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他恶狠狠瞪她一眼,嘴里分明在说:“急着哄我走,好赶去和牧白约会是吧?”
她拿手放在自己耳后支起,刚刚听到的冷漠男子口中争风吃醋似的话语,是幻觉,一定都是幻觉。
他已打开卧房之门,侧过身子道:“三三,你不认识那个摆画摊的男子吗?”
“不认识啊,他没说自己叫什么!”
门“嘭”一声被大力关上。
三三在井边感叹,论起礼数来,这大老板还真无法同她爹相比!
“丫头。”
她急转头,牧白站在不远处对着她笑。
三三顿时头晕目眩。
二老板披着冥界最新款的潘安系列睡袍,把一个男子周身的线条勾勒得令女子们也疯狂垂涎。
“已经是子时了,三三,我还以为今晚你打算失约。”他笑得如此魅惑,声音却也柔和。
三三魂不守舍走去他身边,嘴里还在解释:“刚刚在和大老板谈公事。”
四目相对,牧白用手背拭去她脸上晶莹的水珠。
那异香再度出现,简直就是牧白身上专有的气息。
“那你我之间,是公事还是私事?”
她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答不出?”牧白脸上的笑意冉退,淡淡道:“那就罢了。我明日还要出远差,三三也早些休息吧。”
“嗄?”三三大失所望,二老板为何每次都在关键时刻嘎然而止?
她的失望眼神却令他重新带笑:“傻丫头,是我下午想起来,你之前两夜都没有睡好。你那检讨,以后总有机会听的。”
自她来到黄泉路33号,第一晚因为思考迎宾装束而失眠;第二晚因为赶写几千字的检讨而熬夜。
他居然能为她着想到此处,连她亲爹都远远及不上他。
三三不自觉开始咬下唇。
牧白呵斥:“说过了,这样咬不会疼吗?”他挑眉不满,那眉斜长,Сhā入鬓际,脸上的线条硬得不容余地,多一分少一分,都是大败笔。
“牧白君!”三三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我小名是逸,逃逸的逸。”
他将她拉近,轻轻问:“逸儿,你从哪里来?”
仓促间,彼此的视线短兵相接。他的眼睛里满是神情惶恐的她;她的眼睛里却不只是一个他而已。
三三眸子中有金光,金光背后却是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阴霾。
那阴霾似是大片大片连绵的楼阁,又似孤寂男子孑然一身的背影。
阴霾尽头,却是偌大一个,二老板牧白永远也进不去的世界。
三三沉重地低下头,清晰回道:“二老板,你忘了吗?三三是从第七层地狱上来的乡下壮妹。”
牧白慢慢松开了搭在她肩上的双手,他心下明白,刚刚失去了一个让彼此靠近的最好机会。
“好,早些休息吧,三三。”
这一夜依旧难眠。
柴房里弥漫木枝所特有的味道,十二月天气里,睡地板着实让三三觉得冷。
回想她逃出来的那个家,眼前仿佛是熏香的炉子,身下是绵软的云被,还有那一道道的珠帘,替她隔绝外界一切的纷扰。
三三渐渐睡去。
梦里她仍是矮矮的小丫头。在夏季里偷偷爬上假山,从石头的洞里偷看从此路过的陌生男子。
他们说这陌生男子的名字,叫作“爹”。
爹平时只将大哥哥带在身边。于是二哥哥躲在亭子的红柱子后头,姐姐藏在大树后面。
每一日的同一时刻,他们三个眼睁睁看高大的男子这么走过去。
今日她却毛躁,一个脚滑就从假山上笔直往地上坠去。
美男子立即冲过来接住她抱去怀里。小三三的脸上露出开心的微笑,这是有生以来唯一一次,和“爹”靠得如此近。
可是他依旧没赏她半个字,轻轻放她落地,又转身疾疾而去,徒留一个朦胧的背影,如此而已。
她多么希望,他抓她去厅里,扒开裤子打一顿骂一顿,要她小丫头莫再顽皮。
可惜这小小心愿从未实现,哪怕是她的生辰,也只能收获形形色色的礼品,他绝不费神出现,他忙。
还好,他对每个孩子,甚至每个身边男女都是如此,也无所谓厚此薄彼。
睡梦里的三三流下了晶莹的泪。
穷尽这三界,有没有一对父女像他们一样?即使身边烧着热炭,一个爹,依旧可以把儿女打进幽深的冷宫。
此时三三放在身旁的锦囊突然发出了淡淡的柔光,就似父母凝望儿女的温柔眼神,暖暖罩定她周身。
三三舒舒服服翻一个身,等到再翻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一觉睡迟了。
慌慌张张收拾好了赶去前厅,还未跨入门档子,就被花姑姑一把揪去了偏房。
“怎么老是火烧ρi股似的慌慌张张?来,换上我们黄泉路33号的迎宾制服看看!”
“花姑姑,你且出去,我自己来就好!”
“真得不用我帮手吗?”
“一点都不用。我穿好了再叫你进来看。”
悉悉索索半饷。
“花姑姑,你进来吧。”
“啊!”花姑姑颤抖的声音传来,“三三,我们就这样出去给大家看看吧。”
恰好大老板无浪捧着一个宝匣子从楼梯上下来,只见前方的男员工兼男客官们跌倒的跌倒,流鼻血的流鼻血。
女员工们看看前方的妖物,再看看自己胸前,纷纷悲愤地捂脸哭泣。
“这是怎么了?”无浪直视前方询问花姑姑。
花姑姑伸出手指,正对她身边的陌生女子。
“噗!”无浪失态。
谁能想到,门神女郎居然有如此火辣的身材。
这制服邪恶,把裙衩开那么高,使三三两条笔直修长又雪白的美腿明晃晃若隐若现;束腰的地方盈盈一握,吸引着视线往上抬——惊鸿一瞥,连无浪这样的端方君子也不禁开始大喘气。
他红了脸也不知对人说还是对自己说:“并无大事……”
祸患却还傻站在原地接受四面八方投来的爱慕眼光,连画摊男子也夹在中间朝她抛来媚眼。
“随我来!”无浪冲上前挡住她的身影,抱着匣子赶小鸡一般送她回到偏房。
三三犹在向外探头探脑,语气里说不出的失望:“二老板一大早就去出远差了吗?”
