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关于他们的相会,我想以“命运的邂逅”来形容,我喜欢命运这个东西。
关于吉吉的冲动,如果我是他,我也会这么做的。
古堡后的荣耀
从这卷起,开始瞎掰和事实并进的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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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请看,这里就是卢瓦尔河畔城堡群中最著名的香波堡,它的兴建,要归功于文艺复兴时期的显赫君主弗朗索瓦一世,而它的总设计师,则是艺术大师达•芬奇。被法国人视为国宝的香波堡至今已有五百多年的历史……”
遍布着葡萄树的卢瓦尔河岸附近,笑容可掬的导游小姐正对着一群观光客介绍着眼前气势宏伟的香波堡,而这群旅游者们面对眼前巨物也不断发出“哇!”的赞叹声。
被称为“弗朗索瓦一世的华丽妄想(folie de grandeur)”的香波古堡,是当之无愧的镶嵌在卢瓦尔河谷的“钻石”。它不但具有皇家尊贵的气派,更能引发旁人无限的幻想。中间是正方形的古堡,两侧为六个圆锥行的巨大角楼,城堡除了圆形尖顶外,还有好多用作取暖炉烟囱的雕刻精美的小屋顶,远远望去,整个城堡就像一个Сhā满蜡烛的大蛋糕,犹如童话般美丽。
法国人民天性浪漫,充满激|情,热爱艺术以及一切美好的事物,这点尤其在贵族身上得到完美的体现,不惜花费巨资、将皇权与艺术完美结合的香波堡即是一例。
如今时空变幻,中世纪故人的足迹已远,只遗城堡卓然傲立的王者风范供后人瞻仰,所谓物是人非,正是如此。
不过江云霞是绝不会有这样的感慨的,当一个人的所有欲望降低到每天要为吃什么而计较的程度,她是绝不会有闲情逸致去做这种无病呻吟的。
现在江云霞已经后悔挤出一个星期的伙食费来加入观光团的举动了,若不是那个白胡子导师布置的作业,她早就扭头回巴黎了。
江云霞是留法的中国学生,凭借着一点绘画上的天赋,获得了巴黎艺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这在云霞的家乡是件了不得的大事,父母大喜之下,更为了那一点无聊的面子,不顾云霞的反对硬是砸锅卖铁地凑齐了所有的费用,将她送上了留学之路。
然而到了巴黎后,这里的五光十色、灯红酒绿将江云霞彻底地迷住了,先前的异议全化为满腔欣喜。就像吃下善恶之果的夏娃一样,江云霞为自己的土气羞愧不已,毕竟是爱美的花季少女,一时的头脑发热,竟将父母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生活费瞬间花得精光。
就是这短暂的冲动,让江云霞之后尝尽了苦果。不可能再向家里伸手要钱,为了活下去,江云霞不得不兼职四份工作,其中的苦痛心酸只有她自己知道;另一方面,为了争取到奖学金的资格,她必须在惟一有空的凌晨深夜疯狂地赶着学业……那段日子,她一天能睡三个小时都已是奢侈,过度劳累的结果就是大病一场,辛辛苦苦攒下的钱又付诸东流,让江云霞欲哭无泪。
幸好,最艰难的日子已经挺过来了,现在奖学金和两份兼职足以让江云霞完成剩下三年的学业,面对巴黎的时尚诱惑她也做到了心如止水的平静——那段痛苦的经历让江云霞深深的明白,没有金钱,身处在这个花花世界,她只是一个看客罢了。
三个小时后,江云霞一个人背着画板漫步在巴黎的街头上。
从卢瓦尔河谷回来,江云霞沮丧地发现那座美丽的古堡没有激发起她一丝一毫的激|情和灵感,至少她肩上的画板还是一片空白。
心不在焉地从街头的行为艺术家中穿行而过,塞纳河边的欢笑、喧闹和她仿佛就是两个世界的事,她永远做不到那种悠闲。
江云霞叹了口气,步履匆匆地登上了一辆刚刚靠站的双层巴士。
这条线路的巴士她每周至少会搭乘一次,终点站位于巴黎近郊。
如往常一样,江云霞在只有一块简陋站牌的终点站下了车,然后沿着上坡的弯道缓缓前行。
大约走了十来分钟,道路两旁的参天大树逐渐多了起来,而原本干净的水泥路也渐渐被落叶所覆盖,到后来,江云霞简直是踩着黄|色的地毯前进了。
空旷的道路上,只听得见自己“吱嘎”的脚步声,走了这么久,没有一个人、一辆车经过,这多少有点令人毛骨悚然,但江云霞毫不在意,这条路她走了太多次,从鸟语花香的春,枝繁叶茂的夏,到萧索残败的秋冬,她几乎没看到过同行者,甚至当初她之所以会发现这个地方,也全拜迷路所至。
江云霞非常喜欢这里的宁静,难以置信几公里以外就是那个醉生梦死的不夜城巴黎,这里是隔绝尘世的世外桃源,一切纷扰、烦躁、尘嚣……都在这里归于缄默。
不过这儿还不是江云霞最终的目的地,她永远无法忘记第一眼看到这片森林后隐藏着的东西时她内心升起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
最后一个拐弯到了,那扇熟悉的铁门以令人吃惊的宽度和高度矗立在眼前。
江云霞根本没有费力气抬头向里望一眼,因为她知道这里距她想看的东西还太远;同样,她对铁门上雕刻的蔓草花纹和一个大大的盾形徽章也漠不关心,她只要知道铁门的后面是私人领地,她绝不能涉足就行了。
循着脑海里的记忆,江云霞找到了那条隐秘的羊肠小道,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在树林里迷路,十分钟后,一片波光粼粼的澄清湖水映入眼帘。
江云霞露出一个微笑,把目光投向湖水遥远的彼方。
一座辉煌也精致绝伦的城堡静静地立于蓝天之下。
森林、花园、绿树、鲜花、雕塑和清澈的湖水,这些都是绝佳的点缀,但在城堡本身的华美面前,它们是这么的微不足道。
江云霞是学美术的,她可以清楚地辨认出这座城堡是属于歌特式和巴洛克式的混合体,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师的手笔,竟将这两种风格完美地糅合在一起,其设计既透出尊严的大气又兼具古典的浪漫。
虽然这里视野开阔却也距离甚远,江云霞只能凭想象去揣测城堡前巧夺天工的大庭园和内部瑰丽华奢的摆设,或许还有历史悠久的小教堂和珍贵的画廊……但眼前的这一切足够了,足以使一个追求美丽极致的人醉心其中,不能自拔了。
江云霞将画板放下,席地而坐,然后取出炭笔精心地勾勒起来。其实她本不想将眼前的事物画下——因为这是她的一个梦,一个关于人间仙境的梦,哪怕是她自己也不容亵渎。但没有任何一座古堡能像它一样激发出自己最佳的灵感,毫无疑问,自己是爱上它了。
如果自己是这座城堡的主人该多好……下一刻,江云霞狠狠地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她初来时也诧异于这里的渺无人烟——这样的旅游景点,世界各地的游客应该络绎不绝地涌进来才是——后来询问了法国同学才知道,那座城堡竟然有人居住,换句话说,它是私人财产。而且不单是城堡本身,就连周围的森林、土地、湖水也均被打上了“私人”的印记。
莱因帕希家族,法兰西硕果仅存的几大贵族血脉之一。欧洲各国贵族间的相互亲属关系错综复杂,莱因帕希家族也不例外。祖上可远溯到加洛林王朝的王室支系,曾经出过七位王后和三位皇后,也嫁进来无数公主,世袭奥米伽公爵称号。这个家族以两点闻名:一是家族的人似乎都很短命,而且几世单传,子嗣凋零得距绝后仅差一步;二是与人数绝不相称的令人瞠目结舌的庞大财产,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在接二连三的法国革命中保存下这笔财富的,而据说财富像滚雪球一样越积越多,如今已达到一个天文数字。
江云霞听同学口沫横飞讲这些的时候完全当作一个神话来听,来自中国的她永远无法理解真正的贵族血统应该是怎样的,也讶异于眼前的城堡以及据说埋藏于下的未知宝藏全部由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继承,现在的莱因帕希-奥米伽公爵。
有时候江云霞十分羡慕那个只闻其名的孩子,羡慕他高高在上的地位,羡慕他不必做任何事,便可以轻松地享受一辈子优渥的生活,羡慕他拥有眼前的奥米伽城堡。
人一出生便决定了他的一生。
当两个极端鲜明的例子对比时,这种人生的挫败感就会悄然浮起,折磨着江云霞的每一寸思维。
出神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江云霞并没有注意到几张画纸已经飘了出去……
“阿嚏!”湿漉漉的江云霞裹着毛毯,瑟瑟发抖,不停地打着喷嚏。
“抱歉,车内的暖气已经开了最大了。”驾驶座上金发碧眼的英俊男人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
“不不不,这不怪您,都是我自己不好,为了捡几张画居然掉进湖里,我还没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江云霞连忙急急用法语说道。
想起刚才的情景,江云霞觉得自己真是背运透了。为了画失足落入湖水,若不是眼前的男子正好在不远处,赶过来毫不犹豫地救起了不会游泳的自己,恐怕自己真的要客死异国了。
想到这儿,江云霞偷眼瞄了下男人身上同样湿透的西装,为了一个陌生人跳进冰冷的水里,还毁了价格不菲的衣服,这让江云霞好生感激的同时,也难受得要命。
“呵呵,你不必介意,这身西装我早想换了。”注意到江云霞的表情,男人故意潇洒地说了一句。
“谢谢。”江云霞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
“你在画奥米伽城堡的写生吧?我看到了,很不错。”男子笑笑,从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奇异地有种安抚人心的作用。
“您在那里干什么呢?”江云霞鼓起勇气小声问道。
“我在湖边抽烟。你知道,进了城堡后是不能吸烟的。对了,不要用‘您’称呼我,我是城堡主人的私人医生克里斯•马尔曼,你可以叫我马尔曼医生。”
“我叫江云霞。”
原来他是医生啊,怪不得浑身上下有种让人信任的感觉。江云霞飞快地撇了一眼身旁高大的男子点点头。
马尔曼医生没注意到江云霞的小动作,他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你是中国人吧,呵呵,那可真是巧了……”
“什么?”江云霞不明白他的意思。
“等进了城堡你就知道了。”马尔曼医生故作神秘地说道。
“哦。”江云霞点点头,随即察觉到不对劲,“什什什么?进城堡?!”
“对阿,你的湿衣服要尽快换下来,否则会着凉的。”马尔曼医生奇怪地望了她一眼。
“可……可是,这里不是私人领地吗?!”而且是贵族住的地方,江云霞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哈哈,放心吧,他们是绝不会把两个求助的人关在门外的。”
当亲眼目睹城堡那壮观的大门时,江云霞紧张得连呼吸都忘记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意外,她一辈子都不会踏入那里面童话般的世界。
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如果贸然进去,会不会被人家撵出来啊?
“不要这么紧张,我发誓里面没有吃人的怪物。”马尔曼医生故作严肃地举起手,倒把江云霞逗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医生,你来晚了,阁下已经等你好久了。”一个冰冷的女声Сhā进来。
未解的谜底
因为马尔曼医生背对着来人,江云霞清楚地看见他作了个无奈的表情,然后才转过身去。
“我很抱歉,路易斯夫人。”医生不慌不忙地答话,优雅地行了个礼。
江云霞这时看清这位路易斯夫人的真容,她是一位长脸、戴眼镜的上了年纪的贵夫人,穿着黑色古朴的连衣裙,一直拖到脚踝。太过端整的眉目给人一种冷静而理性的印象,一看便知她严肃值得信赖,同时也不易亲近,让人在她面前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医生,你的身上湿透了。还有这位小姐也是。”冰冷的语调纯粹是平稳的叙述语气,没有一点疑问、惊讶,看来这位夫人控制情感的能力属于一流。
“恩,不小心掉进诺蒙湖里了。”医生的口气实在是亲切得体,如果省略掉内容的话。
“请跟我来。”路易斯夫人不浪费一分一秒,说完转身走进城堡。
马尔曼医生冲江云霞露出一个微笑,示意她跟上自己。
门打开的瞬间,江云霞觉得自己仿佛穿越时空,来到了中世纪。
宽广房间的高耸天花板上,垂挂下繁复华丽的巨型水晶灯,棕色的木质墙面上一边挂满了同样巨大的肖像画和风景画,另一边则是束起厚厚天鹅绒帘布的落地窗,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中央庭园的大喷泉、四根白色雕花岩柱和艺术气息浓郁的草坪雕塑。
屋子里的家具俱是15世纪法国庞巴公主时代的古董桌椅,黑色的家私,银色的酒柜,精致的紫水晶熟铜枝型烛台,均弥漫着宫廷般的典雅和高贵。
如此精彩纷呈,江云霞不禁发出满足的叹息。
从没想过能够亲眼目睹的事物一下子出现在面前,也只有天方夜谭里才能提到;又怕是自己的黄粱美梦,稍一眨眼就可能全部烟消云散。
在穿过大约七个房间后,路易斯夫人停住脚步,神情倨然地转身。
“提娜,你带这位小姐去沐浴更衣;医生,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的房间在哪儿。”
医生带着特有的充满魅力的微笑耸耸肩,一位年轻的法国女仆从角落里走出来,示意江云霞和她上楼。
江云霞神情不安地望了眼医生的方向,看到对方肯定的点头,才放心地和女仆先行离去。
半个小时后,等到江云霞一身清爽地下楼时,换了身白色外套的马尔曼医生早已经悠闲地坐在长形餐桌旁,边看报纸边喝着咖啡了。
路易斯夫人和其他仆人却不见人影。
“先坐下来吃点东西吧。”看到江云霞拘谨地站着,马尔曼医生笑着招呼道。
江云霞点点头,事实上经过一上午的折腾,她早已经饿坏了。
面包、起士、沙特、鹅肝酱、红茶、咖啡……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美食,看得江云霞胃口大开,食指大动。毫不夸张地说,这是她来到法国后第一次享受这么好的伙食待遇。
江云霞笨拙地拿起刀叉,努力回忆着从电视上看来的少得可怜的西餐礼仪,只可惜是徒劳无功。
最后江云霞在空空的肚子前妥协,拿起叉子一把往面包叉去。
“呲——”一声难听的噪音在安静的进餐氛围中突兀地响起。
江云霞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她觉得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事了。她沮丧地望向医生,却意外地发现没有谴责的视线投来,医生端着咖啡杯,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认真读着报纸。
这个发现让江云霞的心情好了许多,同时也暗暗感激医生的体贴,她开始迅速消灭桌上的美食。
“马尔曼医生。”一个悦耳的声音再一次打断了用餐的宁静。
江云霞吃惊地回头,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刚刚似乎是英语的称呼。
紧接着,她更惊讶了,一个分明是中国打扮的孩子出现在她眼前。
——穿着青色旗袍改良型小衫,外罩缝上银线的浅蓝色披肩,下身是绣着牡丹花的白色九分裤和缎花小布鞋。这副打扮与背后法国路易风格的家具竟奇异地融合在了一起,叫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咦,这位就是马尔曼医生传说中的未婚妻吗?”孩子吐出的第一句话让江云霞刚喝进嘴里的苏打水全喷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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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江云霞狼狈不堪地捂着嘴,“实在对不起!”
马尔曼医生沉静的面容终于现出了一丝无奈,不过江云霞可以确信这个表情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用担心,这里只有三个人,医生和我都不会怪你的。”整件事的“罪魁祸首”一边说着,一边从楼梯上缓缓走下。
江云霞这才看清这孩子的面容,居然一下子看呆了。
黑色轻柔的发丝,小巧尖细的下巴,如同白瓷一样的光滑皮肤,以及那镶嵌其上的大大的泛着水样光泽的黑眼睛,长而卷的睫毛,高耸的鼻梁和形状优美的玫瑰色嘴唇,使这个孩子酝酿出了好像没有性别的精灵一样的美丽和可爱。
从个子推断应该位于八九岁的年纪,骨架纤细却比例均匀,手脚修长,祼露的肌肤竟然微微发出珍珠白的光泽,浑身上下怎么看都是造物主最得意的杰作。
尽管身上的衣服女气十足,但孩子的眉宇和眼眸又隐隐带有几分男孩子的英气,江云霞看到现在也无法肯定她(他?)的性别。
最匪夷所思的是,江云霞觉得这张脸十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家伙,不要胡说。”马尔曼医生摇摇头,恢复一贯的从容。
孩子微微一笑,也不反驳,而是走到江云霞面前,用熟练的中文开口:“你好。”
“啊?啊,你好。”江云霞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这孩子也会中文,而且字正腔圆,虽然她(他)是一副中国打扮。
“不用吃惊,我是正宗的中国人,生于长于大陆,刚在法国住了一年,连国籍都没改。”孩子似乎看穿了江云霞的心思。
“……”江云霞说不出话了,她觉得自己在和一个老练的成年人打交道。
孩子点了点头,转向马尔曼医生,满怀歉意地开口:“抱歉,医生,你恐怕要等会儿时间了,他无论如何现在也不愿接受治疗。”
“我了解,路易斯夫人已经告诉我了。”马尔曼医生和蔼地微笑,口气却无比的慎重,“阁下现在的情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不过情绪总算比刚才安稳一点了。”孩子忧虑地答道。
“有异常的话请务必通知我。”
“好的。医生,那么恕我失陪了。”孩子轻轻地笑着,完美地行了一礼,每一个动作都让人想起舞蹈,然后脚步轻盈地飘然消失在门外,如同来时一样的悄无声息。
她(他)可爱的脸蛋和优雅的姿态给江云霞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医生,你所说的‘巧’指的就是这个孩子吗?”
“没错。如何?是不是让你印象深刻?”
江云霞点点头,她觉得这孩子笼罩的谜团太多了,而她到现在一个都没弄懂。
譬如性别,譬如那超越年龄的口吻,又譬如一个中国孩子怎会出现在欧洲贵族的城堡里。
“呵呵,其实说起来也不是秘密,那孩子一年前来到奥米伽堡,出现的方式和你一模一样,同样是掉进湖里,同样是被我救起带进了城堡。”
“什么?!”江云霞听到这里,眼珠子瞪得差点掉出来。这也太巧合了吧?
“所以我一直在想,今天遇到你不是上帝的旨意就是上帝开了个玩笑。”马尔曼医生愉悦地笑着,“看来路易斯夫人也有同样的想法,所以才会这么容易地让你进来,毕竟有个前例摆在那儿。”
“那个孩子究竟是……”
“他的具体来历只有公爵知道,没错,是‘他’,他是个男孩,是不是漂亮得让你嫉妒?”马尔曼医生调侃了一句。
“他一直住在这里吗?”真正让江云霞吃惊的是这件事。
“没错。虽然他绝不是无家可归,甚至从某方面来说他相当有名。”医生干脆地回答,“来到城堡的那一天他就成了公爵最好的朋友,不仅如此,让他住下来也是公爵的意思。”
江云霞张大嘴巴,她觉得自己在听一个传奇,一段戏剧里才会发生的故事。
“对了,我还没告诉你他的名字吧?”医生恍然大悟地敲敲脑袋,“他叫……”
“马尔曼医生。”充满威严的女声打断了俩人的谈话。
路易斯夫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阁下想见你。”
江云霞呆呆地望着屋子里惟一发出声响的物体,一座雕刻精美的老式立钟。
和医生在一起不觉得,一个人坐着的时候才发现这座屋子寂静得近乎可怕。
当然也许是屋子大、房间多的缘故,但是即便是女仆们上来收拾餐具的时候,江云霞也听不到任何的声响,她们轻手轻脚的动作让江云霞觉得自己在看一幕哑剧。
不用语言交谈,彼此倾向于用简单的肢体动作或手势来表达各自的意思,这让江云霞觉得不可思议,也对城堡的主人更加好奇了起来。
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江云霞决定起身欣赏墙上的油画,从刚才开始,她就怀疑壁炉上挂着的那幅似乎是提香的真迹。
“天啊……”江云霞小小声地哀叹着,一直沉浸在各式画作中的她现在才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更糟糕的是,她找不到回原来房间的路了。
从小时候开始,她就不断地摆各种千奇百怪的乌龙,所以对于今天的霉运,她一点也不惊讶。
“我得赶快回去才行。”江云霞急得满头大汗,可是这里有几百个房间,将近一百个楼梯,要辨认出正确的方向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在江云霞绝望之际,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那个好像是医生的声音……没错,是医生!”得出这个认知的江云霞顿时高兴起来,毫不犹豫地举步朝马尔曼医生所在的方向走去。
声音是从隔壁房间传出来的,那扇看起来很厚实的大门已经打开了一条缝,和外室的明亮比起来,房间里漆黑一片。
站在门外,江云霞这才想起医生现在应该和谁在一起,天!该不会是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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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小剧场——重生之所谓的补偿
话说陈楠决定返回婴儿时代后,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牛头、马面:补偿?!
陈楠(大义凛然状):法律上还有精神补偿费一说呢,你们不觉得对于这种藐视他人性命的行为,单单给予我一个选择就能够修复我破裂了一地的纯洁少女心吗?!
牛头马面作呕吐状……
牛头:好吧,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哼,你心里打的小九九我还不清楚吗),说吧,你要什么样的,能力之内都可以解决。
陈楠(一气呵成):俊美多情温柔善良才华横溢有钱多金身份高贵地位超卓……的超级钻石王老五!附加条件,他一生只爱我一个人~~
马面:……
牛头(稍加思索):行!没问题。我再加个小小的优惠,为了方便你找到生命中的另一半,当你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你会心跳加速,血压升高,热血沸腾,全身颤抖不能自已,如何?
陈楠(-_—):我怎么听着像心脏病高血压加羊癫疯发作啊……
等到陈楠放心地投胎去也,恢复语言能力的马面气急败坏地兴师问罪。
马面:这么一个优质品种(?),月老宫那帮家伙会找我们拼命的!!!
牛头(摘下眼镜):我当然不能扰乱这个人的姻缘,不过!你觉得两个男人有可能在一起吗?
马面:你是说……
牛头:我“不小心”按错了性别按钮……
马面恍然大悟,二人相视奸笑中:嘿嘿嘿……
(可怜的牛头马面,你们一定很久不接触地上界了,导致与时代严重脱节~~)
很久很久以后……
愤怒的月老:你们这两个混蛋,吃我一记天外飞仙拳,都给我去死吧吧吧吧吧吧!
只见牛头马面华丽丽地化身为天际一道绚丽的白点,只余地府其余诸人仰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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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这么久未更新,因为没钱上网了~~-_—不可抵抗因素啊~~
偶遇
“然后然后呢?”听到这里,索菲亚不禁两眼放光,催促着江云霞赶快讲下去。
“然后……那个叫提娜的女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极其恭敬地交给我一个袋子,里面是我换下的衣服,接着就把我送出城堡了。”
“哎呀……”索菲亚极其夸张地叹了口气,“这么你没看到少年公爵的真容,没弄清神秘东方男孩的身份,甚至连同英俊体贴的医生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没错。”江云霞自己也颇为惋惜,特别是最后不能再见马尔曼医生一面一直耿耿于怀。
“不过,话说回来,你已经幸运得连我都要嫉妒的地步了。”索菲亚认真地凝视着江云霞,“想想看,奥米伽城堡,噢,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一睹她的美丽的。”
索菲亚是江云霞在法国最好的朋友,这个拥有一头褐色长发、朝气活泼的女孩对于世间一切艺术性的事物同样有着狂热的迷恋。
江云霞微微一笑,并未答话。事实上,从奥米伽城堡回来的这几天,她一直处于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就好像弗朗兹被水手辛巴邀请至神秘的山洞共享豪华盛宴,而第二天却又一切化为虚有的失落。若不是索菲亚担心她的情况而跑来问她,江云霞或许永远不会向他人道出这段可称为“神奇”的经历。
“唉,如果能在巴黎的街头看到他们多好……”索菲亚最后遗憾地总结道。
有时候,世界就是这么小,世事往往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呈现在我们面前,就像偶尔开的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所以当江云霞在咖啡馆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她的惊讶可想而知。
“索菲亚,我想,上帝实现了你的愿望。”江云霞扯了扯好友的衣襟喃喃道。
“什么?”索菲亚疑惑地向江云霞所指的方向望去。
然后,她也愣住了。
“那个孩子就是我提到的……”
“我的上帝……是他,没错,是他!那个‘东方宝贝’!”索菲亚激动地脱口说道。
“什么?”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江云霞愣愣地看着好友。
索菲亚瞪着江云霞,恨不得敲开她那个榆木脑袋,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不晓得那么有名的人存在,这简直难以置信。
“好吧,好吧,还记得这本时尚杂志吗?三天前我给你看的。”半晌后,索菲亚妥协似的垂下肩膀,从背包里翻出一本厚厚的彩页杂志,“刷刷刷”地迅速翻到某页停下。
江云霞凑过头去,与此同时,索菲亚也小声读了起来:
“……就在来自纽约、巴黎、米兰的顶级模特们在T型台上一如既往地展示着她们的魔鬼身材时,这个来自神秘东方国度中国的八岁男孩以他天使般的面孔俘获了全世界的心。凭借着日本著名时装品牌‘AKIS’的海报活动和时装秀一炮走红,随后在巴黎著名模特学校接受专业训练,虽然还未正式结束他的学业,但各大童装品牌和广告商已经殷勤地伸出橄榄枝,以期得到这个有着‘东方宝贝’美誉的可爱天使的回眸一笑。
在各类平面媒体和表演秀上频频露面,并和布鲁特•阿曼、布伦达•伊芙等国际巨星有过合作经验,‘东方宝贝’在各个年龄阶层都拥有居高下下的人气,这在瞬息万变的流行界绝对是件非常罕见的事。
虽然因为年龄的因素,他所取得的成绩还无法和那些顶级模特相比,但我们有理由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站在业界的颠峰,辉煌的光环将一直伴随着他……”
下面则是大篇幅的相关照片和海报,无一不是可爱到极点的造型。
江云霞直到此刻才恍然大悟,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对他会有那么熟悉的感觉了。
“明白了吗?亏你还是中国人呢,居然连他也不认识。如果是我,早在第一时间冲上去问他要签名了。”索菲亚的一对星星眼崇拜地盯住不远处的真人版。
“要我帮你订后天的机票?”身材火辣、穿着更加火辣的金发美女扬起眉毛,“怎么,舍得回中国了?”
“苏菲。”黑发黑眼的东方男孩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红茶,“我觉得你是在故意大声嚷嚷,虽然我特意选择了这家偏僻的店面,但不保证那些无孔不入的记者伸着脖子贴着墙壁一字不漏地记下我的行程安排。”
“哦,抱歉。”听不出半分歉意的味道,“只是身为你的经纪人,我有必要对你不合常理的举动表示一下惊讶罢了。”说罢,苏菲•莎勒优雅地点燃一支薄荷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男孩很没形象地向上翻了个白眼,他的这位经纪人能力是很强没错,但他始终觉得,做一个模特绝对更适合她。
“艾伦,有一家英国赞助商似乎在这几天会找你谈一下广告加盟的问题。”坐在两人身边,一直在默默完成手中画稿的白人青年忍不住停下笔,开口提醒道。
“我要度假。”男孩斩钉截铁地回答。
“保罗,没用的。”苏菲悠然地开口,“艾伦决定的事情自有他的道理。”
男孩投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好吧,不过明天是布伦达•伊芙和美国名导演的盛大婚礼,别忘记你已经答应她去做她的花童了。”苏菲掏出一个小小的记事本,随意瞥了一眼说。
“我当然会去。感谢布伦达,她把所有的记者都吸引到罗斯庄园去了,至少今天我是自由的了……话说回来,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举行婚礼?”艾伦转过头,认真地提问。
“不知道。”苏菲干脆地掐灭还剩一大半的香烟,“我不想那么快走进婚姻的坟地,至少等我玩个够本才行。”
“我很忙。”保罗一边匆匆勾勒上最后几笔线条,一边接口道,“Water Particle虽然成功地打入流行界,但离经典效应还远远不够。里克和我正在筹备下一季的系列活动,估计有几个月不会踏出美国一步了。”
“怪不得业界把你和里克称为最佳拍档,我真高兴WP有你们两位的存在。”艾伦衷心地说道。
“不要这么说,老板。”保罗合上画夹,咧嘴笑道,“如果不是你的信任,我和里克只能是两个郁郁不得志的三流服装设计师,又怎么能像现在一样在各地的服装节上活跃不已,并且不断地拿到时尚大奖呢?”
艾伦汗颜。
“对了,里克专门为你设计的中国古典系列你喜欢吗?”
“嗯!”艾伦重重地点头,“漂亮得出乎我的想象,虽然倾向于女式多一点,但里克对于我的性格真是了解得一清二楚呢!”
“哈哈,里克也说艾伦根本不会介意男女的款式,只要衬他就行了……”
将以上的对话一字不漏地收进耳里的江云霞和索菲亚惊愕地互看了对方一眼。
原本只是想接近偶像的索菲亚特意选择了邻近的一张桌子,因为有玻璃挡着不必担心对方会发现自己,却没想到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
那个一年前以黑马之姿进入欧洲时装界的Water Particle居然是一个孩子做老板?
难以置信,这是二人的第一反应。
——但江云霞又隐隐觉得,这才是他的真正实力。
隐藏于一望无际的森林的尽头,被终年不起波澜的诺蒙湖所环绕的奥米伽堡,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夺人心魄的壮观华美。
时光的流逝不能夺去她一丝一毫的宁静美,反而沉淀下了历史的厚重与端正,随手拾起即是百年滚滚红尘与风流人物堆集起来的恩怨情仇悲欢离合。
犹记得初见她时的视觉震撼,但这一切在拥有她的人面前不值一提。
——兰斯,一想到这个名字,艾伦立刻心平气和,而且莫名地开心不已,甚至嘴角挂上了那个著名的“天使的微笑”。
如果以前听到某个人拥有安抚人心的力量,自己一定会不屑一顾地哼一声吧?
但现在光是在脑海里描绘着那张白皙无瑕的面孔,自己就觉得心里平静许多。
看来自己真的陷下去了,而且陷得不轻,这可真是糟糕——除了家人,艾伦从来不认为自己会对某个特定的人产生执念,还是一向被视为“空中楼阁”的所谓爱情。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可以的话,就守护到永远吧!
一辈子的距离……
侧头望向车窗外,滑动着的景色反射在艾伦陷入沉思的脸上。
悠扬舒缓的钢琴声在室内流淌,配合着眼前文艺复兴标榜的古典式样家私,一瞬间艾伦觉得自己在看一部镜头缓缓拉开的电影,淙淙的钢琴声为电影做了最好的说明。
而在纯白色的平台钢琴前坐着的少年,却是整部电影中最华丽的篇章。
在氤氲的绿茶香气中闭目欣赏了一会儿,艾伦不得不承认他的技艺比自己实在好上太多,无愧了他维也纳雾月音乐会第一的荣誉和欧洲最受期待的少年钢琴家的名号。
艾伦就听说以他为封面的钢琴纯音乐专辑在两天内销售一空,以及他在哪里举办音乐会,那里的女FANS就会杀红了眼只为抢购一张门票……
简直就是这个时空的理查德嘛,而且是货真价实的钢琴王子。艾伦在心里嘀咕。
“真是太棒了,哈布斯堡阁下。”伴随着赞美声走进来的是难得脸露笑意的路易斯夫人,后面跟着推着餐车的女仆。
“我至今还记得您小时候在这座城堡嬉戏的情景,转眼间您已经长这么大了,反而不太能看见您的身影了。”路易斯夫人语带感慨,“您是阁下的表亲,怎么说也该常来往才是,若不是因为夫人……”
“路易斯夫人,兰斯呢?”身材颀长的少年神色淡然地打断对方的话语,他依然是白色的短发,紫色的眼眸,一如当初所见,不同的是他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的高领无袖小衫和同色紧身皮裤,整个人散发出堕落天使般的气质。
阿尔弗雷德•哈布斯堡,奥德法三国混血,出身于奥地利最显赫的哈布斯堡家族。
——哈布斯堡王朝(House of Habsburg/Hapsburg),欧洲历史上通过联姻方式统治领域最广的王室。其家族成员曾出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地利皇帝、大公、公爵,匈牙利国王,波西米亚国王,西班牙国王,葡萄牙国王,墨西哥皇帝和意大利若干公国的公爵,家族一度控制着奥地利,曾经繁荣过很长一段时间。
当然,如果只是这一大堆的光辉头衔是无法让艾伦动容的,真正让他感兴趣的是哈布斯堡家族的传奇故事,特别是著名的茜茜公主就是嫁入这个家族,让艾伦觉得有意思至极。
欧洲王室的关系从古至今都以复杂出名,所以当得知按照家谱阿尔弗雷德算是兰斯的表哥时,艾伦倒不怎么意外,顶多小小地欣喜一下,具体原因就不阐述了……
偷眼瞄了一下正在交谈中的二人,艾伦决定开溜。
然而当他站起身的时候,一阵剧烈的心痛毫无预警地袭上心头。
下意识地捂紧胸口,艾伦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后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病房中的谈心
方景煦看着眼前捧着一大束鲜花冲他甜甜微笑着的小女孩,迟疑地开口:“你是……”
“我叫宓儿。”
“宓儿……”方景煦细细咀嚼这个名字,确定记忆中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很抱歉,我不认识你。”
“哦,你这么说就太伤我的心了……”一边说着,一边捋下直顺的长发——假发套,擦去脸上的妆容,摘下平光的黑框眼镜,露出本来面目。
“你你你……”方景煦抖着手指,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我我我……我什么呀?”我笑嘻嘻地接口道。
……
“陈吉儿!!!——”人民医院的303病房一阵鸡飞狗跳。
“终于回来了,可爱的中国,I miss you!”我就差没挤出两滴眼泪来证明此刻的心情之激动。
方景煦一脸嫌恶,若不是虚弱的身体和手背上的吊针提醒他不宜移动,他早就赏我一个爆栗外加叫我闭嘴。
“阿煦,你怎么把自己弄进医院了?”发表完一通感慨,我跳上床傍,戳戳方景煦的额头,“我无缘无故地心悸,我就知道你肯定出事了。”
“没什么。”方景煦轻描淡写地回答。
“……太累了吧,我去巴黎的这一年,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这个‘工作狂’打理,本来就没有健康的体魄,平时的不适一下子全爆发出来,结果就变成了大病。”我一把夺下方景煦正在翻看的文件。
“对不起,阿煦。”
“……”
“我太任性了,偏偏又遇到你这个好人,默默地纵容着我。”我笑笑。
“我知道自己很过分,却还是忍不住依赖你……真是的……”
“……在巴黎遇到什么事了?”不愧是阿煦,一下子直戳问题的核心。
“因为AKIS上的出色表现,秋重大师推荐我去巴黎的模特学校学习。”我晃动着双脚,牛头不对马嘴地说起另外一件事来,“在去维也纳之前我就收到了通知书,一直很犹豫要不要去。”
“然后,上帝帮我做了决定。”
方景煦突然想起那个毫无头绪的电话——
“祝福我吧,我要去寻找一个人了!”
