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窗格晕开了阳光，屋子里清爽敞亮。簇离倚在长椅上，沐阳则站着，脸上依旧是雅致的笑意。

“真没想到我还能有救妖兽大人的一天。”

长指在扶手上轻轻扣着，簇离是同样的语调，“沐阳上仙怎的下凡间来了？莫非又是奉命来抓我？”

沐阳调侃，“我这点微末道行实在不敢出来丢人现眼。”

“今时不同往日，簇离如今已与常人无异。”能让他醒转过来，想必已探出他功力不在体内的事实，这一点簇离毫不避忌。

沐阳一笑，“你知道我不会说出去。”

二人相识几千年，见面次数两只手能数得过来，但她确实不会透露出此事，这是二人之间的默契。

沐阳又问：“你的功力是怎么一回事？灵兽怎么可能脱离你而去？”

“我也不明白。”这一点簇离同样茫然无序，“你刚才必定替我验过，有何发现？”

“没有。”沐阳摇头，想起了什么，秀眉忽的一舒展，“你的内力现在在睡睡身上？”

簇离抬头，“你比以前聪明得多。”

“多谢夸奖。”沐阳抿­唇­而笑，“我来时见她有异常，她无甚内力却能让整片河浪翻起，定然有其他力量相助，再联想到你身体的异常，谜底就解开了。”

簇离心思何等细密，已捕捉到隐含之意，“你认识她？”

沐阳自知失言，很快以笑容掩去，“峨山派与我仙家有渊源，认识她不足为奇。”

“有渊源？”簇离也笑了，带些莫名的意味，“所以连峨山一名小小的弟子肖睡睡你都能认识？”

沐阳无法直接言明，很快转移话题，“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簇离直视前方，“先取回功力再说。”

沐阳试探：“睡睡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簇离话语很­干­脆，“她不需要知道，取回功力后她就和我再无关系。”

沐阳笑开，“话别说得这么绝，你知道取回功力的最快方法，但是你没有采用，可见你还是顾虑她的。”

内力转借到另一个人身上，如需取回最快最无遗漏的方法便是杀掉那人吸尽其所有­精­元气神，但如此一来那人会形神俱灭几世甚至永世不得轮回。一路上簇离能有很多机会对单纯无戒备的睡睡下杀手，但他没有，所以沐阳猜测簇离顾及睡睡打算选择另外的方法。

思及此，沐阳心里微微汩出另一种莫名的感觉……另外的方法是­阴­阳调和。

簇离没有应声，算是默认。

他凝眸沉思，从沐阳的角度看去刚好可以看到他隐在阳光里刚柔并济的侧面轮廓。天地间最大的妖兽，却也生得极其俊美，而她是为数不多的知晓他真容及真名的人。他们亦敌亦友的关系也极为扑朔迷离。

顿了顿，沐阳轻声提醒：“你有没有想过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簇离心念一动，眯眼，“什么意思？”

沐阳微微笑道：“每个人体质不同，承受能力也不同，她体内本无内力，你强大的能力在她体内存活那么久，猛然间抽离，会不会对她的身体甚至­性­命造成伤害？”

“一般不会有问题。”最多耗费体力休息些时日。

“可她或许不是普通人呢。”

她的伤口能够自动愈合，她确实不是普通人。簇离在阳光中看沐阳，“看来你知道很多事情，那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能吸走我的内力？”

沐阳故意摆出一副仙家出尘姿态，长裙摇曳，“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簇离斜她一眼，“最讨厌你们这些天上所谓的神仙，事事藏着掖着看似正义凛然，其实满脑子坏水。”

沐阳呵呵一笑，不予置否。

……

睡睡手里的茶杯捏啊捏快捏碎了。

郑育生斜眼瞄她，“想进去？”

“才不想。”睡睡扁嘴，继续捏茶杯。

哼，为什么要避开她说话？算什么好朋友嘛！这让她有一种外人的感觉。

郑育生继续往空中抛花生吃，挑明：“你一定想进去。”

睡睡是想偷听，可她觉得一个大男人哪能做偷­鸡­摸狗偷听之事？偏过头，她猛灌下一口茶。

郑育生毕竟比她心思多一点，“睡睡，我觉得簇离很奇怪，你知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你们怎么认识的？”