牧白没看到她穿制服的模样,岂不是白白可惜了她抛舍出来的无数春光?
唉——没能出远差的黑衣男子在心中大叹一口气。背对着她站定,一个字一个字从他喉咙里迸出来似的:“三三,你就不能让黄泉路33号消停一天吗?”
这话好像是在责备她,三三慌忙为自己辩两句:“大老板,不是我挑剔,我觉得你们定制的这衣裳还不如我自己准备的托塔李天王战袍呢!”
“那就回你的柴房把衣服给换回来!”他伸手给她指明通往后院的光明大道。
“得令,三三告退了!”她拎起裙摆急匆匆就要往外跑,脚下一绊,正对非礼勿视的大老板之美背恶狠狠扑了过去。
“嘭”一声尘埃四起。
无浪近距离接触她胸前的那团柔软,用得却是他的背……
“大……老板……”上头的那个还犹疑着不敢起身。
“三三。”无浪的语气多么清丽,“你快去吧。”
可怜被压的这个已然受了重伤,中了暗器:方方正正的宝匣此刻正在他的胯 下垫着。
“那三三就告退了。”脸都要烧起来了,幸好牧白出了远差,否则这一幕被他看见,她跳进天河怕也洗刷不清奸夫淫 妇的罪名。
于是两手一撑,臀部一沉——被压的却又凄惨地传出一声呻吟。
“三三,速退!”他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
那团柔软终于迅速撤离,出门那刻,曳地的裙裾仍纠缠着他的鼻尖。
“阿嚏!”
大老板无浪面色铁青捧着宝匣从偏房里走出,对着迎上前来的花姑姑肃然道:“是谁负责打扫偏房的?一地的灰尘,重新打扫!”
花姑姑正要去抓人训,无浪又有话吩咐:“三三那个迎宾的制服不行,让张裁缝重做,简单一点,宽宽大大,像麻袋似的最好!”
于是从这日起,女装版的托塔李天王再度回到了黄泉路33号门旁。
她右手托得不再是一根粗壮萝卜。
而是大老板无浪亲赐的一块木牌子,上面赫然写着二字:“领位”。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天归贵族
当一件事情司空见惯,时常发生,人们也就不再将之称为“新闻”。
例如,三三在黄泉路33号内频繁闯祸;又比如,黄泉路33号这样高级的去处,门口却站了一个女天王打扮的领位员。
几夜间,这些事情都成昨日黄花,影子也觅不着一个。
近日的街坊谈话有了全新激动鬼心的内容,大家纷纷奔走相告,第五层地狱之王阎罗天子的大儿子,也就是这里的太子爷寅罡刚刚从天界的一个贵族学院学成归来,俗称“天归”。
根据《冥界朝闻》,《传说》,《蒸笼报》等一系列知名刊物记载,这个寅罡太子英明神武,青年才俊,此次在天界的贵族学校龙凤堂中荣获优秀毕业生殊荣,风头甚至力压上头的几个将军元帅之子,着实为整个冥界争了光。
话说三界中,各个都想登天,谁人都不愿入地,一直以来冥界都备受歧视。寅罡为大家扬眉吐气,连阎王老人家也出面和他一起被合画进一张行乐图,面子之大喜得阎罗天子决定在黄泉路33号席开30桌,宴请各路贵宾。
“关键就在于——寅罡还未婚配,此天归身上大放金光,所以十八层地狱的大佬都打算带自己未出阁的女儿来赴宴!你们一个个都要好好表现,切莫坏了我们黄泉路33号的名头。”花姑姑如是说。
“头一个就是你三三!”她向座位上情思睡昏昏的闯祸精说道:“如果你自觉到时把持不住,不如提前说了,我放你一天假四处逛逛……”
她眼睛睁圆,太好了,居然还可以放假:“花姑姑,那我老实说了,我把持不住。”
“噗……”同事们饶是知道她的顽劣,还是想象不到她脸皮可以如此之厚。
花姑姑无奈地以手抵额:“唉,既然如此,你明日不用站门口了。但是你欠店里的钱债要加上去,总不能无故不做活吧。”
“啊?”三三垂头搭脑道:“要扣钱还叫什么放假。花姑姑,我决定了,我应该可以把持住的。”
“真教人头疼得紧!”花姑姑懒得和她罗嗦,又转向其它女同事道:“我不管你们到时候往脸上涂多少胭脂水粉,总之衣裳必须穿店里的制服,不许私自给裙子开高衩,也不许外头添件披风大氅什么的。要知道,人家寅罡太子是见过大世面的,势必也没有咱们两位老板这么好说话!”
“一个龙凤堂,算什么世面。”被迫自我把持的三三不禁腹诽。
外头将寅罡传得花好桃好,她只关心出了远差的二老板牧白何时才能归来。
“三三,我真服了你,你就对美男一点兴趣都没有?”络姐姐早已被三三检讨所感动,偶尔也肯和这个闯祸精搭讪几句。
“美男有什么稀奇,看我们店里头两个老板就够了。”三三看到大老板无浪从前头走过来,赶忙献上小小的一片忠心。
络姐姐幽幽叹口气:“三三,你不懂。咱们两位老板虽说模样脾气都好,到底出身低了一点。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头,你说他们才到得哪里?那寅罡太子一身官气,即使做了他的小妾,都有机会去天界见识见识……”
无浪似乎听到了这话,面无表情折转了身往后堂走去。
他没听见这头三三大言不惭地回答:“络姐姐,我不在乎这些。”
她心里在说,即使牧白只是一个乞丐,她也不会在乎的。
事实证明,黄泉路33号里面不在乎寅罡太子的真得只有三三一个。
宴会当天,所有女性生物,包括柴房里的壁虎都充满了朝气,女员工们更是一个个涂脂抹粉,巧盘长发,将黑衣大老板无浪喜得一出厅堂就连打了四个喷嚏,直道:“赶紧开窗,这味道浓得不行。”
花姑姑一边指挥大家开始扫弄,一边对大老板献言:“今日无论如何,总是阎罗天子府内的一桩喜事。大当家少不得要陪陪客应酬一番,穿这一身黑,似乎不太妥当啊。”
正巧三三穿了自己的女天王制服从旁边路过,听了这话不觉就颔首赞同。
穿黑色再好看,也禁不住他这样翻来覆去的全身黑,象朵乌云似得一直笼罩在黄泉路33号上方。
无浪瞥了她一眼,却对着花姑姑道:“有理,我会换过来。”又故意放慢语速道:“今日牧白会回来,晚上也要和我一同应酬,你让他们中午准备洗澡水送去他屋子里。”
“我来送我来送!”有人欢叫。
大老板和花姑姑看过去,某个女天王正触目惊心地全身贴在楼梯上偷听他们的对话。
花姑姑直摇头:“三三阿,本宫真恨不得让你带薪休假,免得晚上闹出大纰漏来!”