一年前兴奋的话语,到现在每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人是谁?”方景煦无意探人隐私,然而不是少不更事的他隐约觑见一些苗头,一些可以说势必来临却又糟糕至极的苗头。
我看着他,目光毫不动摇:“我一见钟情的人。”
“男的?”
“男的。”
“好吧,吉吉。”方景煦长叹口气,声音沉静而清晰,“让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从以前开始我就在想,将来面对感情这一关时你的选择会是什么。因为这个问题实在尴尬而且也太过遥远,我往往只是闪过这个念头而不曾深想下去……”
“阿煦。”我微笑着打断他的话,“我很感谢你的关心,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你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对方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当我是朋友,纯粹的朋友。”
房间里静默片刻。
“他患运动神经元症,一辈子都无法站起,虽然现在他的头和双手还可以自由活动,但谁也不知道哪一天这个病会扩散到这些正常的部分。”我缓缓地开口,“我不想说什么他面对病魔坚韧不屈的漂亮话,事实上因为这个病,他小时候还有重度的忧郁症,乃至于几次自杀未遂,虽然通过精神治疗他现在好了许多……说句老实话,他真的很脆弱,我担心哪一天他会突然失声痛哭,他眼睛深处的悲伤和忐忑似乎永远挥之不去,即使无比显赫的身份保护着他,也无法让他对外界的恐惧减轻半分。”
“但是让人惊讶的,他又是个温柔到极致的人,他对世界充满了美好的想象,在他眼中,一切都是美好的,即使是心怀恶意的人,他所看到的也是其可悲的一面。”说到这里,我轻笑出声,“我不否认第一眼看到他是被其超脱世俗的容貌吸引,甚至可以说是深深的着迷……但真的接触到他后,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丢下他了。如果可以,我愿意一辈子搂住他,告诉他,我会永远守护你。”
“吉吉,不要轻易判断你的感情。”方景煦严肃地警告我,“在我看来,你的怜悯和同情要远远超过你对他的爱情。”
“那又怎么样呢?”我平静地看向方景煦,“与其让我相信爱情,还不如寻找一个我从心底想要保护的人,我希望与之共度一生的人,我想起他就会觉得幸福的人。至于催发这种欲望的是爱恋,是怜惜,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都不在乎。”
“哪怕他永远不会回应你的感情?”
“是的。我愿意谈一场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
“吉吉……”
“阿煦,不要再劝我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有一个真正的‘宓儿’存在啊!”我略带感伤地说。
方景煦不再开口,他的左手默默抚过我的头发,掌心传递过来的温暖慰藉了我从心底最深处升起的,无可抑止的孤独。
“这么说,就是那个人用一亿美元换来了我们公司20%的股权?”方景煦平稳的语调中夹着几分不可思议。
“是啊。”我一边在送给方景煦的几个水果篮里挑挑拣拣,一边笑着回答,“很难以想象对不对?对当时还算是陌生人的我所说的话不仅全盘接受,还慷慨地借出了这么多钱,却只肯接受20%的股权——若不是有一个忠心耿耿的管家路易斯夫人和一个凡事都为他考虑的表哥阿尔阁下,恐怕家族内部真的是要一团混乱了。”
“‘你的诚实亦有所报’。”方景煦似笑非笑,“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一个当时对你也算是陌生人的人,而你的父母甚至还没有这个‘殊荣’呢。”方景煦特意在“殊荣”二字上加了重音。
“嘿。”我尴尬地一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时冲动就全说出来了。”
方景煦无语。
“恋爱之人皆盲目。”最后,方景煦下了评断。
“冲动是魔鬼。”我总结道。
“莱因帕希家族到底有多少财产?”方景煦难得地展示了他八卦的一面。
“不知道。”我耸耸肩,将一个看起来异常漂亮的苹果送到鼻底闻了闻,“我对他们家的财富没兴趣,估计都是一些无价的古董文物。”
“你感兴趣的是他们家的大少爷。”方景煦嘲笑地看着我。
“喂喂,话不是这么说的好不好?”我抗议地挥舞着苹果,“何况你要感谢人家,要不是人家雪中送炭,Crescendo公司还要照历史上发展的被思科收购,哪能成为凤凰旗下的子公司?”
“这倒是。”方景煦换上一副沉思的表情,“9500万美元,对于去年的我们来说还过于勉强,电脑销售业务刚刚展开,即使有美元和日元的收入……”方景煦特意停顿了一下,朝我望了一眼,表情颇值得玩味,“……还是远远不够,何况我还要考虑收购之后的支援资金,我可不想收购一个空壳公司,所有的技术人才全跑了。”
“你做了很出色不是吗?”我端了杯白开水递给方景煦,“按照一般规律,40%—80%的管理和技术人才会在收购过程中流失,但是Crescendo公司只有9.8%的员工选择离开,最重要的是,四个创始人选择了留下,我听说是你向他们展示了你天才的头脑和发明,从而打动了他们,这难道不是值得我们骄傲的成绩吗?”
“吉吉,你让我惊讶。”方景煦接过杯子,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从哪儿知道这些的?”
“忘记说了,那个人是个无可救药的铅字中毒者,家里面又有全欧洲最古老的图书馆和藏书室,受他的影响,我现在也是书不离手,这一年来经营管理的书也看了不少。”我拍拍随身携带的背包。
“这次你带了什么书回来?”
“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论》,还有他的亲笔签名,绝对珍贵。”
“哦。”
沉默了一会儿,我笑着开口道:“不过去年的那次收购也算是公司的前所未有的一次大动作吧?庞大的资金流都聚集到总公司名下,我听路栾说你甚至一度考虑将某些旗下产业抵押出去,以换来银行的贷款……幸好最后没有这么做,怎么说它们都是我们的心血。”
“蛇吞大象,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不过我们非抓紧速度不可了,今年中国接入Internet,这是整个中国、乃至国际上的大事。”方景煦意味深长地望向我。
“时代要变了,吉吉。”
“是啊。”我若有所思,“时代要变了。”
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我俩的谈话。
“请进!”方景煦从思绪中回过神,连忙扬声道。
我把目光投向门外,原本以为是方伯母方伯父,没想到是……
“阿煦。”走进来的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整洁的校服,手臂上还挂着三条杠杠的小学生。
“王莹?”方景煦和我同样的愕然。
“阿煦,我爸叫我送些鱼汤给你。”王莹点点头,走进房间。当她把手里的罐子打开时,浓浓的香味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
“替我谢谢王叔。”方景煦微笑道。
“不必客气。”王莹熟练地把鱼汤舀到一个干净的小碗里,递给方景煦,还细心地事先垫上一张报纸,“你住院时,上课的笔记我会借给你,你不用担心。”
“谢谢。”方景煦和王莹虽然差一岁,却是同班同学。
“请问你是……”王莹疑惑地看着我。
“啊?哦,我叫宓儿,是阿煦的朋友。”经王莹这么一问我才想起自己已经换上了女孩子的打扮,连忙捏细声音笑着回答,“我们以前见过面的,还记得吗?”只不过那时是夸张的Loli打扮,而现在则是普通的生活装了。
王莹想了一会儿,神色逐渐了然:“哦,是你……”
“呵呵,那么,阿煦,我先走了。”我背起阿迪达斯的背包,走到阿煦跟前,用英语低声说道,“你给我安心养病,这几天我全权接手公司的事,放心吧。”
“我不放心行吗?”方景煦苦笑着也用英语回答。
“BYE~”我恶作剧地在方景煦额上留下一记轻吻,然后掠过张大嘴巴忘记合拢的王莹,“咯咯”坏笑着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百货商店之间
“妈妈,我好想你!”我兴奋地一把扑进含笑的母亲怀里。
“妈妈也很想吉吉呀!”母亲心疼地捧住我的脸颊,左看看右看看,“让妈妈瞧瞧,我的小宝贝去了法国变瘦了不少,那边肯定吃得不好。”
看着母亲喜悦的面孔,我着实愧疚不已。以去法国接受专业模特训练为借口,我这一年来可以说在国外乐不思蜀了。除了路栾和张清林的婚礼回来过一趟,其余的假期都在奥米伽堡度过。以往最重视的家人被我放到了次要的位置上,如果不是为了阿煦的事,我恐怕还会磨蹭个几天才回来。
——这是不是变相的有了“媳妇”忘了娘?……
“妈妈,我在法国上了不少杂志哦,还有电视节目,你看……”我讨好意味浓重的递上厚厚的一叠杂志和录像带,将自己一年来的生活大致叙述了一遍,当然,隐瞒了兰斯的事。
做父母的哪个不盼望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这是能给予他们的最大的欣慰。
而从另一方面说,对着母亲明显愉悦到极点的神情,我觉得一切的辛苦全值得了。
“对了,这是送给妈妈的chanel香水和衣服——放心,我做模特和广告代言赚了不少钱呢……”
“对了,爸爸最近在忙什么?”详细地介绍完了巴黎的旖旎风光,我不经意地问道。
“他?”意犹未尽的妈妈不屑地撇撇嘴,“忙着结婚呗!”
“你好。”我对着眼前这张曾经熟悉无比的脸孔,礼节性地问好。
“这是我儿子陈吉儿。”一身西装打扮的爸爸向他今天的新娘、我的继母介绍说,停顿了一会儿又连忙补上一句,“他刚从法国回来,他现在在巴黎做模特。”语气中充满了一个父亲的骄傲。
“你好。”我的继母显得有些局促,稍带不安地看了看我。
我今天穿的是WP上周刚刚在巴黎发布会上展示的冬装,里克专门为我做了一件缩小版,整套服饰最显眼的就是罩在外面的白色皮草风衣——虽然这里没人识得它的真正价值,但也可以从它嚣张的华贵猜出大概的价钱——再加上我本身女性化的纤细面孔,在这个小小的饭店中格外显眼,所有不认识我的人都在悄悄打探着我的来历,然后在某个角落引起一阵毫不掩饰的惊叹。
“老爸,我有礼物送给你们。”别说,这此起彼伏的惊叹还真满足了我那颗小小的虚荣心了,我捧出事先准备好的大号礼盒。
“哗——”当礼盒揭开的那一刹那,饭店里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站起身。
“美国著名服装设计师帕特里克•贝鲁尼亲自设计的婚纱和西装,以及蒂芙尼婚戒一对。”我简略却轰炸意味十足地介绍。
“给那个混蛋花那么多钱干嘛!”人头涌动的大街上,我妈直接发飙了。
“冷静,冷静。”我急忙安抚陷入暴走状态的母亲大人,“我这不是给老爸挣脸嘛,你也知道,邻里间暗地里较劲的除了家庭收入,就是自家的孩子了。反正我也算个小富翁,何乐而不为呢?”
我这倒是真心话,爸爸虽然缺点多多,却不失为一个好父亲,我自然也不介意多做一些让父母可以炫耀的事。
“哼,那个没出息的家伙……”妈妈还在恨恨地嘀咕。
我苦笑不已,看来母亲注定是一辈子看不起父亲了。
“我们去哪儿?”转眼将不开心的事情忘掉,妈妈兴致勃勃地和我继续逛起街来。
“这个嘛……”我将目光投向不远处一处现代气息浓厚的时尚大厦,笑容多少带着点莫测高深的味儿,“凤凰国际百货。”
一年没有回过中国,久违的T市已经开始开始悄悄变化,这其中又属东门街最引人瞩目。
那个脏乱差的街市早已经消失无踪,商务购物一条街的影子正在逐渐浮出水面,在我的记忆中,这是在98年才会开始的变化,但现在却整整提前了4年——这完全可以说是凤凰集团,或者准确地说,是方景煦和我的功劳。
先是引进一种T市人从未见过的购物方式——足足有三层楼规模的乐福家超市;接着又造起了一座外表超具现代感的钢筋摩天大厦,总投资超过1000万,比原来的老华联百货不知吸人眼球了多少倍。
其实方景煦的本意是不想涉足这些产业的,他是个追求效率的人,产业铺得太大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不能负担的沉重。不过我说服了他,因为我认为对于一个企业来说品牌效应很重要,而通过这种经营方式首先能够让全T市的人记住凤凰集团的存在。
毫无疑问,我们成功了,我的本意也达到了,但同时方景煦的担心也成为了现实,不负责任的我将所有的担子留给了方景煦,其结果就是造成凤凰集团的“大脑”——路栾的一句戏言——进了医院,而且是住院。这下子轮到我挑起整个集团的重担,从弥补的角度讲,我挑得心甘情愿。
凤凰集团现在越做越大,不算美国和日本的分公司,光是中国的总公司就已经涉及餐饮、游戏、电脑、超级市场、百货业、房地产等多个领域,其领域横跨的兴致看得其他公司郁闷不已,赚钱的速度更是教他们眼红不已。
作为集团大本营,T市现在几乎到处可见凤凰集团的标记——一只翩翩起舞、漂亮异常的浴火凤凰。餐厅、超市、专卖店、百货商店、电器卖场……几乎都可以或多或少地看到凤凰的影子。
方景煦绝对是商业天才,而当他认真起来的时候,这种能力更是被发挥到了极致——这从他留给我的井井有条的公司内部环境就可以一窥究竟,我只要管理好大的战略方向,至于具体的操作事宜自有适合的人去完成。不得不说,这种方式非常受我这种能懒则懒的人的欢迎……
新近落成的凤凰国际百货气派非凡,正面的方向还镶嵌了一块四层楼高的电子屏幕,滚动播放商品广告或者新闻节目,我很高兴地看到大厦前的小广场一大群人仰着脖子盯着那块屏幕,其实广告和家里电视机上看到的一样,只是这种形式让闭塞的T市人觉得格外新鲜好玩罢了,凤凰集团在引进新事物和领导时尚消费上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
现在在所有T市人的心目中,最近两年神秘崛起的这个集团已经和“标新立异”四个字画上等号了。
凤凰百货的对面则是丰乐百货大厦——T市的另一可与凤凰媲美的丰乐集团所有。它的经营方向只有两个:百货业和酒店业。在我原来的时空中,它在百货业上的信誉之好,以致所有的T市人都对它充满了好感,当然也包括我。可惜的是,酒店上的信誉就大大不如了。
丰乐的旁边还有一家百货公司,隶属天源集团——本来我还在好奇,什么时候T市多了这么一家我在过去的“历史”中从未听过的集团,后来叶琳的报告书成功地解决了我的疑惑,原来这家比凤凰还晚成立的集团总裁居然是我们的老相识——“缘好”的老板孙志伟。不知这人是识时务还是纯粹的脸皮厚呢,在对我们使阴招不成的情况下,从开西餐厅开始,一步步地走凤凰走过的老路,可以说凤凰集团干什么他也干什么,靠着官面上的关系,居然也给他走上了集团化的道路,而且看样子经营得还不错。
当我看完这份报告书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把它摔到了总裁办公室的墙上——我怎么也无法控制住满腔的怒火。
一个怎么甩也甩不掉的跟屁虫似的对手已经够让人恼火了,再加上报告书上还提到有些生意目标由于孙志伟的个人关系,硬是生生地从本已经十拿九稳的凤凰手下抢了过去,造成我们的一些损失,虽然数额只有几百万,但谁也不能保证将来有一天这个损失会达到一个难以承受的地步。
官大一级压死人,凤凰集团撑死了也就是一个市长公子稍稍出出头,天源集团的名誉董事还是省长的二公子呢!
现在在T市商业圈混的人都隐隐知道,天源集团官方背景雄厚,能不惹就千万别惹;丰乐集团底子厚,财大气粗,老板刘建军是个极豪爽的人物,各行各业都有朋友;凤凰集团表面看起来规模最大,最有钱,但实际上也是最没有威胁的一个——张清林的“不求上进”和他的身份一样有名。
在野心勃勃的省长公子,朋友满天下的集团老板,和懦弱的市长公子这三个选择中,你会牺牲掉哪一个?答案是肯定的。而且这种厚此薄彼因为凤凰集团的隐忍而越来越过分,越来越表面化,再加上凤凰集团金灿灿的外表,从下到上各级办事处合计着把我们当一肥羊了,怎么才能榨取更大的利益现在是他们每天最乐意去考虑的事——叶琳的报告隐讳地提到了我们面临着越来越多的以各种名目伸手要钱的“手”。
凤凰、丰乐、天源,现在已经成了T市著名的三块招牌,好事者甚至用“三分天下”、“三足鼎立”来形容三家之间不见硝烟的战争,但实际上,凤凰已经吃了不少暗亏,即便赚得再多,也禁不起这种内耗。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面临两个问题,一个是想办法对付卑鄙的天源,一个是敲打那些伸得过长的手。”在全权接替公司事务的第一天,我就召来了所有公司高层在宏清大厦的二十八楼召开会议,因为心情不佳,我也就没什么好脸色,“天源由我和方景煦想办法对付,第二个问题可能还要从长计议。”
又是“官”字缠人,可我还得同样托关系去解决,一想及此就有想吐血的感觉。
在我的扫视下,张清林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张经理,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不必因此自责。”我简洁地解释道。
“另外,这次我回来全权接手公司事务,恐怕有一段时间不会离开中国,有整整一年时间我都未接触集团的核心业务,可能会对公司的事情有些生疏,还有赖诸位在这方面多多协助我。”我环视着宽敞的房间内一张张认识不认识的脸孔,“同样,我也希望诸位不要轻视我的年龄,当然,我想我的前面有一个很好的例子摆在那儿,那就是你们的方董事长。还有,诸位能坐在这儿,代表你们都是被方董事长信任的人,所以,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想必他已经和你们说清楚了,我也就不多讲了。就这样,散会!”
说完这一番话,我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变了,似乎少了点过去玩笑的心态,多了点身为总裁该有的气势,而我对这样的变化平静地接受了。
“妈妈,我们去八楼看看,好不好?”当然,在母亲的身边,我始终觉得自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永远不会改变。
“好啊,妈妈给你买个大大的布偶,吉吉喜欢吗?”
“嗯!”我笑着点点头。
八楼的休息区,我抱着一个大大的泰迪熊百无聊赖地等着去收银台结帐的妈妈,身边坐着两个貌似夫妇的中年男女,正在低声交谈。
“记住了,孙总不仅要我们记住柜台的大致摆放,还要记住他们的经营态度和理念。”
“我知道,呆会我们先从那边看起吧。”
将这一番对话完整听在耳中的我先是一愣,然后浮起了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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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才知道我家又搬家了,新房里没有网线,我只能来网吧贴,郁闷—
一下子贴三章,知道大家都等急了,真是非常抱歉!接下来的只能长假过去贴了。
北京 北京
“那两个人后来怎么样了?”方景煦一边坐在病床上喝着鸡汤,一边含糊地问道。
“哦,没什么。”我耸耸肩,以无所谓的口气回答,“只不过他们在浏览展区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结果打破了一个大花瓶,两瓶摆设用的人头马和若干瓶价格不菲的化妆品,自己也摔得不轻,另外女的袋子也破了,两件没有付帐的昂贵时尚女装也‘恰好’掉了出来。虽然那对夫妇坚持说他们没有偷,但派出所的人还是请他们喝茶去了。”
方景煦见怪不怪地继续喝汤,但他的眼神还是适当地表达了一下对那两位惨遭池鱼之秧的无辜者的同情。
“说到这个,阿煦,为什么任由天源这么做?”我不满地抱怨。因为方伯母就在不远处忙活,我压低了声音。
“你不是常说成功不可复制吗?那你还担心什么?”方景煦丢给我一个不以为然的眼神。
“蚊子老是在你周围飞来飞去,你烦不烦?”我向上翻了个白眼,直接将一个集团老板比作“四害”之一。
方景煦忍俊不禁:“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反正天源最近也做得越来越过分了,是该小小地警告一下了,不过,我们不能做得太过分。”
“天源还是次要的,主要的是我们怎么应付那些贪婪的手?”我闷闷地开口。
“我正在考虑和那位见个面,据我得知,他对自己的儿子儿媳和曾经的准儿媳现在共同工作的公司挺感兴趣的。”
“……唉,也只能这样了。”我叹了口气,“在中国,上面没有人护着你,做生意根本就是寸步难行。如果凤凰有个强硬得多的后台就好了,哪怕只是借一个名头也行。”
“还有一个方法。”方景煦把空碗放到一旁的柜子上,慢条斯理地开口,“那就是做金融寡头。”
“寡头?”
“没错,中国是有钱的怕当官的,这是特色之一;它还有另一大特色,那就是垄断没有问题。你知道,美国有《谢尔曼法》,专门针对垄断行为进行制裁。但中国不同,如果你有本事做到垄断那一步,集团也上升为‘财阀’这个称呼,说句托大的话,除了叛国罪,基本上没人会动你。”
方景煦描绘的这副情景令我怦然心动:“这么说,我们不停地扩张再扩张,也算是一个算不得办法的办法啦?”
方景煦微微一笑,算是作了回答。
“过两天我就可以出院了……对了,我听我妈说你和你母亲要去北京旅游?”方景煦瞥了眼方伯母随口问道。
“对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钱也不是问题,所以我妈就决定带我出去旅游一回,算是弥补以前对我的忽视吧。”我拍拍方景煦的肩头,“大帅哥,公司又要拜托你了,不过只有几天,你没有机会再进医院了……要我帮你带什么东西吗?”
北京。
一个拥有13亿人民和五千年泱泱历史的国家的心脏所在。
从小我就从书本上无数次读到这个首都的伟大之处,但最让我感动的文字却是来自于网上的一篇经典耽美小说,钢金属的教皇——款款·克拉姆的《落陷繁城》系列:
那是一个精彩纷呈的古典与现代交织的城市。
无法以笔触描述有多么令人爱与眷恋相互缠绵的斑斓之地。
……
古都北京的整个风韵都源自明清遗留的厚重与凝重。特色包括历史水系、传统中轴线、皇城、旧城“凸”字形城廓、道路及街巷胡同、城市景观线、街道路景、红黄|色调、古树名园等等方面。紫禁城辉煌惊世气概非凡,建筑群中轴线与城市中轴线重合,浓笔写意蔚为壮观,众园林水榭,高大的石壁古旧历史味觉的厚重城墙,抬首是雕梁画柱龙蟠虎踞,低头是青苔石痕刻画出演悲壮传奇,历史神奇。
……
款款的文字有种深入骨髓的魔力,她那颇具感染力的娓娓叙述让我对东京和北京这两个城市自此欲罢不能。
我在北京的大街小巷转悠,但我的兴趣明显不在那些几乎已被嚼烂的名胜古迹上,长城、故宫、天安门……我始终觉得要挖掘这个城市的深层魅力,应该从胡同里的四合院,飘溢浓郁茶香的茶馆,老少爷们的京片子……所有具有质朴民风味道的事物上去寻找她的精神。可惜的是,21世纪的北京这种灵魂深处的魅力正在逐渐地消亡。
我也抗拒把自己和某处风景共同拍进一张照片。我不喜欢拍照——这真是件讽刺的事,一方面我的工作要求我几乎一天24小时面对镜头不停地微笑,微笑;另一方面,我却极讨厌所谓的留影纪念——我母亲对我的怪癖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它很快就变得无足轻重,崭新的佳能相机不离片刻地挂在我身上,因为我的母亲与我相反,她热衷于将美定格于刹那的举动。
我几乎是打着哈欠地看着我妈兴致勃勃地挑选着衣服,她的,我的,还有买给阿煦的衣服。顺便说一句,我妈偶然见到阿煦一面后就对他充满了好感,当即就认他做了义子,并和方伯母成了“闺中密友”,两个人经常有说有笑地在一起逛街购物。
我想,方景煦大概就是所有妈妈心目中最完美的帅哥儿子的模本,他身材修长,肌肤白皙,拥有一张俊美得不输偶像明星的脸蛋,他还有柔顺的黑发,有如夜空般沉静的深邃黑眸,以及万事从容应付的沉稳老成,如果再配上一个卓越得让人尖叫的脑袋……这世上不把他当宝的父母大概不存在吧?
我妈特别喜欢阿煦,方伯母却特别喜欢我。她经常抱怨自己的儿子一点都不可爱,所以很羡慕我妈妈有个会撒娇的儿子——原谅我,我无法想象方景煦撒娇的样子,这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总之,现在我和方景煦都各有两个妈妈,至于时不时换个妈妈家去住更是相当常见了。
我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时间——我没有戴手表的习惯,妈妈去洗手间都快半个小时了,怎么还不回来?
我还不知道,我自身的容貌,脚边堆积如山的大包小包,脖子上显眼的相机,还有刚刚取出的手机,让我成为了某些人注目的焦点……以及猎物。
“小妹妹,你在这儿坐了这么久,你的爸爸妈妈呢?”一个看起来十分和善的大婶在我身边坐下,笑眯眯地开口道。
我暗中翻了个白眼,为什么又是这种戏码?大婶你知不知道自己笑得很假诶,就差明明白白地刻上“不怀好意”四个大字了。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想回答她,但我的沉默是不能打退这些眼中闪着钞票颜色的人的,看来她是打定主意至少要从我这里骗一个相机回去了。
“小妹妹,相机老是挂你脖子上很累的,不如把它摘下来吧。”口里这么说着,大婶已经迫不及待地帮我“摘”相机了。
我眉头皱得死紧,一边躲避着那只八爪手,实在恨不得踹她一脚,一边脑子里考虑怎样才能最省气力地赶跑她……
蓦地,我的眼睛一亮。
“爸爸!”
前方的男人如我所料地转过头来,呵,好英俊的一张脸!
我欣喜地冲上前去,死死抱住他的腿——不得不说,他真高。
“爸爸,你终于回来了,吉吉等你好久了!”
“叔叔,后面的那个女人对我身上的财物不怀好意,请你配合我演一场戏。”看到男人惊讶莫名的脸,我仰起头小小声地解释。
男人很快理解了,他微微点头,一把将我抱起,亲昵却大声地说:“爸爸有点事耽搁了,吉吉不会怪爸爸吧?”
“嗯!”我大力点头,顺便向后面望去。
果然,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
我不屑地撇撇嘴,等转过头的时候一脸天真可爱的神情被满脸正经取代:“那个女人已经走了,谢谢你的帮忙,请放我下来吧。”近处看这个男人的脸更加赏心悦目,但毕竟是陌生人,我不喜欢过多的接触。
男人依言放下我,我站在地上,好奇地细细打量他。
看来我随口一叫还真叫来个帅哥啊!大概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如冠玉,一股儒雅温文的气质,如果再配上一副金丝眼睛,活脱脱就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大学教授形象嘛!
“小妹妹,你的爸爸妈妈呢?”同样的话语从男子的嘴里说出来,就是听不出来的舒服。
“我妈妈去洗手间了,我在这儿等她。”我老实地回答,顺便附送“天使的微笑”一个。
男子温和地笑了笑,蹲下身子与我平视:“一个人的时候不要乱跑,不过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也不用叔叔多说,对吗?”他抚摸着我的头发。
这么循循善诱的口气,他如果不是教育工作者那还真是可惜了。
“那当然。”我说,然后顿了一下,续道,“叔叔,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什么?”这男子的微笑真是迷死人了。
“我是男的。”我十分认真地说。
“……”
看着对面男子略带尴尬的眼神,我心里已经笑翻了,然而表面上还得不动声色地进行介绍:“……妈妈,就是这样,这位叔叔刚刚帮了我一个大忙。”
“真是太感谢你了。”母亲由衷地向他道谢。
“不,这没什么。”男人连忙摆摆手,脸颊居然染上了暗红,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还是被我看到了。
不会吧,这么帅的男人这么纯情?!
还是被妈妈的美貌震住了?要知道,老妈今年虽然已经31岁,但保养得体,依旧年轻漂亮,再加上身上的chanel套装,想不吸引一票男人的眼光也难。
这么说起来,两个人还真是配……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一个大胆至极的想法窜入我的头脑,说实话,我自己也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叔叔,怎么没看到你的女朋友?”我突然出声,一脸的纯真好奇。
“啊?……叔叔没有女朋友。”男子看着我,茫然地回答。
有戏!我心中一喜,继续“纯洁”地问:“我叫陈吉儿,叔叔叫什么名字?”
“吉吉,不可以这么没礼貌!”妈妈瞪了我一眼。
“没关系。”男子笑着说,“我的名字是杨少波。”
继父人选
“吉吉,你很喜欢那个杨少波吗?”晚上一回宾馆,妈妈就略带奇怪地问我。
难怪她会奇怪,我很少对陌生人表现出热情,有时候连话都懒得说,今天却破天荒地问了对方一大堆问题,最后还以“道谢”的名义硬是拖人家去楼下的餐厅共进晚餐,一副不把对方家底调查清楚誓不罢休的劲头彻底把母亲弄糊涂了。
“唔唔……这个是有很多原因的。”我含糊地回答,“总之我挺喜欢他身上那种温和的气质的。”让我想起了某个人。
我突然想到今天应该给他打个电话了。
“哦。”妈妈不疑有他地接受了我的回答。
“……想不到他居然是一名军人。”过了一会儿,妈妈自由自语道。
“是啊!”我亦有同感。
杨少波是一名中国军人,而且还不是文职,这件事让我和妈妈吃惊不已。怎么说呢,像他那样一个看起来温文尔雅、一派学者翩翩风度的人怎么看都不是固有的钢铁军人印象,但是他那一丝不苟的坐姿,挺拔的身态,以及隐隐流露的军人风范又绝好地证明了他的身份。
“32岁,完全看不出来啊……高大英俊年青……性格就目前来看没有任何缺点……嗯,完美!”趁妈妈洗澡的时间,我趴在房间的大床上快速地在纸上写下“吉吉的秘密分析”。
“就是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可惜。”我突然无比怀念起21世纪几乎人手一台手机的情景了,“不过,没关系,明天约好在酒店大堂见面,有整整一天的时间呢!哈、哈、哈!”
得意地计划着一切的我绝不承认吃饭时所使的手段是多么的卑鄙无耻下流,顶多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出于对好心叔叔的莫名好感,死缠烂打软磨硬泡说什么就是要对方答应明天一起出游的要求——事实证明上帝也是站在我这边的,杨少波是北京人,但是一直在外地服役,本来就是计划趁几天休假的机会回来探亲兼游览许久未见的故乡,这回遇上了“人生地不熟”的我们,没有半分犹豫地一口答应做我们的导游——老妈丢过来的“冷光眼”被笑得极爽的我无视掉了啦!
乐不可支地在床上翻来滚去一阵后,我终于稍稍收敛了笑意,决定起来打电话。
兰斯。
我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随即绽开发自内心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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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一次从镜子中审视自己的仪容。
可爱的脸蛋自不用说,我好歹也算是靠它吃饭的家伙了。
身上穿的是WP的另一款经典之作,成功地将时下的流行元素糅合其中,但是它的点睛之笔却是颈项中的皮质项圈,这一不羁的设计使它自面世以来,便受到了欧美国家年轻一族的热烈追捧。
WP在中国还没有设柜,这是我的意思,我需要的是一个顶级时尚品牌的荣誉回归,它代表高贵、优雅、流行、时髦……现在的WP距这个目标还有一步之遥。
罩上最后一件松垮宽松的外套——它可以随时滑至肘部,这也是设计之一,使整个人看起来带点朦胧的诱惑——我勾起一抹面对镜头时最常出现的淡淡微笑。
“吉吉,这件衣服真漂亮,我非常喜欢。”妈妈穿着一件我从法国带回的WP粉色女装婀娜走来,随意却透着股典雅的味道,最合适妈妈这种高挑型的美人。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眼光。”我洋洋得意地叉起腰。这也算不得吹嘘,自从进了巴黎专业的模特学校,我挑选衣服的眼光是突飞猛进,谁让服装搭配是我的必修课程之一呢!
“哇!吉吉你好靓啊!”等到妈妈看清我的装扮后,不禁眼睛一亮,随即抱住我猛亲起来。
我苦着脸承受“亲吻攻势”,为什么年长的女性都喜欢来这一套?她们为什么不去亲通常站在我身边的方景煦呢?
我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等到妈妈和我走出酒店的电梯,我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静静坐着的杨少波。
他一身普通的穿着,保持着挺直的坐姿,这使得来往的人不禁往他的脸上多瞧几眼,然后不由自主地现出赞叹的眼神。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妈妈走到他面前,微笑着说道。
“不,是我来早了。”杨少波连忙站起身,略带慌张地回答。
我在旁边仔仔细细地研究杨少波的表情——结论很满意,我早起特意为妈妈挑选服饰,现在看来一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热闹的大街上远远走来一男一女和一个孩子。
男的长身玉立,剑眉星目,气息儒雅温和,是个仪表非凡的俊俏美男子;女的高挑美丽,长长的波浪发和细致的五官,使她看起来与众不同,吸引了无数爱慕的眼光。
至于两人中间牵手而行的孩子,宜男宜女的精致面孔和那身大胆飞扬的打扮,看起来就好像落入凡间的精灵一样俏皮可爱,牢牢地抓住众人眼球。
真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目睹此景的路人无不由衷地感叹。
“杨叔叔,我猜……他们一定认为你是我爸爸!”左顾右盼半天后,我“天真无邪”地开口。
闻言,被我左手牵住的杨少波一阵猛烈地咳嗽。
“吉吉,不要胡说!”妈妈连忙喝止,脸上可疑地染上一抹红晕。
“我说的是实话嘛!”我“委屈”地辩解。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不懂事?妈妈射来的眼光明白无误地传达着这一信息。
我耸耸肩,怪我平时太老成了,现在模仿一下八岁小孩的真实口气都被老妈怀疑了……
“这个……”杨少波尴尬地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吉吉,不许……”
“妈妈,我要吃那个糕,给我买好不好?”我指着“有点”距离的一个小摊,“兴奋”地打断妈妈的斥责。
“你……”妈妈干瞪眼。
“我就要吃!”我使出孩子最大的法宝——撒娇。
妈妈无奈地走了,临走不忘狠狠瞪我一眼:不许乱说话!