“哪里奇怪？”睡睡愤愤抢他的花生，她现在全部心思都落在里屋那两个人身上。

“就是很奇怪啊，他有法术，能把你从妖怪手里救回来，他也神神秘秘的，还有一个能把他救醒的漂亮朋友，你不觉得他身份很可疑吗？”郑育生想起初次会面时簇离似乎曾与豹­精­有过交集，更加怀疑起来。

睡睡嚼花生，嘟嘴，“是很可疑。”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背着她与漂亮姑娘说说笑笑，绝对可疑！虽然她也很喜欢很佩服沐阳……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睡睡学他抛花生吃，“我骑着宝儿飞的时候从上面掉下来，掉在他身上。”

“噗！”郑育生被花生呛到了，在那咳着，“你们，真是，有缘。”

正说着，里屋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来。沐阳体态修长比她高了许多，站在簇离一块郎才女貌真是养眼，不像她矮兮兮的，每次看簇离脖子都会很累。于是睡睡开始渴望自己早点长成，最好能长到簇离那么高。

睡睡不看簇离只看沐阳，她其实挺崇拜沐阳挥挥手就把簇离弄醒的本领，“沐阳你用什么法子让他醒过来的？”

沐阳报以笑意，看睡睡的眼神有些复杂，“我家世代行医，我也略通医术。”

睡睡觉得不只是略通医术这么简单了，是神医啊，连忙倒茶道谢，“谢谢你沐阳。”

沐阳接过茶杯礼貌­性­抿了一小口，笑着转向簇离，“我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

簇离简单回应，“嗯。”

听听，两个人多么难舍难分，过两天还要见面……

簇离加了一句：“你说的事我会好好考虑。”

听听，还有秘密。睡睡心里越发酸得冒泡，连余光都不瞄簇离一眼。

她看他不顺眼。

簇离却在仔仔细细打量她。沐阳出于自己立场不能透露太多，但他已经起疑。这个小笨瓜绝非人类，亦非仙，也不像妖魔，她到底是什么？看来他得好好查探一番才是。

“睡睡。”沐阳拉起睡睡的手，“你跟我来一下。”

“好啊。”

两个身影离开木屋沿着小河往下走，睡睡偷偷回头，见簇离靠在木屋廊柱上注视着这边，她多心地觉得他一定是想亲自送沐阳……

沐阳问道：“睡睡，你不回峨山了吗？”

睡睡摇头再摇头，“不回去，天天呆在峨山很闷的，师兄们都能下山就我一个不能，他们还笑话我是在坐牢。现在大师兄也不在峨山，我更闷了，说话都找不着人。”

“这样啊。”沐阳也有同感，“听起来是很闷。”

“就是就是。”睡睡脑袋拼命点着，忽然想到沐阳他们门派和峨山的关系，停下脚步连连摆手，“沐阳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见过我，不然我师父会再把我抓回去。”

沐阳笑笑，“那你永远不回峨山了？”

睡睡低头，脚底磨着地面，“等我玩够了再回去。”

看着睡睡落寞的表情沐阳叹口气，“也好，你先玩着吧，我不会告诉你师父。”

“太好了。”睡睡恨不得蹦起来。

沐阳眼眸一垂，复又抬起，“我刚才握你的手时发现你气息不稳，你的体质似乎不太好，等我回去拿些滋补的丹药给你。”

有吗？睡睡拍胸显示自己的实力，“爷很强壮的，不需要。”

沐阳看着她笑，“滋补身体总不为过。”

睡睡一想也是，而且她现在需要快些长成，于是高高兴兴答应了。

“顺道我再拿几颗给簇离的丹药回来，如果他下次再晕你就不会这么束手无策。”

真是神医哪！睡睡咧开齐整的牙齿，“沐阳你好厉害。”

沐阳抿­唇­笑，“不过我还没想通他为什么会晕？他晕倒之前做什么了？”

不就是和她玩亲亲了么？睡睡几根手指在一块绞啊绞，眼珠子也东转西转，欲哭状，“我就亲了他一下。”

她罪大恶极！

沐阳先是愣了愣，跟着捂嘴笑起来，思考了一会后正­色­道：“我终于明白了，不过你要记住他晕倒每次时间都会加长，第一次可能一天，第二次可能几天，第三次可能半个月，之后可能一个月甚至一年……”

睡睡被吓出一对斗眼，“怎么会这样？你的药管不管用？”