无浪揶揄道:“三三本事大,再往后,只怕要花钱求她不要出场了。”说完便转身上楼。
花姑姑还愣一下:“咦,我们大老板也会说笑。”
女天王不以为意,只拉住花姑姑道:“二老板的洗澡水我来送就好。”
花姑姑一瞪眼:“还不快出去迎宾?本宫断不敢将这么贴身的活计交给你做,到时候一盆水烫了凉了,你没什么干不出来的!”
三三被轰出店内,在自家门首翘首以盼了一个上午,仍是没有等到二老板潇洒俊逸的身影。
怏怏走进店堂喝水,又被花姑姑拎去一边孜孜教诲。
“连大老板都要换身衣服恭喜人家,你一个迎宾的却板着个脸,成何体统?”
三三扯开嘴角,勉强一笑。
花姑姑满意地点了一下头,又道:“大老板关照下来,今夜等贵宾都入席了,你就从偏门进后院休息吧。”
“喔。”三三喝完水,仰望了下二楼,不禁问道:“姑姑,怎么二老板还没回来?”
“他回来了啊,正和大老板商量今夜之事呢。”花姑姑笑得灿烂:“牧白真是有心,给黄泉路33号的每一个都准备了第一层地狱买来的好礼……”
三三眼神立即一黯。
花姑姑连忙安抚:“二老板从后头回来的,一定是还没看到你三三,他说人人有份的。话说回来,他今天的打扮,啧啧,只怕寅罡太子的风头要被抢了去,哈哈哈……”
这楼里的喧嚣自此与三三无关。
她站在门旁,嘴里漫应着:“欢迎光临黄泉路33号vip高级会所。今夜有贵客包场,用餐请改日惠顾。”
牧白都回来了,怎么也不来和她打一声招呼呢?
“请问这位姑娘,若是今夜用餐的贵客到早了,应该怎么办?”陌生的男声。
“欢迎光临,请改日再来!”
牧白穿了什么漂亮衣服?他若是喜欢,她可以替他去爹那里偷。
“姑娘……”好像有人唤她。
三三定睛,一个衣冠楚楚的陌生男子,正对她笑。
“公子有何事?”语气疏离,不禁流露出她在家里头的本来面目。
“无事。”
男子抬腿就往里走。
“无事还啰嗦什么。”三三嘟囔着。
直到各家各府挂上了纸皮灯笼,几台大轿往门前一停。
扰扰嚷嚷,贵客还未下来,从旁就过来无数保镖,丫鬟,路人甲,知名刊物执笔,“轰”一声围定成团,缓缓朝内移动。
三三总在局外,抱着领位牌子可有可无地观望着,只消等这些瘟神都入内,她就可以回后院柴房的小天地里肆意妄为。
轿来如流,走出来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莫不喜气洋洋,女子们奇装异服,一望即知经过了怎样的精心雕饰。
迎宾处却在里头大堂,只听得一声声官腔传来。
“兄玉趾践敝地,小弟不胜荣光,惶恐惶恐。”
“哪里哪里,寅罡名耀天界,弟与有荣焉,此为小女青娥,特携来使之开开眼界。”
……
冥界之主好不寒酸!
三三不禁暗笑。
且不提这场面多么局促窘迫,里头的巴结奉承简直一目了然,穷图匕现。
她爹何时和人如此寒暄过?连她,也从来不和人多费口舌。
爹时常道,那些营营碌碌之辈,赏背影足矣。
以她目前的迎宾一职,估计只能收获她爹的一个足印……
声音渐远,似已入席。
三三松口气,绕去偏门直入后院。
后院风景恰好,月光浮白,古井幽然,三三坐在大石上突然有些想家。
乡下壮妹缓缓抬头,正好看到一个黑衣人在屋檐上飞跑,跃下,直奔牧白门前。
“哈?贼?”还敢对二老板的药铺屋子动念,万一牧白留给她的礼物被偷去了可如何是好?
三三拎起牌子就飞身追了上去。
黑衣人骤然回眸,身后立现一个气势如虹的女天王。
妇流打架三三不在行,伸张正义,擒拿宵小却是三三从小的志向。
眼前这黑衣人功夫不怎的,三三看他使全一个套路,也无甚特别。
“小贼,我是黄泉路33号的门神三三,你来这里偷东西真是有眼无珠。”
她手下不停,黑衣人逃无可逃,几乎是负隅顽抗。
“好吧,三三我要出招了。你是哪个,为什么要偷我家二老板的东西!”