我挂着迷人的笑容挥手致意,等到妈妈转过身,我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面朝杨少波的方向。
“杨叔叔。”我故作神秘地示意他蹲下来。
“什么事,吉吉?”
“杨叔叔,我觉得我爸爸要是像你这么好就好了,要不然妈妈也不会和一天到晚总是喝酒闹事的他离婚了。”我以孩童特有的可爱腔调说,“爸爸刚娶了个新妈妈,据说我会有一个新弟弟了,杨叔叔,你说爸爸会不会向以前那样疼爱吉吉?吉吉好担心哦!”以天真的语气说完上述一番话,我在心底吐舌,老爸,对不起啦!
在听我的前半段话时,杨少波还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波动——因为关于我老妈是自由身这件事,昨晚我就已经“无意”说出来了。等到我说出后面的“担心”,他的神色立即为之一边,充满了怜惜之情。
“当然会拉。”他拥过我小小的身子,和蔼地回答我,“天底下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亲呢?”
他的声音是如此地沉稳富有磁性,以至于一瞬间我的心中充满了难喻的感动。
“谢谢你……”
我开始为自己的“演戏”感到一丝的羞愧。
“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这种事情应该顺其自然才是。”我坐在台阶上捂着脑袋想到头痛,尽管最痛恨的灰尘会弄脏衣服我也顾不得了。
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并肩而立正在买饮料的杨少波和妈妈,他们真是一对璧人,只可惜缘分这种事……
我叹着气转过脑袋,真觉得头也大了。
撮合还是不撮合,这是一个问题……
“小鬼,别动,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不知何时,一把锋利的匕首悄悄地抵在我腰间,紧接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看了看这把匕首,然后又看了看它的主人。
“交不交?”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色厉内荏地低声吼道,匕首又前进了几分。
我叹气,为什么我总是遇到这种事?难道我是专门带来麻烦的体质?还是我身上发射电波专吸引这一类人?
(作者语:……财不露白……你知道不知道……)
我不动声色地举起手……
“你……你想……干什么?”刚才还穷凶极恶的人现在是抖个不停,话都说不利索。
当然这是在一把乌黑锃亮的手枪抵在他太阳|茓的情况下。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老子心情不好正想找个人发泄发泄,结果你就撞上来了。”我狞笑着将子弹上了膛,“这个故事告诉你,以后不要找心情不好的人的麻烦……当然,你已经没有以后了。”我轻轻地在他耳边道。
“砰——”扳机一下子扣了下去。
我潇洒地吹了吹枪口的硝烟,低头踢了踢脚边一动不动的人:
“连真枪假枪都分不清,居然这么不给我面子地昏过去了……这种胆量还想抢劫,下辈子吧!”
嘲笑一番后心情转好的我得意洋洋地转过身,准备回去继续坐着。
但眼前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
妈妈和杨少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台阶上,妈妈手里还拿着两瓶“凤凰”的冰红茶,看样子是准备给我一瓶。
不过现在他们都定在原地,两个人都保持着前一刻的姿势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是目瞪口呆的,妈妈甚至张大了嘴巴忘记合拢。
我和他们大眼瞪小眼地互视了半天。
终于,我妈有行动了,她颤抖地举起手指,好像拼命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完蛋了……”我飞快地将玩具枪藏于身后,苦着脸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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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看了一点少年包青天3,天,我发誓编剧一定是同人狼,或者深谙暧昧之要素……
这个……这个对话不让人想歪也不行啊~~包包还成了跳崖专业户……
建议看前10集。
即将展开的网
我发誓,母亲大人绝对抓狂了,这从她不顾形象地扯住我的面颊作分裂运动,既破坏了她的淑女气质又狠下心来“蹂躏”着她最爱的一张脸的行为可以看出。
“你从哪儿学来小流氓的这一套?是不是你那没出息的爸爸教给你的?”母亲大人的一双美目几乎要喷出火了。
“八要捏偶的脸啦……”我含含糊糊地抗议,“居子度苦不度数(君子动口不动手)~~”
在一旁早已看呆的杨少波此时终于有了反应,连忙从母亲的“魔爪”下救下我的小脸。
“呼——”我松了口气,终于能说清一句完整的话了,“不要捏我的脸,我吃饭可全靠它了!还有,才不是老爸教我的呢,是我从电视上看来的。”说完,我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地躲到杨少波的身后。
“你……”
“咳咳,这么快就到中午了,不如我们找家店坐下来吃饭吧?”杨少波温和的话语成功地转移了妈妈的注意力。
“啊?真是抱歉,我失态了……”妈妈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位大帅哥的存在,满脸通红地道歉。
“我们去那家西餐馆吧。”我不失时机地Сhā进来,随手指了个地方。
直至在格调高雅的厅内落座,妈妈自始至终都没有望我一眼,显然她还在气头上。
我摸摸鼻子,自动坐到杨少波旁边的位置上。
这位叔叔真是个好人,我相信凭他军人特有的犀利目光,早已看出我绝不像外表表现得那样“楚楚可怜”,却依然对我态度如故。光凭这点我可以先给他一个满分。
“请问三位要点些什么?”满面笑容的服务员俯下身问道。
“请给我们……”
反正吃什么轮不到我操心,于是上菜前我无聊地四处打量起来。
蓦地我眼睛一亮——大厅的中央摆着一架黑色的平台钢琴,却没有人演奏,估计装饰的意义更大一些。
我回头瞥了一眼妈妈,心里立刻下了一个决定。
这家西餐馆前来消费的多是白领阶级或成功的商业人士,他们享受这里的宁静氛围,不喜欢被别人打扰,所以要么躲在角落里和朋友禹禹私语,要么轻声交换商场上的意见。
可想而知,当他们今天听到一阵钢琴声响起时,心里是多么的惊讶。
所有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向大厅中央集聚。
赏心悦目——这是众人心中一致冒出的想法。
一个如同天使般可爱的孩童端坐于钢琴前,指尖飞舞,流淌出动人的旋律。
眼前的画面是如此的和谐,没有人想到要为了安静被惊扰而责怪这个孩子,何况他本身就是最美丽的画卷,那股认真劲儿任谁看了都会感动。
整个大厅都静悄悄的,只有“Yesterday once more”的经典旋律环绕于众人耳边,还有略显稚嫩的中性嗓音:
When I was young I’d listen to the radio
Waiting for my fāvorite songs
When they played I’d sing along
It make me smile
Those were such happy times and not so long ago
How I wondered where they’d gone
But they’re back just like a long lost friend
All the songs I love so well
Every Shalala every wo’wo
Still shines
……
一气呵成的流畅弹奏和发音优美的英文原音演唱,没有人不为之深深迷醉。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惟一肯定的就是孩童的嗓音格外柔美,动人心弦,仿佛能够唤起人心底那些烙着记忆香甜的昨日钥匙。
每个人都有无数个逝去的昨日,它们在记忆长河中共同编织着生命的色彩。只需要一个契机,通往幸福快乐时光的大门便会开启,所有美好的回忆都会清晰地浮现眼前。
Just like before
It’s yesterday once more……
我长吁一口气,将手从键盘上移开。
几秒钟后,沉寂的大厅内突然爆发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息。
我优雅地面向众人致礼,感谢他们因为我的音乐而产生的共鸣。
再抬起头,我看见母亲同样激动地鼓着掌。
“太棒了,吉吉!”母亲的眼睛闪烁着一种名为“自豪”的光辉,“真的太棒了!”她重复道。
“谢谢!”我展颜一笑。本来是为了让母亲消气而临场弹奏一曲,没想到却引来这么激动的反应,这倒让我始料未及。
我突然想到,在这之前,似乎自己从未为母亲单独演奏过,我要么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练习,要么只为兰斯而弹。
我开始赧颜——这世上最容易被忽视掉的,就是如同空气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包裹着你的家人的关爱,因为太常见,反而不容易感受到。
杨少波微笑着注视我投进妈妈的怀抱。
回酒店的路上,我一直反覆翻看着手里的名片——这是刚刚服务员交给我的,说是他们老板感谢我带来了精彩绝伦的演奏,特送上名片一张,另外还免了我们今天的用餐费。
“易浮生。”我轻轻念出上面的名字,因为低着头,没有看到杨少波在听到这个名字后,脸上现出的奇怪神色。
“好名字。”我由衷地赞叹道。偷得浮生半日闲,光听名字就有一股浓浓的中国古风迎面而来,我喜欢一切具有中国味道的东西。
“吉吉,你留下这张名片干什么?”妈妈奇怪地看着我。
“没什么,留个纪念而已。”我小心地把名片塞进钱夹里,“我猜这个易浮生不是一个餐厅老板这么简单。”
闻言,妈妈脸上的奇怪神色更浓,杨少波则是紧紧地盯着我。
“有个人曾告诉我,身份愈不同凡响的人愈追求简单。这张名片乍看之下很普通,但是它的质地却暴露了某些东西。”我漫不经心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若有所思地说,“北京……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啊……”
“那孩子真这么说?”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放声大笑,“真是个世故得让人觉得可怕的孩子。”
杨少波无奈地看着眼前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浮生,那家店真是你开的?”
“没错。”易浮生想到了什么似的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要不然也不会看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进餐的景象。”
“别、别胡说!”杨少波连忙摆手,“我们只认识了两天而已。”
“两天——”易浮生拖长了声音,“两天就让你把自己的住宅电话留给了那个孩子?少波,不要否认,你对那位美丽的单身母亲有好感。虽说人家带着孩子,但毕竟是自由身,我相信杨伯父会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的。”
杨少波沉默了。
见状,易浮生不由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拍拍杨少波的肩膀,放缓声音道:“少波,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过去那个女人的事并不是你的错,值得为了她折磨自己这么多年吗?看看我们这些一个院子长大的好兄弟,个个都成家立业,有了幸福的家庭,就连我也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只有你一个人白白错过了大好姻缘……少波,你已经32了,不要再让杨伯父为你担心了!”说到后来,易浮生加重语气,脸色也严肃起来。
杨少波抬起头,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我知道……我知道大家都很担心我,让我再好好想想吧。”
易浮生摇摇头,却也不愿再逼他,转身从柜子上拿下一个文件夹,递给杨少波。
“这是上面的指示,让你去T市一趟。”
T市?杨少波一震,然后狐疑地盯着眼前的好友。
“不要这么看我,我保证这绝对是一种巧合。”易浮生没好气地说,心里想的却是两个人居然这么有缘,看来真得好好考虑撮合的可能性,“T市有一个新近崛起的天源集团,上面经过调查,怀疑有些黑幕,而且牵扯面比较广,所以你要先去一趟。”
“明白!”提到任务,杨少波绝不含糊,他接过文件夹便一刻不停留地离去。
T市
“阿煦,这就是你对付天源的计划,会不会太仁慈了一点?”我舒服地靠在真皮沙发椅上,懒洋洋地翻着手里的一份文件夹。
方景煦转过头瞥了我一眼,又立刻埋头到手上的工作中去了:“那又能怎么样,做得太明显会惹来一个强大的敌人,他们并没有重重得罪我们。”
“……哼,便宜他们了!”我恨恨地嘟哝了一句,然后起身走到方景煦身后,看了半晌后抚着额头呻吟道,“你简直不是人。”
两台高配置的电脑,通过密密麻麻的数据线连接在一起,方景煦就坐在这个庞然大物面前,左右手分别操作两个键盘,单手操作达到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地步。他交替看着两个屏幕,脑子里飞快地进行相关的程序运算,手上的速度却始终没慢下来。
这种一心二用是方景煦参加全国珠算比赛后的“进化版”,他不是电脑天才是什么?
“省时间。”方景煦丢给我一个回答便不再搭理我。
我无语。
“听说你终于要跳级进中学了,天才?”我突然想起方伯母告诉我的这个消息。
“嗯。”
“呵呵,那正好,我们可以成为同班同学了。”
键盘敲击声戛然而止,方景煦转过头奇怪地看着我:“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决定跳过小学直接进一中,家里和学校都已经同意了。”我简洁地说。
绑架!
两个小学生天才同时跳级到一中,这件事让整个一中和媒体沸腾了。
天才之一不用多说,不就是这个小城市颇有名气、经常在电视上露脸的方景煦嘛!他辉煌的业余比赛成绩和全是满分的入学试卷,让一中的校长险些把嘴笑歪了,自己绝对捡到个宝啊!
天才之二有些意外,居然以进入小学的年龄也考进了这所市重点之一,成绩虽然逊方景煦一筹,但高智商绝对是勿庸置疑的,何况年龄差还摆在那儿呢!细细调查下来,校长吓了一跳,这居然是个精通琴棋书画的孩子,而且还参加过一次钢琴的国际大赛。不用多说,校长同样要定了这个宝。
一天之中连续发掘两个本校(校长已经自动归为本校的)的明日之星,据说一中的校长办公室一整天都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而同中的校长办公室则传来不断的咆哮。
“觉得今天怎么样?”方景煦背着书包走在我旁边,咧开嘴笑着。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倒好!一张冰脸吓跑了所有人,结果全过来纠缠我了……一群臭小鬼,我就不明白,他们对我的性别有那么好奇吗?”
“要怪就怪你自己。”方景煦耸耸肩,丝毫不同情我的处境,“居然还‘分身’出一个宓儿的女性身份。”
提到这个,我顿时得意起来:“怎么样,宓儿很厉害吧,就连你第一眼也没看出来。”
以前一直以为易容术是小说中才存在的玩意,却在巴黎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化妆师,他可以成功地给一个人“换”上不同的脸,即使转换性别也不在话下。他告诉我,要变成另一个人,除了必要的服装妆容外,还必须改变自己的步态和说话行为习惯,即利用细节的改变来让熟悉你的人产生错觉。
这种也许只有特工才用得到的技巧让我大开眼界,我立刻在自己身上实验了一番,其结果就是产生一个名为“宓儿”的我的半身。
我本来就是女孩子,如何模仿一个女孩子的说话腔调和小姿势,对我来说简直就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所以“宓儿”的成功是让那位化妆师也赞不绝口的。
“阿煦,那辆车有点奇怪。”我指向离我们不远的一辆白色小面包车,随口说了一句。
方景煦顺着我的手指望过去。
奇怪的事发生了,本来慢得如同乌龟爬的面包车在我们的注视中突然加速,猛地冲到我俩的身边。阿煦下意识地就要往道路边躲,谁知,车门一下子拉开,从里面冲出一个金毛年轻人,动作迅速地捂住方景煦的嘴巴,一把拖进了车厢,接着车子一溜烟地开跑了。
从发生到结束,过程不超过半分钟。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整件事的进行,却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这样一件事:
方、景、煦、被、人、绑、架、了……
我站在无人的道路上呆呆地望着汽车消失的方向。
“吉吉,待会儿警察叔叔问你事情,你一定要仔细地回答,知道吗?”奶奶担忧地叮嘱我。
我看了看满屋子的陈家人和方家人,点了点头。
“吉吉,你一定要想清楚啊!”方伯母说着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方伯父连忙轻声安抚她。
“你就是吉吉?不要害怕,我们只是问你几个问题。”几个脸色严峻的警察尽量挤出和蔼的神色——也难怪,光天化日之下绑走小男孩,还是一个众所周知的天才,这无异于往公安部门脸上甩了一个重重的耳光。
“首先,吉吉,你能不能把那辆车的特征描述一下,最好能说出车牌号。”一个女警察和颜悦色地开口。
“那是辆白色面包车,东林牌,车牌号是××××××,车上除了驾驶员,有两个人,一个人躲在车里看不清楚,另一个人大约二十五六岁,短发,染成黄|色,戴着耳环,脖子向下有青龙刺青,穿着一件蓝色羽绒服,下身是普通的黑色棉裤,他的左脚稍稍有点跛,右手露出一条很粗的金链子。驾驶员是中年人,左脸眼角处有一道刀疤。从他们的行动来看,这是一起蓄意绑架事件,他们的目标毫无疑问就是阿煦。”
所有的人都吃惊地望着我,那个做笔录的警察甚至连笔掉到了地上都没有察觉。
“不要怀疑,我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记这些事对我来说轻而易举。”我淡淡地告诉那些面面相觑的警察们。
“……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个看起来是头儿的中年警察略带激动地向我确认。
我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我坐在飞驰的汽车上,目光紧紧注视前方。
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警察,那就是我和方景煦之间特殊的“心灵感应”。既然方景煦曾经靠这个救过我一次,那么我也可以同样救出他。
“白大哥,能不能再快点?”
白天飞苦笑:“吉吉,你确定阿煦真的被带出了T市?”
“我肯定。”事实上我也非常吃惊,也让我更加确认了对方的计划之详密。
惟一疑惑不解的,就是究竟是谁绑走了阿煦,难道只是单纯的索要赎金吗?
不,不是,我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吉吉……我觉得……你不应该单独跑出来……”
“不是还有你吗?”我一句话堵死了白天飞。
“放心,我留了一封信,无论如何,我也无法坐等在那里,阿煦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他。”我沉声道。
白天飞看看我,终于点了点头。
车子行驶进T市下属的四县之一,关台县。
朝最偏僻的郊野开去,人烟越来越稀少,甚至连房屋也不多见,只有大片大片的农田充斥视野。
这个地方无论是我还是白天飞,都是全然的陌生,但我可以肯定方景煦就在这一带,而且感觉越来越强烈。
最后车子在一座有点像庙宇建筑的房屋前远远停住。
“就是那里!”
白天飞吃惊地差点咬住舌头:“吉吉,你没有搞错?那里可是孤儿院!”
“我知道。”我丢给他一个不满的眼神,“你给我在车上呆着,记住不要被别人发现。”
“等一下!”白天飞这回是震惊了,“难不成你……”
“没错,我单独进去。”
“不行,太危险了!”白天飞一把抓住我的手臂。
“你一个大男人进去是打草惊蛇,还不如我偷溜进去。”我试图和他讲道理,“我知道阿煦确切的位置,保证可以在尽量不惊动那伙人的情况下找到他……当然,如果我一刻钟后还没回到车上,你就立刻打电话给警察。”
“不如现在就打吧?”
“不行,一来警察惊动太大,对方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阿煦带走;二来……我总觉得,这件事恐怕还有内幕,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我皱着眉头道。
“……那好吧,记住,一刻钟,千万不要逞强!”白天飞见无法阻拦我,也就不再坚持,神色凝重地目送我下了车。
凭借着特殊的感应,我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一间看上去就很古老的小屋子前。
“Shit!”我看着门上那个大号铜锁目瞪口呆。
没办法,我只能压低声音凑上门缝向里喊:“阿煦,阿煦,你在里面吗?”
没有人应答,甚至连一丝动静也没有。
看来不是晕了就是被捂住了嘴巴,我很快下了判断。
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钥匙,可是这么大的一块地方,到哪儿去找它呢?
焦急的我并没有发现,身后一小片灌木丛中一双静静窥伺我的眼睛。
“话说回来,孤儿院的人都到哪儿去了?”突然意识到周围静得可怕,就好像偌大的地方只剩下我一个活人一样,空气中弥漫着近乎诡异的气氛。
要怪就怪这里的房子实在太老了,青砖、朱门、横梁、水井……明清风格的建筑让我一下子就联想到一个词:阴宅。
我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努力赶去脑中多余的想法——陈吉儿最怕两件事:鬼和虫子。
所以当听到灌木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时,你可以理解我当场想要昏厥的心情了。
不过幸好在马克思唯物主义思想的洗脑下长大,我没有拔腿就跑,而是自认很中气十足地大吼了一声:
“谁在那里?出来!”
灌木丛停止了异动,紧接着从里面缓缓伸出一只手……
“小弟弟,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我面色不善,语气更是不佳。
在被吓得半死后,突然发现对方只是一个小鬼,还是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鬼,任谁都会产生一种想扁人的冲动。
但是在看清眼前小鬼后,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不论是脸还是身上的衣服,脏得就像在尘土堆里打过十来个滚,看不出原本的样子;面黄肌瘦,手脚细得简直一握就可以拧断似的,典型的营养不良。
这孩子无论怎么看,都会让人不自觉地往“虐待”两个字上想,但考虑到这里是一家穷乡僻壤的小孤儿院,经费情况也无法让孤儿们得到怎样的好待遇就是了。
念及此,我不禁摇了摇头,取出一块手帕。
“喏,自己擦擦。”顺便说一句,我还有轻微的洁癖。
眼前的孩子瑟缩了一下——没错,是瑟缩。他睁大眼睛看着我,我可以看到他纯黑色的瞳孔中映射着无神和某种不知名的恐惧——他在害怕着我。
“人……人……救……”努力地从喉咙中滚出声音,他断断续续地发出破碎的字节。
——典型语言障碍,但我还是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你是说,里面有人?”
孩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接下来一番极其费力的交谈中,我好不容易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孤儿院的所有孩子都被带去公园玩了,独独眼前这个孩子被留了下来,也正因为此他亲眼看见几个来历不明的人闯进孤儿院,把一个孩子锁进柴房中就急急忙忙离开了。
听了他的一番话,我喜出望外地打算喊白天飞进来救人,然而这时,一阵脚步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一波三折的解救
“你怎么把这个孩子也带出来了?”
“来不及让他藏起来,就把他一并带回来了,你就当我同情心泛滥好了。”我看了一眼后座上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
“可惜功亏一篑……这群混蛋要把阿煦带到哪儿?”白天飞盯着孤儿院门外停着的黑色轿车以及几个刚刚走出的彪形大汉。
“不知道。”我的目光紧紧追随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阿煦被他们中一个横抱在怀里,不知是昏过去还是怎么着,眼睛紧闭,手臂无力地垂下。
“我一定会救出你的!”我握紧拳头暗暗发誓。
车子一路跟随来路不明的绑匪,最后在郊区一个大型仓库前停下。
眼看黑色轿车缓缓驶进仓库内部,如果没猜错,主谋者应该就在那里面。
白天飞拿起手机,却愕然地发现没有任何信号显示,我的也是一样。
“没办法,这里不在服务区内。”我作了个无奈的手势。
“现在怎么办?”
我沉吟了一会儿,抬头一笑:“那还用说吗?”
白天飞默契地开始活动起头部和手指。
仓库很大,数十盏灯泡齐齐打开也无法照亮每一个角落,足以容得下两个人藏身。
然而等白天飞和我从箱子后探出头来时,眼前的景象让我们大吃一惊。
中间一片很大的空地上集聚着数十个打手似的人物,还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昏迷的方景煦被安置在一旁。
原本以为一个主谋加上三四个手下差不多顶天了,但现在这副光景让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某地下组织相中了方景煦那颗金脑袋,从而这么不计人手大费周章地绑架他。
但很快,那个惟一坐着、看起来地位最高的年轻人解决了我的疑惑。
“全叔,就是这个人吗?老爷子的养孙,据说和我们兄弟三人平起平坐的继承人之一?”他的声音阴沉,充满着暴戾之气,说到后来,语调不自觉地尖锐起来。
“是的,二少爷。”被唤作“全叔”的中年男人不卑不亢地弯腰说。
“哼!”年轻人似乎被这个回答刺激到了,他踩着急促的步伐走到方景煦跟前,声音又拔高了不少,“开什么玩笑!他才几岁?老爷子就想着把家业传给他?!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凭什么,啊?你说凭什么呀!”
“二少爷,这只是据说而已。”全叔淡淡地提醒已经陷入狂躁情绪的主子。
“无风不起浪!”被称作“二少爷”的人狠狠地回头瞪了全叔一眼,“老爷子一向脾气古怪,谁知道他快成浆糊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全叔脸沉了下来:“二少爷,请注意你说话的用词。”他说这话时的语气不轻不重,却偏偏流露出一种肃杀之气,即使是躲在一边的我也分明感受到了那份不可忽视的寒意。
二少爷立刻闭上了嘴巴。
不用再听下去了,我悄悄地缩回脑袋,和同样了然的白天飞交换了一个眼神。
想不到原来是这样——T市的黑道大佬李清云两年前为了解决白天飞的麻烦,收了方景煦做养孙,但那只是权宜之计,此后我们再未见过他,也很快将这件事情忘却脑后。
想不到两年后为了所谓的“继承人”,方景煦这个名义上的“养孙”被真正的李家后人盯上,陷入了一种本人并未察觉的巨大危险中。
——这就是大家族内部的权利斗争吗?我从心底由衷地感到厌恶。
“把刚从德国走私进来的新药给我。”二少爷低头打量了方景煦半天,嘴唇勾起一抹嗜血的微笑,朝身边的手下伸出手。
那名手下连忙从衣服内掏出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盒子,必恭必敬地递给二少爷。
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的盒子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冰冷的无机质的光芒。
原本一脸漠然的全叔在见到那个盒子后露出不可置信的讶然神色,等到二少爷打开后,更是由惊讶转为了震惊。
“不可能!这个药你是怎么拿到的?”他失控地叫出来。
“哼!老爷子口口声声说洗手不干了,还不是被我发现了他偷偷藏起来的一批药,我不过顺手拿了一盒,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好的药效,能够缓慢破坏一个人的脑神经系统却检测不出任何下毒证据,那群德国人挺行的嘛!”二少爷一边套上白手套,一边得意地说道。
“快把药给我!”全叔也顾不上尊卑了,气急败坏地去抢二少爷手里的注射筒和一个白色的小瓶子。
然而他刚跨出一步,三个壮汉便阻在他面前拦住了他。
“全叔,老爷子把你派给我的时候我就怀疑,现在看来你果然是老爷子的卧底!”二少爷冷笑着将瓶里的液体缓缓推进针筒。
见状,全叔脸色大变,他知道自己若再不出手,一切都晚了。没有时间犹豫了,他的眼睛里闪过冷酷的光芒……
“啊——”一声巨响后,一个铁塔似的壮汉“砰”地倒在地上,溅起尘土飞扬。
所有的人都愕然地向后面望去,包括二少爷和全叔。
一个穿着黄外套的年轻人还保持着跆拳道中踢腿的姿势,就这样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你是什么人?”二少爷怒气冲冲地喊道。
年轻人不回答,一个旋身,又踢倒一个喽啰,姿势潇洒至极。
“你们还楞着干嘛,上啊!”二少爷气疯了,向着手下愤怒地大吼道。
一群手下这才如梦初醒,一股脑地涌向年轻人那边。
“不许动。”一个细细的声音在这场混乱中显得极其微不足道,但二少爷并不这么认为,透过衣裳他觉得一个铁家伙抵在自己腰间,凭直觉他立刻认出那是一把枪。
一个天使般可爱的孩子露出灿烂的微笑仰视着自己,他的手指正扣在扳机上。
“叫他们都停下。”柔和的腔调中透出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和……杀气。
在那样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面前,二少爷竟然屈服了,他虽然暴躁,但绝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人。
“都给我停下!”
三秒钟后,仓库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或动一下,众人都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目瞪口呆地望着被一把枪连在一起的自家少爷和一个陌生的孩子。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白天飞的方向,见他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手上和注意力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地注视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
幸好,除了那个叫“全叔”的,其余人都在警戒范围外。
扫视了一眼安然自若的全叔,我直觉认为这个人不简单。
“二少爷。”我微笑着开口,但心里已经愤怒到极点,“您千万不要乱动,否则我难保手上一个不稳,你的小命就没了。不要怀疑我下手的决心,这里所有的人都听到,你刚刚要对那个昏迷的孩子实施威胁其生命的行为,作为第三人的我在这时出手,在法律上是属于正当防卫,不用负任何法律责任。”
“我知道,我知道,不要杀我。”二少爷忙不迭地把手高高举起,身体已经出现轻微的颤抖。
在心底狠狠地鄙视了他一番,我命令道:“把手里的药扔掉。”
“是是是。”二少爷连忙把针筒往地上扔去。
我密切注视着他手上的动作,却没看到二少爷脸上的一抹狡猾神色……
“唔——”我吃痛地叫了一声。电光火石间,情形已经完全颠倒过来,我双手被狠狠地绞在身后,枪也落在地上,被踢到了一边。
“想和我斗,你还嫩了点!”恢复自由的二少爷恶狠狠地说着,手里使上了劲。
好痛!从未经历过这种痛楚的我疼得冷汗淋淋,我怀疑手臂要被折断了。纵然如此,我还是忍住了差点出口的呼痛声。
“吉吉!”白天飞见状就要冲上来,却被二少爷喝止住。
“别动!如果你想他死的话。”二少爷晃出一把闪亮亮的匕首,“乖乖束手就擒吧!”
白天飞只得满脸不甘地停住脚步。
全叔暗中摇了摇头,准备出手了,但在看到二少爷身后的动静后不由得一愣。
“不……不……动……”那把枪被捡了起来,重新指向了二少爷。
“是你!”我惊呼道。那个在孤儿院认识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停在不远处,吃力地举着我的枪。
“放……放……”他害怕却坚定地说。
二少爷快疯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尽出来一些莫名其妙的小鬼,而且个个拿着枪对准他?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一个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在宽广的空间中响起:
“全都给我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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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太忙了,忙着交各科论文,再加上JJ时不时抽……所以有机会上就多传几章了。
新家庭
再次见到李清云,觉得他比两年前更显老了。
虽然他的腰板依旧挺得直直的,神情依旧带着君临天下的傲然,但他眼边嘴角的疲惫却告诉世人他是一个迟暮老人的事实。
我们现在身在关台县的一家普通宅院内,在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仓库中救了我们几个后,李清云就把我们带到了这里,一路上他都没有开口讲过一句话。
我无意打破这种沉默——无论是谁,面对自己的孙子做出这种事来,都会感到一种深深的挫败和心痛,李清云也一样。
“我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李清云终于开口了,“大儿子聪明沉稳,手腕精明,是领导我一手建立的地下世界的最佳人选,但是他十年前因为一场黑帮火拼去世了,留下三个从此无父无母的儿子;小女儿美丽善良,是个沾不得半分血腥气的娇娇女,她现在是本市一位高级知识分子的妻子,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三个人组成幸福美满的家庭。”
我静静地听着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老人的自述。
“对于三个失去父母的孙子我异常宠爱,但同时也严格地要求,我不能让我出生入死一手建立起的基业毁在自己的后代手上¬——但是三年前我发现,教育彻底失败了,他们不是成为纨绔子弟,就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甚至有一个私下里进行毒品生意。”
“我很失望,也绝望。但出于一个爷爷护短的心理,我告诉自己他们只是误入歧途,只要适时加以纠正,还是我李清云合格的继承人。只可惜……然后,两年前我发现了一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眼看到他,就想起了我早逝的大儿子。于是我认他做了养孙,不仅因为要帮他,更重要的是,我不自觉地将他和我儿子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我的眼神飘向里屋,方景煦躺在里面,他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然后我知道了那孩子的一些事,我欣喜地发现,这个孩子和我的儿子是如此的相象,以至于我常常想,为什么他不是我的亲孙子呢?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把我打下的天下交给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清云长长叹了一口气:“也许是我的这种想法不自觉地流露了出来,被我那三个不成器的孙子知道了,于是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麻烦,还差点被用上了那种药……”李清云一脸心有余悸。
“你放心,小建不会再来找你们的麻烦了,我已经对他做了最合适的处分——即使是我李某人的孙子,也要遵从我一手建立起的规则!”铿锵有力的话语代表着曾经帝王的骄傲,他的尊严不容玷污,就连血缘亲情也撼动不了半分。
“……你知道,阿煦不喜欢黑暗世界,但我们很乐意经常拜访一个爷爷,喝喝茶,下下棋什么的。”静默了一会儿,我慢慢地开口。
李清云定定地看了我半晌。
“……谢谢。”他脸上的皱纹似乎在这一声道谢中舒展开来。
当我们踏上回T市的道路时,绑架事件可以说解决得差不多了。
警方那边自有老爷子摆平,我们只要做个笔录就OK;方景煦不久便恢复了意识,身体没有什么大碍,我的手也没有断,真是可喜可贺。
惟一头痛的是家人的反应,唾沫星子溅了我满头满脸,最后还是装晕了事。但鉴于现在连方景煦也添了一笔的“绑架记录”,陈方二家从此决定,严格限制我们二人的活动范围和时间,以及以后上下学都由我的奶奶接送。
面对这个决定,我和方景煦当场傻眼,偏偏还不能驳回大人们正当的理由。
我的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啊,恨不得冲着那个造成这一切的混蛋再踢两脚。
开玩笑,现在凤凰集团越做越大,如果拥有最高决策权的二人被下了“门禁”,我很怀疑这么一个大公司的内部能不能顺利运作两天。
最后还是李老爷子替我们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将认了方景煦做养孙的事郑重其事地向两家人做了宣布,然后在T市现在公认服务最高级、消费最昂贵的“风雅楼”大摆筵席,美其名曰“见见面,拉拢拉拢感情”,席间顺势送出了一个专门保护我们二人的超级保镖——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仓库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全叔。
李老爷子风趣和优雅的谈吐给陈方两家人留下极佳的印象,再加上有哪个骗子有这么大的手笔,砸下白花花的银子来请客?所以这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两家人极其放心、极其高兴地将我和方景煦二人“双手奉上”,方爷爷更是和李老爷子相谈甚欢,约好日后在棋盘上一较高下。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和方景煦之所以这么做,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方景煦做爸爸了……
“我才几岁?就要收养一个三岁的孩子了?”方景煦脸臭臭的,“你看漫画看傻了吧?”