“药管用，但是只有几颗，不能无限制用。”只几颗已然是她冒犯天规偷偷塞给他们的。

“我知道了。”睡睡点头，觉得只要不亲就准没事。

沐阳大姐姐般摸摸睡睡的头，“那我走了，过两天再回来。”

睡睡对着沐阳离开的身影使劲挥手，“谢谢你沐阳。”

沐阳回头对她笑了笑，又看向木屋簇离的方向，这才转身走开。

夕阳西斜，已是傍晚时分，睡睡回到木屋时郑育生已经准备好一顿惨不忍睹的晚餐，在那叫着：“睡睡，过来吃晚饭。”

睡睡摆手，“郑大哥你先吃，我要出去练功，强身健体。”

郑育生觉得好玩，“天都快黑了你练什么？”

睡睡一脸认真，“我要长高一点。”

郑育生从上到下瞄她，“你一点不矮啊，挺好。”再说，姑娘家十六岁了还能长么？

睡睡甩发，用手比划着，“我大师兄说我还小还没长开，说多锻炼身体会长高，我以后要长到簇离那么高。”

“你大师兄……”郑育生嘿嘿嘿笑着，这会簇离从房中出来，睡睡目光一接触到他就偏过头，鼻子里出气，“哼！”跟着快步走出去。

见着漂亮姑娘就昏头，重­色­轻友的家伙！

簇离转向郑育生，声音里还带些刚醒来的沙哑，“她怎么了？”

郑育生一个人拿筷子吃晚饭，“好像受了刺激。”

“刺激？”

这小笨瓜能受什么刺激？

“我要发奋！”

睡睡张开双臂立志发奋，天地都为之动摇。

先是沿着小河跑几个来回做准备，再修习峨山心法勤练武艺。峨山心法她记得不多，只记得零零碎碎的，然后她在草地上打坐，打着打着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有人在动她，睁开眼，眼前黑漆漆一片，“哇，谁敢动爷？”

熟悉的声音带着不屑，“还能是谁？”

天黑透了仍不见她回去，簇离便寻了出来，走至此处发现这丫头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听郑育生说她这几天一直担心他都没睡好，想必实在累得慌就睡下了。

听出簇离独有的声音，睡睡一阵安心，随即想到他的“恶行”，紧抿着­唇­憋着不和他说话。

见她累得慌，簇离下意识想抱她回去。他似乎越来越习惯“抱夫”的职责了。

可惜睡睡没有理他，黑暗中朝他做了个鬼脸就唰唰唰跑开了。簇离觉得很奇怪，照理说这个小笨瓜见他醒了应该很高兴才对，这反应着实异常。

回到木屋，睡睡神秘地召集了所有人，声称：“爷有重大事情要宣布。”

郑育生睡意全消，兴致高昂地瞪着两眼睛，“什么重大事情？你修成正果成仙了？”

睡睡脑袋向左扭，“不是。”

“那是练成神功了？”

睡睡脑袋向右扭，“也不是。”

“那是什么？”郑育生想来想去想不出她有何要事，只能用眼神向簇离求助。簇离一时也摸不清睡睡在搞什么名堂，不过他对她猫狗挠痒痒般的“大事”没什么兴趣，所以他身形一挪向里屋走去。

见他们都猜不着，睡睡神秘一笑，撑着桌子站起身，将领风范般挥手，“告诉你们吧，哈哈哈~”一字一句落地有声：“我、要、娶、亲！”

怎么样？够大了吧！

簇离脚步凝住了；郑育生呆了，“哐当”一下，手里的小茶杯惊落在地，骨碌碌绕着桌子滚了几圈，似乎也在为此震惊。

屋子里静寂半晌。

睡睡很满意自己的大事震惊到他们，站在那喜滋滋的，“是不是很大？”

郑育生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确实很大……你不是在开玩笑？”

睡睡严肃状，“我是认真的。”

簇离都有相好的姑娘了，她也得找一个，这才公平，可不能让簇离占优。这是她最直接的想法。

簇离目光投过来，“你知道娶亲是什么意思？”他敢保证这个小笨瓜不明白。

睡睡眨巴着眼，“娶亲就是娶亲，娶一个娘子啊。”

簇离追问：“那娶一个娘子又做甚么？”

这个问题把睡睡难倒了。她只知道要争口气比簇离早些娶亲，具体该­干­什么还真不知道。

郑育生终于缓过神来，笑得很夸张，过来劝解，“睡睡啊，你还小还不能娶亲，等你长大了再说。”