黑衣人身形明显一滞。
三三正要高兴自己抓到了事情的重点,却突见黑衣人一双手平伸,向她的胸 部恶狠狠袭来。
“啊……”三三立马闪避,自动退开数步。
黑衣人收手,几个起落间,已经无迹可寻。
太下作了!三三气得浑身发抖。
原来,自己抓贼的经验也十分不足,不足啊。
这是一个淫贼!而且很可能是觊觎二老板牧白的美色,专程赶来偷鸡摸狗。
三三顿足,一定要去汇报这件事,好让牧白有所防备。
惊慌失措朝大堂跑去,却被从黑暗里面蓦然出现的红衣人吓了一大跳——传说里吊死鬼都穿红衣。
定睛一看之下,三三腿软,几乎是跪迎:“大老板……”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脑海里有小画面出现。
“三三,你好像很喜欢牧白啊。”红衣吊死鬼问。
“你也觉得我们很般配吗?”壮妹欣喜。
“我觉得你配不上他。”画摊男子路过。
“请问这位姑娘,我能去后院吗?”陌生男声。
三三愤怒:“要去就去,问个大头鬼啊!”
天上传来熟悉的冷漠语气:“逸儿,注意乃的素质,素质!”
三三打一个冷战道:“老爹的神威果然无处不在啊,我昨天骂他的三千多字不知道被听去了没有。”
“你认为呢?”老爹余音绕梁。
“余错了,余内心甚悔……”三三埋头开始写检讨。
老爹势必会被她流动的华丽文笔与曲折情节感动的!握拳。
淫贼推理记
红衣吊死鬼版大老板无浪。
三三瞠目结舌。
“很丑吗?”他问得心虚。
“不算很丑。”但是很怪。她吞回口水,没说出真心话。
“喔。”他眼内又有了失望的那种动荡,却故作不介意地迳直前行道:“早些休息吧。”
“这衣服不适合大老板穿。”三三补充,说得好似女天王制服很适合她穿一样。
他脚步略停:“我没有红色的衣服,这套是问隔壁张裁缝借来的,二手衣服尺寸小了。”
昏倒,看这粗制滥造的布料和过时的剪裁,还真有可能是张裁缝某个客户吊死时穿的红装。
“为什么不问二老板借呢?他的衣服都很有品味,身量也和大老板相当。”
他转过身,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她。
这眼神奇怪到,忽然间万物褪色,她能看到的只有他这双满是诡异的眼睛。
眼睛里别有洞天,如同她的双眸,似乎紧紧锁住一个他人进不去的偌大天地。
他也有秘密。
黑色眸光逐渐幻化成一串青色的天石链。
三三眼睛咪紧。看清楚了,正是娘手里攒着的那串。
娘说:“逸儿,过来,娘送你嫁妆。”
她摇摇摆摆走过去,想要抱抱娘,想问却问不出,娘,你好吗?娘,你冷吗?
离娘越来越近,她真美,三三也想和娘一样有弯弯的柳眉和微微翘起的嘴角。
“逸儿,这嫁妆可好?哈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中,娘用天石链一把套住了她的脖子。
“三三,你怎么了?”无浪声音不再平淡无波,似是有些担忧。
“本……人无事。”三三掩饰自己适才的失态,疲惫地坐去井沿。那段记忆怎么会突然间扑面而来?
大老板不放心地靠过来坐下,脸却正视前方问:“三三不想去前厅看看传闻里的金龟婿寅罡太子?”
“那有什么看头。”她有些失神,仍在娘要勒死她的记忆里苦苦挣扎。
一片缄默,各有各的心思。
三三侧头看,大老板似乎在赏月,神情那么专注,一张脸越发显得高深莫测。
“大老板不用在大堂应酬客人吗?”三三有时候也很识大体。
“不用!”他自嘲似地苦笑:“他们围着寅罡都来不及。倒是偏劳了牧白,落选的千金们都追着他不放……”
“嗄?”三三微恼,这群庸脂俗粉怎么这样可恶?
又感觉奇怪:“那就没有追着大老板不放的吗?”大老板今夜之孤清落寞显而易见。
论理,两个老板虽说风格迥异,长相却都是一等一的,没道理对一个趋之若鹜,对另一个却视若无睹。
无浪淡淡说道:“也很自然。人靠衣装,牧白今日穿的可是冥府没有的天劫天女衣复制版,有眼色的自然知道他和天界有莫大联系;至于无浪我——”
他缓缓转头对准三三:“穿着借来红衣的大老板,三三会喜欢吗?”
其实,红衣倒也罢了,关键是衣服的劣质与不合身将大老板的独特风采给全然掩盖了去。无怪乎千金们嫌弃他的寒酸无气质。
“似乎黑衣大老板更好些!”她比较老实,但不想太过伤他的心:“但是,若她们不懂得欣赏衣服后头的大老板,那也无甚可惜之处。”
“哦?”他的眼眸再度亮了起来:“三三果然与一般冥界女子不同。”
三三心下正纠结二老板牧白仍在冥界千金们的魔爪下痛不欲生,不由敷衍几句道:“大老板你已定亲。只要未来娘子懂得欣赏你即可,不必对外头的莺莺燕燕过于介怀;这个……我们要不要去前厅找二老板?”
“为何要去找牧白?”无浪问。
“因为……”三三站起身来道:“刚刚有淫贼要去二老板屋子里偷东西!被三三打跑了。”
“淫贼?”大老板挑眉询问。
“我猜测是个淫贼。”三三莫名心虚,被袭胸之事最好不要说出来丢人现眼,“没有证据,凭空猜测。”
“喔?还有这等事?等明日一早,我和牧白再听三三详细说来;放心,我们会论功行赏,辛苦三三了。”他说完就要起身回屋。
“大老板,为什么要等到明日?现在去告诉他不可以吗?”她哪里还能等到明天。
无浪开门后侧过半个身子道:“请随意,但若搅合了今晚的盛宴,我相信牧白一定会很感激地请三三回去你的七层地狱老家。”
“二老板很在意今晚的盛宴吗?”三三不解。
“当然在意,他准备挑一个冥界千金作娘子……”
“哈?”三三顿觉五雷轰顶。
“我开玩笑的。”语毕,他一把关上了门,又发出“砰”一声大响。
三三的表情有些抽搐,不由苦笑道:“这好笑吗?红衣男。”
要不要去解救二老板牧白?
三三握紧拳,当然要!他们不过是怕她会破坏盛宴——“山人自有妙计!”