“我不管,我就要你收养他。你看,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叫方祈安。”我为怀里洗得干干净净的小孩子细心地擦干头发。
“我不反对你的决定,从某方面来说他算救过我们……但是你不觉得,让成|人来收养对他的成长更好吗?譬如说张清林和路栾。”方景煦苦口婆心地劝我。
我看也不看地抛给他一个小纸片:“这是你的身份证,阿煦。从法律上讲,你是拥有固定经济来源且有抚养能力的成年男子——虽然是假身份。”
方景煦直翻白眼。
“安安,你记好了,以后你不用回那个孤儿院了。”想到孤儿院院长把所有孩子带出去玩独独留下她最不喜欢的安安,我就一阵气愤,“以后我是妈妈,方景煦是爸爸。”
看着乖乖任我揉来搓去的小安安,我忍不住在他的额头响亮地亲了一下。
“我说,吉吉。”方景煦懒得纠正我的称呼,“你该不会把这当成过家家酒了吧?”
我的手一顿,然后仔细地思索了半天,恍然大悟:“好像是哦!”
“……”
刚刚落成的“凤凰盛世家园”,是T市最昂贵的楼盘之一,属于高档住宅区。
凤凰集团涉足房地产行业众所周知,但它一向定位于中下层经济型住房,进军高档地产业是第一次,毫无疑问也是成功的一次。
小区整体是欧式风格建筑,采用半智能化管理,环境优美,绿影婆娑,一个蒙住双眼手持剑与天平的女神雕像喷泉坐落于小区入口处,保安用警惕的目光盯着每一个可疑人物。
虽然价格不菲,但楼盘的销售还是异常的火爆,毕竟住在这里首先就是身份的象征。这里超过90%以上的住户即所谓的社会精英阶层,超过一半以上的家庭都有自己的私家车,有的还不止一辆。
凤凰集团一向注重细节,除了二楼的住户有自己的车库,小区还专门在地下辟出一个大型停车场,而且防盗措施之严密,使得至今还未收到一起报案。
在盛世家园内,33栋建在人工湖附近,风景优美,视角绝佳。它顶楼的605室,乍看起来也是这些住户中普通的一员,但实际上它的主人来头极大,正是凤凰集团的两位金主。
“真不错。”打量着房屋内部的装潢,我高兴地打了个响指。
整体是我最喜欢的复式欧洲风格,由雕花栏杆螺旋梯贯通上下,楼上是风格各异的卧室和客房,楼下是大得不像话的客厅,纯白色色调,中间褐色地板上铺着一小块手织白色羊毛地毯,天花板垂下华丽的水晶吊灯,圆形玻璃桌上摆着一大束柯勒西百合。
另一头的餐厅相比较而言小了些,与开放式的厨房隔着一张大理石流理台,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柜子上摆放着不同用途的厨房用具,精美的银质餐具和水晶高脚杯被收在玻璃柜子里,闪着柔和的光芒。
我几乎是流着口水扑到可称得上华丽的厨房那边,心想这下子我快乐地照食谱做甜品的梦想终于可以实现了!
“陈吉儿。”
“干嘛?”我不高兴地回头。
方景煦抱着安安站在门边,他不耐烦地把垂到额前的黑发捋上去。
“把你儿子抱过去。”他几乎是磨着牙说出这句话。
“哦。”没有理由反驳,人家可是一路担负着照顾安安的重任,“来,安安,到我这边来。”
安安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乖乖地走过来攥住我的衣角。
“真乖。”我忍不住亲了他大得过分的黑眼睛一下,脑子里开始考虑如何养胖他,“叫爸爸。”我指向方景煦。
“……爸……爸……”安安含糊地滚出两个音节。
“嗯嗯。”我暗忖,看来有必要找一下那个顶着“心理医师”名号的张清林了。
说曹操曹操到,拖着一个大行李箱的张清林和路栾两夫妇出现在门口,顺便说一句,今天这两位是替我们搬家的“免费劳工”。
“就像你说的,他有典型语言障碍,另外,他有Autism(自闭症)。”张大医师在经过一些简单的诊断后,告诉我这样一个结果。
“有机会治好吗?”
“当然。根据你的描述,我想应该是孤儿院的环境造成了他的这种性格。不过他才三岁,只要生活条件良好,是完全可以治愈他的心理疾病的。”
“是吗……”我轻轻抚摸着怀中紧紧抓住我手指的安安,他实在太瘦小了,凸起的骨头咯得我生疼。
但是他有一双纯净如黑水晶般无瑕的眼睛,给人的感觉简直和方景煦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正是因为这双眼睛我才决定带回他。
“听说自闭症的孩子一般数理能力强,智商高,堪称天才,你倒是和你的爸爸挺像的嘛!”我开玩笑地俯下头说了一句。
方景煦不理会我的调侃,径自打着哈欠站起身,“累死了,我先上去睡觉了。”
走了几步后他又回过头来,“嗯……安安,你要不要一起过来?”
安安眨巴了几下眼睛,仰起头看看我,露出一个羞怯的微笑,尔后站起身走到方景煦身边,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牵着手上了楼。
我满意地点点头,看来“父亲”已经开始进入角色,而这对“父子”之间的相处也意外的融洽,至少我看得出来,安安相当地粘方景煦。
“真不敢相信,他们是‘父与子’的关系。”路栾坐在我身边,喃喃说道。
“也只有吉吉做得出这种事了。”张清林客观地进行评价。
法国来客
新居的书房位于二楼,以黑色做主调,顶到天花板的内嵌式藏书架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大小不一的专业书籍——光是收拾这个就花费掉了我和方景煦三个小时的时间,还不算那些闲时读来消遣的书。宽大的书桌上则堆满了公司文件和书面资料,最后为了放下台式电脑和笔记本电脑,不得不把剩下的胡乱堆到了地上。
我摇了摇头,刚刚搬进来便是这副模样,可以想见日后该是如何地拥挤不堪了。
方景煦坐在书房内惟一一张老板椅上,支着额头蹙紧眉头,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他正在浏览手头上的一份蓝色文件,一脸忠厚老实相的全叔现在是我们的管家,他必恭必敬地站在方景煦的面前。
“李爷爷这是什么意思?”方景煦敲敲手上的蓝色文件。
“如小少爷所看到的,老爷吩咐将几个下属企业划到您的名下,它们的总资产约为2.2亿人民币,所有法律移交手续都已办好。”像是看穿方景煦即将出口的拒绝,全叔以公式化的口吻加上最后一句。
“李爷爷呢?”方景煦决定直取核心。
“老爷刚刚飞往拉斯维加斯度假,临走前他说,这是送给您的新年红包,并且相信您创造财富的能力。”
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留啊,果然是条老狐狸。我在一旁事不关己地喝着果汁想道。
“2.2亿……好大的红包啊!”方景煦苦笑着把文件丢到一旁。
“还有另一份礼物,老爷吩咐一定要亲手交给您。”全叔变戏法似的又递上一份红色文件。
方景煦深深叹气,希望不要是一栋豪宅或是一辆跑车才好。但当他翻开文件的第一页,看清了这份“礼物”所代表的份量后,方景煦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老爷说,二少爷的私人物品中清理出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他知道目前小少爷肯定需要它,所以就命我送过来了。”全叔微笑着解释。
“……真是一份好大的礼啊!”半晌,方景煦喃喃说,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无若无的笑容。
我非常了解这种笑容所代表的意义,它通常代表着,有人要倒霉了。
我捧着一杯热茶,把自己陷进柔软的沙发中,静静地想着心事,时不时抬头望一眼墙上的时钟。
本来这个时候我是应当在宏清大厦,凤凰集团的总部同方景煦呆在一起,按照先前的计划,反击天源的网已经悄悄地缩紧了,今天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日子。
但是我在接到一个电话后毫不犹豫地修改了行程,这也是我还留在新家里的原因。
宠溺地望着坐在地上好奇地翻着一本画册的安安,我不禁微笑,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时钟指向十一点后的几秒钟,清脆的门铃声打破一室静谧。
“欢迎来到中国。”我拉开防盗门,冲着来人微笑。
外面的走廊中站着一位异国少年,白发紫眸,裹着一件米色的长风衣,整个人充满了难喻的清澈美感。
“麻烦你了,叶姐。”宏清大厦前的广场上,我把安安交给早已等候多时的叶琳。
“没事,这就是我们董事长传说中的儿子方祈安?”叶琳笑得“不怀好意”。
安安不乐意了,一脸泫然欲泣,把手努力地伸向我:“……我……不……”
“爸爸在上面,乖。”我给了他一个安抚似的吻,在看到他安静下来后才放心地离开。
阿尔弗雷德•哈布斯堡阁下“纡尊降贵”地站在不远处等我。
“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抚养小孩了。”完全就事论事的口吻,似乎这件事情在他的眼中,再正常不过了。
我一点都不奇怪他的态度,如果哪天这位拥有了常人一样大起大落的情绪,那才叫奇怪呢!
“难得来中国一趟,我带你逛逛吧。”和这个人站在一起,我似乎又回到了在奥米伽堡的日子。我不是陈吉儿,而是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一口标准牛津英语的Alan。
我不是不会讲法语,而是在那边大部分人的认知中,我的英语说得这么好,相比而言法语一定学得很糟糕。于是我也就“顺应民心”地当作一种默认。
对于我的建议,阿尔弗雷德带着贵族特有的矜持气质微微颌首。
“兰斯最近怎么样?”因为是用餐时间,我首先将阿尔弗雷德带到了东门街的一家“Flower”餐厅,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汹涌的人潮——临近春节,乐福家超市迎来了一年中最大的考验,来这里购买年货的人恨不得把整个超市搬走。
要不要考虑从附近县市紧急调来供应物资?——这是我兴起的第一个念头。
随即又哑然失笑,看来我有职业病的征兆了。
“Not too bad。”阿尔弗雷德给了我一个值得揣摩的答案。
我笑了一下,目光无意识地定在窗户上倒贴的大红“福”字上,虽然这里是西式餐厅,但毕竟是中国主人,该有的喜庆气氛还是少不了的。
“中国的春节很热闹的,如果能多留几天,就干脆过个年再走吧。”我淡淡地发出邀请。
他瞥了我一眼,瞬又波澜不惊地垂下眼皮,把一块切好的西班牙火腿送入口中:“不了,明天的飞机,访日公演。”
不得不说,这些动刀动叉的事,在眼前这人做来,就是多了一份旁人学不来的优雅。
又交谈了几句便无话可说了,我停下来喝水,这才发现我们这一桌已经成了全场注目的焦点——
开始进餐后,阿尔弗雷德就把掩饰用的墨镜和帽子卸了下来,虽然在资讯相对闭塞的大陆不必担心被认出身份,但无奈此人“天生丽质”,再加上显眼的外国人身份,没有人会把他自动归为“路人甲”的角色,投射在他身上的视线都恨不得灼出几十个洞来了。
当然,我还从未见过这位大人什么时候想到要顾及旁人感受,但和他同桌的我就比较痛苦了,扫视完他顺便扫个我是人之常情,偏偏我这人讨厌做“观赏性动物”。
接下来的时间在沉默中度过,那位属于沉默寡言的主,而我想着尽快结束这顿午餐。
春节在即,在重视家庭伦理的中国人心中,此刻即便远在异国他乡也必要回来与家人团圆。
当看到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筑物和熟悉的人群时,江云霞无疑是激动的。没有巴黎的精致与时尚,但正是这里的喧闹和平凡让自己觉得分外亲切。
一种名为“家”的感觉。
当然,记忆里的T市变得太多了。不知什么时候,大街上的咖啡馆和西餐厅多得几近让自己眼花缭乱的地步,而面对东门街上几栋时代气息浓郁的百货大厦,更有让她一瞬间回到了巴黎的错觉。
听说这全是这两年新近崛起的两大集团的下属产业——凤凰与天源,而前者又要比后者规模稍大一些。
把目光投向手中的《Youth》——同样也是凤凰旗下的平面媒体,上面介绍的几乎全是当今世界最尖端的潮流资讯,江云霞在巴黎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所以对这份杂志的潮流敏感度真是相当吃惊。
《Youth》共有三个版本,除了时尚版还有游戏版和动漫版。江云霞对另两个不感兴趣,但她也看到,书报摊几乎被穿着不同校服的孩子们压垮,当天刚刚送到的杂志瞬间抢购一空。
“同志,打扰一下。”一个陌生的男声突然响起。
江云霞侧头望去,一个高大英俊、清逸儒雅的青年男子站在她面前。
“请问永华招待所怎么走?”他朝她彬彬有礼地微笑。
“一群废物。”
一条又脏又暗的小巷子里,阿尔弗雷德•哈布斯堡阁下极尽轻蔑之能事地冷哼道。
地上躺着三个哭天喊地的小混混,看来个个伤得不轻。
我在后面摇头,谁不好抢,偏偏来踢眼前这块铁板。因为对方是单身的外国少年就心生歹念,殊不知这位已经早早拿到空手道黑带,而且脾气也不是特别好的主。
“哼!”阿尔弗雷德不屑地自三人身上跨过。
“小子,打完了就想走了?”一个嚣张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我抬头望去,一个就差在脸上写着“我很不良”的黑衣年轻人抱着双臂堵在巷子口。
“东哥东哥!快救我们啊!这个小洋鬼子,你看他把我们兄弟打成什么样了!”地上的几个小混混一看到他就像见到亲爹娘似的哭天抢地起来,争先恐后地把脏水尽往阿尔弗雷德身上泼。
阿尔弗雷德皱了皱眉头,他虽然听不懂中文,但也知道来者不善。他索性停住脚步,冷冷地打量着对手。
“操!你妈的连个小孩子都打不过,以后还混个屁!”东哥先冲地上哭爹喊娘的混混三人组骂道,随即抬起头来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行啊,小子,看你年纪不大,能把那三个东西打成这样,你还是第一个。”东哥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不过中国人有句话,打狗还得看主人,这三个虽然不成器,但好歹也是三条忠心的狗,我呢,最不喜欢别人做踏我脸面的事了。”东哥一边说着,一边活动着手指慢慢上前。
随着他的逼近,阿尔弗雷德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凭直觉,他知道这是一个强劲的对手,这从对方密不透风的防守可以感知到。
也许我会输……阿尔弗雷德的心中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但很快他又冷冷一笑,输又如何,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强者弱者之分。
不过打算全力以赴的他好像忘了一件事……
“救命啊!杀人啦!”
互为敌手的二人都毫无例外地趔趄了一下。
我清了清嗓子,继续死命地喊:“啊啊啊!救命啊!杀人啦!……”
阿尔弗雷德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东哥开始目露凶光……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用英语告诉讲究光明正大不屑小人行径的贵族先生。
别说,这招还真管用——五秒钟后,一个人影冲进来。
“住手!都不许动!”
我得意洋洋的目光转到来人身上,但很快化成了一声惊叫:
“杨叔叔!”
无巧不成书
杨少波看到我也不禁楞住:“吉吉?”
“杨叔叔,果然是你,你怎么到T市来了?”我开心地冲他打着招呼。
“我……”杨少波想到正事,脸色为之一变,“吉吉,刚刚是你喊‘救命’吗?”他一边快速走到我身边,一边用警惕的眼神盯着脸色不逊的东哥。
“是啊是啊!”我点头如小鸡啄米,“地上的三个,抢劫未遂,被我的朋友打趴了;站着的那个,咽不下这口气来找麻烦。不过既然杨叔叔恰好来了,我们可以离开了。”
“小鬼,你倒蛮伶牙俐齿的嘛!”东哥不怒反笑,慢慢攥紧拳头,发出炒豆子似的声音。
“事实。”我翻了一个白眼,“东哥……我终于想到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我是飞哥的弟弟,如何,双方各退一步吧?”
“飞哥?”东哥一愣,随即脸一沉,“白天飞?”
“没错。”
“姓白的弟弟,真没想到。”东哥打量了我几眼,点点头,“姓白的我虽然不齿,但毕竟有两把刷子,今天的事就到这里,我以后也不追究了。”
“多谢东哥。”我微微一笑。
“哼!”东哥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地上的三个混混顿时傻了眼,互相对视一眼后,连忙忍着痛爬起身大呼小叫地追了出去。
“吉吉……”杨少波好像越来越倾向于做“目瞪口呆”的示范——当然,是在我的面前。
“杨叔叔,接触的事多了,懂的也就多了。”我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想了想又问道,“对了,杨叔叔怎么到T市来了?旅游吗?”
“啊?啊,嗯,是的。”
“但是你的休假不是只有三天吗?”
“这个……我到这里有点事,看一个朋友。”杨少波含糊地回答。
“这样啊……相请不如偶遇,杨叔叔不急的话,和我一起逛街吧?这回让我尽一回地主之谊!”我兴致勃勃地建议。
“不,不用了。”
“应该的应该的。”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牢牢拽住他的手往外走,顺便不忘招呼阿尔弗雷德。
“这位是……”杨少波看到他显眼的白头发又是一愣。
“外国友人,从法国过来看我的。”我笑眯眯地介绍。
出了巷子口就看到一个女孩子一直忐忑不安地朝这里望。
等到走近了才发现居然又是一张熟面孔。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认识的全凑到一块去了。
“是你!”女孩看到我的同时惊呼出声。
“好久不见了,江……云霞。”从马尔曼医生那儿听到的,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
“你们认识?”杨少波一头雾水。
“嗯,在法国有过一面之缘。”我礼貌地冲惊疑不定的她笑笑。
“原来如此,江小姐是为杨叔叔带路啊!”咖啡店里,我拊掌道,一颗提起的心终于放了回去。
还好还好,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我暗想。
接下来气氛活跃多了,不过说白了也就是我和杨少波两个人说说笑笑而已,另外两个都默不作声地喝着自己的饮料。
——江云霞很迷惑,或许是古堡里谜一样的身影给予她的印象太过深刻,她反而不太能接受眼前这个和普通孩子无异、快乐地笑着的“艾伦”。也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她始终觉得,他应该慢慢长大于那个繁华若梦的世界,终将在某一天,成为一个散发着致命诱惑的优雅男子……
咖啡店的一隅,电视机正在播送新闻:
“……光丹保健品有限公司所生产的保健药物经确认含有非法致癌药物成分,现全国紧急停止销售,请广大市民……目前天源集团仍未对此事作出任何表示……”
正在和杨少波交谈的我闻言一顿,随即趴在桌子上很没风度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其他三人明显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
“吉吉,你没事吧?”杨少波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没……没……事……”我把眼泪揩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天源啊天源,这回你算是彻底栽了吧,栽在我和方景煦为你精心设计的陷阱里。
“光丹事件”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大阴谋,但与历史轨迹不同的是,它没有在如今保健品市场大热的形势下被国内某知名营养品集团收购,而是被意图进入这片领域的凤凰和天源一前一后相中,最后在凤凰的“有苦难言”中落入了事先打过“招呼”的天源手中,一跃成为天源旗下最火的产品。
但谁也没有想到在光丹保健品大卖的情况下,却被药检局好死不死地“恰好”验出违禁成分——哗然一片,但所有光丹药品停售是不争的事实;这还不算最坏的,屋漏偏遭连夜雨,某媒体爆出一位老人服用光丹后被发现患上癌症的新闻,无论这两者有否因果关系,总之光丹彻底毁了,其影响比起“后来”的PPA事件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后的代价是这个牌子的销声匿迹,连带着那个收购它的集团赔进以“亿”为单位的RMB,更糟糕的是,声誉自此一落千丈,而谁都知道名声对于一个企业的重要性。
当年美国一个虚假的“星球大战”计划彻底拖垮了苏联,凤凰集团照搬此计,假意宣布即将进入保健品市场,并属意收购光丹企业。急不可耐的天源集团抢先一步——再没有谁比它清楚凤凰集团的算无遗策了——动作迅速地买下整个光丹,从反应到行动,着实令人叹为观止,相比之下,凤凰集团的表现就稍显“迟钝”,以至让对方捷足先登。
不过……如果孙志伟知道我和方景煦从头到尾就是设了个巨大的圈套让他钻,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
抢别人的财路就得做好放血的准备,我突然有些怜悯此时此刻焦头烂额的孙总裁了,如果阿煦再狠一点,加上从李家二少爷那儿搜到的秘密文件的话……
“杨先生,好久不见!”打开门的一刹那,妈妈的眼睛瞪大了,忙不迭地把远道而来的客人请进屋里。
“打扰了。”杨少波微笑着说。
“妈妈,我在街上碰到来T市看朋友的杨叔叔,就把他带回来了,怎么说也得请人家吃顿饭以报上次在北京的照顾,对不对?”我扑到妈妈的身上撒娇道。
“对~~吉吉好乖好懂事。”妈妈宠溺地刮了下我的鼻子。
“而且要妈妈自己亲手做才有诚意!”
“是是是,什么都听你的,我的小宝贝。”妈妈说着就要拿钱包下去买菜。
自从半年前和宋伯伯分手,搬到盛世家园28栋我为她买下的这套房子内,妈妈一直一个人住,平时也甚少下厨,因此冰箱里倒真找不着什么好食材。
“不用太麻烦了。”杨少波连忙摆手道,他是拗不过我的坚持才答应来我这里吃顿便饭。
“远来是客。杨先生,不必推辞了。”妈妈展颜一笑,语气却很坚决。
我在旁边捂嘴偷笑,好了,该帮的我已经帮完了,接下来的发展就“听天命”吧!
晚饭过后,在我的建议下,妈妈送杨叔叔去永华招待所,而我去华霖大酒店为即将出发去上海坐飞机的阿尔弗雷德送行。
“有时间回去看看他吧。”车子发动前的一刻,阿尔弗雷德突然冒出一句,他俊美的容颜在光影的交替中折射出一种奇妙的色彩。
“……我会的。”我笑着给了他一个道别的拥抱,“另外……我一直很想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一年前让我认识了他。”
“这个世界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正如人与人的相识一样。”阿尔弗雷德说,“我不会做让他不高兴的事,我也相信你的这份感情,所以好好珍惜吧。”
“我用我的一生起誓。”
“一生对你来说太长,不要轻易许下你做不到的诺言……但谁说孩子的爱憎当不得真呢……”
“安安,给我一个熊抱!”回到小窝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穿得像一团小肉包子的安安抱个满怀,然后在地板上“嘻嘻哈哈”地滚来滚去。
“这是什么?”方景煦拍拍客厅内的一个箱子。
“哦对了,我忘记拆礼物了。”我连忙一骨碌地爬起身,乐颠颠地去拿剪刀。
“兰斯送给我的乔迁礼物!中午由他的表哥亲自从法国送过来的!”我快乐地告诉方景煦。
箱子被打开,然后是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方形物体,我迫不及待地拆掉它。
“油画?”方景煦楞了一下。
一幅小型风景油画静静地呈现在我们的面前,画上是一片百合的海洋,白色代表圣洁,美得如梦似幻。
“这画上的是城堡的‘白百合园’,象征‘纯洁之爱’,我最喜欢的地方,没想到兰斯把它画下来了。”我爱不释手地举起油画细细观赏,“你知道吗,兰斯是个天才!他最擅长的是钢琴和绘画,就连他表哥、现在欧洲最著名的少年钢琴家也比不过他。他还作过一首名为《百合》的钢琴曲,好听极了!在法国,人家都偷偷地称呼他为‘百合公爵’呢……”
我就像一个盲目迷恋情人的少女一样喋喋不休地述说着兰斯的种种优点。
方景煦越听越头大,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我:“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那位风华绝代、举世无双……不过你不觉得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吗?”
“哦。”提及正事,我立刻肃然端坐,摆出洗耳恭听的乖宝宝模样。
方景煦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道:“今天的新闻想必你也看到了,不错,天源元气大伤,很长一段时间内是麻烦不断了……下面的问题就是如何处置那些文件。”
我连忙像个好学生似的举手:“方老师,我提议,斩草除根。天源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人,鲁迅先生也教导我们‘痛打落水狗’。”
“你以为有那么简单?没有东风,这些文件散出去也翻不了多大的波浪。”方景煦送给我一个白眼。
“那我们就借东风好了,从台面上的,从台面下的。”
“张市长和李清云。”方景煦和我相当默契,一下子就抓到了核心,“是个办法,但实行起来不容易。”
“没错,说白了,那是两条老狐狸啊!”我感叹,“五天后,我们要赴张家的饭局——你去就好了,居然还拖我下水,没人性的家伙……”
方景煦对我的咬牙切齿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还有李老爷子……亏我一直以为关于凤凰集团幕后老板的事没多少人知道,没想到还是被人家弄得一清二楚。”不然也不会大方送给方景煦上亿的资产。
“不要高估你的对手,也不要低估他。李清云是什么人?他打天下的时候我们的父母都还没出生,如果他不够有勇有谋,当初上面就不会暗中支持他一统J省的黑道。”方景煦一点也不意外。
“听说J省以前非常混乱,各种黑道势力盘综错杂,我想李老爷子年轻时的故事一定是一段荡气回肠扣人心弦的传奇。”我遥想当年情景,竟生出一丝羡慕之情。
“行了,少作白日梦,多拿出点实际行动。”方景煦毫不客气地敲醒我,“长江后浪推前浪,新的传奇该是轮到我们这一代来书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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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郁闷,越写越胆战心惊,越写越没信心了……
酒吧
这一天,我心血来潮去查询我和方景煦共用的瑞士户头,结果在看清上面的金额上嘴巴张成了“O”形。
“MY GOD……一个0,两个0,三个0……两亿美元!”
“刷刷刷”几声轻响,我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的符号。
“好吧,我来算一下。”方景煦一整天被我带着诡笑的自言自语扰得不胜其烦,不得不停止电脑前的工作认真地盘点起每一笔的进帐给我看:
首先是股票。
我这人说好听点是公私分明,说白了就是小家子气,公司的钱和我们两人的私人户头一向分得清楚,当初购买各大电脑公司的股票全是以我和方景煦的私人名义购买,如今94年股票如期上扬,收益巨大,特别是曾被预言“末日来临”的DELL,在果断放弃零销售模式后股票的上升空间之大,让全世界经济学家的镜片碎了一地。
其次是来自动漫与游戏的收入。
《口袋妖怪》如今在全世界大卖,在日本更是出现了一年比一年卖得好的诡异局面,再加上方景煦不时抛出的后续版本,以及提出的关于“宠物蛋”的想法,真正催发了这款作品的潜在内涵。连续两年牢牢盘踞软件销售TOP10内,《口袋妖怪—红、绿、黄》三个版本日本销量累计突破1000万,成为日本历史上最成功的电子游戏……任天堂现在不心疼了,虽然照旧分给方景煦一大笔美元,但GameBoy的新型号随着游戏的热卖销量一路攀升,这份业绩足以让任天堂笑得合不拢嘴。内山社长亲自给如今顶着“世界著名游戏著作人”头衔的方景煦先生发来贺电,并恳请对方务必在新年过后亲自来一趟日本,参加对方的周年庆典活动并与广大“粉丝”见面。
在日本,游戏无疑是《口袋妖怪》的天下,若论到动漫,“蔷薇馆”的名字现在可谓是家喻户晓。旗下的几部漫画作品无一不是响当当的火热大作,在日本街头随便拉几个人问问,没有一个不知道柯南、绫波丽、犬夜叉、佐为……的大名。日本所有动漫杂志排行榜的前三甲全出自蔷薇馆Alan的作品,田保川这几天不停地给我发“夺命连环Call”,无非就是某某公司有意洽谈动画事宜,以及Alan的新作品何时面世人民翘首以盼云云……可以说,日本人民可以不知道首相叫什么,但绝对不可以不知道“蔷薇馆”的盛名。
最后还有著名品牌WP的股权分红,以及我在法国做模特的报酬费。
“比尔盖茨说得没错,钱多到一定程度,也就只是个符号而已了。”我突然大发感慨。
“怎么,不为这两亿美元的零花钱‘发癫’了?”方景煦似乎颇为意外。
“在你的眼中,难道我是个见钱眼开利欲熏心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
“追求金钱和权利没什么错,这种欲望是人生的一面。”见我使劲拿眼瞪他,方景煦连忙笑着安抚我,“至少想把凤凰做大,淡泊名利绝不是你和我应该养成的品性。我只是希望……如果有一天我不在这个位子上了,吉吉你能继续领导凤凰集团。”
“阿煦,你是什么意思?”我顿时警觉起来,“什么叫不在这个位子上?”
方景煦沉默了一会儿,说:“吉吉,我有一个很重要的心愿要完成……也许它所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或许是你我不能想象的沉重……”
“听我说,阿煦。”我扳过他的肩膀,恳切地望着他道,“你让我觉得不安——我知道人类有许多强烈的感情会导致我们做出一些称之为‘疯狂’的举动,譬如说爱恋,譬如说仇恨……阿煦,你的秘密我不会勉强你说出来,但我希望你知道,上天赐予你第二次生命,不是让你浪费在报仇这件事上的,过去种种已如烟消云散,难道……不可以忘记它吗?”
听到我的最后一句话,本来一直安静坐着的方景煦蓦地抬头,几丝怒气迅速爬上他白皙的脸孔。
他冷笑:“说得轻巧,你能做到忘记过去吗?不能吧,那么就不要说这些无关痛痒的漂亮话!没想到你也是这种人……”说完,他轻蔑地望我一眼,不给我任何辩解的机会,站起身直接上楼回房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所以说,方景煦那个小子怎么欺负你了,让你哭成这样?”路栾手忙脚乱地抽着纸盒里的纸递给我,“告诉路姐,我帮你教训他!”她义愤填膺地说。
“不……不关……他……的事。”我一边拭泪,一边呜咽着泣诉,“是……是我……自己不好……”
“天啊,究竟发生什么事啦!”路栾以手抚额,觉得头痛不已,“你们两个都是理智冷静的人,怎么闹起矛盾来也是一发不可收拾啊……算了,今晚就住我这儿吧,反正你们两个也经常对家里说在我家过夜。”
“不了,我今天去妈妈家住。”我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吸着鼻子站起身,“安安这几天还是拜托路姐你们照顾了。”
“没事,那小子乖得很。”提到安安,路栾不禁笑了起来,“对了,还记得你把安安送去公司的那一次吗?他不吵也不闹,一直好奇地看着阿煦处理文件,叶琳就说,这孩子这么小就对金融感兴趣,将来肯定是一个优秀的接班人。清林也说,安安很聪明,和阿煦那个天才倒有点像,有时候看看,还真觉得有点父子样。”
“真的?”我也开心起来,“看来我要考虑提前教育了。”
路栾把我送到门口,担心地问:“真的不用我送你过去吗?”
“不用了,反正都在一个社区内嘛!”我揉揉红红的眼睛,笑着同她道别。
“妈妈?妈妈?”一连叫了几声,空旷的屋子都无人应答。
走到桌子边才发现压着一张纸条,大意无非是和杨叔叔出去了,让我去爸爸家吃饭。
“真是的,进展蛮快的嘛……”我咕哝着重新穿起鞋子,推门走进凛冽的寒风中。
不想坐车,就沿路慢慢地走着。大街上的年味是越来越重了,到处一派新年喜气洋洋的景象,但身处其中的我有些落寞。
一个人的时候总要想东想西,我的心情沮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差点又要当街哭鼻子了。
“嘿!在想什么呢!”一只手重重地落到我的肩膀上。
我惊讶地侧头望去,全身上下裹得圆滚滚的张清文咧着嘴朝我笑。
我抬头向上望,“黑猫酒吧”四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快进来啊!”张清文向我挥手。
虽然我知道,以我的身体年龄来说绝对不可以踏入这种地方,但心理年龄最终还是占了上风,我跟着兴奋的张清文走进去。
进去看了一下,店子倒挺大,就是暗了点,脏了点,破了点。可能不是晚上的黄金时间吧,客人也仅有零零落落几个,服务生们无聊地打瞌睡或是玩着扑克。
见我们进来,很多人讶异的目光投了过来。
张清文径自走到酒台边坐上去,不管酒保怪怪的眼神,翻了翻酒牌说:“给我约翰柯林。”说完他扭头看了看我,“吉吉,你要什么?”
“给我一杯Pink Lady。”
酒保瞠目结舌:“你们……”
“两个屁大的孩子,不去玩泥巴跑来这里学大人喝酒?”一声嗤笑紧接着在旁边响起。
我望去不由一愣。
“是你。”显然对方也认出我来了,他叼着一根香烟,神色不善。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啊,东哥。”我淡淡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我曾听说“黑猫酒吧”是T市某大帮派开的,一直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地方,不过后来在一次“严打”中被端掉,同时被整掉的还有这个帮派的老大……
“东子,在这儿干嘛呢——嘿!我这儿什么时候连小孩子都有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和张清文看着眼前完全能用“吨”位计算的大个头,同时倒吸了口凉气——张清文是因为对方的体积,而我是因为那张似曾相识的脸。
“爆炸哥。”东哥冲他微微点头,神情依旧懒洋洋的,“喏,那是白天飞的弟弟。”他用下巴顶了顶我。
肥肉脸微微皱眉:“阿飞?”他点点头,“是个人才,可惜不愿意加入我们。”说完用莫测高深的眼光打量着我。
我被这目光盯得毛骨悚然,不得已开口自救:“你是爆炸叔叔吧?我以前听宋伯伯提起过你。”点到为止,我相信对方完全可以理解我的意思——这还是我十八岁以后才应该知道的事,92至98年他和宋伯伯在走私业务上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
“宋伯伯?”爆炸眉头皱得更紧了,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你是周敏的儿子?!”
想不到我妈的名字会从这个黑道大佬的口里冒出来,我怔了一下才回答:“是的,我妈妈的确叫周敏。”
“太好了,原来是故人之子,你怎么不早说。”爆炸顿时热情起来,他亲昵地走到我身边坐下,“你妈妈还好吗?听说她和老宋分手了?”
这家伙,该不会想追求我妈吧?我在心里猛犯嘀咕,但脸上依旧一副天真:“妈妈很好,她现在和一个叔叔在一起。”
这句话是有歧义的,我正是要让爆炸想歪——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他产生任何妄想!
果不其然,爆炸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哈哈,是吗……”
又闲话了几句,爆炸便起身告辞,带着东哥朝角落里走去,那里有几个身份不明的人等着他。
“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小声嘀咕。
张清文看着我:“你认识那个胖子?”