睡睡煞有介事，“我今天出门看到有人十五岁就成亲，我十六了。”言下之意，年纪不是问题，她很成熟。

“你个子不高，等你练练功长大一点再说。”郑育生觉得自己也错乱了。

睡睡比划着，“今天成亲的那个人还没我高。”

“噗，可你是姑……”郑育生脱口而出她是姑娘家的事实，被簇离一个眼神制止住，又实在忍不住笑，“不行的。”

“怎么不行？男人都得娶亲。”睡睡自己点着头，觉着自己的决定十分正确。

郑育生笑得捂住肚子，频频向簇离使眼­色­，“说话。”

簇离开口自然不会是夸赞的话语，“你这么矮这么丑，你确定有姑娘会愿意嫁给你？”

这什么话？睡睡怒，“爷可是峨山第一个美男子。”

簇离神­色­平静如水，轻飘飘点出实质，“你也知道你是峨山弟子？修道之士哪能娶亲？”

郑育生眼睛一下亮了，“对对对，峨山弟子不能娶亲。”

“是吗？”睡睡揉着顶上的发髻，“可我大师兄和师父没说过我不能娶亲啊，那就是可以了。”

“这这这……”郑育生也笑着揉她的发髻，打心里眼里喜欢这个思维颠倒错乱的可爱小姑娘。

睡睡握拳，“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你们陪我去城里相亲。”

“不行。”簇离表示反对，“我说不行就不行。”

睡睡言之凿凿，义正词严：“妨碍别人娶亲是可耻的！”而且，簇离越是反对，她越是要娶亲。他有沐阳姑娘她却没有，她很没有面子哪……

娶亲，不过就是赌气而已。

负手仰天，睡睡大摇大摆深沉地走进房间。

郑育生用指头戳簇离，“为什么不告诉她她是姑娘？”

簇离转而看他，“然后呢？”

郑育生愣住，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她认定自己是男人，她最亲的大师兄和师父也从未向她澄清过，一旦真相暴露想必会引起极大的风暴。

郑育生哀叹：“这是我所见过的最大的怪事。”

谁说不是呢？簇离没回答，转而走出去，郑育生在后面叫：“喂，这么晚你去哪？”

回答只有两个字：“散步。”

黑漆漆的散什么步？郑育生唠叨着，不过他觉得那个又拽又冷的家伙能回答他的问题已经很不错。

簇离实则是出去见丁归。沐阳的话在他心里引起不小的波澜，也提出一个很严正的问题，所以他要让丁归去查查那丫头的底细，事无巨细。

……

想到要娶亲，睡睡既害怕又兴奋又激动，脑子里天马行空，一个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起了床，好生打扮了一番，急匆匆拉着簇离和郑育生陪她去邺城城里。

郑育生小心试探：“睡睡，你不会真想娶亲吧？”

睡睡大力挺胸，“大丈夫说到做到，郑大哥你帮我瞧瞧哪位姑娘适合做我娘子。”

话虽如此，她的视线却不是落在姑娘家身上，而是落在男人身上，似乎每个男人都生得不如簇离和大师兄好看呢。潜意识里她仍是很正常的姑娘家心态。

郑育生给她一个脑栗子，“娶亲不是说大街上随便找一个就行。”

睡睡一头雾水，“那该怎么样找？姑娘家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郑育生其实也是个半吊子，却在那不懂装懂，“不要到处蹦蹦跳跳，要稳重一些，深沉一些，有礼节一些，君子一些。”

除了冷酷一些，这不就说的簇离吗？睡睡非常之不屑地瞪了簇离一眼，双手环胸作深沉状走在前面。

除了身高，她哪里不比簇离帅啊？

前方有个身段苗条穿着素雅的姑娘掉了荷包，睡睡一记响雷，顿时醍醐灌顶，捡起荷包，恭恭敬敬君子状，“姑娘，你掉了东西。”

这就是郑育生所说的君子和礼节嘛，看她学得多快，这简直是天作之合。

姑娘回头，见正是自己掉落的荷包，正要道谢，“小弟弟，谢……”目光瞄到睡睡旁边的簇离，顿时一双眼看直了，眼睛里似乎有点点桃花在闪烁，“公子，多谢。”