一盏茶的功夫后。
制服女三三冉冉从后院如流云般飘向了莺歌燕舞中的大堂。
“穿女天王服自然太吸引人注意,我穿张裁缝的制服就可以混在人堆里了。”
前方送菜回来的同事莫名软倒在墙壁上。
“而且二老板也没看到过三三穿这衣服,好不好要听听他的意见。”
擦身而过的络姐姐原地静止,瘦弱小手颤抖伸起,指着三三,指——
意料之中,三三的胸 部与美腿先于她的脸进入了前厅。
本来沸反盈天的盛宴现场突然间鸦雀无声。
冥府的头头脑脑,男男女女的目光一致纠结在三三的身上,大部分更直接纠结去她的胸前。
“这,黄泉路33号还安排了余兴节目?”阎罗天子不禁疑惑。
牧白挂在脸上的微笑,略僵——但眉眼逐渐舒展开,抿紧薄唇看着三三。
牧白。
她眼里燃起一团火红。
旁人无色,不过是块块状状的水墨背景,只有这袭天女衣勾勒出的一道挺拔身影,拒喧嚣于外,吸引她走过去,走近些揣摩他的每一个云淡风轻的表情。
于是三三旁若无人直走向牧白。
牧白的微笑正对着她的胸 部绽放,眼眸中碎散的幽浅紫光汇拢来,是深不见底的古井,只映出一轮圆滚滚满月。他嘴里轻喃道:“丫头,你又要闯祸了。”
“二老板!”她红着脸,仰头对着牧白傻笑:“你回来了?”
这两人之间赤 祼祼,明晃晃的奸情恨煞了一干冥府千金们的玻璃心。
“三三找我有事?”牧白的声音一如往常,温柔醇厚,让她觉得即使只穿布条也不会冷似的。
正要源源本本汇报淫贼之事,他忽然又道:“等宴散后,我去柴房找你如何?”
眼神暗示她速退。
三三虽然留恋待他身边的温暖,但此时已被无数男子的猥琐眼光给刺得周身难受。
她扫一眼大厅,花姑姑正忙着安排歌舞表演,企图冲淡三三给大家视线带来的冲击。
还是暂退为妙。
她打定了主意,对着二老板盈盈一拜道:“那三三去柴房等。”
转身欲走。
一道陌生声音从天而降:“牧白不为我们引荐吗?”
三三回眸。原来一直坐在牧白身边的男子正是下午那个无事还要问话的啰嗦男。
但他此时一双眼眸沉着淡定,又带些霸气,志在必得似得看向她。
“三三,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寅罡太子。”牧白缓缓道。
然后两个男子都等着三三表示出如雷贯耳,幸甚,爽甚的感慨。
等了许久,三三嘴里才漫应道:“哦,太子爷青年才俊,年少有为,甚好。”语气比阎王阁下还要大牌,然后低头,似乎正专心拔弄袖口的一个线头。
“嗯哼。”牧白只得咳嗽圆场,示意三三注意仪态。又笑对寅罡太子道:“这位是我们黄泉路33号的迎宾,三三。”
寅罡的目光如鹰鹜,却笑道:“想是小王不入姑娘的法眼,下午在贵店门口,姑娘也懒得应答……”
“三三,还不快向太子爷道歉?”牧白的表情深不可测。
“不必,本小王一直想入股黄泉路33号,若成功,届时三三也是本王的员工了。”此是决定,不容置疑。
三三与牧白内心一震,来者不善。
“三三你先退下。”
牧白笑着对寅罡道:“太子爷入股一事我须问过大当家无浪的意思。”
“好,本王静候佳音。”寅罡视线紧追三三离去的背影。
太子爷殿下,向来不容忽视,也不容拒绝。
牧白要她在柴房等。
三三燃着小红烛,抱膝傻等。等得久了,胸怀里总有喜悦的花开放,实在忍不住就站起身出门赏月。
她摸着贴身小锦囊,决心今夜要对牧白说出实话来。
要牧白不要担心,不要怕,她有能耐护黄泉路33号的周全。
最最重要,二老板不用找什么冥府千金做娘子。
员工都未回来,可见盛宴未散。
万籁俱静,她追着一只萤火虫不知到了哪里。
墙角有动静。
穿着红色天女衣的男子放一只八宝盒子在绿色衣裳女子的手上。
“绿华,我替你带的香粉。”
“多谢。”女子一手接过,打开盒盖,惊喜道:“啊?这是……全天界只有五盒的莲翼芳华?”
牧白笑得煞是温柔:“你喜欢便好。”
没有拥抱,也没有吻。
但这两个的眼光交流,远比言辞更表意,比蜜糖更粘稠。
绿华捧着盒子,仪态万方地独自离去。
牧白路过树后泪流满面的高大女子身边,淡淡道:“丫头,很多事情,流泪是没有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亲爹后爹
乌云遮月。
三三有生以来从未在人前如此伤心痛哭。
牧白什么都没给她,却特意带了限量好礼给那陌生女子,还说什么你高兴便好,算什么名堂?
黑灯瞎火,两个约在墙角下苟且,又算什么名堂?
牧白身影在前,并不和她搭话,徒留一道专属于他的香气。
回到后院,员工大多已返转,花姑姑看到牧白就道:“二老板去送送客吧。”
牧白点头。
对身后鼻涕虫似的三三道:“去柴房等我。”仍是这一句。
她颓然挪莲步回柴房,锦囊里的玄玉光芒大放,三三只得为自己拭泪。
来冥府之前和家乡的爹大吵一架。
她口口声声说会照顾好自己,一定会比在家更快乐。
爹说,山高水远,以你的阅历,被人卖了只怕还在数钱。
她跪在堂下振振有词道:“父皇,天逸自知无才,想要借此良机报效魔教。”
“朕只怕你届时以身报国壮烈了!”美男子扔出一块玉来:“带上,玄玉得泪放光,朕等你拿回一盏玉灯笼来!”
欺人太甚,爹居然算定她独自在外会频繁落泪。
上有孤僻冷漠的老头子,旁有风流美貌的二老板,怎生是好?