“T市道上有名的大哥,这家店就是他开的……小心你的用词,他不是什么好鸟,听说身上负着几条人命,以心狠手辣出名。别看他长成那样,脑袋里精着呢。”我警告张清文。
张清文耸耸肩,不置可否,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角落里的那桌。
我啜了一口刚刚端上的红粉佳人,脑子里飞速地整理着思路:T市提前几年开始繁华,但有一点不可否认,黑道势力依旧很强大。李老爷子是上面选中的,但也只有整合一统的能力而无削弱的本领,真正使这些人元气大伤的,是98后的一次“严打”。
举个例子,别看东门街现在光鲜无比,以前可是爆炸最大的地盘之一。我和方景煦当初看中这块地盘时,偏偏谁都没有想到去和这位大哥打个招呼——之所以一直相安无事,现在想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老爷子悄悄地替我们摆平了……
我叹了口气,有光就有影,黑道完全不存在那是不可能的,中国大陆还算好,像97年以前的香港,黑道的嚣张那是有目共睹,据说香港电影业就深受其害,许多知名演员被手枪顶着头去拍戏,也发生过导演把黑道融资的电影拍砸了而被大卸八块。
可笑的是,我们尽量避免和黑色扯上关系,方景煦却是J省之王的干孙子……
夜幕降临,店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空气中一股呛人的烟味。
“张清文,我们走吧。”我晃了晃微醉的脑袋,说。
“黑猫酒吧”的夜晚不是我们该呆的地方了,混混太妹、谜幻药、瑶头丸才是这场灯红酒绿的主角。
步入寒冷却让人头脑清醒的夜风中,我打了个寒噤,缩了缩身子。
“吉少爷。”一个恭敬的声音响起,是全叔。
我瞥瞥他,不说话。
“请和我回去吧,小少爷很担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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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看金色琴弦,不错,真不错~
一天
我和张清文沿着河慢慢地走着。
“后面那人是谁?”张清文随口问道。
“方景煦的私人保镖,保护我是附带的。”我说。
“诶~~”张清文一脸欣羡,“保镖?那就是特别能打咯?”
“对啊,那又怎样?”
“总有一天我也要拿到跆拳道黑带!”张清文双手握拳,豪气万丈地宣言。
我斜瞥他一眼:“怎么,最近不迷游戏机了?”
“那种东西小孩子才玩。”张清文故作鄙弃地挥挥手,“男人嘛,总要能打才叫男人。”
“是,是,是。”我敷衍几句,“男人嘛~~”
“对吧~~”如果用漫画表现,张清文就是星星眼状热切地望着我,就差背后没有条尾巴摇呀摇的。
“唉……”我叹了口气。
“我到家了。全叔,谢谢你送我回来。”我站在奶奶家门口说。
“吉少爷不用客气,那么我先回去了。”全叔说,“我会告诉小少爷你今晚不回去了。”
“嗯。”
推开铁门,我首先喊一声:“我回来了。”
“吉吉回来了!”紧接着回应的是奶奶欣喜的声音,她匆匆地边在围裙上搓搓手边走出来,“吉吉,想死奶奶咯!”
“嘻嘻,吉吉也很想奶奶呀!”我绽开大大的笑脸抱住奶奶。
“吉吉。”
“方爷爷!”见到奶奶身后站着的老人,我连忙问好。
“怎么,阿煦没和你一起回来吗?”见我一个人,方爷爷脸上掩不住的失望。
“啊,是啊,阿煦他今晚住在路姐那儿……”
“爷爷。”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我讶异地回过头。
“阿煦!”方爷爷高兴地叫起来,眼前手Сhā在裤袋里的少年,不是自己的宝贝孙子还会是谁?
因为我和方景煦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这段时间和妈妈住一起,方景煦后来也住了进来),原本普普通通的一顿晚饭变成了两家人的圆桌聚餐。
觥筹交错中,我偷偷去瞅方景煦的脸——沉稳如古井不波,正襟危坐且目不斜视。
按理说这是方景煦的招牌表情,我平日里也见多了,但今天就是有些心惊肉跳。
实在是因为平时挺斯文的一人,生起气来好可怕……
“吉吉。”
我手一抖,钢琴声立刻漏掉了一拍。
“什么事?”我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弹奏曲子。
“对不起。”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翻过一页乐谱,“的确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方景煦抿着嘴,在我身边坐下。
“心情不好?”我体贴地问。
方景煦皱紧眉头:“嗯……也许,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烦心的东西也随之而来。”
方景煦绝口不提我俩争执的缘由,我也似乎忘了这件事似的,像平常一样与他说起话来。
“我大哥从美国回来了,明晚到家。”
“诶?”我停下演奏,侧过头,“这么快?”
“爷爷催得紧嘛,大家都不敢违抗爷爷的意思的。”方景煦随手拿下书架上的书翻起来,“我姑姑和姑父也要从北京过来,还有我大表姐刘晶晶。”
“学什么的?”我反射性地问了一句。
方景煦一愣,随即哑然失笑:“你对人才不会这么‘饥渴’吧?”
我反应过来也笑了:“晕……都成职业病了……话说回来,任人唯亲在凤凰高层泛滥啊,都已经有3个方家人了……”我拿眼去瞥“3个方家人”中的一个。
“怎么,不服气?”方景煦难得也顺着我的意思开起玩笑来,“要不你也塞你们陈家人好了,我不反对。”
“不公平!”我哇哇大叫,“你们方家可是书香门第,出来的都是人才,我们陈家平头小户的,哪比得过你们,再说你也知道我家有些内部纷争,虽说都姓陈,也仅比陌生人亲一步罢了。”
“那就没办法了,‘陈’家人……”
“不许拍我的头!会变笨的……”
我坐在椅子上,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
“你猪啊,睡了一天还睡!”方景煦坐在我旁边,毫不客气地敲我的头。
“熬夜写东西了嘛……”
现在是晚上6点,地点位于风雅楼的二楼雅间“惊鸿”。
“风雅”如其名,以格调高雅著称。即便是这样一个小房间,也充满了中国古典韵味。房中有古书,有琴,有字画,还有香炉袅袅燃着宁神静气的熏香,帘子的后面甚至还有两个古装打扮的女子低眉顺目地弹奏着古琴与琵琶……如此古色古香,置身其间甚至会让人产生穿越时空的谬感,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走进二楼的,必须要风雅楼认定的客人才行。
“是某对小夫妇利用了特权吧?”我“小声”地跟方景煦说着。
闻言,张清林和路栾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咳,吉吉,我爸好歹也是一市之长,如果在大厅里开席,难免有人会认出来。我们这是家宴,就不要有人来打扰了吧?”张清林颇不好意思地向我解释。
我挥手:“行了,我知道。不过事先说明,我绝不打折。”
张清林连忙点头。
“不过,看在我们是熟人的份上,呆会儿你们吃到的菜全都是风雅楼第一大厨何爷爷的手艺,如何,很有面子吧?”我说。
“行行行。”张清林哪敢说不,可怜的孩子,平日里被压迫惯了。
“是吉吉想吃何爷爷做的菜吧?”路栾摇头,一针见血地点出我的主要目的。
“……今天天气真好啊!”
“……”
不一会儿,张市长和路伯父并排走了进来,两人有说有笑,后面跟着各自的夫人和小小的张清文。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这二人谈笑风生的场面,就立刻联想起“钱权结合”四个大字来……
“爸,妈。”张清林和路栾连忙站起来,两边都叫了一声。
等到二人停下来,我和方景煦又接过来:“伯父,伯母。”也是两边各叫了一声。
“好,好,几个孩子都坐下来吧!”这里张市长最大,他首先笑眯眯地开口。
他和后来电视上看到的不太一样,要年轻许多(废话),标准的知识分子打扮,幸好没有啤酒肚。
落座后,张市长不急着和儿子儿媳说话,先细细地打量我和方景煦。
面对大人物的注视,我呵呵傻笑,方景煦眉目沉静。
“人家说英雄出少年,果然一点没错。”片刻后,张市长笑着开口。我注意到他这句话是对着方景煦说的。
“而且是位俊逸少年,只可惜我再没有女儿可嫁了。”路伯父接口道,一副满意至极的样子点点头。
“呀!多好看的孩子啊!”张夫人像发生新大陆似的叫起来,我迟钝地注意到她这话是对我说的。
“吉吉,好久不见,你更可爱了!”崔老师更是将我夸个不停。
果然,每次都这样,我似乎比较受小姐夫人们的欢迎,而方景煦备受大人物们的青睐。
看来我有做花花公子的潜质啊……我有点不恭地放任自己的妄想。
结果,方景煦和我成了这场家宴的主角,在各自的小圈子内出尽风头。
“呵呵,小方的事我会关心的。”饭吃到差不多时,张市长水到渠成地来了一句。从修辞手法来讲,这句话使用了“双关”。
“我很看好你哦!”路伯父不甘示弱,意味深长。
不明就里的崔老师和张夫人也连忙附和丈夫。
受尽众人夸耀的方景煦波澜不惊:“尽己所能。”
好,好一个不以物喜!我悄悄地对他竖起大拇指。
吃完饭,我们坐着张清林的车子回家,先回我们位于盛世家园的房子。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阿煦,差不多也到我们搬迁的时候了吧?”
我八岁的时候,所住的社区因为城市总规划而被拆除,在一家五口挤在一个约十平方米的小房子里三个月后,终于搬进了宽敞的新居——当然,这种憋气的事在这个时空绝不可能发生了。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盛世家园18栋103室,你爷爷腿脚不好吧。”方景煦掏出钥匙开门,“我们两家还是邻居。”
“那就好。”
换上拖鞋进屋,新请的保姆小蔡正在擦桌子,见我们回来了,连忙过来帮我们提东西。
“安安呢?”我问。
“在自己的房间看书,很乖的。”小蔡憨厚地回答。
“我上去看他,你先去书房吧。”我对方景煦说。
方景煦点点头。
进了二楼尽头的小房间,看到的是安安坐在地毯上安静地看着书的景象。
这孩子真像阿煦,我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看得懂吗?”我微笑着在安安的身边坐下,顺便瞄了眼书名:《几何图例实解》。
我晕!三岁的孩子看这个?!方景煦三岁的时候哪怕翻原版的《不列颠百科全书》我也丝毫不意外,但安安……
“很……有……趣……”安安慢吞吞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不管怎么说,流利度要比过去好多了。
“是吗?”我忍不住揉了揉他柔软的短发,亲亲他渐渐胖起来的脸颊,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我带了好吃的东西回来,要吃吗?”我揭开饭盒盖。
安安凑头看了看,一脸想吃又犹豫的表情。
我轻笑,抱过他小小的身子,突然想起我此时未出生的同父异母的弟弟,那个可生龙活虎多了,经常是和我抢吃的。
“来,张嘴。”
——我真是个合格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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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允许我吼一声,期中考试即将来临……
PS最近在看死亡笔记动画,好看!
又PS感谢那些花儿的长评!(刚刚才看到,汗颜……)不管怎么说是偶的第一个长评啊,感动中……
又又PS不喜欢兰斯和吉吉的配对?这个让我考虑一下……汗……
(小小声说一句,偶很喜欢兰斯耶,为什么会这样?兰斯还是阿煦,这是一个问题……)
年终会议
94年会发生很多事,最引人注目的是4月份中国加入Internet,从此进入网络时代,不过目前不在关心的范畴,因为狼来了。
刚刚解决掉天源这条跟屁虫,转眼又来了两头从台湾越海杀来的“狼”,我不禁感叹老天爷还让不让人过几天舒心日子了。
早说过,餐饮公司已经划到我的名下,也就是说,需要费脑细胞做“驱狼人”的人是我,方景煦则悠哉游哉地捧着茶坐在视角极佳的董事长办公室看风景。
我看着桌上摆的快赶上我人高的资料满脸惊恐,做西子捧心状。
“这是统一和顶新的资料和情报,总裁。”叶琳公事公办的语气,心里早笑翻了。
我有气无力地挥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结果这一看足足花掉我整个上午,眼睛都看花了,最后再通过记忆归纳,写下了一份5000字的总结报告,以供方董事长“御览”。
想不到这么快就要一决雌雄了,我微微感叹,不过我一点也不担心凤凰茶饮料的市场,大陆的茶饮料市场是我们开发的,也是我们提前带来了黄金期,两年的时间足以让我们彻底攻下整个国内市场,再加上一直到现在也仅有冰红茶冰绿茶两个品种面世,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这一天的来临。工厂已经准备就绪,更多品种的茶饮料将会源源不断地投入生产线进入市场,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我所谓的“一决雌雄”,指的是把凤凰茶饮料卖到台湾岛去——统一和顶新恐怕也很郁闷吧,好不容易进入大陆却发现有个拦路虎,从它口里抢回大部分的市场份额可不容易;并且这只“虎”还忒厉害,居然反过来抢自己本地的生意了。
我所用的方法十分简单,就是用游戏的魅力去影响消费者的选择。
没错,游戏。
还记得《仙剑奇侠传》吗?在这个“世界”,它93年由凤凰电子发布,一个月内席卷海峡两岸,被誉为“国产RPG历史上的里程碑”、“原创游戏难以逾越的高峰”、“国内最受欢迎的武侠游戏”……无论在内地还是在台湾,它被无数玩家奉为经典之作,公认是除自身之外谁都无法超越的游戏……总之,一句话,仙剑非常的成功,大大的成功。
于是乎,凤凰餐饮决定与凤凰电子联手一战(反正都是自家人,不帮白不帮)——凤凰旗下的所有茶饮料均换上新包装,封面上映着仙剑迷熟悉的李逍遥、赵灵儿、林月如and so on。还有最终的杀手锏,一定比例的瓶盖中印有字样,不是“再来一瓶”,而是仙剑的限定音乐CD集或白金版游戏或仙剑精美月历或全体工作人员签名……大奖则是可参观仙剑诞生的开发室,来回路费由凤凰电子承担。
想当初,十余年过去仙剑依旧是永恒的传奇,现在不趁着全国上下一片“仙剑热”多多利用一下资源,简直对不起自己!面对这样的诱惑,恐怕没有一个仙剑迷不会不动心吧……
又及,据小道消息显示,貌似台湾Fans中奖的几率更高一些,据说,每十瓶中至少会蹦出一张明信片……
新年前的凤凰高层会议会对一年来的成绩进行盘点,以及对来年做出大致的规划,从某方面来说,今年的会议格外重要,因为是凤凰集团自成立以来第一次正式的大会议。
路栾、张清林、叶琳、王卫民、蒋雪、白天飞,还有邵左俊邵右俊算是老面孔了,另外再加上刚刚从美国回来的方景灏,以及从下面选拔出的三个新人,公关部经理严惠,销售部经理王胜才,人事部经理吴国栋。事实上,从正常角度看,凤凰高层的确整体过于低龄化,除了王叔,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超过30岁。
新加入的三位据说能力过人,所以加入公司未满一年便被破格提拔——这也是凤凰内部潜在的准信条之一,只要你有能力,对公司做出重大贡献,从新人一步登天也并非不可能;当然,从反面来讲,即使你身居高位,一旦证明与自己的位置并不相称,那么很有可能明天等着你的就是一纸调令。
严惠、王胜才、吴国栋,在经过调查后确认不是其他公司派来的商业间谍,且都是信得过的人,他们也就获得参加此次内部机密会议的资格。任人唯亲在这里的确占了上风,但并不代表没有关系的人坐不上这里面的位子。
整场会议,基本上都是方景煦一个人在说。想像一群西装革履或香水套装的高级白领正襟危坐地聆听着一小屁孩的教诲,就有忍不住发笑的冲动。
但显然这些人不这么认为,从他们的目光便可看出,方景煦在他们的心目中不是人,而是神——有多少个孩子能白手起家,一手建立起一个国内颇为知名的企业?也许另一位创始人算得上,但根据平时的表现来看,我显然比方景煦差了一筹。
方景煦和我如果分开来看,皆是可称之为“恐怖”的天才,但如果两个优秀的人时时站在一起,他们就不免被人拿来比较,光芒稍低的往往被人们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由于性格原因,我不发表任何言论,而是和其他人一样静静地听着方景煦说话。
虽然知道我们赚了很多钱,但还是被各部门的报告给吓了一跳。大致算下来,集团总资产数十亿,方景煦和我都是“身家过亿”的人物,福布斯这时来肯定得把我们排上国内富豪排行榜。
不过摊子大了,要做的事也不少。
第一,针对台湾茶饮料的冲击,要做好一切万全准备。电视台及凤凰旗下的平面杂志都要换新广告,顺便说一句,邵氏兄弟如今已是《Youth》的“黄金主编”;
第二,94年正是家庭电脑装机和家电销售的Gao潮,无论哪一样凤凰电子都绝不能放过;
第三,房地产方面要继续投资,今后目标仍以中下层经济住房为主;
第四,正式整合北美分公司与总公司的业务;
第五,游戏团队今后要继续开发新游戏,并从中划分出网络游戏部;
第六,超市业务蒸蒸日上,考虑向全国拓展;
第七,内部筹建风险投资基金;
……
凤凰集团在外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一点,就是它横跨的领域之多,之杂,之广,有时两者甚至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但偏偏它在所涉及的领域都能做到稳赚不赔,这简直就是违反市场经济规律的神话般的存在了。
但这么做也有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人才线跟不上。虽然每年寒暑假都会大规模地开展招聘工作,但中上层人才实在是太难得了,即便有,也要担心是否是间谍的问题。
现在整栋宏清大厦都是凤凰集团的总部,早在半年前,方景煦便通过协商将那些小商小贩迁了出去,重新规划各层楼层的具体使用情况。虽然没有改名,但T市人通俗地将这座大楼称为“凤凰大厦”。
方景煦常常说,凤凰集团表面风光,但实际上正处于一个无比危险的位置,即强与弱的中间。强的话,凤凰集团就是立于不败之地,届时会有无数人抢着保护这座“金矿”;弱的话,人们不会注意到你,不屑于与之为敌;但如果不强不弱,实力足以引起某些人的警觉而无过硬的自保能力,那么哪一天凤凰的轰然倒塌也不属意外。
虽然夸张了点儿,但不无道理,方景煦如此迅速地拓展业务,凤凰集团在某些人眼里“开拓有余,守成不足”也都是出于这个缘故,而且从另一点来说,迄今为止的成功大部分都是得自于“历史”,而我们的经验优势又到2006年为止,过了06年凤凰集团便再无先手,趁现在赶快多买些筹码,并不是什么坏事……
“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其他人先走,叶琳、路栾、吉吉留下。”
“是。”回答方景煦的只有两个女声。
其他人刷刷地向我的方向看来,入眼的是我睡趴在桌上,幸福地流着口水的景象……
方景煦:……
我手里夹着寒假作业本,边打着哈欠边朝楼梯走去。
自从绑架事件遗留下了“幽闭空间恐惧症”,我一般能不乘电梯就不乘电梯,虽然辛苦了点儿,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刚睡醒状态一般很糟糕,我几乎是闭着眼睛“游荡”到了二楼大厅的楼梯口……
“麻烦叶小姐、路小姐了。”一位高大俊秀的青年男子彬彬有礼地微笑道谢。他正将一个红色文件夹塞进随身带来的公文包里,一男一女紧跟在他的身后。
“杨先生不必客气。”叶琳说,起身拉开办公室的门。
几个人鱼贯走出办公室。
“杨先生,这份机密文件除了我们的董事长和总裁外,没有任何人知晓其中的内容。”路栾一边走,一边说,“而且我们董事长虽然无法见您,但特意要我传达于您,他和总裁都绝不会将里面的内容泄漏半分,请您放心。”
“如此多谢了。”
走到二楼处,前面隐隐传来喧闹声,似乎还有哭声。
“怎么回事?”叶琳脸沉了下去,在客人面前失仪,绝不是她所乐见的事。
一个年轻的女秘书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见到叶琳和路栾连忙叫道:
“不好了,叶经理,路经理!一个孩子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流了好多血!正在那边哭呢!你们快过去看看吧!”
“孩子?!”叶琳和路栾二人大惊,今天不是参观日,出现在凤凰大厦的孩子屈指可数,难道……
“吉吉摔下去了!”不知谁喊了一句。
这下子二人可真是大惊失色了,顾不得身后的客人,急忙跑向楼梯处。
而青年男子也在听到“吉吉”这个名字后神色变了一变,他迅速地追着二人而去。
坦白
“轻微脑震荡,头部缝了七针,全身多处擦伤,幸好没有其他地方的骨折。”方景煦把一个削好的苹果递到我面前,在床边坐下。
“谢谢。”我心情低沉地接过苹果。
“……放心好了,你不会毁容的。”静默片刻方景煦突然笑道,“就是现在包得像个小粽子。”他眨眨眼睛。
我噘起嘴巴:“我头好痛。”
“好好休息吧。”方景煦把枕头放平,扶着我躺下。
“对啊,好好休息。”妈妈也在一边帮腔。
我点点头乖乖闭上眼睛睡觉,在妈妈和方景煦的轻声交谈中慢慢进入梦乡。
醒来后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他微笑着注视我。
“杨叔叔。”我轻声道,不敢大声讲话,怕牵扯头上的伤口。
“吉吉,好点了吗?”
“嗯。”
和妈妈寒暄了几句后,杨少波走到我身边,把一个本子递给我:
“吉吉,这是你的寒假作业本,我把它带来了。”
我心中一震,脸上却未显示出任何表情:“谢谢杨叔叔。”随手将本子放到一边。
“明天我就要回北京了,今天也是来向你告别的,吉吉。”杨少波温和地说,“祝你春节快乐。”
“嗯,也祝叔叔春节快乐。”
又说了几句话杨少波起身告辞,妈妈把他送到门外。
我叹了口气,取下寒假作业本翻开它,几张纸静静地夹在其中,赫然是凤凰集团的来年商业计划草案。
“杨少波是负责调查天源一案的北京派来的人?!”我倒抽了口凉气。
“文件你也看过了,如果天源真的在暗中洗黑钱的话,那么引起上面的重视也不奇怪。”方景煦说,“我接到李爷爷的电话,让我把文件交给一个叫杨少波的人,看来他们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些线索,否则也不会和李爷爷接触。”
“李爷爷说了其他事吗?”
“如果你是指关于我们的事,没有。”
“但对方很有可能会查到。”
“的确。”方景煦颌首,“杨少波看起来就不是等闲之辈。”
“唉~他是我心目中的继父人选。”我叹气。
方景煦下巴差点掉地上:“你,你?”
“很难以置信对不对?”我拿眼瞥他。
“……即使被对方知道我们就是凤凰的掌舵人,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除了篡改年纪,我们没做什么违法的事。”方景煦聪明地转换了个话题。
想想也对,我也就释然了:“不错,从某方面讲,我们也为国家贡献了GDP……我还好,阿煦有可能被当作重点培养对象送去北京哦~”我贼贼地笑。
“到那时我肯定不会忘了你的。”方景煦朝我灿烂一笑。
大年三十到了,按照惯例中午去外婆家吃饭,最重要的团圆饭回奶奶家吃。
这个新年是我过得最郁闷的一年,被禁足不谈,主要是许多美味佳肴看得到吃不到。顶着个粽子头,我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不禁担心会不会脱发留疤的问题。
窗外一群小鬼在院子里欢天喜地地玩耍,互相比着身上的新衣服或手里的红包。说真的,我几乎从不参加他们的嬉戏,方景煦也一样。让心智成熟的我们模仿幼儿行为着实难了点,我们也没有那个美国时间。
院子里的孩子对我们也相当陌生,他们的父母经常拿方景煦和我的例子作为模范教育,弄得大家都敏感了点,只要方景煦或我走进他们那个小团体,哪里的欢声笑语就会停止。
方景煦和我都不在乎,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我一贯认为“门当户对”最好是择偶的条件之一,朋友也一样。这个世界上,方景煦和我真正地了解彼此,我们可以谈文学,谈时尚,谈经济……看对方如同看“半身”一样,知晓对方如同知晓自己。
“哥。”我的妹妹陈灵灵抱着个狮子狗玩偶走了进来,“教我儿歌吧。”
我看着她,日后她会出落成一个水灵灵的大美女,在前世我们的感情就很好。
“好啊。”我示意她坐过来。
轻松地解决掉她的作业,妹妹看着我:“哥,还疼吗?”
“不疼了。”我宠溺地捏捏她粉色的脸颊,“和哥一起去找阿煦哥哥玩吧。”
几步走到方家大门口,方家人声鼎沸,一个高中生模样、挺秀气的女孩子正在门口做作业。
“你找谁?”她问。
这应该是阿煦的另一个表姐刘晶晶了,我想。
“我找阿煦,他在吗?”
“在,你等会儿。”说着刘晶晶冲里喊了一声,“阿煦!”
“干嘛?”方景煦臭着一张脸出现在门口。
看清他的模样,我一楞,紧接着毫无风度地大笑起来。
天!方景煦脑子进水了吗?他今天穿着一件灰色的小西装,踏着小皮鞋,头发梳成三七分,还用摩丝固定住,活脱脱七八十年代台湾剧里的小开形象。
看惯了此人平日里的休闲打扮,一时还真无法适应如此隆重的装束。
听到我夸张的笑声,方景煦脸色更臭了,他一声不响地朝里走。
等到再见到他时,方景煦已经换回白色开襟毛衣加黑色灯芯绒长裤,一头黑发湿漉漉的,几绺服帖地贴在额前。
“怎么,想要改变形象了?”我吃吃地笑。
“不干我的事。”方景煦拿起干毛巾擦头发,“我姑姑硬要我换上去的……糟糕透了。”他加上一句。
“很适合你呀。”方景灏在一边切换着电视频道,一边说。
我和蒋雪同时大笑起来。
“我觉得还是这样子的打扮最适合阿煦。”一直微笑不语的陌生女子突然Сhā话道。
我看向她。
“我女朋友。”方景灏略带几分骄傲地介绍,“大学校友。”
“也是未来的大嫂。”方景煦在一边轻轻嘟哝。
吕玮,阿煦未来大嫂的名字,半小时后便起身告辞了,毕竟人家也好久没回中国,除夕夜自然是要和家人团聚的。
“跟你说件事。”方景煦看着我,“我可能要去麻省理工念书。”
我一惊:“这么快?”
“我大哥给他的导师看了我写的程序,据说那位老师对我盛情赞扬,强烈建议我直接读大学。过完年我要去一趟美国,接受一些入学测验。”方景煦说。
我愣愣地看着他俊美的侧脸,突然大怒:“TMD你若是不拿个双学位回来,我饶不了你!”
“不要说脏话。”方景煦不满地瞪我,继而慢慢露出微笑,“我会好好努力的,而且这次过去一定要把斯坦福的那两对给搞定了。”他伸出手。
我重重地与他击掌。
“……加油阿,阿煦。”
晚饭在一个小饭店进行,没办法,陈方两家若要聚餐,除了露天只有吃饭店一途了。
不过饭店老板是我爸的朋友,说好只借场地,煮饭炒菜都是自己来。
因为这时候春节联欢晚会还是一个重要的消遣节目,这顿晚饭并没有拖多久,七点半左右大家便纷纷告辞了,方景煦的姑姑一家也坐车先回宾馆了。
最后剩下我和方景煦的两家人收拾着残局。
我俩相视一笑,方景煦站起来,道:“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所有的人都看向他,方伯母问:“什么事,阿煦?”
“三件事。第一,我可能会去美国留学,学校大概是麻省理工学院。”
众人一愣。
“第二,妈妈,你升格做奶奶了,我有了一个儿子,叫方祈安。”
方爷爷口里的一口浓茶“噗”地一声全喷了出来。
“第三……”见众人一片痴呆状,方景煦丢下最后的重型炮弹:“我和吉吉是凤凰集团的创始人,换句话说,凤凰集团是我们的。”
静默,
还是静默。
“什么——!!!!!”
我紧紧捂住耳朵。
“……整件事就是这样,你们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总之我是董事长,吉吉是总裁。”方景煦说。
我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八点半。很好,看来晚会不用看了,因为现在有一个刺激百倍的节目等着大人们去消化。
方伯父翻来覆去地检查着手里的存折,似乎想找出一点作假的痕迹;方伯母不时摸摸方景煦的额头,希望刚刚只是他发烧说的胡话。
“凤凰集团成立至今,大概赚了……”方景煦扫视了下全场,“……三亿人民币。”
方伯父、方伯母、我老爸和继母同时“咝咝”地抽起凉气。
多么great的present,不是吗?
其实方景煦和我早想坦白了,不过让方景煦这么说的人,是我。没什么意思,就是太无聊了,丢几颗500公斤级的航空炸弹玩玩。
当然,我是充分照顾到在场各位的接受能力,特别是老人们——方爷爷一向身体健康,属于泰山倒塌也不变神色的人;而我的爷爷奶奶,我敢打包票他们一定不明白凤凰代表着什么。
“行了。”方爷爷站起来,一派沉稳,“你们还不了解这两个孩子吗?他们是那种说大话的人吗?”
两家的父母都沉默下来。
“阿煦,吉吉。”方爷爷转向我们两个,“做得非常好,我为你们感到自豪。”
“谢谢爷爷。”
“对了,臭小子,把我的曾孙交出来!”
“……”
风光
春节热热闹闹地过去,人们很快又投入到各自的生活节奏中去。
“诶,护照、签证,还有电脑……”地上放着两个超级大行李箱,我一边手忙脚乱地往里面塞衣服,一边比对着手上的记录本。
方景煦坐在一边,戴着眼镜悠然地读着《拜伦诗集》。
“难得回中国一趟,不好好陪你奶奶又到处乱跑了。”
“我在休假。”我Сhā着腰,理直气壮地说。事实上,法国那边的工作全被我用这个神圣的理由推掉了,欧洲人向来崇尚工作休息分明的生活,所以这个理由完全没有问题。
“而且我还从没有和阿煦一起出过国,好期待呢!”我的声音从箱子里堆成小山的衣服里闷闷地传出。
“我出国不是去玩的。”方景煦叹气。
“知道知道。”我不以为然地挥挥手,“工作自然是第一,但闲暇的游玩也是不可少的。”
见无法再改变我的主意,方景煦耸耸肩不再多说什么。
“而且呀……你不觉得老爸他们也需要一点消化的时间吗?”我俏皮地笑。
日本•东京
虽然到过这个城市多次,但每次见到它,亦觉得它有千种风情。
抵达时已是夜晚,灯火辉煌、霓虹灯闪耀的东京散发出流光溢彩的难喻魅力,激|情与喧嚣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上演,欲望与诱惑在这里变得具体生动,夜晚的它仿佛一座精致的欢乐之城,生活在里面的人们永远不知疲倦地消耗着自身的精力,周而复始,年复一年。
东京•夜未眠。
人都是有欲望的动物,我承认,尤其当来到一切欲望的集中地时,疯狂的念头便不可抑制地丛生起来。
我穿着宽大的裤子,短短的毛线衣,脖子挂着一个银色的坠子,为了掩饰头上的绷带戴上一顶黑色的圆帽,看起来就像东京街头那些很时尚的小孩一样,欢呼一声,融入到这座城市近乎病态的激|情中去。
方景煦倒也欣然同往。他白色衬衣外罩米色毛衣,黑色紧身长裤,手腕上带着我送给他的银链子,论新潮时髦绝不逊于我半分,隐隐透露一种日本人最喜欢的禁欲风情。
我们把方景灏和吕玮扔在酒店,偷偷地溜了出来。全叔虽然如影随形地跟着,但他不会干涉我们的私生活,于是我们像出笼小鸟一般,尽情呼吸着东京自由的空气。
吃、穿、用、玩,我样样皆感兴趣,方景煦舍命陪君子,跟着我疯玩三个小时。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件好玩的事,在新宿街头,方景煦竟然被星探相中,好说歹说无论如何也要方景煦加入其所属的经纪公司,方景煦一口回绝,半分面子也不给。
不过这么一闹倒让我想起件事来,秋重大师的某位导演挚友要拍电视剧,希望我演男一号的童年角色,女一号的童年角色由森谷留纱担任——看来所有人铁定要把我和森谷凑成一堆了,有我有她,有她有我。
我答应了,一来演戏也算是我的人生理想之一,二来我还蛮喜欢森谷,这个女孩子可爱善解人意,我一直将其当妹妹看待,如果我真是个男人,必定会好好考虑与她发展一段跨国恋情的可能性吧?
一夜的狂欢过去,便是第二天的离别。
方景煦必须赶去京都同任天堂的高层见面和代表我同volks公司交涉,而我要留在东京处理一些事情外加参加日剧拍摄。
在东京站台送方景煦上了新干线,我连伤感的时间也没有,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去蔷薇社。
现在的蔷薇社规模之大,名气之响,完全可以和集英社小学馆等等分庭抗礼。
和田保川共同视察了下属杂志的出版情况后,我满意至极。我带来的蝴蝶效应看来大大影响了现今的动漫界,许多要几年后才会出现的漫画一时间层出不穷,而且大部分都在蔷薇社旗下的杂志上连载。
同时,希望将蔷薇社名下的漫画动画化、游戏化的公司也多得数不过来,田保川按照我的指示选择了其中几家,现在相关动画正在电视上如火如荼地播映着,游戏也在“火热发售”中。
田保川属于典型守成派的人,这样也好,能够将我的指示一丝不苟地完成的,也是人才。而且我刻意展现出的与年龄绝不相称的“强大”,也深深影响着他骨子里的敬畏,从目前来看,他没有任何渎职行为,忠心耿耿地执行我的每一条命令——当然,这与我的“金钱攻势”密不可分,不过同时我也注意拉拢与其的私人关系。像这次我极其爽快地接受田保川的邀请去他的家庭做客,最后与他的夫人儿女相谈甚欢,双方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不少。
“真是非常抱歉,田中导演,我不慎从楼梯上摔下,头部受了一些伤。”咖啡店里,我向这位日本国内颇有名气的大导演不停地道歉,心中着实忐忑。
严格说起来,即便是不小心的缘故,似我这样也是没有艺德的表现,给拍摄方白白添了麻烦。
意外地,田中导演没有一点不悦的表现,反而大笑起来:“看来真是天意啊!”
