他望着我。我也望着他。我的表情很严肃，没有一点说笑的迹象。他便出门，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他温和地问：“跟婆婆过得不好吗？”他应该是去证实了一下我的话，结论是我没有骗他。

我低下头轻轻说：“毕竟不是自己的家。”

他已经习惯我这样说话，略略点头，说：“那么，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我狡黠地笑：“这可是你说的。”

他嗯了一声，算做确认。

目的达到了。于是我准备起身回房。他却将我摁住。

他托起我的腮，我疼得一颤，但我没有叫出来，而是将他的手拨开。

“这是什么回事？”他问。

我轻描淡写地说：“不小心撞到了。”

“说实话。我一看就知道是被筷子打过的。”他追问，“婆婆打你了？”

我没好气地说：“你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说。”

“为什么？”

“不如你去问她。”

“不用问，一定是你出言不逊顶撞了她。”

“对，是我错，所以我没打算告诉你。我已经受到惩罚啦。如果你认为这惩罚还不够的话，你也可以动手啊。帮你妈出气。”我觉得很委屈，委屈得想要流泪。

“萌萌，”他缓和了一下语气，“我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如此，那也不要怪我不识大体。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婆婆说我是野种，说我没教养，说我不要脸，打都打不走。”

“哦！”他很是惊讶，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萌萌。”他望着我，迟疑着，想再次将我拥入怀中。我拒绝了。我说：“不要再抱我，我会舍不得松手的。”

他仍然将我搂在了怀中，柔声说道：“那就不要松手。”

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痛快地流了出来。他抚着我的头发，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伏在他怀里问：“对不起什么？”

他的脸从来没有离我的脸如此地近，他也从来没有和我对视过这么长的时间。我只觉时间在那刻仿佛已经凝固，将我们永远地定格。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唇­，我没有反抗。他便拨开我脸上的碎发，将我深深吻住。他似乎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刻，而现在，终于让他等到了。

我沉醉在他怀里，不能自拔。他的呼吸很急促，热热地吹到我的脸上。我只是闭着眼，期待着他进一步的亲近。

然而他却先放开了我。他不再看我，好象多看我一眼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考验，而他，已经承受不起这种考验了。他垂下头，低声问：“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意外？”

我的回答让他毛骨悚然。我说：“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他惊得差点将我扔下床去。

我望着他，肯定地说：“其实你不是我爸爸。对吗？”

“谁告诉你的？！”他的眼神里带着恐惧，声音都跟着在颤抖。

我摇头：“没谁，是我自己知道的。”

“你？你怎么知道的？”他追问。

我镇定地说：“我就是知道。再说，我婆婆不会骂我是野种，我爸爸也不会让我吃避孕药。”他太低估我了。对于我这个《家庭医生》的忠实读者来说，避孕药和维生素C的区别实在太大了。

“萌萌，你的坦率真让我无地自容。”他长叹着，捂住脸，不敢再看我。

“可你却让我无家可归。”我定定地望着他。

他立即说道：“你想在我这里住多久都行。只要你愿意跟我姓唐，将来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跟你姓唐？”我反问，“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做唐小姐，还是唐太太？”

他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我不明白他还有什么好考虑的。证明我们的非亲关系，亲子鉴定就能搞定。如果他真的爱我，回去就和肖晓梅离婚。我会在二十岁时合法地嫁给他，并且做他今生最后一任妻子。做到这些很难吗？

其实他还是放不下他的那份遗产。

我很失望，失望之极。我说：“我回房了。”

他没有阻拦。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钻进潮湿冰凉的被子，瑟瑟发抖。我祈求地球就此停止转动，明天永远不要来临。因为我不知道，明天，我将如何再去面对那个男人。

明天还是不依不饶地来临了。

我推门出来，他也推门出来。他望了我一眼，迅速躲开我的目光，退回房，关上门。

他决定提前回家。

回家的路上，我戏谑着对他说：“你不必躲着我。只是一个吻而已，我不会幼稚到逼你对我负什么责，用不着大惊小怪。”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说：“你要我做决定，就应该给我点时间考虑。”

“那么你需要多长时间来考虑？一天？一年？还是一生？”

他几近哀求：“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

我冷笑：“其实你也不必做什么决定。你认为我现在除了做‘唐小姐’，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

“萌萌。”他有气无力地唤着。

我的泪悄悄地淌了下来。我望向窗外，冷冷地说：“放心，昨天的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讲的。回去，和你的肖晓梅好好过日子吧。”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