三三每当沉思,必然咬下唇,且用小手有节奏地拍桌。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柴房里声响大作,还伴有回音。
门外有了声音:“三三开门。”是大老板无浪。
他穿着黑色的单衣,想已入寝,此刻走进柴房,冷冷问:“三三这样扰邻,是要无浪今夜来辅导你如何写检讨吗?”
他既然都进来了,三三总要客气客气:“大老板请坐。”
只好一齐席地而坐。
“哭过了?”他看到她脸上的几道泪痕以及略红略肿的双眼。
语气虽冷,手却温柔地拂了上来。
电光火石间,三三立马转脸避开。
他的手僵持在半空中,进退两难。
这实在太尴尬了。柴房里只听得烛灯的火花爆裂声“噼啪”作响。
三三垂下头,加大力气咬下唇。
无往不利的花花大少无浪,在她三三的眼里似乎只剩下孟浪。
他略微苦笑。这一夜,自己的造化不及牧白多矣。
“你换了衣服去前厅找过牧白?”他脸朝其他方向,故作冷静地问。
“嗯。”她与他各对一面,然后汇报经过,从寅罡太子的事情一路说到牧白和绿衣女子的墙下授受。
“二老板至今没给我礼物呢!”她强调一句,表示自己哭泣由来有因。
“为什么选他?”无浪忽然问了题外话。
“哈?”她一愣,才明白他的问题是什么,于是羞红了脸答:“大老板你不是已经定亲了吗?而且,二老板,很像我的爹……”很像三三从没有过的,肯叫她一声丫头的——爹。
“噗……”无浪失态道:“你是在说牧白老得像你爹?这,算不上夸奖吧。”这样他就释然了,他的年轻英俊想来是不能吸引这个喜爱亲爹的小三三。
深夜不得说人。
屋内一男一女各自肖想牧白的时刻,老得像人家爹的美男子正好推门而入。
“无浪也在柴房?”牧白带笑发问。
黑衣无浪挑眉,答道:“我正问三三如何留住青春年华,可以看上去不显老。”
“为什么选她?”牧白笑意更浓,示意自己听到了全部。
无浪缓缓起身,二男对视,眼神里兵来将往,缠斗得不亦乐乎。
“既然大当家有闲情来柴房为门神拭泪,为何不去前厅送送贵客?”牧白问。
“万事有牧白专美于前,何须无浪操心费神?”无浪答。
三三无辜地仰视这二位。他们是在为了她争吵吗?真叫人高兴!她不由发出“呵呵”一声傻笑。
二男一滞,为了这样一个乡下壮妹大眼瞪小眼,好不无聊。
牧白眼神扫向她的时候,三三伸出双手哀求:“二老板,我不要莲翼芳华,但你还欠我一份好礼……”
“回家问你的爹要去!”牧白此刻语气冷漠,正如家里头那个天魔皇陛下。
“呃……”她脸红,转向无浪问:“大老板,那寅罡太子要做我们的新东家怎么办?”
“有美男牧白从中周旋,色 诱阎王千金绿华,黄泉路33号还怕什么收购?”无浪嗤笑。
三三从未见过黑衣大老板如此痞气的一面——慢着,牧白找绿华是为了收购之事?
“那此事大当家不打算亲自出面了?”牧白欺近无浪问道。
这一幕分外暧昧。
大小老板身量相当,一黑一红,交织成一团气云。
红色的抬高下巴,向前半个身段,以泛着紫光的眼神挑衅;黑色的小退半步,眼神无羁,反将脸送上去道:“那不如二当家将如许华服美饰借一套给无浪穿穿,也好披挂了去和官宦人家打交道……”
牧白眼中的紫光却瞬间熄灭,甚至,升起了腾腾怒意。他沉声回:“无浪,我的衣服,你永远不许碰。”
言毕拂袖离去。
留下一脸深沉的大老板在原地,对着一脸莫名的三三苦笑解释:“你看,二老板吝啬,从不让我碰他的衣服。”
三三眼放金光道:“二老板果真和我爹一个脾气,我爹的衣服也从不让人碰!”她曾经要去弘光殿偷父皇那套紫色天女衣的正品给自己的猫穿,天羽帝将她活捉后,罚她一个月间不得在自己的视线内出现,生怕一怒之下将顽劣之女撕裂。
无浪叹息道:“难怪人说怪胎都是成群出现的……”
临走前又吩咐:“寅罡太子不好应付,你今夜又为黄泉路33号闯了祸,动笔写检讨吧,三千字为底限。”
“哈?”三三叫屈,他们两个唇枪舌剑为了几件衣服伤了和气,为甚倒要她一个没得着礼物的写检讨。
寅罡太子的事也不是她惹来的,只能怪黄泉路33号树大招风罢了。
想到此处,发现天色实在已很晚很晚,还是抓紧提笔码字为是,明日尚有淫贼这件大事要汇报呢!
无浪穿着单衣却没有入房,一出后院就是一个喷嚏,他直走到二老板的门口,问:“牧白,你睡下了吗?”
里面回答:“进来吧。”
牧白披着睡衣坐在桌边,桌上摆了两个茶杯,似是正等无浪来。
四目相对,无浪坐下道:“今夜陪喝了不少酒?”
牧白瞥他一眼:“你躲得影踪都不见,我只有舍命应酬。”
“我不喜欢寅罡。”无浪为自己倒杯茶,饮尽。
“所以故意挑拨,让三三去大厅惹事?”牧白也饮一口。
“之前寅罡已派人来说入股之事,你我不好出面拒绝。三三来头不小,寅罡是聪明人,下午就一眼识破我们门神来历不凡,希望他可以因此有所畏戒,不要强来。”
“若他执意要吞并呢?”