“哈?”我一头雾水。
“这是剧本,你先读读看。”
我疑惑地翻开第一页,几分钟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微微鞠躬,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我所扮演的角色是个体弱多病的富家少爷,出场时脑部刚刚动过手术而孱弱不堪,这样我头上的绷带便得到合理的解释了。
“这次是运气好,下次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的身体。”待我看过剧本,田中导演严肃道。
“是!”
……
“你是谁?”我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疑惑地问。
“我?我叫吉野泉美。”小女孩天真地仰起脸蛋,“大哥哥呢?”
我淡淡一笑,目光投向窗外的庭园,声音像覆上一层薄纱,缥缈不定。
“樱宫月。”
“Cut!”田中导演举起话筒大喊。
我长舒一口气,站起身到场外休息,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紧张得手心冒汗了。
“请用。”一边的工作人员连忙递上一杯水。
“谢谢。”
我一边喝水,一边卸妆。我所扮演的童年戏份到此为止,接下来是两位当红青少年偶像的对手戏了。
“演得太好了!”田中导演趁着休息的间隙过来大赞我和森谷的演技,“你们两位可以考虑向演艺圈发展,不仅仅是做模特。”
“我会考虑的。”我礼貌地回答。
“小吉,你要离开日本了吗?”走出片场的时候,森谷突然问我。
“嗯,我的时间很紧,这几天就会走了。”
“那你以后还会来日本吗?”
“当然。”
森谷绽开了笑脸:“太好了!那我们约好了……”她认真地伸出小拇指。
“一直做最好最好的朋友哦!”
我笑笑,勾住她的小拇指:“是,小吉和留纱永远都是好朋友。”
回到宾馆,刚刚抵达日本的苏菲悠哉地坐在大厅里等我,待这里的事一完,我便和她一起回法国了。
回房打开电视,新闻里正在播放“天才游戏制作人现身,《口袋妖怪》之父竟只有11岁?!”的爆炸性头条。
紧接着放出的画面是在几万fans的热切呼声中泰然自若的方景煦,笑得快成一朵花的内山社长正向群众介绍他瞩目的身份。
我正看得津津有味时,电话响了。
“喂?”
“是我。”打电话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景煦。
“荣幸之至!《口袋妖怪》之父亲自给我打电话!”我夸张地大喊。
“闭嘴,今天我的手都快签断了。”方景煦不停地抱怨,“这么多人!”
“哈哈,人越多内山老爷爷越高兴。我们也从任天堂口袋里掏了不少钱,你就委曲求全一下吧。”我半真半假地安慰他。
“呵呵,你也不错啊,SD娃娃之父。”那边的语气突然变得开朗起来。
我拿话筒的手一僵:“阿煦,你不会胡乱替我答应了什么吧?”
“我和volks的社长谈过了,据说SD娃娃的销量在日本非常好,下一步要推广全球,就是缺少了某些广告卖点……”方景煦拖长了声音。
“呵呵……”我傻笑不已。
“所以我说了,身为SD娃娃缔造者的陈桑,一定非常愿意牺牲小我形象来为SD做宣传的。”
果然!我垮下脸,这真是现世报,还得快!
“……不过那是他十岁以后的事了。”方景煦充满笑意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我一愣,随即快乐地欢呼起来:
“……阿煦你真是个大好人!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噢……我刚刚把一箱信件快递到你那边去了,请替我回信吧!”说完,方景煦迅速地挂掉电话。
“……”
“方景煦!!!!”酒店某间客房传出一声怒吼。
兰斯
在蔚蓝的天海交接之处,万物仿佛静谧,海鸥的叫声偶尔划天而过,留下一片平和安详的气息。或许这里才是上帝的眷念之处,举目所见皆是与世无争的纯洁和恬静。
半山崖处矗立一座帕拉迪奥(Palladian)风格的白色别墅,巨大的方形阳台延展出去,往下望即是翻卷白色浪沫的蓝中带绿的大海。
我靠在白色栏杆处,凝望着远处的点点风帆。海风清凉略带寒意,与温暖的阳光一道驱散心中的任何阴翳。
“吉儿,海风吹多了对头上的伤不好。”身后有人用中文如此说道,声音淡淡雅雅的,犹如冬天森林里的一泓池水,静静的水面上棕黄|色的叶子轻轻荡漾。
“是~”我恋恋不舍地最后望一眼碧海蓝天的美景,转身向来人走去。
兰斯坐在轮椅上,微微侧头,白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下,泛着星辉似的光芒。
“像天使一样白。”
与白种人天生的肤白不同,兰斯的白是一种病态的苍白,仿佛经年不见阳光酝酿出的孱弱,透明得几乎看见肌肤下血管的流动。这是一张生命力脆弱的脸庞,却拥有令人屏息的精致容颜,只要望一眼,哪怕是铁石心肠,油然升起的也是满满的怜惜之情。
“我们进去吧。”我轻声道,仿佛怕惊扰什么似的。
兰斯把手搁回膝盖上,点了点头。
当我从手边的信件堆偶尔抬起头时,才发现兰斯抱着怀里的书,在温暖的壁炉前静静地睡着了,发出浅浅的呼吸声。
“阁下睡着了?”当我轻手轻脚地替兰斯盖上毛毯时,马尔曼医生夹着一本厚厚的书进来了。
“嗯。”我细心地掖好毯子的一角,顺手取下他手里的书,一看封面——《Prime》,不由得一愣。
这不是我从日本带来读着消遣的杂志吗?
“上面有你第一次参加电视剧演出的新闻。”马尔曼医生好心地为我解答疑惑,“阁下一直在收集有关你的消息,你不知道吗?”
我凝睇兰斯仿若天使般沉静安详的睡容,目光渐渐温柔:“……我不知道。”
“艾伦,我听苏菲说你打算十岁以后就不再做模特了?”
我站起身,转头微微一笑:“是的。”
“难以理解。”马尔曼医生蹙起眉头,很干脆地告诉我。
“其实也没什么,我所谓的‘不做’指的是不再走秀,广告代言的case我还是会接的。”我浮起一丝与年龄毫不相称的稳重笑容,“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该舍弃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无论如何,至少曾经拥有过,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真的很奇怪,做模特是我曾经的梦想,一旦达成又开始心生厌烦,两年的时间已经是极限,或许对于我来说,得不到的永远才是最好的吧……”我略带感慨地说。
身后的异响引起了我的注意。
“兰斯,你醒了?”
兰斯用迷惘的眼神看着我,呼吸略显急促,他目光流转间看到了一旁站着的马尔曼医生。
“医生,我又做那个梦了。”
“慢慢回想,你在黑暗的长廊慢慢向前走,然后你看到了……”医生轻柔的嗓音仿佛要催人入眠。
兰斯眉头皱起,咬紧嘴唇,右手无意识地握紧胸前的银色十字架:“……不行,医生,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的神色似乎饱含痛苦,我连忙上前细声安慰他。
马尔曼医生轻叹口气:“阁下,你先回房休息吧。”
“吉儿,为什么我总是两年来做同一个梦?当醒来的时候,却偏偏什么都记不起来?”躺在床上的时候,兰斯突然用中文问我。
我想了想,回答道:“有时候我们会有某段空白的童年记忆,它并未真的遗忘,只是潜隐起来难以获得,成为潜意识的一部分,但它们有时也自发地从潜意识中显现出来,多采用梦的形式,这是弗洛伊德说的。他还认为,梦是心理刺激的反应,由愿望引起,以幻觉体验的方式代表愿望的实现,梦的首要特点即愿望的满足。”
“童年……记忆……愿望……”兰斯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他的手又一次抚上胸前的十字架,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之一。
兰斯拥有一双艺术家的手,纤细,骨感,漂亮,血管微微浮起。我虽然不是美手派,亦忍不住被这样一双手吸引。
“吉儿,今天早点休息好吗?”半晌后,兰斯说。
我不想歪,我不想歪,我不想歪。
在心中照例自我催眠三次,我点点头,脱下外衣外裤,轻手轻脚地掀起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
提娜鞠了一躬,静静地退了下去,并掩上房门。
兰斯面朝我侧躺,冲我微微一笑,然后安心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睑处投下阴影,随着呼吸的起伏微微颤动。
玻璃似的敏感人儿。
一年前的事毫无预兆地袭上心头。
好可怕!好可怕!
我瑟缩在被子里,从身体到心都在发抖,根本不敢向外望一眼。
来到奥米伽堡的第一个夜晚,我被安排到一间豪华的客房休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我的“幽闭空间恐惧症”发作,再加上对于独处于未知之地的害怕,使我连伸手开灯的勇气也没有。
每一件家具的背后仿佛都有一双阴冷的眼睛在窥伺我,在看不见的地方张开它们的血盆大口,尤其是这种大得不象话、冰冷缺少人气的房间——我现在深深地憎恨自己阅读的爱好,不自觉地就会将古堡与不干净的东西联系在一起。
尽管缺氧唤起了内心另一种潜在的恐惧,但我无论如何也无法伸出脑袋。
我紧闭眼睛,向着上帝喃喃祈祷……
“是什么使你如此害怕?”隔着被层,有人模模糊糊地问我。
我猛地掀开被子,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我一时之间适应不了地眯起眼睛。
“我感受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渴睡似的揉揉眼睛,满脸迷糊,却用十分认真的口气说,“你的恐惧。”
心灵感应elepathy)。
特殊时间里发生的事件,不经过我们所熟悉的种种熟悉交流途径,而能几乎同时地进入到远处某人的意识中。
兰斯便是具有这种特殊的“敏感”能力的人——这是我后来才慢慢知晓的。
奇怪的是,我们通常所讲的心灵感应,是有前提条件的,即该事件涉及到某人且另一人对他存在强烈的情感上的关注,心理上的无线感非常接近于心理感应,一个人的心理过程——观点、情感冲动、意向性冲动——可穿越无物空间迁移到另一个人那里。
兰斯却拥有更匪夷所思的、无差别的范围性感知能力,这种能力仅受距离限制。
——我隐约意识到这是“人”不该所有的,但自从重生以来,再不可思议的事在我看来也并非不可能,何况这是一个平行世界,当初亦被告知与原时空存在着某些差异。
对于这件事,我聪明地选择了沉默,正如周围所有人所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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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孩子,他的肌肤洁皙似雪,又艳如玫瑰;他头上生着羊毛般的柔白长发,一双眼睛美丽动人。他睁开眼时,好像太阳照亮房间,整个屋子都充满了光彩。”
抚摸着泛黄的书页,我轻轻朗读着《以诺书》描写诺亚出生的这一段,心有所感。
诺亚的父亲拉梅克由衷地感叹:
“他看上去不属于我,而属于那些天使。”
“这是被基督教会拒绝接纳的书。”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我一惊,膝上的书掉落在地板上,发出“啪”地一声。
兰斯就在不远处望着我,他似乎在微笑,又似乎不是,一如既往地流露出温和而忧郁的神色。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兰斯微微蹙眉,似乎颇为不解。
“因为……”我的眼睛瞄向他胸前的银质十字架。
兰斯顺着我的目光低下头,随即了然:“如果你是指这个的话,不必介意。我一向反对思想迫害,每个人皆有权选择自己的道路……我之所以说那一番话,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罢了。”
“何况……吉儿,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
这是什么意思?我侧过头去看兰斯。
不过兰斯似乎无意替我解答疑惑,转过头用法语吩咐提娜几句,然后笑着对我伸出手:
“吉儿,你想参观这座‘白色宫殿’的画廊吗?”
画中的过去与现在
同城堡庄重风格的画廊相比,这座别墅的画廊明显要小得多、可爱得多。
但是兰斯似乎另有打算,他并没有在大师们的作品前多做停留,而是带着我进入到隔壁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房间。
墙上同样密密麻麻地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画框,与前者不同的是,它们全部是人物绘画。
再细细打量几眼,我讶异地发现每幅画作的右下角都有一个小小的人名标签,而且几乎都带有“莱因帕希”的字眼。
“这该不会是……”家族成员的画像吧?
兰斯笑吟吟地不说话。
房间尽头正对门的墙上,罕见地只挂了一幅油画,却几乎占满了墙壁的二分之一。
我踱步慢慢上前欣赏,乍一看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这是一幅巨型画作,画面上一位雪白脸蛋装束华贵的少年淡淡微笑,容颜俊美酷似极了兰斯,紧挨他而坐的是一位拥有翡翠纯绿眼睛的少女,身着繁复华丽的长裙,容貌谈不上有多漂亮,却自有一股淡定舒华的高贵气质,静静注视前方。
二人皆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脸蛋尚带有稚嫩之色。
我的目光移向右下角:亚伦•夏多•德•莱因帕希以及……用中文书写的翡翠?
“这是我的祖父祖母。”兰斯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仰起头,目露崇敬之色。
他低下头双手交握默默祈祷。
我望着画中的少女,她似乎也在静静地回望我。
“我的祖母有四分之一的中国满清贵族血统,所以她还有一个中文名字,翡翠,一种宝石名。祖父非常爱她,这座‘白色宫殿’便是祖父专门为祖母而建的,因为祖母喜欢看大海……他们很小的时候因为二战爆发认识了彼此,从此再没有分开过,后来祖父带着祖母一直隐居在这里,也是在这里,祖母生下了我的父亲然后去世了,年仅十七岁。”
“祖父的身体一直很不好,我想,在祖母去世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也随之死去了吧……祖父再没有踏出这座别墅半步,直到我父亲十五岁那一年,祖父静静地在阳台上睡着了,从此再没有醒过来——我想,在那一天,他终于得到了解脱。”
“……所以兰斯的中文说得很好。”
“是的,这是祖父的要求,因为祖母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而这……就是我的父亲母亲。”兰斯将手指向另一面墙上。
一对气质高贵的中年夫妇在画中与我们默默地对视。
“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而母亲……”兰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我知道。”我突然想起以前曾经问过马尔曼医生这个问题,“她因为身体缘故在瑞士疗养,对吗?”
“兰斯?兰斯?”
兰斯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我一连喊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露出微笑:“啊,啊是的,她现在住在一个天堂般美丽的地方……”
“这样啊……”我继续一幅幅的浏览墙上的画作,“这个小女孩是谁?”我在一张小小的铅笔素描前停住了脚步,好奇地问。
素描画的是一个七岁左右的女孩,婴儿肥的脸颊,浅浅的雀斑,相貌就这个盛产俊男美女的家族而言过于平凡,满脸羞涩的神情。
“我的表妹克莉斯汀。”兰斯说,“我母亲的侄女,现在和母亲一起住在瑞士。”
“这是兰斯画的?!”我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起来。
“是的,是两年前的事了,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我微微撇嘴。
哼!兰斯还没有为我画过一幅肖像画呢……
“这个……阿尔弗雷德?”我以不甚确定的语气指着一个小小的画框——上面是一个小小的男孩,有着一头蜂蜜色泽的发色,正在演奏一把金色的小提琴。
我之所以能认出他,全拜那和哈布斯堡阁下如出一辙的冰冷神情所赐。
“是的。”提到他的表哥,兰斯柔和的嗓音立刻带上了愉悦的笑意,“这是根据他获奖时的照片所画的,阿尔很厉害对不对?”
“不过他不是在弹钢琴吗?为什么放弃小提琴?”我歪过头随口说了一句,但很快便想到了答案。
“啊……”我连忙捂住嘴巴,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兰斯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落寞:“为了我。”
“……对不起。”
兰斯摇摇头:“我和阿尔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都很了解对方。阿尔放弃心爱的小提琴去学钢琴,代替我实现梦想,我自然有说不出的感激……但也正是至亲之人才会为对方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吉儿,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点点头,“世上有一个彼此能够推心置腹的人的存在,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兰斯笑得很开心。
“……你知道吗,吉儿,在我眼中,你就是我的弟弟,我竭尽所能也希望你幸福。”
我突然觉得像被人用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凉得彻骨。
这个世上最能伤害别人的是什么?不是毒药,不是匕首。
是语言。
尤其当来自于你所在乎的人,它们就像最尖锐的箭矢,字字诛心。
和方景煦的一番交谈言犹在耳,但当兰斯清楚地告诉我他的感觉时,我还是不可避免地动摇了。
我不是善人,做事不求回报,相反,我大部分的行为都带有功利性——放到爱情上亦是如此。我不轻易爱人,但一旦爱了,就希望对方给予相同的回报,从前读言情小说最最鄙视的就是那些明知得不到爱情却依旧痴心不改傻傻等候的女角们。
人是不是就这么贱?一边大声嘲笑别人一边自己面不改色地跳了进去?
我仰面躺在昂贵地的手织羊毛地毯上,静静望着天花板上的宗教壁画。
我试着罗列放弃这段感情的理由:譬如,我没有时间;我们身份悬殊;我们的恋情不会被大众所容;地球这么大,不是只有兰斯一个选择……
但是林林总总的理由加起来,依旧无法抵消我心中对他的在乎。
多么可笑,不是吗?一年多的努力,却换来一个“弟弟”的定位。想及此,我就有大笑的冲动。
放弃吧,放弃吧,理智这么告诉我。现实不是童话,爱他他就会爱你?地球60亿人口,哪来那么多该死的巧合!
但是……
却也真的放不下他阿……
我走上阳台,金灿灿的阳光撒满全身,带来冬日里的一丝温暖。
兰斯背对着我,正在画画。
我一面慢慢走过去,一边酝酿道别所要说的话。
阿煦去了美国,总公司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我决定,这次来法国本不是一个好时机——只不过忍不住想见兰斯,所以来了。
但是现在看来,该是我回去的时候了。
海风拂面而来,发丝乱舞,衣衫呼呼作响。
我放轻脚步,停在兰斯的身后。他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人,一直在专心致志地完成手头上的作品。
我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在看到兰斯正用画笔细致勾勒的油画时,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是我。
澄蓝的湖水边,一个穿着传统中国服饰的男孩捧着一大束白色鲜活的法国百合在灿烂地微笑,又有一小朵盛开在他柔软泛着浅浅光泽的黑发中,衬着孩子天真快活的脸庞,真是有说不出的可爱。
可以看得出作画人倾注了怎样的热情和细致去完成它,以至孩子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神情,衣服上的每一道褶皱,花朵的每一条纹理,都是如此的真实生动,富有感染力。
这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完成的,我清楚兰斯每天作画的时间,显然他已经为此付出了许多精力和时间……
在画布上添上最后一笔,兰斯长舒一口气,将笔搁回调色盘。
终于完成了,他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作品,心中盈满了喜悦。
蓦地,一股夹杂着喜悦的悲伤毫无预警地唤起了他情感上的共鸣。
兰斯转过头,疑惑的神情下一刻被惊慌失措所取代。
“吉儿,怎么了?”
他转过轮椅,伸出手抱住我,重复道:“怎么了?”
我闭上眼睛,汲取少年身上淡淡的香气。
“没什么。”我说,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狠狠抹着微红的眼睛,“没什么。”
兰斯体贴地不再说话,而是充满怜惜地搂住我,很久很久,久到让我以为那就是永恒。
“我们回去吧。”我听到兰斯轻轻地对我说。
“嗯。”
在那个冬日的下午,我隐约发现了一件事。
——名为“爱情”的种子在我心中正在悄悄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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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前会再更新2~3章,回家五天中更新不了,保证一回来就立刻更新(网线连得上的前提下……)
PS感谢图片大大找的图片(汗)今天认真看了大家的书评,好感动~~
又PS,偶的文很霸气?嘻嘻,很意外的形容词,偶只能说偶绝对是老师家人朋友眼中的乖宝宝。
又又PS看右边
犹豫
几天的休养后,回到巴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我的那台IBM电脑,接收来自美国的邮件。
我现在深深觉得网络真是个好东西,想到将来还要忍受一段时间国内的网速问题,我就觉得痛不欲生。
打开方景煦的邮件,大致了解了一下他到美国后的动向,不禁精神一振。
历史在这里扭了个圈——凤凰北美分公司成功地为斯坦福大学的两对学生组合做了风险投资,他们分别是布兰和佩奇、杨致远和费洛——Google和Yahoo的创始人。
此外,方景煦还找到了Netscape的缔造者马克•安德森,至于吉姆•克拉克,他终究慢了一步,惋惜地得知马克已经成功地得到400万美元的投资,几个月后,克拉克会“捶胸顿足”地惋惜……
想了想,我点击进入QQ——方景煦编写的,实在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软件,与ICQ、MSN等即时通讯软件共同由凤凰北美分公司发布,一经推出立即风靡世界,大受网络用户欢迎,我戏称方景煦为“又一次推动历史发展的伟人”。
给方景煦敲过去一行字:“祝贺!G&Y皆收入旗下,《时代》本年度风云人物肯定少不了你方景煦的大名。”
方景煦居然在线,很快回了信息,一个可爱的笑脸不停地闪烁。
“投资Netscape好吗?它是真正的昙花一现,日后会在微软的手上败得一塌糊涂哦!”
“我需要的是它的人才,钱倒是次要的,何况它鼎盛时期赚得的确不少。”方景煦飞快地回我。
“思科怎么样?”
“他们对Crescendo大感兴趣,多次和我们接触希望收购它,只可惜……”随后是一个奸笑的表情符号,“万般无奈之下,他们同意和凤凰建立合资公司Cis-nix,共享以太网技术和光纤技术。真好,烫手山芋终于凉下来了。”
我在电脑前大笑:“和DELL的接触怎样?还愉快吗?”
“说起来德尔也是少年俊杰的人物,12岁获得政府颁发的商业执照,14岁赚回一辆宝马高级轿车,25岁跻身《财富》所列全美500家大企业领袖人物……出于对这个人的尊敬,我和他见了一面。”
“怎样?”
“看来我们在DELL困难时伸出的援手给德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次会面可以说十分愉快,确立了双方战略伙伴的关系。此外,我和他交流了一些关于IT业的看法,德尔还邀请我去他家做客。”
“不意外,你们是同类中人,11岁的凤凰集团创始人兼董事长和28岁的DELL创始人。”
“呵呵,你也不赖,八岁的集团总裁。”
“果酱果酱啦~”
“哪里哪里。”
“……”
“……”
双方同时默契地结束无营养的对话。
“听说你完成了3D引擎?强人!佩服一个先,现在在编什么?”
“病毒。”方景煦老实地回答。
“……”
万籁俱寂的巴黎夜晚,时钟指向11点,兰斯早早地便睡下了,我依然“奋斗”在今天刚刚传真过来的文件资料中。
阿煦直至今日还契而不舍地锻炼我的记忆力,我要像菲列特利加•格林希尔一样从几万张财务记录中找出前后矛盾的地方——托福,靠这个已经抓住好几个中饱私囊的家伙了。
我觉得我的大脑日益像一台分类有序的电脑,如果想查找去年的财务报表,请点击“我的文档”-“公司”-“1993年”-“财务报表”——寒~这样下去还是人吗……
说得阳春白雪一点,阿煦和我的能力为“天赋”,非“人授”所能及,如果有一天阿煦搞出了AI我的脑子等于国家图书馆,说实话,那太正常不过了。
不过无论是阿煦还是我,死活都不肯做IQ测试,原因无他,那东西太傻了,我从不会因为吃到一个味道不错的蛋而想去认识那只下蛋的鸡。
翻了一下叶琳的报告,我不由叹了口气,看来任性终有个限度,我必须得回中国了。
我坐在床边,静静注视着兰斯的睡颜,温柔地拂开一两绺遮住其脸庞的长发。
“兰斯,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我轻轻地自言自语,“我过于一厢情愿了吗?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单方面的执着我却始终无法放弃。”
我的目光渐渐忧伤。
“知道吗,兰斯,我不能付出我所有的一切,但至少付出了等待,也许我们终不会在一起,但我至少拥有过美好的时光。”
我的喃喃轻语消散在额头上一个云淡风清的吻中。
“兰斯少爷,艾伦少爷已经平安地上飞机了。”一个黑西装男人必恭必敬地向背对着他的少年汇报。
兰斯坐在落地窗前,穿着一件白色长袍,愈发衬得他的肌肤白如雪,明若辉,一块米色毛毯自膝盖处垂下,掩住他无力的双脚。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城堡的“百合园”一览无余,虽然呈现出的还是冬天的萧瑟之景,但可以想见来年盛开的圣洁辉煌。
“柯亚斯。”良久,兰斯终于开口了。
“是。”身后的男人急忙应道。
“我一定要签那个文件吗?”兰斯似是询问,又似是自语。
“是,他们说这是为了维系血统的纯正。”柯亚斯似乎有些羞愧,“意大利那边也已经准备好了。”
“是么……”兰斯淡然一笑,“看来我的作用也不过如此……”
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天空,兰斯举起右手轻触额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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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拖着行李走进候机大厅,后面跟着兴致勃勃东张西望的苏菲,路栾在机场一头等我。
简单地在苏菲和路栾之间做了介绍,我们上了路栾的车,直往T市开去。
车上,路栾简单地向我做了一些汇报,最重要的无非就是统一和顶新打入大陆市场,凤凰茶饮料的销售额略有下降后再创新高。
王叔处理得很好,我翻着报告书暗忖,台湾那边的订单也是源源不断。
路栾还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是从张市长那儿得来的消息,天源倒台后,孙志伟锒铛入狱,同时受牵连的还有大大小小的一批官员,原因皆为受贿。这件案子目前是国内最大的新闻之一,听说国家借此有意肃清一下内部的贪污受贿之风。不过,此事倒真的和省长一家毫无关系,罗永明只是挂名,在天源成立前便出国留学去了,孙志伟倒是挺想奉上“股权分红”,却被罗省长严厉训斥了一番不了了之——省长和张市长是这件丑闻中最干净的两个角色,据说二人都有上调的迹象。
听张市长说,罗省长自己是个少有的清廉好官,就是对手下的二子一女多多少少有些娇纵,好在这么多年也没惹出什么事来。说这话的时候,张市长脸上隐隐有得意之色,这也难怪,张清林刚刚被评为“省十大杰出青年”之一,连带着他老爸脸上增光无限了。
“白大哥,你脸怎么了?”甫一见面,我吃惊地指着白天飞的脸。
哇,真够惨不忍睹的,好好的一个帅哥,硬是挂了不少彩,青紫处布满整张脸庞,左眼更是高高肿起,看来是跟某人好好地干了一架。
白天飞一脸尴尬:“没什么,在酒吧遇到了东子,两人都喝多了。”
“东子?东哥?”我更加吃惊了,“他和你究竟有什么仇,把你打成这样?”
“没什么,以前他找我跟爆炸混,我不肯,所以结了些怨……”白天飞含糊地说着,“咳,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们两个和好了。”他咧嘴想笑,却因扯动了伤口而作罢。
看他这副模样,我不由大摇其头:“唉,男人的友情啊……”
“咳,吉吉,我们还是快走吧,这条路天黑后不怎么安全的。”白天飞连忙转移话题。
五分钟后,我气愤地盯着满脸傻笑的白天飞,好一张乌鸦嘴!
前方十米处,一群混混正在修理一个倒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的年轻人,不过那人倒是挺有骨气,哼都不哼一声。
我皱了皱眉头,正在衡量救与不救的问题——这条里巷是爆炸的势力范围,而且看样子那年轻人不是普通的过路人,倒像是清理门户,救了只怕后患无穷。
不过我旁边的某人明显热心过头,二话不说挥舞着拳头就扑了上去,三拳两脚解决问题,最后还“意犹未尽”地追了上去。
现在这条小巷子只剩下我和那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倒霉蛋。想了想,我拾起根木棒小心翼翼地走近,戳戳他。
没反应,我再戳,再戳。
“那群混蛋真是不禁打。”白天飞活动着手腕轻松地返回,看到我的举动后大吃一惊,“吉吉,你在干嘛?”
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善后!总不能救了他就把他扔在这儿吧。”说完,我继续拖着倒霉蛋的一只脚吃力地往前走。
白天飞大汗,被你这么一路拖回去,估计他不死也去半条命了。
“还是我来吧。”说着,白天飞就要背起他。
当看清倒霉蛋的脸时,白天飞顿时睁大了双眼:“阿郑?!”
“你认识的人?”我颇为意外。
白天飞神情严肃:“吉吉,我们立刻带他离开这儿。”
“因为不和老大同流合污去走私毒品,并且将这件事告诉了老爷子,所以被帮派追杀。”我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已经完全神智清醒的某人,“你叫什么名字?”
“郑恩旭。”尽管伤势颇为严重,年轻人的眼中不见一丝动摇之色。
“和煦的‘煦’?”
“不,旭日的‘旭’。”
我沉默半晌,说:“既然已经逃到省外,为什么还回来?”
“我母亲生病了,我必须回来。”
一直不说话的白天飞突然Сhā嘴:“阿郑,我听说了,你母亲的病目前没办法治,只有靠美国进口的一种药暂时压制病情,是这样吧?”
郑恩旭点点头:“没错,医生告诉我,至少要10万美金,才有一线生机。”
“你哪来那么多钱?”
郑恩旭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我绝不会放弃的!”
白天飞微叹口气。
“我可以替你借。”我打破了病房内的僵局,说,“10万美金。”
白天飞毫不意外地看着我,而郑恩旭整个眼睛都亮了,呼吸也急促起来。
“你听说过凤凰集团吧,它们有个基金,借出10万美金绝对没有问题,但你有能力偿还吗?10万美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我紧紧盯着郑恩旭的眼睛。
“有!”郑恩旭毫不犹豫地点头。
白天飞在我耳边低语:“阿郑很厉害的,15岁就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是帮里的二把手,如果不是出了这事,他绝对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三社’中年纪最小的大哥。”
我一惊,不由细细打量起郑恩旭来,他的确不像混黑社会的,说是大学生都有人信。这年头,黑社会都有文化,简直就是如虎添翼了。
“我素来敬重有孝感的人,这样吧,这笔钱我私人拿出来,如果向基金会申请,恐怕还要等几天。救人如救火,宽得一天是一天。”我心念一动,改变了主意。
让钱躺在银行里是最下等的投资方式,恰好我正烦恼如何“挥霍”掉瑞士户头上的巨额钱款,既然是个人才,那就要舍得投资。
转学
“后面那个帅哥是谁?哇,正好是我喜欢的类型!”苏菲两眼放光,悄悄和我咬耳朵。
“省省吧,你已经有保罗了。”我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幻想。
“艾伦,你真是一点也不浪漫。”苏菲抱怨。
回头又看了一眼紧跟在身后的郑恩旭,我大感头疼,看来他说“要报答我”不是一句空话啊!不过拒绝了他,有必要采取“盯梢”战术吗?
三天前我从一条巷子里救了他,借给他10万美金救他的母亲,顺带打了个电话给李老爷子解决了他身上的麻烦,这个人自此就认准了我是他的恩人,除了看望母亲的时候,我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
白天飞给了我一个建议,让他进入凤凰集团打工,凭郑恩旭的能力绝对是稳赚不赔,而且他的人品也信得过。
我原本说考虑考虑,不过看这人的拗劲,显然不答应也不行了……
“吉吉!”一双手重重地落在我的桌上。
“什么事,叶姐?”我被吓了一跳,派克笔也在纸上滑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立刻、马上、现在……把这个人调走!”一贯重视淑女形象的叶琳少有的狰狞。
我看了看她身后不发一言静静站立的郑恩旭,脑袋上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的确很有才能,我承认,不然也不会在一星期内升为我的直属秘书……但是!没有你签名的文件,这尊大佛我根本支使不动!”叶琳貌似快抓狂了,“因为他,我这个星期堆积了多少未处理的文件啊……失、陪、了!”
叶琳咬牙切齿地丢下最后三个字,踩着高跟鞋气呼呼地离去,临走前不忘狠狠瞪郑恩旭一眼。
“……这是第三个到我这儿告状的你的上司了。”我耸耸肩对站得比雕塑还雕塑的某人道。
郑恩旭沉默。他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这才发现他蛮俊酷有型的,有做明星的潜质,再换上一套灰西装,看起来像极了一位成功的社会精英人士。
我始终不明白,似这种优质人才,怎么会一时想不开去混黑社会的?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也不打算对人家刨根问底。
“算了,反正我也缺一个秘书,你就在我手下干吧。”我一边打电话给人事部,一边淡淡地告诉他。
郑恩旭没说什么,而是向我鞠了一躬。
1994年4月20日,这是历史上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NCFC工程通过美国Sprint公司连入Internet的64K国际专线开通,实现了与Internet的全功能连接。从此中国被国际上正式承认为真正拥有全功能Internet的国家,此事被中国新闻界评为1994年中国十大科技新闻之一。
然而对大部分普通人来说,这件事的发生与他们毫无干系。94年拥有电脑的家庭还是少数,更别提网络这个新新事物了。
在凤凰集团内部,它也仅仅意味着一件事:很久前便成立的网络事业部,终于名副其实英雄有用武之地了。
凤凰大厦的13楼,在整个公司有着极其响亮的名声,首先它代表着西方世界里一个最不详的数字;其次,这里是众所周知的单身汉集中地;最后,它环境的脏与乱和它的阳盛阴衰同样的大大有名。
我捏着鼻子从一堆方便面、快餐盒的残骸中小心翼翼地穿行而过——这帮鸟人,我就没看过这里有整洁的时候,清洁工的努力在这里能维持三个小时以上绝对属于奇迹。
随处可见不修边幅,胡子拉扎,挂着黑眼圈的男人,个个都是副睡眠不足的模样,要么趴在桌上补眠,要么咬着牙刷叼着毛巾晃来晃去,要么对着电脑露出不知所谓的臆笑。
跟在我身后的郑恩旭努力地不让吃惊摆在脸上,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13层的门口要挂着一块牌子,上书“异世界入口,慎入!”几个我亲手写下的大字。
我一直往里走,推开经理室的玻璃门,意料之中的一猪窝。
角落里白天飞努力睁大眼睛摆弄他那台宝贝小电,嘴里念念有词;邵左俊邵右俊拉着安安蹲在地上啃着馒头对着一本杂志留口水,见到我进来连忙反应迅速地将杂志塞到床底下。
“哟,吉吉好久不见。”两兄弟傻笑着打招呼。
我冷笑:“你给我们家安安看什么呢?”