睡睡傻眼，伸出小手掌在姑娘面前晃了几下，“嘿，是我。”叫她窝囊的“小弟弟”也罢了，可明明是她捡到荷包的，那姑娘却向簇离道谢……

姑娘仍然没注意到她，咬着手帕羞答答地对着簇离，娇羞状，“多谢公子相助，不知公子家住何处，小女子他日可登门道谢。”

簇离招牌式动作，看都不看她就抬腿走开，酷酷的模样引发更大的花痴浪潮。

姑娘抱胸痴迷迷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浑然忘记睡睡的存在。

郑育生在一旁笑得蹲下来，指着睡睡话不成话，“你你你……”

睡睡浑身散发着熊熊的怒火，头发也恨不得一根根飞起来。她就是看到簇离有相好受了刺激，才萌生娶亲的想法，结果姑娘们还不看她只看簇离，太欺负人了。重­色­轻友还要抢她娘子，这怎能不让她叉腰狂怒？

她生气了，非常非常生气。

簇离跪在地上，一副可怜扒拉的模样，抱着睡睡的大腿涕泪横流，嘴里不停念着：“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少侠睡睡你饶过我。”

睡睡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簇离你也有今天，说，以后听不听我的？”

簇离温顺地继续抱她大腿，“听，听，都听少侠睡睡的。”

“那你以后还敢不敢找漂亮姑娘？”

簇离真乖，“不敢了。”

爽，好爽，睡睡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痛快极了，眼角都翘起来，猛地感觉到身边有人拉她，她回过神，郑育生看鬼一样看她，“你­干­什么，一会生气一会笑，傻了吗？”

前方，簇离正看着她，表情里是熟稔的鄙视。

她刚刚魂游天外幻想联翩了。

一把酸火从发现簇离和沐阳有猫腻时升起，这会更旺，睡睡挽袖追到簇离左边质问：“你敢跟爷抢娘子？”

簇离的长腿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睡睡又跑到右边，义正词严，“你都有沐阳姑娘了还要跟我抢，你什么意思，算什么好兄弟？”

簇离看着她反问：“我们是兄弟吗？”他可不要和一个女人做兄弟。

睡睡忿忿，指着他说不出话。这个没良心的混蛋连兄弟都不认了。她生气，她一定要让他知道惹火她的后果非常严重。

郑育生笑不可遏，嘴都差点笑歪，“睡睡，你就这么想娶亲哪？”

睡睡用眼神凌迟着前方的簇离。她不是非娶亲不可，但簇离有沐阳姑娘，她也得找个姑娘才是。

郑育生安慰她，“来来来别气，我们去吃东西，吃你最爱的点心。”

本来点心有极大的诱惑力，可现在睡睡觉得食欲欠佳，不过为了打击簇离她还是猛点头赌气，“好，我们去吃东西，不给他吃。”

郑育生挑眉，“他本来就很少吃。”

睡睡想想也是，转而拖着郑育生去一家布庄，“郑大哥我去给你挑衣裳，不给他买。”衣裳他总得穿吧。

簇离停下来看他们，稍有不悦。这个小笨瓜这两天是怎么了，怎么忽然闹起别扭来，还要给其他男人买衣裳？

睡睡冲着他喷，“哼！”

郑育生左右瞄了一下，笑着拒绝，“不用，郑大哥有衣裳穿。”那个冷冰冰的家伙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哇。

睡睡上上下下地打量郑育生，“你看你换来换去都是那两套衣裳，怎么够？多买点，这样姑娘家才会喜欢你。”

郑育生噗嗤，“姑娘家喜不喜欢你和你有几套衣裳无关。”

睡睡摸不透这些男男女女之事，一门心思想着打击簇离，硬拉郑育生进布庄挑了几套衣裳。

簇离的脸沉下了，表情没有温度。

这个小笨瓜是他的女人，买衣裳也是他的专例，这会她居然替其他男人买衣裳……他并不觉得自己心态有问题，更不觉得他是有醋意。那个小笨瓜天生就该是他的人才对。

买完衣裳睡睡神清气爽，和郑育生大摇大摆抢先走在前面，不时回头对着簇离扭扭屁、股示威，簇离最后索­性­别开眼。

见状，睡睡挥挥拳头。转角处有噼里啪啦炮竹和喇叭声，她伸长脖子，注意力被吸引，“这是­干­什么？”

郑育生一眼看出来，“有人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