“总有比他爹还大的官可以管。”无浪眸光深沉,有时让人分不清哪个他才是本来面目。
“其实,将黄泉路33号让与他也无不可。”牧白道:“冥府要出大事,你我不妨去别处逗留。”
“牧白……”无浪摇摇头,缓缓道:“我,是走不掉的。”
牧白变色,又笑:“那看来我也是走不掉的。”
无浪的手覆去牧白的手上,用力捏紧道:“我不会再无故失踪,也不会再让你蒙难。”
牧白却将手用力抽回:“无浪,我说过了,上次的事情与你无关,不必自责。”
一阵子缄默。
绿水不改,青山依旧。
还是他们两个。从人间的苍山碧野,到了冥界夜赏鬼火。
似水流年,牧白从来不问花花公子无浪的由来;无浪也不知牧白紫色眼瞳后的纠缠。
做知己,长相守,已经足够。
“三三说有淫贼摸上了你的门。”
“哦?”
“只怕不是淫贼,却是有心之人。”
“黄泉路33号除了美男外只有门神女,并无长物。”
“牧白,你若真喜欢三三,寅罡和天君都由我来对付……”
牧白一楞,忽然大笑起来:“我不用你让,谁人适才还在柴房大挖牧白的墙角?”
无浪也大笑:“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牧白叹口气道:“此鹿除了来历不凡,力大无穷,可有其他好处?”
转瞬天明。
“她究竟有何好处能让寅罡太子亲自相邀出游?”花姑姑拿着拜帖也觉得这个世界太无稽了。
“或许因为我们三三胸怀大吧!”络姐姐噘着嘴走过去。
三三求助地看向两个老板。
“既是太子爷殿下邀请,三三你就去吧。”黑衣大老板道。
于是被花姑姑押去戎装素裹,又送往黄泉路33号门前停着的一顶小轿内。
小轿东拐西歪一路前行。
停轿时,三三已经昏昏欲睡。
“三三姑娘。”寅罡太子的声音。
她缓缓落轿。眼前一大片红色彼岸花盛放,大现诡异之美。
“寅罡太子。”朝他微微颔首,三三仪度非凡走在前头。
寅罡一笑就和她并肩而行。
“三三姑娘是天界来客。”寅罡语气并非疑问。
所以她也不必掩饰:“是,三三来自魔教。”
“此次冥府的避劫丹一事,听闻神魔两教都有高手下黄泉,三三姑娘应在其中吧。”
“是。”三三答得干脆:“所以请寅罡太子不要染指黄泉路33号。”
“为什么?”寅罡语气阴郁:“想要助姑娘一臂之力都不可以吗?”
“不可以!”三三傲然回答:“因为本宫不喜欢殿下来做新主子。”
自称本宫的,应是郡主以上的皇亲国戚。
当然,也有花姑姑之流。
寅罡冷笑道:“姑娘如此悍然拒绝,真叫本王失望。龙凤堂的子弟,最最听不得拒绝二字。”
“拒绝!”她笑着又说了一遍。
“对不住了太子殿下,本宫,拒绝你入主黄泉路33号。”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疾风知劲草
寅罡怒极反笑:“三三姑娘好大气魄。”
自觉已无话需要对寅罡太子说,三三转身欲返。
眼前的彼岸花忽然间一株株离地而飞,直取三三的面门。
她冷冷一笑,雕虫小技也来试她的深浅。
三三伸出手来抚掌,彼岸花在半空中汇成花带,绕去她身后,化成金光消散。
“殿下,莫再多作纠缠,本宫此物你应当认识。”她从锦囊中取出玄玉,放他眼前要他看清。
“魔教特使玄玉。”寅罡瞳孔收缩,眼前这门神姑娘来历果然非比寻常,也的确非比寻常的傲然无礼。
正对他的胃口。远比黄泉路33号更有趣。
“魔教特使近日对避劫丹一事可有线索?”寅罡问。
“本宫似乎不必对殿下汇报。冥府之人,各个可疑,殿下也在此列。”三三淡然答道。
“特使不知何故对本王怀有诸多偏见,却对黄泉路33号两位老板,尤其是二老板牧白很有好感……”
“与你何干?”她头都不回,朝前走去。
“若天界的避劫丹为牧白所盗,特使会否偏袒?”寅罡笑问,冷眼看前面的高傲女子缓缓转过身来。
“若牧白想要避劫丹,本宫自有办法赠他。”她眼中金光绽放,整张脸刹那间冷如寒潭:“殿下若有牧白不轨的证据,不妨交给本宫来秉公办理。”
“若有铁证,日后本王自会将之交给神教来使发落。”
三三嗤笑:“是,殿下乃神教龙凤堂毕业,自然应该静候神教特使来了冥府,再一起筹措如何强占黄泉路33号吧。”
“无论如何,本王相信他日三三姑娘自会上门来为牧白求情,不如你我现下各留一退步,到时相见也不必太过尴尬。”
他为何一口咬定牧白和避劫丹一事有关?
三三四处望,轿子居然不见了。
“三三姑娘若不介意,不妨和本王一起走回去。”寅罡微笑道:“就当是姑娘对本王为你赎身的报答如何?”
“赎身?”三三终于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你替我把银子给还了?”
“是。无浪大老板说你欠他四十两银子,现下还是他的家奴,要请姑娘出来聊天也是要花银子的。”寅罡笑答。
“四十两?”三三咬牙,大老板真是无良,居然如此狮子大开口。
“无事。”寅罡安慰:“家父把税收加一加,他们就要吐出来了。”
“呃……”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殿下说是他们?”
“二老板牧白今早问我要了一副水蛟皮的手套,连阎王千金绿华也借机问我要了一件天界的七彩云披风。他们说,这是见三三姑娘所要付出的代价。”
“又关那绿华什么事?”三三立即大怒,她怎么也可以趁机来捞稻草,牧白许她的吗?
“魔教特使,你不知道冥界绿华公主的神通广大?”寅罡笑道:“本王原本已打算放弃收购黄泉路33号,今早绿华又亲自来说项,总要卖她面子。”
三三沉吟:“不知那绿华婚配没有?”