两兄弟打哈哈:“必要的生活教育罢了,哈哈,哈哈。”
我劈手将安安一把夺过来,顺便赏了有毒害祖国未来花朵之嫌的两人各一个爆栗。
“话说回来,吉吉你什么时候交稿子?”见势不妙,邵左俊连忙转移话题。
“嗯……”我呛住了,顿时想起被扔到爪哇国的写作计划。
“呵呵呵呵……”邵左俊得意地笑,扳回一城了,果然“催稿地狱”是不败的,“《Youth》动漫版三天后要交到印刷厂,你看着办吧……我和右俊早已经写好游戏和美食的相关评论,正在考虑要不要做个葡萄酒的点评呢!”
“你们这两个鸟人……”我磨牙,“本少爷现在也算是演艺圈的小名人了,就不能宽限几天?”
我话音刚落,邵氏兄弟同时露出“等的就是这句话”的表情,让我顿生不妙之感。
“嘿嘿嘿,也不是不可以……”邵左俊拖长了声音。
“只要答应一件事……”邵右俊接口。
“说吧。”我做好“英勇就义”的准备。
“答应让《Youth》做一期关于你的特典。”邵左俊爽快地道来,“听说你刚出演了一部日剧《绝樱》,我们就兴起这个念头了。”
“原来是这样,没问题。”我为自己的钱包松了一口气,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但后来的事实证明我太低估《Youth》的影响力了。
“啊,是真的吗?”
“真的真的,你看,《Youth》上都写着呢。”
“诶,让我看看……”
“……”
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一直不断地传入我耳中,而投在我身上的视线更不知凡数了,许多邻班的借口借书赖在窗边不走,悄悄地打量我。
我虽然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心里已经不知道后悔多少遍了。
拜邵家兄弟的生花妙笔所赐,一夜之间我的形象从智商绝高的小学生转变为世界著名的小艺人,在重点中学里,天才不奇怪,童星倒真是件稀罕事。
于是我成了珍稀动物,就连老师都用怪异的眼光时不时望一望我。如果是十年后,这些小孩绝不会放过索要签名的机会,但现在,我似乎走得太远了,我能感受到他们中一种不知名的畏惧感。
如果阿煦在该多好啊,至少有个说话的人。
我在心里叹气,同时立刻下了一个决定。
“什么?你要转学?!”校长室里传出一声大吼。
我苦着脸捂住耳朵,要死了,喊那么大声干嘛?
校长大概也觉察到我的不满,连忙放柔声音道,“陈吉儿,书念得好好的,怎么想到转学呢?”不行,绝对不行,两个月前我已经忍痛放走一个天才,剩下的这个绝对不能放跑了!至少也要呆足三个月,才有资格证明本校的教育水平之拔萃!
校长在心中呐喊。
“嗯,我妈妈希望我去念一所私立学校。”我开始睁眼说瞎话,“就是那所刚刚落成的,凤凰集团投资兴建的小学、中学、大学集中制混合学校。”
校长一呆,他也听说过这所学校的大名,毕竟凤凰集团近年来也算国内知名的企业,为T市增了不少光,但一所刚建成的私立学校怎能和历史悠久的重点中学相提并论呢?
不过我心意已决,任凭校长磨破了嘴皮子就是不松口。
其实《Youth》事件只是催化剂,真正的原因是方景煦不在了,一个人鹤立鸡群的感觉挺孤独的。
“明天叫你父母来一趟吧。”口干舌燥的校长最后决定换个对象下手。
但他怎么会想到呢,新年里那次坦白使得我和方景煦的家庭地位迅速上升,虽不能称为一家之主,但主心骨的地位是跑不掉的,迄今为止我想做的事,还没有一次得不到应允的。
于是三天后,我施施然走进位于T市近郊凤凰学园的那座气派非凡的大门。
以前看CLAMP的漫画,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不是《X》,不是《圣传》,而是短篇《CLAMP学园侦探团》。漫画里三个“三优”小屁孩自然印象深刻,但这个故事的舞台CLAMP巨型学园显然更能打动我——校服漂漂、学生会自治、风景优美、星级食堂、热爱举办活动……简直就是当时深受中考压迫的我的心目中的天堂,那时就许下一个明知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总有一天我要进入这样的学校就读。
想不到我的异想天开在这个时空真的实现了——或者说半实现,因为还在学校规划的阶段,方景煦就毫不留情地给我泼了一盆冷水:首先,那样占地巨大的学校,光想就是不可能的;其二,学生会自治的想法无异于自寻死路;其三,办学校不是有钱就行的,还得有教育部的办学认可……
最后历经波折这个学校总算是建成了,小中大学一起办的想法方景煦倒是没反对,就是各自的规模小了点,在报纸杂志电视上铺天盖地地宣传了几个月后,学校正式招收新生。
一部分人冲着凤凰这块金字招牌,一部分是家里有钱的主,还有一部分是集团员工子弟——我无耻地让高层人员在人前暗示,这所学校是培养凤凰集团未来高级管理人员的基地……
不管怎么说,限于学校规模,招收人数也不是很多,最后也算是完满地结束了。
我一边走在校园里,一边欣赏着沿路的建筑,以前读书时我极恨教学楼千篇一律的方正结构,所以这所学校的每一座楼房都出自名家设计,看上去风格各异又意外地和谐,与美不胜收的自然风景部分相得益彰,走在其中是一种赏心悦目的享受。
更让我高兴的,是身上的校服,这可是促使我投资学校的最大因素。参考日本的校服设计,学校校服分冬夏运动三套,另外,高年级和低年级不同,实验班和普通班不同,学生会的则要别上一款特殊的胸针以示区别。
据说,招生接受后很多女孩子都痛不欲生,因为这些美美的校服深深打动了她们,“为了校服一定要考进凤凰学园”搞笑地成了很多人的励志口号。
我被分在小学部实验班A班——实验班有AB两班,性质大不一样,B班是名副其实的“富贵”,有头有脸人物家的孩子都集中在这里,不过他们的校服和普通班的没有区别;真正特殊的是A班,采用流动编制,只有每月一次的特殊考试中年级排名前四十名的才有资格进入,但还隐藏着一个雷打不动的小团体,他们的父母必须至少有一方为凤凰集团的高级主管,他们的孩子才有资格享受实验班的待遇且不用担心被筛的问题——从某方面说,这里是培养未来人才的摇篮并没有撒谎,虽然是极秘密的,A班的孩子往往更注重培养商场上的实际能力,甚至他们还能够接触到一小部分凤凰集团的内部资料。
我这么做是在试验一种可能性,即一家几代均为凤凰工作,这样更容易培养员工的归属感和忠诚心,很多历史悠久的跨国公司证明了这一点。
不过从转学的那一天起,我也堂而皇之地开始了我的翘课生涯。虽然校长不是我,但对于传言中为公司第二“小开”的我他又怎么敢多置喙半句呢?
不堪的过去
这个星期天,我喊来了叶琳等一干部门主管,不过聚会地点不在会议室,而改在我和方景煦的小窝。
地点决定了这场聚会的性质类似于Party更多一点,我希望闲暇时间他们可以更多地交流,以使私人关系如同朋友般的融洽。
幸运的是,他们也如我所愿的那样相处,哦,不,除了一个人。
我几乎是带点无奈地看着坐在我旁边的郑恩旭,也许是天性使然吧,他是个沉默疏离的人,又有点死心眼,这从他执着跟随我一点上可以看出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是如今不可多得的美德,但我寄希望郑恩旭的,不仅仅是一个贴身保镖那么简单,而是借由其达到一种顶端权力的平衡……
“Uncle——”安安仰起脸轻轻地叫我,打断了我的思绪。
顺便说一句,因为被叫做“叔叔”让我觉得浑身别扭,所以后来让安安以英文称呼我。
“什么事,安安?”我忍不住搂紧怀中又香又软的孩子,变胖后果然抱得舒服多了!
“这是什么意思?”安安指着手上的画册,缓慢却清晰地说。
“啊,这个啊……”我笑着接过来,突然觉得这内容有点眼熟,翻过来一看,不是我小时候翻过的英语画册吗?
“安安的脑袋很聪明,一点都不逊于你和阿煦哦!”路栾端着一杯茶款款走过来坐下,“或许是替他找个老师的时候了。”
“你说得对。”我颌首表示同意,“不管怎么说,他是方景煦的儿子。”
安安好奇地在我俩间望来望去。
“先学什么好呢?”路栾拖着下巴认真地思量起来,安安在她身边呆的时间不短,素来视同己出,“三岁学外语会不会早了点?但听人家说小孩子学习语言的能力是最强的……”
“找个国学功底深厚的老师吧。”
“什么?”路栾没听懂。
“我的意思是让安安先开始学一点中国传统的文化。”我抚摸着怀中孩子柔软的黑发。
“就像你那时学琴棋书画?”
“恩,差不多吧,其实安安学进多少倒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培养出一颗心。”
“心?”
“这么说可能有点恶俗……”我笑笑,“永远有一颗中国心,哪怕行为上做不到,心到就够了。举个例子来说,路姐你有没有想过我和阿煦为什么创立凤凰集团?阿煦的想法我不知道,但我自己是完全出自私人因素。然而凤凰近年来越做越大,有些东西我渐渐也想得多了,阿煦常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或许振兴民族工业是历史赋予凤凰的一种选择,有时我想起这个,也会热血沸腾呢,哈哈!但是想必你也发现了,国内我们只是小打小闹,真正让凤凰展翅高飞的是在海外,这是经济环境决定的,没有办法,甚至不久的将来我必须移民美国……但是,我的家永远在这里。这一点,我希望公司所有的人都这么想,特别是……凤凰的继承人。”
路栾愣住了,或者说若有所思,良久她微微点头:
“我明白了。老师我来找吧。”
接下来的几个月,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顺利,凤凰集团有条不紊地运作着。郑恩旭已经卸下总裁秘书的职位,正式成为高层行政人员之一,他的全局调度才华得到了充分的施展,与叶琳的合作更可谓天衣无缝,两个人联手推动了第二季度的利润大幅上涨,令所有人刮目相看。
叶琳对郑恩旭已不似当初那般不给好脸色看,但他的固执和冷淡还是让叶琳经常气得跳脚,若是哪个不长眼的恰好在此时去触叶大小姐的霉头,那可真的是惨遭池鱼之殃了。与此同时,“凤凰二美”的另一美路栾张大夫人,也因为喜得贵子而表现出孕妇特有的反覆无常的情绪化特征,于是,有好事者私底下谑称“凤凰二吼”。
所幸诸位经理的脑袋并没有被炎炎夏日磨得昏昏欲睡。王叔尽心尽职地做着餐饮连锁;蒋雪天南地北地洽谈电脑家电销售业务;白天飞饶有兴致地磨炼着自己的黑客技术;张清林忙着两块楼盘的工程竞标;严惠不动声色地在各种商业聚会上施展公关手腕;王胜才美国中国两头跑融合大洋两岸的业务……
因为实在太忙,我这段时间都没去学校露过面,极其用心地在办公室里批阅各种文件。虽然下面替我分担了不少,但自从天源倒台后,凤凰集团的发展如同脱缰野马一般迅猛不可抑制,再加上暂时没有人有闲心垂涎这块“肥肉”,整个集团的事务也以N倍的速度疯狂增长着。
不知不觉,日子跨入了酷暑八月……
我望着桌子的台历,今天是1994年8月3日,一个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日子,一个改变我一生的日子。
安安在张家吃饭,郑恩旭去医院探望母亲,诺大的房子只有我一个人,安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乍听起来没什么区别,但只有我自己知道,从早上开始,身上就不断地开始冒鸡皮疙瘩——因为我的脑海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几张画面,代表一件我竭力想要忘怀的事情。
沉默良久,我鬼使神差地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换衣服打扮。
不一会儿,镜子里浮现出了一张女性化的面庞——宓儿。
我目光沉静地望着这张苍白的脸,看着它缓缓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
一把微型的美工刀在我的指间闪烁着冰冷无机质的光芒。
——我做出了一个选择,也许它是愚蠢的,但我不后悔,毕竟人不可能一辈子都能保持理智。
我站在自己毕业的幼儿园附近一片浓密的小树林中,时间是下午六点半。多年以前同样的时间点我站在这里,至于为什么而来早已经想不起来了。这里一向罕有人至,随着时间的推移更是寂寥无声,我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其中,不仅鸡皮疙瘩有冒得越来越厉害的趋势,就连手也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了。
当我发现时间距七点仅有三分钟时,全身的毛孔在一瞬间张大,冷汗顺着后脊骨涔涔而下,空气中飘过某种危险的气息,只听到我粗重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又一下……
而当我听到背后传来的轻微脚步声时,身体猛地僵直,我终于无法忍受彻底崩溃了,脑海中空空如也,只剩下“逃”的念头。
来不及了,一双充满咸味汗渍的手从背后伸过来,紧紧捂住我的眼睛,将我扑倒在地……
“董建,你这个禽兽!放开我!!!”下一刻,我的尖叫声已经冲出嘴巴,惊飞了小鸟无数。
后面的人明显身体一滞,但很快毫不犹豫地滑下另一只手去捂我的嘴巴。
当汗臭味冲进鼻腔时,我恶心得简直快要吐了。
我又踢又咬拼命向后看,果不其然是那张我诅咒了千万遍的的圆脸。
此时这张脸写满惊慌,当接触到我的眼睛时更是仓惶万分,他没有想到我这个“陌生人”会知道他的名字,于是他顾不得脑中肮脏的念头了,慌慌张张地起身,打算逃跑。
极度恐惧的放松后我开始放声大哭,原本紧握着的美工刀在挣扎中被甩到了不远的泥地上。
原来当这件事情真的发生时,我根本没有应付它的勇气……
“混蛋!”一个陌生的怒吼突兀地冲进耳朵,紧接着是“咚”地一声。
我哭着抬头,看到董建肥胖的躯体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面前站着一个左手夹着足球,怒气满容威风凛凛的男孩子。
“你没事吧?”男孩子飞奔过来,蹲下来焦急地问。
我拼命摇头,哽咽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送你回家,站得起来吗?”男孩伸出手,古铜色的脸上写满关心。
“我……我……腿……软……”我这才发现双脚已经半分力气也没了。
男孩皱眉,想了一会儿,他放下足球,然后突然一把横抱起我。
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离我远点!”我尖叫,“你好脏,而且臭死了!”
“……”男孩无语,低头看我。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低头不敢看人家的脸色,嗫嚅道:“……对……对不起,我……我……有洁癖。”
“没关系,你说得很对。”男孩开朗地笑着,“我刚刚在踢球,浑身上下就像脏水里浸泡过一样。”
男孩手上抱着我,脚下一路踢着球,问:“你家住在哪儿?”
“我……”我眼神迷茫,不自觉地缩紧了身子,“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这是一座破旧高楼的天台,因为位置极好可以俯瞰到整个城市的夜景。
“你放心,我不会跳楼自杀的。”瞥到男孩担心的眼神,我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我只是……喜欢……到这里吹吹风,看看风景,感觉什么不愉快的事都会忘掉似的……”
“……对不起……”下一刻我已经捂住嘴巴,蹲在地上无声地痛哭起来。
大滴大滴滚烫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掉落,眼泪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我好恨,那个混蛋,他在陈楠这样的年纪时在那个小树林畏亵了她,害得她从此和男生牵个手都会觉得毛骨悚然,后来被查出患上了性冷淡;我也好恨陈楠她自己,明明知道对方就是自己的小学同桌,却不敢告诉包括父母在内的任何人,硬是强颜欢笑地和那个混蛋坐满一年,期间还默默忍受他变本加厉的骚扰……
我讨厌小学,我害怕和强势的男性单独在一起,我只想谈精神恋爱……我的诸多怪癖,全来自同一个理由,我的人生在那一个夜晚被彻底地改变。
直到今天,我也耻于告诉任何人自己身上经历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那一天就没有人来救我呢?
我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直至栏杆处站定。
男孩紧张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一把扯下束发的丝带,任由黑发在风中舞动,张开双臂,高高地昂起头接受夜风的洗礼。
黑夜隐藏不洁的我,予我以安慰;凉风包裹我的躯体,吹散心头的阴翳。
泪水自我的眼角慢慢沁出,莹光微闪,然后消逝在风中。
男孩觉得心头柔软的某部分被触动了。
“我叫宓儿,谢谢你救了我。”
“不客气,我叫陆凡,大陆的陆,平凡的凡。”
兰斯的拜访
“听你的口音不像是T市人。”
“恩,我家在天津,我是暑假到这边的姑姑家来玩的。”
“你似乎身手很好。”
“我从小就因为爷爷的关系学过一点武术,刚刚就是用‘掌刀’劈昏那个混蛋的,啊……”陆凡急忙捂住嘴巴,他忐忑不安地望向我。
我神色如常,在一栋楼前停住脚步,说:“谢谢你送我回来,我的家就在上面。”说完冲他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转身上楼。
现在的我好迷茫,我需要时间理清自己的头绪……
陆凡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冒出一句很久以前爷爷教他的诗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靠!陆凡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他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番,摸摸肚子,这才发现肚子早已经饿得咕咕响了,从地上拾起心爱的足球,陆凡决定立刻回姑姑家“充电”。
就在拔腿要走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从楼房的阴影中滑出,稳稳地停在他面前。
陆凡好奇地看过去。
后座门被打开,下来一个穿着黑西装,高大健壮的男子。
居然是外国人?!陆凡惊讶莫名。
男子转过身,小心翼翼地从车中又抱出一个人出来。
当看到那人的面容,陆凡彻底懵了。
靠,这世上居然有这么美的人……
我坐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清茶出神。
尽管是炎炎夏夜,我却觉得一股冷意嗖嗖地从脚底下往上冒,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无论如何也消不掉。
为什么没有给那个禽兽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我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多少年了,我一辈子最悔恨的不就是这件事吗?
陈楠一辈子没有交过男朋友,因为每当那些高大的男生走在她身边时,她就会寒毛倒竖,说不出来的恶心。
即使在一起了又怎样,她永远无法给予一个正常的男人需要的东西……
“叮咚叮咚——”
我蓦地一激灵,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门铃的声音。
安安回来了?我急忙从地板上爬起去应门。
门打开的一刹那,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兰斯——”
真的是兰斯,人都坐下半天了,我还有一种晕晕的不切实际的感觉,因为实在太离奇而有错觉的荒谬。
“我来看看你。”兰斯温婉地笑着,一句话就云淡风清地解释过去。
我有点抓狂的感觉,这里是中国,中国啊!对于眼前这个堂堂的法国贵族来讲,可不是从巴黎到里昂那么简单!
而且身后只跟着一个保镖,难道他就都不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吗?想到这个我就来火。
但是……
我默不作声地穿过小桌子,走到兰斯跟前,尔后,一言不发地将头埋进他怀里。
“吉儿?”兰斯露出微讶之色。
“就一会儿,让我抱着你。”我虚弱的声音闷闷地传出。
兰斯果然不再动弹,而用他微凉的手慢慢抚过我的头发——每次当我心情不好时,他就会这么做。
兰斯果然是不同的,我想。他永远是干干净净,身上带有香气的,他不会给我带来任何不适的压迫感,他是这么一个温柔体贴、敏感忧郁的人儿!
“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兰斯轻声却坚决地说。
闻言,我的身体陡然一僵。
“不……”我不假思索地拒绝,眼眶似乎又热了。
慢慢地,我的脸被人捧了起来,那双蔚蓝的秋雾般的眼睛定定地瞧着我,充满怜惜之意,而后他的脸缓缓靠近。
最终,我俩的额头抵在一起。
太近了,兰斯的气息拂到我脸上,好像羽毛轻轻刮过,痒痒的。
我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
“我很担心你。”兰斯似乎也有些赧然,他低语。
“吉吉!吉吉!吉吉!”
我被叶琳晃醒,眨了眨眼睛无辜地望向她:“什么?”
“你……”叶琳无力,“你已经傻笑半天了,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没有。”我干脆地回答。
“……”
“她刚刚说了什么?”瞥见叶琳不善的神色,我识趣地去问办公室站着的另一个人。
“叶经理说,公司决定派人分别去北京和广州考察那里的餐饮业发展情况,正在询问总裁您的意见。”郑恩旭平稳的声音里似乎也含了一丝笑意。
“哦,我没意见。”我急忙接口,开玩笑,叶琳这段时间可是赫赫有名的“凤凰二吼”之一,“恩……去北京的人什么时候出发?”
“一星期后。”
“多订一张机票,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叶琳讶异。
我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抖开来给他们看:“全国少儿古琴比赛,路妈妈替我报的……古琴没有考级,只好用不断的比赛来证明本人的实力了。”
叶琳毫无风度地指着我大笑:“少儿?你还叫少儿?”
“从生理年龄上讲是的。”我脸色不变,“装嫩也是一种技巧。”
叶琳点头吃吃笑着离开了,诺大的办公室剩下我和郑恩旭两个人。
“阿郑,我想请你帮我修理个人,能办到吗?”我寒冰似的声音全是冷酷。
郑恩旭一愣,但很快给予肯定的答复:“可以,我还是有几个比较忠心的属下的。”他没有问我任何原因,这也正是我找他不找白天飞的原因。
“谢谢。”我朝他宛然一笑。
我自认不是知宽容为何物的好人,报复有多种方式,端看个人能力。上辈子我是个懦弱的傻姑娘,这辈子决不会了……
我提着几袋菜,掏出钥匙开门。小蔡回乡下去了,这几天我带安安在几个家庭间换着蹭饭。但今天不同,我决定要洗手做羹汤一回。
推开门,客厅的电视开着,却没有一个人在。我走到厨房那边,眼前的情景让我目瞪口呆。
天,那个在我心目中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哪儿去了?换来的是一个穿着卡通围裙、一脸认真地在流理台上忙活却看起来不太顺利的兰斯,他的那位黑衣保镖柯亚斯笨拙地打着下手,就连安安也兴致勃勃地过来帮忙,食材、器具、调味酱摆得满桌子都是。
上帝,让我晕倒了吧,这个世界太诡异了……
“Uncle!”安安最先发现我,兴奋地带着满手的沙拉酱扑了过来。
我眼明手快地抓住他的小手,蹲下身笑道:“安安在做什么呢?”
“做饭。”安安可爱地侧头想了一会儿,“哥哥说吃三明治。”
我有些讶异,安安不是那么容易和一个陌生人打成一片,但今天颇有点自来熟的味道。
“柯亚斯,接下来该怎么做?”兰斯用法语问身后满脸紧张的保镖。
“请等一下,兰斯少爷。”柯亚斯恭敬地一鞠躬,然后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本厚厚的食谱,翻开,朗读。
见状我压下满头黑线,果然不该抱太大的希望……
不过幸好,最后的成品比我想象的好多了,卖相虽不佳但还能下咽。
兰斯这次的拜访十分突然,见面后我更觉得他对我的态度有了一种微妙的改变,至于具体改变在什么地方,我又说不上来。
因为一星期后要飞去北京,很多文件都要事先看完,所以即便我很想和兰斯不受干扰地呆着,但事实上是兰斯一边看书,一边陪我,等着我偶然从文件堆里抬头望他一眼,然后相视一笑。
我不是迟钝的人,自然看得出兰斯平和的面容下其实满怀心事,但既然对方闭口不谈,那么我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陪在他身边,无声地传达自己的支持,正如昨晚上兰斯做的那样。
工作结束后,我带兰斯去方景煦的私人影藏室,一起看《亡命天涯》的录像带。
它是中影引进的第一部好莱坞大片,意义非凡,当年我也看过,的确十分经典。方景煦是个不折不扣的香港电影迷,但他也收集那些他认为有收藏价值的影片,无论是哪一国的。所以这件房间有三面墙都是密密麻麻塞满录像带的架子,还有一套托人从香港买来的高级家庭影院系列。自从他去了美国后,便一直是我代他收集了。
“好厉害。”兰斯由衷地感叹。
“这就是阿煦。”我兴致一来,干脆从方景煦的房间带下来一个相框,指给兰斯看。
“方景煦……很漂亮的人。”
“嘿嘿,他上小学的时候就收到情书了……阿煦头脑很厉害的,是麻省理工学院历史上最小的学生。”
“吉儿很崇拜他?”兰斯淡淡地微笑。
“他是真正的强者,我崇拜强者……不过我经常惹阿煦生气。”我吐了一下舌头。
兰斯被我的神态逗笑了。
“兰斯少爷!”柯亚斯站在门口,恭敬地垂手道,“波赛尔先生到了,正在外面的客厅。”
我能感觉得到兰斯的身体一僵。
千里迢迢地来到中国,除了贴身保镖柯亚斯谁也不知道,法国那边为了他的失踪人仰马翻——整件事完全是任性的举动。
客厅里,兰斯静静地向满脸不痛快的中年男子道歉。
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波赛尔,他长得好像《越狱》第二季登场的那位FBI,怎么看都觉得面部结构特别扭,而且他眼神冰冷,尤其当扫到我身上的时候。
没人会喜欢一个讨厌自己的人。
波赛尔很讲究效率,话说不到两句就挥手让柯亚斯带兰斯走。
兰斯只跟我道了个别就被强行打断,最后只能以微笑代表言语,恋恋不舍地冲我挥手。
我亦笑着道别。
波赛尔最后起身,他没有立即跟上去,而是面带笑容彬彬有礼地站在我面前,但笑意没有一丝一毫抵达他的眼睛。
“我知道你懂法语,Sir艾伦。”他用大不列颠的纯种英语腔不急不徐地说,“你可能从来没见过我,但从这个夏天开始我将全面接管莱因帕希家族的安全保卫工作。”
“我的要求很简单,请您不要浪费时间来城堡了。”
再一次错误
这是什么意思?波赛尔临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让我涌起强烈的不安。
三天后,我接到使馆的通知,我的签证存在问题,需要时间处理,三个月内不得进入法国境内。
同时,我打进法国的电话总是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事到如今情况再明了不过,看来我想踏进法国的领土都不是那么容易了。
答案找到了,我惟一疑惑的是,波赛尔为什么要那么做?难道仅仅因为兰斯的任性?不,没那么简单,难道他知道我对于兰斯抱持的感情?可是未免防范太过了……
“吉吉,你在想什么?”叶琳从前座转过来看我。
“没什么。”我笑笑,又继续看车窗外的风景。
不知道兰斯怎么样了……
T市飞云机场,一个月前刚刚建成,考虑到T市城小人少,经济不是很发达,这个机场也是小得不能再小,而且总有种破破的感觉。
叶琳劝我从上海出发,反正我们也不缺那点钱,但我拒绝了,今天早上起来低血压格外严重,头到现在还是晕晕的,如果再坐几个小时的轿车,我恐怕自己会吐出来。
和我同去北京的据说是王叔手下的得力干将,很斯文的一个年轻人,但非常沉稳,没有一点年轻人特有的浮躁之气,难怪王叔很欣赏他,多次在我面前提到。
一路顺利地抵达了北京,曾磊将我送到宾馆后立刻马不停蹄地出去联系业务,我休息,但醒来后发现自己很不幸地病倒了,初步判断为发烧。
穿衣下去买药,身体出乎意料的沉重。镜子里的自己苍白得像个鬼,嘴唇发紫,看上去状态极其糟糕。
强撑着走出宾馆大门,我知道自己不行了,靠墙滑坐到地上给曾磊打电话,不意外地听到的是关机提示,想了想,我颤抖着手指揿下另一个号码。
“杨叔叔,是我,我在北京,你能送我去医院吗?”
发烧让我的神智越来越迷糊,甚至连杨叔叔什么时候来的都没有印象。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在半梦半醒间沉浮,依稀知道自己住进医院,好多神色严肃的医生护士围着我忙活,最后还给我套上了氧气呼吸装置。
我有些好笑,不过发个烧而已,至于把我当重症病人一样照看吗?我挣扎着想醒过来,但让我焦躁的是,无论如何努力,我都醒不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终于清醒了,但还未等我高兴一下,两个绝不该出现在眼前的熟人出现了。
我面无表情地瞪着他们,这一幕多么熟悉啊!
“我死了?”不然也不会看到这两位中国神话传说中的地府工作人员。
“咳,也不是……”牛头尴尬地咳了一声。
“差不离了,我们刚刚得知医院给你下了病危通知单。”马面不识好歹地Сhā了一句。
“……”我沉默。
“……”牛头沉默。
“你们该不会告诉我又出错误了吧?”
牛头马面微妙的神情印证了我的猜测。
“全中国13亿人口,你们就能在同一个人身上出两次错误?”我皮笑肉不笑。
“我们也不想这样,但作者是这么安排的嘛……”牛头小声嘀咕。
“……风声太大,我听不清……”
……
“我们马上送你回阳界。”牛头说干就干。
“STOP!”我说,“我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呢?”
牛头大汗……
“好不容易送走这个瘟神了。”牛头抹汗。
由于角度的关系,他没看到马面正偷偷开溜。
转过头,某作者面带微笑款款而立。
对视二十秒。
某作者瞬间爆起:“小样,敢透露我的存在,看我的‘虐心拳’和‘虐体术’!”
“啊!!——”
悠悠醒转过来,白晃晃的阳光刺激得我重新闭上眼睛。
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进ICU,我看着满身的管子心想。不过对于正常人来说这一点也不好受,于是我不知哪来的勇气,自己动手拔起管子,还好,除了手脚虚弱,喉咙疼痛,基本无大碍。
一个护士恰好推门进来。
“HI~”我条件反射下同她打起招呼。
护士一愣。
“啊!!!!!——”她居然一路“啊”着就这么冲出去了。
“搞什么,没见过活人啊。”我阻她不及,郁闷地嘀咕。
“什么!我已经昏睡了一个月!!!”我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我妈一边抱着我喜极而泣,一边拼命点头。
我现在身在全北京最好的军区医院,是通过杨叔叔的关系转进来的。在被送进医院毫无理由地昏睡了两天后,父母便接到通知赶到了北京,在一个星期迟迟不醒却仍检测不出任何病因,所有身在T市的我认识的人中炸开了锅,能过来的基本上都过来看我,然后一个月过去了,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康复无望了,不料上天开足了玩笑后偏偏在此刻给了他们一个最大的惊喜。
“洞中一日,人间千年啊~”我坐在病床上装模作样地感叹。虽然所有的仪器设备都表明我没有任何后遗症留下,但正常人谁会无缘无故地沉睡一个月?所以我还要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在北京已经逗留了将近一个月的方景煦用眼睛白我。
这次醒来,我毫无意外地见到了从美国急忙赶回来的方景煦。和爸爸妈妈一样,他的眼睛也是红红的,毕竟没有人可以坦然面对那张病危通知单。
数数看似乎已有半年没有和阿煦见面了,他似乎又长高了些,但也瘦了,头发微微剪短,但脸庞一如既往的白皙俊美。
天天在一起时没什么感觉,但分隔半载再相见时蓦然发觉——方景煦唇红齿白的美貌其实并不输于我,但绝不会有人将他误认为女孩子。他就是桑原水菜大大在《炎之蜃气楼》后记中提到的,类似于景虎那种具有凛然美的少年,至于我,就是明白无误地属于弱气系的吧?
“想什么呢?”方景煦不耐烦地敲粥碗提醒我,“有时候我真佩服你神游物外的本事。”
我嘿嘿一笑,摸摸鼻子,自然不敢告诉他我刚刚在YY他的事实。
睡了一个月,古琴比赛的事自然吹了,不过现在所有的人当我是宝,真正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惊魂甫定的妈妈更是连我走个三步路都有大喘气的趋势。
我继续留在北京做康复训练,躺在床上一个月身上的机能组织自然有微微变化,爸爸见我没事才放心地回T市,毕竟那边还有爷爷奶奶要照顾。方景煦向学校又请了一个月的假后也跟着一道回去,公司许久无人主事,再加上高层间因为我的事人心浮动,不知乱成什么样了呢。
妈妈一直陪在我身边妥帖细心地照顾我,自然还有杨叔叔时不时带着新奇的小玩意来探望我,这一个星期来真可以说是过得最愉快最自在的日子。我不过是为了后半辈子的舒适现在才努力地进行赚钱大计,本质上崇尚闲适散漫之生活态度,当然,说白了,就一懒字~
某天下午,妈妈似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出现在我面前,态度可疑,说话吞吞吐吐。
“恩,吉吉,妈妈有件事,恩,要跟你说……”
我正在用电脑玩《仙剑奇侠传》,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妈妈,你是想说你和杨叔叔的事吧。”请注意,我用的不是疑问语气,而是肯定语气。
“你怎么知道?”妈妈一愣。
我停下移动鼠标的手,仰天无语,老妈,你知不知道你脸上的幸福光芒早已经出卖你了,其次,你真当我是傻子吗?两个人间的暧昧气氛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何况我无数次看到你挽着杨叔叔的手臂,在花园里散步兼开心地聊天。
如果凭这些我还推断不出你脸皮薄说不出口的事,那我“奔三”的人生经验岂不等于白长了?
“妈妈,你放心,我的回答是Yes。”我指着一张无比认真无比正经的脸告诉她。
“我知道。”妈妈顿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想说……”
“什么?”