“没有冥界男子敢娶,她立志要纳后宫面首三千,夜夜轮流临幸。”
“这不正是本宫的理想吗?”三三脱口而出,又在寅罡灼灼的目光下,讪讪收回不得,只好解释:“年少理想,少女不识愁滋味……咳咳。”只求这个太子千万不要鹦鹉传舌学给牧白听。
“三三姑娘,本王不会让你有机会后宫面首三千的。对不住,你只能有本王一个!”寅罡异常肯定地说道。
“哈?”她不懂。
“本王说过了,龙凤堂出来的,最听不得拒绝二字。姑娘一口气说了两遍,总要付出代价!”
三三心道:大老板无浪好比水中月,二老板牧白就似镜中花,这寅罡太子算什么?嗯,正好似偌大一株强健的霸王草!
这条开满彼岸花的忘川路整整花去三三和寅罡一个时辰才走到头。
直走得美娇娥三三眼冒金星,饿得发昏。
寅罡太子也不好过。他难得精心安排这风景名胜之地的浪漫约会,本想带心仪女子踏踏青,赏赏花,散散步,聊聊天。
却不想忘川花 径如此之长,十二月天气又如此之冷,诚可谓朔风野大,直吹得他们眼睛发红,声音发涩,两个到后头简直不敢张嘴说话,生怕再吃进风去,内外皆凉。
他中途曾想提议三三同他一起运轻功,速速飞回黄泉路主干道。
终究没好意思,若被那些路人甲们看到堂堂寅罡太子和门神三三姑娘一起在大街上运功跑窜,那些知名报刊怕要出新鲜头条来耸人听闻。
但身侧佳人已不复刚刚的傲气凌人,魔教特使此刻紧闭着嘴,昂首阔步,行进间隐约都有虎背熊腰之势。
皆是他的错,刚从天界归来,考虑得不够周到。
“还有多少路?”三三气呼呼问道,话毕赶紧闭嘴。
这算个什么事???
魔教四公主陪着第五层地狱太子爷,特意挑了个大风天,在冥府的野地里拼命往回赶路。
路程并不远,偏偏这天纵英明的龙凤堂优秀毕业生寅罡居然还迷路,指东望西,朝南奔北,他们就好似花丛中两只大头蜜蜂,绕着花 径团团打转(奇*书*网.整*理*提*供),处处留下了到此一游的足印。
她这辈子都没走过这么久的路。
“不远了,我都看到城门了,你再坚持一下。”天归贵族十分汗颜,初次约会的表现落了下乘了。
他转头看她。
她气得别转脸不搭理,口道:“以后不许对人说知此事,丢死人!”
“我自然不会说!”寅罡也气,若不是三三足够强大,又恰好引起了他的兴趣,只怕此时就要杀人灭口,让迷路丑事就此绝迹。
三三仍不释怀:“龙凤堂都是些什么人?蠢到如此地步?”
话音终结。
寅罡趁她不备,一口就吻了下来。
天打五雷轰的效果不过如此。
她的牧白,她的无浪,她的后宫三千好男儿……
寅罡太子一吻得逞,居然还想深入,被还魂的三三狠咬一口,又拳掌齐用狠狠推开。
但,得逞就是得逞了。
三三恨道:“你逼本宫出手灭口?”
寅罡用手指拭去唇角被她咬出的血痕,笑道:“本王之物,总要留下印记!”
各执一词,于是在风中开打。
黄泉路33号内的两个老板正在柜台处搭话。
“怎么去了这么久?”无头无尾的问句,出自二老板牧白。
“不知道,我不喜欢寅罡。”奇怪的逻辑,出自大老板无浪。
“那你为何收下四十两放她出门?”牧白有怨气。
“你还收了人家一副水蛟皮手套。”无浪冷冷点破。
“不过丫头力大无穷,应该不会吃亏。”牧白随手从柜台上取了一只毛笔,假意赏鉴中。
“力大无脑,吃亏体质。”无浪手中的账册又翻过一页。
牧白焦躁,开始为手中毛笔拔毛:“就怕闯祸精得罪太子爷,让你我难做。”
无浪又翻过一页:“寅罡倒是对闯祸精欢喜地紧,上午派来接她的小轿前头还挂个Mini Cooper的牌子。”
同时沉默。
花姑姑忍不住献言:“大老板,账册拿倒了……”
无浪故作镇定翻转手中账册的乾坤。
花姑姑又道:“二老板你将大老板用来记账的毛笔给弄秃了……”
牧白故作亲热地拍拍无浪的肩道:“我下次出差给你带最新发售的紫金毛笔回来。”
“哎呀,我们三三回来了!”花姑姑欢叫。
三三与寅罡一同站在门口。逆光的缘故,看不清三三的表情,却不难看到她的衣衫凌乱,袖口还有气剑戳出来的若干洞洞眼正透着光;寅罡太子的发髻也被抓散,脸上居然还有清晰的五指印,唇角干涸血迹示意某种可能性的存在。
牧白一望之下,气血几乎倒流。
三三摇摇晃晃走进店来,尽力朝两位老板一笑道:“三三去后院梳洗一下。”
梳洗?
牧白的脸色愈白。
三三一走,剩下带伤的寅罡太子。
他略带得意道:“二位老板,我同三三姑娘已经一吻定情,他日一定会上门提亲,烦请二位对三三多加照料。”
言毕潇洒地转身,只见他极具凌乱美的发丝在空中划出诡异弧线,而牧白灼热的视线紧盯,几乎将太子爷一头黑发不分内外一齐点燃。
“太子爷请留步,你尚欠本店一百两银子的停轿费用没有支付。”大老板无浪看着帐薄道。
“一百两?”寅罡眼中暴戾之气顿生:“很好,无浪大老板,稍晚我会让管家送银子过来,就当是给三三的文定之物,毕竟二位现在就如同三三的爹一样。”
牧白身型猛然一抖。
无浪却道:“恕不远送,麻烦贵府管家于今日内送银子200两过来,每延迟一个时辰,加收20两的利息。”
“好!很好!”寅罡狞笑着离去。
“好!很好!”二老板牧白极其温柔地笑着,踏着重重的步子往后院走去。
留下大老板无浪在柜台中对着账簿频繁莫名微笑。
花姑姑见状打算借故遁去。
无浪却道:“花姑姑,明日贴块牌子在门首,太子与色 魔不得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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