“……算了,你还太小。”妈妈怜惜地摸摸我的脑袋。
我耸耸肩,不勉强:“什么时候杨叔叔来看我,我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从前世开始小小的我就有个小小的愿望,像好朋友那样一家三口快乐地出去游玩。这一世爸爸妈妈带我出去的次数屈指可数,本来我以为一辈子都实现不了了,想不到在未来的新爸爸身上却达成了。
我们三个人去了好多地方,动物园、游乐场、公园……普通的一家三口会去什么地方,我绞尽脑汁地去想,然后拉着妈妈和杨叔叔去玩,似乎要把逝去的童年一口气补回来。
有时候想想也真悲哀,两世为人,我似乎命中注定与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无缘。原本以为自己不介意,但今天才发现,我不是不介意,而是装出不在意,一种模拟情绪罢了。
只有在今天,我觉得自己真正回到了童年时代,我是多么的快乐!漂亮的妈妈,英俊的继父,更重要的是,他们都爱我!——我以孩子幼稚的观念体味着这种骄傲。
当然,这并不是说我不喜欢爸爸和继母,我同样也爱爸爸,前世他为我牺牲了很多,他也许不是一个好丈夫,却绝对是一个好父亲。我有我自己的坚持,所以“爸爸”这个称呼代表着我最真心真意的感情。
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幸福,除了……
我牵着一只紫色的气球,心有所感,久久地望向西方的天空。
……
视为蝴蝶效应,很多事的具体发生时间与事实不符,不一一说明。
偶休息去了,特别选早上人少的时候……
见公婆
杨叔叔是个好人,母亲能够找到一个幸福美满的归宿,我深深感谢上帝。
既然确定了彼此关系,我干脆拉着妈妈在北京住下来,筹备婚礼事宜,同时通知外公外婆他们,届时前来观礼。
因为是母亲的终生大事,我大有不惜血本之意。先在北京办,据说新郎官的亲戚朋友同事加起来是一个天文数字,所以回T市后肯定还要隆重地宴请一场。
当然,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婚姻是两家人的事,在婚礼举办前,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步骤——见公婆。
一大早母亲就起来了,以从未有过的细致劲儿开始认真装扮。从衣服到首饰,到妆容,什么都要试上好几遍。
我在旁边睡眼惺忪,频频点头暗打瞌睡。
“吉吉,帮妈妈看看,这身好不好看?”妈妈急切地问我的意见。
“我的妈妈天生丽质,穿什么都漂亮!”我甜甜地说。
妈妈满意地露出微笑。
“对了,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啊,我忘了~~”
宾馆楼下,杨叔叔倚在一辆军用吉普车旁等着我们的到来。
“杨叔叔,早上好!”我抢先给了他一个熊抱。
“早上好。”杨叔叔抱起我,和妈妈交换了一个微笑后上车。
车子在平稳的道路上行驶,向外看,清晨的北京有着一种肃穆的庄严。不知道为什么,车厢内弥漫着一股沉默的气氛,没有人开口说话。
妈妈紧张,我睡觉,杨叔叔体贴地谁都不打扰,于是就这么一路向目的地驶去。
“这孩子……”妈妈一边替我擦口水,一边叹气,终于开口说话了。
杨叔叔看了我的睡相亦忍俊不禁:“吉吉似乎很喜欢睡觉。”
“从小就是这个毛病。”妈妈怜惜地望着我,轻声道,“偏偏有一份大产业让他休息不得,我常常想,自己是不是太没用了,让这么小的孩子为我们大人操劳。”
医院里妈妈在和我谈过后,将我创办了凤凰集团的事告诉了杨叔叔。
“我虽然知道一些,但一直无法想象似吉吉这样的年纪,已经是大公司的总裁了。”杨叔叔看着妈妈和我,目光温柔,“我们有一个值得骄傲的好儿子。”
“是啊……”妈妈轻轻地附和,和杨叔叔默契地一笑。
我埋在母亲怀里,亦忍不住偷偷露出一个笑容。
在来之前的路上,我一直在猜测未来的爷爷奶奶是什么样的人,怎样讨他们的欢心——虽然接受“考核”的不是我,但咱好歹也得给老妈增加点附加分不是。
很快,我就知道自己完全多虑了。《傲慢与偏见》里伊丽莎白想给达西的妹妹留下好印象,谁知在场的三个人都已经事先存了与她交好的念头,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那印象分自然蹭蹭蹭地往上涨。
现在我妈就做了一回伊丽莎白,屋子里的三个人,杨叔叔不必说,杨爷爷杨奶奶看老妈的样子那叫一个满意。
互相介绍后,杨爷爷让妈妈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一边坐下,我一边顺便打量房间,触目所及全是红木的中式风格家具,收拾得很干净,两排非常大的书架占了房间的二分之一大,大部分是军事书籍和马克思列宁等思想著作。
不愧是军人世家,家中的摆设也是处处透露着一股利索的味道。
“小敏第一次来家里,千万不要客气。”杨爷爷似乎非常高兴,干脆直呼我妈的小名来,“吉吉也是。”老人乐呵呵地看着我。
妈妈连忙答应着,刚来的拘束减轻了不少,我微微一笑,不答话。
杨爷爷谈兴正高,拉着儿子和未来的儿媳絮叨起家常来;杨奶奶只是抿嘴笑,并不多话,标准的大家闺秀模样,她似乎很喜欢我,抓着一大把瓜子糖果塞到我手里,我连忙道谢。
“多讨人喜欢的孩子。”杨奶奶细细打量我,转过头笑道,“老杨,你说是不是?”
杨爷爷的注意力转到我身上:“可不是!你以前还尽瞎操心,整天念叨着老三什么时候成家,现在这小子既有了漂亮的媳妇儿,又有了乖巧可爱的儿子咯!”
杨奶奶嗔怪道:“你不也是一样,还好意思说我。”
我听着两位老人的对话,剩余的一点点担心也终于烟消云散:原以为似这种传统的家庭,即便望子成亲心切,但对一个带着“拖油瓶”、离过婚的女子,恐怕也是不易接受的吧?但现在看来,妈妈应该很快就能融入这个家庭内部了。
想到这儿,我高兴地望了妈妈一眼,正好看到她和杨叔叔交换了一个安心的笑容,我真是由衷地感到开心。
吃饭的时候,杨家人全赶回来了。杨叔叔在家中平辈中排行最小,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嗯,大概是好的因素全被杨叔叔继承了吧,他的哥哥姐姐相貌稍显平凡,但浑身上下亦有着军人特有的英气。
此外,我同样多了一个18岁的姐姐和一个15岁的哥哥,丁颖和杨思源,他们对于我这个“闯入者”挺好奇,想着法儿和我说话,看得出很喜欢我这个年纪小他们许多的新弟弟。
其实不仅是他们,杨爷爷看来想抱小孙子想得太久了,即便我不是亲的,却也为这个沉寂许久的家庭带来了久违的孩童的欢笑。上桌的时候,杨爷爷特意把我叫到他身边坐着,不停地夹菜给我,直至杨奶奶看不下去才讪讪地停手。
一顿家宴就在其乐融融的气氛中结束。
吃过午饭,杨叔叔陪我看电视,杨爷爷把妈妈喊进书房,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谈。
丁颖则苦着脸,在其母的“虎视眈眈”下开始练习琵琶,只是怎么看都带着一股不情愿的味道。
见状我不由露出一个微笑——上辈子的我学过琵琶,最怕的就是这种平日里的练习,因为妈妈常常一旁监管,稍有放松便是“冷光眼”伺候。
重生后却自动选择了修习古琴,因为人长大了,许多事情看得远了,技多不压身,又可陶冶情操,熏陶心境,何乐而不为?
现在听到久违的琵琶铮铮之音,不禁从心底涌起一股怀念之感。
杨叔叔瞥见我的表情,笑道:“想弹吗?”
“算了,我虽然学过一点,但也忘得差不多了。”说完,我感到一阵恍然,多久了,上辈子的事情竟开始在记忆中模糊,仿佛风一吹便再无丝缕痕迹留下。
杨叔叔一笑:“我说的是古琴,家里正好有一架。”
我眨眨眼看看他。
没想到杨奶奶居然擅古琴、精女红,看来人家从里到外都是一标准的大家闺秀。听说我从小学习琴棋书画,还是自己要求的,杨奶奶二话不说,立刻把爱琴借了出来。
这话匣子一打开再也关不上了,除了是现在国内某知名企业的总裁外,我发表过文章,跳过极,参加过维也纳某音乐会,做过模特,拍过广告,做过产品代言……全被抖了出来,众人始觉我小小的人生经历却丰富得出乎意料,端的让人眼花缭乱。
先前众人的注意力全放在老妈身上,却没想到她居然有个演艺全能的儿子,据说在国外知名度还挺高,当下直夸我是个天才,让老妈听得眉开眼笑。
《Youth》北京也有卖,但眼前这一家子都不是主动接触时尚圈的人,自然无从知晓我是靠脸吃饭的人。这也是因为《Youth》普遍南方要比北方卖得好,特别在深受港台文化影响的广州深圳一带。
不过说我是天才也真真让我汗颜,我杂七杂八的事做了不少,就是不好读书一道,相比之下,恐怕方景煦才是常人眼中“天才”的完美化身吧?
我坐在古琴前,被满屋子的眼睛瞪得有些发怵,就连杨爷爷和妈妈也赶上了我的“表演”——什么时候成“公众表演”了我怎么不知道?
不过,为了老妈,拼了!
我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若要起到一鸣惊人的效果,自然是弹唱皆佳,问题是选什么曲子,如果是日本动漫音乐,我自然是信手拈来,但考虑到听众背景……嗯,还是算了。但如果太现代,又不符合古琴的意境……
思来想去,终于敲定一首,但总不免有些惴惴。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好!好一首《月满西楼》。”杨爷爷兴致高昂地念着李清照的《一剪梅》,看来也是对古诗词颇有研究。
“谢谢爷爷。”我在大家的一片赞扬声中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想来想去,我选了童丽的《月满西楼》,尽管原曲为古筝伴奏,但想来古琴也是无甚大碍的吧?因为是第一次演奏,不免有些滞塞,好在我出色的嗓音弥补了这一点。
“小小年纪能有如此造诣,不错不错……但是,身为男子汉,可不能尽弹些伤春悲秋的曲子。”
我暗笑,看来我柔弱的外表给杨爷爷造成某些担心了,当即一副不服气的口吻道:“爷爷,下一次吉吉自会献上一曲《将军辞》,如何?”
“好!好!”杨爷爷老怀大慰,“那我就等着咯!”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周围的人看着我们一老一少相处融融的情景,也不禁会心地笑出来。
“看来我来晚了。”一个含笑的男中音Сhā了进来,紧接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已经走了进来,“今天好热闹啊!”
“浮生!”看清来人,杨爷爷惊喜不已。
浮生?易浮生?——这是个少见的名字,我立刻想到那张名片。
“伯父,伯母。”易浮生放下手中的礼物,恭敬地叫道。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回北京的,居然也不告诉我一声!”杨爷爷佯装生气。
“刚回来,这不听到少波的喜事,我就立刻赶来了。”易浮生说完,转身对着杨叔叔就是一拳,“恭喜你,好兄弟!”他语气真诚,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感动。
杨叔叔面带微笑地回以一拳:“谢谢你,浮生。”
杨爷爷杨奶奶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幕。
杨少彬,杨叔叔的大哥,诧异地问道:“怎么没看到阿祖和阿平?”
“他们怎么可能错过少波的婚事,正在往回赶呢。”易浮生说,一边打开水果袋,挑出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递给我,“给你,吉吉。”
我接过:“谢谢。”原来如此,他们是好兄弟……
“是不是很意外?”易浮生对我轻轻眨眼,像极了恶作剧成功的小孩。
“浮生,我告诉你,我这个孙子可厉害着呢,他……”迫不及待地要向旁人炫耀自己新得的小孙子,杨爷爷顾不得自己稳重的形象,兴奋地一把揪住易浮生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杨叔叔无奈地叹口气,轻声对母亲说:“抱歉,我父亲……”
“没关系。”妈妈笑着截断他的话,“爸爸这么喜欢吉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二人又是旁若无人地对视。
我使劲咳嗽:“请不要忘记,我还夹在你们中间呢。”
“……”
理所当然的事
婚礼定在十九天后的吉日,这十九天妈妈和我仍住在宾馆。
十九天,如胶似漆的两人——请允许我使用这个形容词,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到其他相关词语——几近时时刻刻黏在一起,让我想起元朝那个一家三口都是大书法家的妻子曾写下的著名诗句: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
对不起,我夸张了。毕竟现在还不是满大街手牵手的时代,那就换句《诗经》里的句子: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非常喜欢这一句的意境,从看到它第一眼时就喜欢。每次看到妈妈和杨叔叔浅笑吟吟比肩而立时,总会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自重生后最有意义的事情,这世上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前世我替妈妈感同身受的痛苦。当我哽咽着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方景煦时,他在电话那端轻轻说了一句:“傻瓜。”
无论如何,妈妈要嫁人了,而且嫁的是一位千金难求的好郎君。
更重要的是,杨叔叔对我视同己出,我还知道他们不打算再要第二个孩子——我一直在心里隐隐害怕我同母异父的弟弟或妹妹的出生,那会让我觉得,无论哪一边都是完整的家庭,无论哪一边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地……而现在,真好。
飞机真是个好东西,前一刻还在北京兴高采烈地帮妈妈做着婚礼前的准备,现在已经坐在T市凤凰大楼顶楼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
方景煦坐在对面,怒气勃发地看着我。
办公室只有我们两个人。
“你的眼神好可怕~”我做出瑟缩状。
“吉吉,发生了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方景煦的声音蕴育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哈,哈,什么事?”我朝天打哈哈。
方景煦不语,眼神深沉盯得我发毛。
“好吧。”我垂头丧气地拜下阵来,闷闷地说,“那种事情,你觉得我有脸告诉别人吗,特别是亲近的人?”
房间弥漫着沉默的气氛,良久方景煦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我明白。”他喃喃道,看我的目光充满了心疼,“吉吉,他伤害了你,我绝不原谅那个混蛋。”他一字一顿,充满决绝之意。
“若不是白大哥发现郑恩旭的举动,又从那个混蛋口中问出你的事情,我一辈子都不知道你的身上居然发生过这种事……放心,吉吉,我会替你报仇的。”方景煦的口气越冷静,越让我觉得胆战心惊。
“阿煦,算了,反正他已经得到惩罚了,我再也不想听到任何关于那人的事。”现在只要一回想身上还是不停地冒疙瘩。
“我自有分寸。”
也就是说,不会善罢甘休了。
我摇摇头,但不可否认有一点点的感动,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问道,“对了,你大老远把我从北京喊回来,肯定有很重要的事吧?”
会议上,久未露面的董事长受到了所有人的热烈欢迎。
“谢谢,今天把各位紧急叫回来,因为我觉得最近公司的发展出了一些问题。”方景煦微微翘嘴,双手交叉撑在桌面上,“在诸位面前是我整理出的一些资料,请先仔细阅读一遍。”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低头翻看手上的文件,不多久,便能听到一声声清晰的抽气声。
“如何?是不是很触目惊心?”方景煦似笑非笑,“公司势头上升迅猛,我自然高兴,但内部居然存在这么大的合作漏洞,更厉害的是,在座的没有一个看出来。”
方景煦很少发火,但很少不代表没有,此时即使是我也不敢随便开口。
资料上列出的是最近凤凰签下的三个合同,对方均为德胜运输有限公司,一个最近刚刚崛起的公司,凤凰前后与其签下价值6500万的合同,这本是寻常事,但方景煦随后列出的东西就足以让所有人大惊失色了——他详细分析这些合同上存在的巨大漏洞以及相关法律条款的模糊,再没脑袋的人也能看出一大笔钱白白流进了德胜的囊中,凤凰竟然吃了一个闷头亏!
合同上耍把戏这种事其实在商战中屡见不鲜,像索尼就曾在上面栽了个大跟头,任天堂靠这招抛弃旧爱寻了新欢飞利浦。但没想到凤凰有朝一日也会犯下同样的错误,而且对方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一时间所有人脸色霎时难看起来。在座皆是能力出众之人,骨子里都带点心高气傲,德胜这么一来,无异于往他们脸上甩耳刮子。
一个尚且说得过去,但同样的空子被钻了三次显然不是可以搪塞的责任。
“区区几千万,我们还损失得起。但是,这就是最近凤凰的状况吗?”方景煦继续说,“盲目扩张导致人手和行政混乱,问题真是够多的!我决定,先从局部开始,集团各部门分步进行整合。”
没有人反驳方景煦的决议。
“另外,从现在起暂时停止扩张,转为固本阶段,同时裁减掉不必要的小型业务,人员和资金调至其他部门。”
身旁的秘书紧张地记下方景煦的一连串命令。
“那么散会……”
“等一下!”
郑恩旭突然开口道。
方景煦转头:“有事吗,郑经理?”
郑恩旭站起来,先朝方景煦微微点头,随即平静地说:“董事长的决定,我没有任何异议。但是,我觉得这也要总裁同意才行。”
话刚出口,其他的人顿时射来诧异的视线。
方景煦一愣,但很快微笑:“你说得对,郑经理,那么总裁的意思是……”他看向同样惊讶的我。
“……我没意见。”我迅速调整至正常表情,认真地回答。
方景煦颌首,说:“散会。”
员工餐厅里,我和郑恩旭对面坐下。
“你哦……”我晃着汤匙指着他,“你来的时间也不算短了,难道不知道我从不否定阿煦做的重大决定吗?干嘛多此一举让阿煦差点下不了台。”
“总裁!”郑恩旭神情严肃,“你好歹也是创始人之一,这份责任不可推卸。”
“干嘛这么认真……”我笑嘻嘻地看着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分裂最高层呢,下面你不会告诉我这个公司里还有所谓的‘方党’‘陈党’吧?”说着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总裁……”郑恩旭无力地看着我,“我在和你说正经事……”
“你这人就是太会钻牛角尖啦!”我不以为意地喝着汤。
“一方独大绝不是好事,权利制衡是必要的。”郑恩旭沉默了一会儿,续道,“总裁也是这么想的吧,不然的话……为什么我被安排在和叶琳、方景灏同等的位置上呢?”
“咚”地一声,我的汤匙掉进了碗里,少许汤汁溅到了衣服上,但我根本不去擦它,而是直直地望着一脸倔强的郑恩旭。
“……你想太多了。”半晌,我一脸平静地说。
“总裁……”
“阿郑,你不知道我和阿煦的故事。”我打断郑恩旭的话,“我们有属于彼此的信任,谁也不可能抛下对方……所有的人都信服阿煦,你认为我看不出来吗?只是我清楚地知道个人能力的局限罢了。没有金刚钻却揽瓷器活,到头来徒遭人嘲笑。”
尤其是方景煦不在的日子里,凤凰集团出现的大大小小的问题,更让我清晰地明白适与不适的问题。
总公司实在太大了,方景煦比我更适合驾驭这艘“母舰”,这也是二人之间我移民的原因,我的能力与精力明显应付不来这个“庞然大物”。
“我明白了。”郑恩旭郑重地道歉,“我不该说这些的。”
我笑着摇头:“不……我还要感谢你对我的重视。”
推开办公室的门,我意外看到方景煦难得的不正经样,一边埋在饭盒里苦吃,一边还在盯着电脑屏幕。
我走近他:“在看什么呢?”
“学校的经营情况。”方景煦盯着屏幕某一处苦笑,“吉吉,你还真是不计开销啊。”
我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当初叶琳把学校建设的总费用报单交到我手上时,我亦吓了一跳。
“没办法,本人还有一点点的完美主义情结。”我摊手耸肩。
方景煦挑眉,倒没多说什么,没办法,学校都已经建好了,难道还拆了不成?
“不过入校的赞助费还真是高得离谱啊!”他突然开口。
“不然怎么弥补我们的亏空?”我笑嘻嘻地坐到方景煦的身边去,拍拍他肩膀,“你放心,我视人而收,看过学生的家庭情况调查表后才知道,我们学校有钱有权家的孩子还真是不少,一点不比一中和同中差……让我想想,公安局长的儿子,银行行长的女儿,高氏集团主席的孙子……”我扳着手指头一个个数过去。
“……还有市长的小儿子,对了,王莹也在哦!”我瞥到桌上的饭盒,嗤嗤笑道。
黄|色的向日葵花样我实在太熟悉了,听说王莹的手艺很好?
方景煦不自在地咳嗽:“……我来不及下去吃了,正好王莹多带了一份,主动把她那份给了我。”
“不用解释,王莹喜欢你是瞎子都看得出来的事。”
“我不适合她。”方景煦已然恢复平日的冷静,淡淡地抛出一句。
“恩~~我很好奇,阿煦前世有没有女朋友?或者说喜欢的女孩子?”
方景煦的身子僵住了。
“快说快说!”一看有戏,我兴奋地直嚷。
“……有的。”方景煦轻轻地低语,“……不过现在我更恨她。”
我被此人语气中的阴冷吓住了。
“开玩笑的。”方景煦回头对我灿烂地一笑,“你这个笨蛋!”
我突然有翻白眼的冲动。
“对了,我听说有转学生?嘿嘿,转学生可是要交双份赞助费的……”我奸笑着调出转学生的资料。
“欧阳吹雪?”我一愣。
“她爷爷是古龙迷。”
“你怎么知道?”
“她爷爷就是罗省长……罗家小女儿和商业巨子的爱情结晶。”
方景煦一边说,一边调出欧阳吹雪的照片:“喏,她就是。”
我看了看,心里顿时满不是滋味,酸溜溜地丢出一句:“哼!长得也就这样了……”
方景煦瞥瞥我,忍笑不说话。
我怒!
×××××××××××××××××××××××××××××××××××××××××
本来想昨天更新的,但JJ抽了~
那个……说明一件事……虽然很多大大们为我写了长评,但我一个精华也没加……真是对不起……因为我对这个操作实在是……MS很麻烦的样子……而我又是最怕麻烦的人……所以……嗯……决定除非我弄清楚了,否则不加了……但对于大大们的任何一字一句都报以最诚挚的感谢,谢谢!
欧阳吹雪
“你怎么又穿成这样?”
“什么叫穿成这样?听好,我可是在帮你,帮你诶!”
“我有什么要帮的?”
“通常要让一个女人死心,首先得告诉她你‘名草有主’了!”
“……”
方景煦拉下满头黑线,我得意洋洋地叉腰望他。
“……真的是这样吗?”
我突然心虚:“不然还能怎样,哈哈!”
我们站在凤凰小学部的校园中,互相望着对方,我穿着一身夏季……女子制服。
良久方景煦长叹一声,拔腿就走:“欧阳吹雪在六年级实验班A班,鸿文楼的三楼,不要走错了。”
我的后脑挂上一滴大汗。
欧阳吹雪眨眨眼,不明白这个低年级的小学妹把自己喊出来究竟是什么事。
两个人站在外面两分钟了,可是她还是呆呆地看着自己,一句话都不说。
“学妹?学妹?”欧阳吹雪轻轻叫着眼前这个似乎已神游物外的女孩子。
“……真人比照片还要漂亮三分啊……”她喃喃地开口。
欧阳吹雪忍住笑,终于明白眼前小学妹的用意了。实际上刚来的三天,她每天都被不同的借口喊出去,走到哪里都有被偷窥着的感觉……不过似这样可爱的学妹,倒是第一次碰到。
“马上要上课了,赶快回教室吧。”欧阳吹雪伸出手,摸摸她柔软的头发,不得不说这个小女孩实在太娇小可爱了,就连她也忍不住心生亲近。
我望着这双纤纤玉手,不得不用柔弱无骨、滑若凝脂来形容它,心里最后一丝女人的嫉妒也烟消云散,她真是我见过最美的人儿……
“哇!!阿煦!!——”
欧阳吹雪吓了一跳,眼睁睁地看着小学妹掩面带着哭腔而去。
太夸张了吧?这是她升起的最后一个念头。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方景煦忍无可忍:“太夸张了吧!”
我瞥瞥他,继续以哀怨的口吻念:“……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总之,我比不过她。”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叹气总结道。
方景煦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
“吃饭。”
“哦,我也饿了。”
学校餐厅是座四层建筑,越往上伙食越好,当然消费也越高。
人不多,我和方景煦就选在一楼就餐。说来也巧,刚一坐下,我就看到两位熟人——王莹和欧阳吹雪一前一后走进餐厅。
方景煦背对她们而坐,自是看不到,我正考虑要不要喊一声,王莹已经看到我们了,准确地说,是看到方景煦了。
她脸上顿时浮现惊喜之色。
“王家姐姐。”我乖巧地问好,看到欧阳吹雪恰好也望了过来,又叫了一声,“欧阳学姐。”
欧阳吹雪显然也颇意外:“学妹?”
“两位姐姐不如和我们坐在一起吧。”我笑着发出邀请。餐厅是四人一桌的设计,刚刚好。
王莹点头,欧阳吹雪沉吟了一下也爽快地答应了。
果不其然,当欧阳吹雪坐下的时候,周围的一众男生毫不掩饰地露出羡慕至极的神情。
就连方景煦正面看到本人也不禁微微动容。
更难得的是,她举手投足间都表现出天然的风范,显然从小接受形体训练,这与她的家世有关。
“对了,还不知道学妹的名字呢?”
“我姓陈,欧阳学姐叫我宓儿好了。”我笑着说。
“好,宓儿。”欧阳吹雪点点头,“不知怎的,我一见你就十分喜欢,不如以后你直接喊我姐姐吧。”
我露出意外的神情,欧阳吹雪这么容易亲近别人吗?不过也没多想,我当即甜甜地叫了一声“雪儿姐姐。”
“对了,这是我的好朋友,方景煦。”我向欧阳吹雪介绍。
欧阳吹雪微微点头,礼貌地说:“你好。”
“你好。”
我等啊等,结果除了这一句,二人再无话可说,气氛有些冷场。
“哈哈,王家姐姐,我听阿煦说,你做的番茄炒蛋最好吃了,不如下次帮我做一份吧?”我连忙出来打圆场。
王莹了然地接口:“当然可以,不过现在大家都饿了吧,先吃饭吧。”
“对,吃饭吃饭。”
好在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擅长交谈,但每个人都有食的需求,不一会儿桌子上就只剩下动筷子的声音了。
“你在想什么?”从学校回到方家,一路上方景煦都是沉默兼若有所思的神色。
“啊?啊,我在想公司的事。”
我挑起眉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你该不会看上人家了吧?”我半戏谑半认真地说。
“怎么可能?”方景煦啼笑皆非。
我耸耸肩,低下头继续帮安安堆积木:“难不成你在想如何对付德胜?”
“我对付德胜?”方景煦的口气说不出的奇怪。
“对啊!”我这回是真的蹙起眉头了,“阿煦,德胜使了这么大的绊子套我们,难道你没想过回敬?”
方景煦一瞬间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随即很快恢复常态,语调也已是平日里的平稳:“这件事我来解决,吉吉你不要管了。”
“哦。”我不甚在意地应着。反正阿煦总是对的,他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咯!
说话间我不小心搁错了一块积木,安安瞥瞥我,不动声色地把它摆好。
“小家伙~”我忍不住捏捏安安婴儿肥的脸颊,“下次去日本帮你带高达的模型,高不高兴?”
安安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突然问了一句:“周妈妈要结婚了吗?”
“对啊。”这辈分可真够乱的,我心想。
“那么周妈妈还会回来看安安吗?”
我一愣,随即笑着摇头:“周妈妈以后都会住在北京,大概很少能回来了。”
“那么Uncle也会住在北京吗?如果是这样子的话,安安是不是也不能见你了?”安安的小脸挤成包子样,闷闷不乐地问。
“我……”
“你Uncle肯定会和安安在一起,别瞎想。”方景煦从我身边走过,用卷起的杂志轻轻敲了安安的头一下。
“真的?”安安的整个眼睛都亮了。
“真的。”我笑着搂住他。
“太好了!”安安高兴地把头埋进我的怀里,用细细的声音道,“安安好喜欢爸爸,好喜欢Uncle,不想离开你们……”
听着孩子童稚的话语,我和方景煦相视一笑。
眼看距母亲的婚礼还有三天,我急匆匆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催促着阿煦把公司的事都安排好,再拉上方伯母,三个人登上飞往北京的航班。
外婆外公早已经先过去了,不过乘的是火车,两位老人家说什么都不肯坐飞机;至于母亲的其他亲属朋友,都会在第二场婚礼上邀请他们,除了为妈妈作伴娘的爱曦阿姨,还有妈妈坚持请来的方伯母和阿煦。
上飞机前的最后一刻,我得到了一个消息,董建被一群小混混抢劫,因为反抗而被打断双腿,对方甚至扬言以后见一次打一次,吓得董建父母连夜把家迁回了东平老家。
毫无疑问这是阿煦授意的,我虽然有一丝不忍,但也很快烟消云散心平气和了——看来人的身份地位高高在上久了,看某些事也就带着心安理得的想法了。
董建的事从此再无人提起,像风吹过的尘土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无痕迹,但我怎么也想不到,很多年后会再次相遇,那时已是敌人,同时还有一个无论如何也意想不到的人……
一下飞机便见到了满面笑容的妈妈,使劲冲我们挥手,杨叔叔稳稳地站在妈妈身边,保护着她不被拥挤的人流挤到。
“阿煦!”妈妈偏心地把我晾在一边,去抱方景煦。
我站在方伯母身边生闷气。
“干妈。”方景煦颇为不自在,但没有挣脱,“这是送您的礼物。”
“谢谢。”妈妈嫣然一笑,爱情的力量使她整个人都容光焕发。
“我们先上车吧。”杨叔叔抱起张开手臂示意要抱的我,向众人建议。
一群人向机场大门走去。
我们抵达一家中餐馆的包厢,一进门便有三个气宇轩昂的男子等候着我们,除了已经混得半熟的易叔叔,另外两个都相当面生。
“叫沈叔叔,卫叔叔。”妈妈凑到我耳边道。
沈绍祖、卫理平,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这两个名字,知道他们是杨叔叔最好的兄弟,连忙上前问好。
沈绍祖点头微笑,他高大清瘦,面容清俊,一望便是个沉静如水的人,卫理平则有张圆圆的娃娃脸,看上去竟有几分憨厚。
“你好,吉吉,早就听说你了,是个天才啊!”卫理平对着我看来看去,笑嘻嘻地说。
我脸红了,旁边站着一个货真价实的天才,我那点破事儿还好意思拿出来说?
老妈真是跟我心有灵犀,我只是想而已,她已经当众揭了我的老底:“理平,不要再夸吉吉了,再夸他尾巴都要翘上天了……我向你介绍,这是我的干儿子阿煦,他才是真正的头脑好,现在美国麻省理工念书。”妈妈扶着方景煦的肩,语带骄傲地说。
“大学生?!这孩子今年才几岁?”卫理平眼珠子险些瞪出来。
其他人也不禁动容。
“说起来,听说今年麻省理工收了个史上年纪最小的学生,想不到现在就在我们面前……”易浮生摸着下巴喃喃道。
方景煦向众人微微鞠躬示意。
“真是又一个惊喜啊!”易浮生微微一笑,语带深意地总结。
婚礼
我注视着从头到脚装扮完毕的母亲。她将长发高高挽起,穿着一件中国风红色长裙婚纱,使她整个人看起来美极了。
“吉吉,过来。”母亲端庄地笑着,向我招招手。
我依言走到她面前停下。
母亲蹲下身,细心地为我拉直身上衣服的褶皱,然后拍拍手:“好了!”
我注视着她,然后搂住她的脖子,喃喃道:“我爱你,妈妈。”
母亲笑得很开心:“我也爱你。”
方景煦走到我身边,顺着我的目光投向坐在椅子上和女眷们聊得开心的妈妈。
“真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他感叹道。
我瞥向他,轻轻笑着:“我也没想到我看中的是一个背景颇为雄厚的家庭。”
“这算不算是你经常说的‘钱权结合’?”方景煦玩味地看着我。
“呵呵!”
——杨爷爷居然是军部高官,这一点大出我意料之外。不过普通人住的地方哪有站得有如雕塑挺直不动的警卫站岗,我当初也就隐隐约约猜到一点杨家的地位。我对这一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因为我相信婚礼当天必定会给我一个完美的解答。事实也不出我意外,今天出席的“军装”,尤其是爷爷级别的,军衔高得让普通人仰望不止。此外,还有和杨家关系不错的各部高官,同事,亲朋好友……再加上工作绝不轻松的保卫人员,当真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想到自己的亲友列表中添加的有如天文数字的爷爷奶奶叔叔伯伯阿姨婶婶和兄弟姐妹,我就一阵头疼。
“怎么,怯了?”方景煦似看穿我的心思,笑道。
“是啊,忙着给所有的人留下最好的印象。”我叹气,在方景煦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心,“对于杨家来说,妈妈是完美得挑不出毛病的媳妇,除了我。”
“她离过婚,还有一个孩子……说实在的,杨家愿意毫无隔阂地接受妈妈,当初让我惊讶了好一阵子。”我说,“这种情况下,我必须努力展示优秀的一面,不说锦上添花吧,至少也不能让人觉得这是个错误。”
“吉吉,你多虑了。”
“或许吧。”我耸耸肩,“但我真的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
方景煦无言地拍拍我的肩。
“阿煦,不要以为你没事可做。”我话锋一转,笑得奸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今天出现在这里的是外表头脑成绩性格应对均完美得让人无可挑剔的天才方景煦!”
方景煦的嘴角抽了一抽。
“要搞好关系啊,方同学~”我拖长声音,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今天济济一堂的差不多是最高级别的官员,还有军方人员……你想想,这对咱们的小小产业该有多么大的庇护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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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四个男子虽然是不同类型的人,却都无一例外的高大英俊,让旁人羡慕,渴望拥有。
站在中间温柔笑着的杨叔叔最引人注目。
当今天的新郎和新娘站在一起时,小房间里的其他人都欢笑着大声起哄。
“最后一个‘孤家寡人’终于有着落了。”卫叔叔和他的妻子站在一起,看着眼前这一对开心地说。
“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今天的婚宴费用我算你八折好了。”易叔叔Сhā嘴道,旁边的易阿姨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又引来一阵欢笑。
趁着众人笑闹的这会儿,我打开房门悄悄走了出去。
此时还未到开宴的时间,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酒店的各处愉悦地交谈着,我寻了一处清静的窗台,静静地俯瞰窗外车水马龙的夜景。
“……谢谢你,阿煦。”半晌,我开口。
身旁的人疑惑地动了动身子:“谢我作什么?”
“如果没有遇到你,这所有的故事都不会发生,我也就无法看到今天的这一幕了。”
方景煦轻笑:“人是因为相遇而改变的。”
“是啊……我们的未来究竟是怎样的呢?”我撑着下巴仰首望天,突发感慨。
“那种事情只有未来才晓得了。”
“真想快点长大啊!”
身后传来的轻轻脚步声让我和方景煦一齐回过头去。
“抱歉,打扰了。”来人显然也很意外我们的出现,柔声道歉。
“……没关系……”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拾回自己的声音,但还是怔怔地望着眼前少年的容貌出神。
除了香港女星王祖贤,我还从未见过有人居然能够拥有如此外露的古典气质,一双细细长长的眼,纯黑得不见一丝杂质的瞳仁,五官清逸,真是少有的俊秀容颜。
少年看到我时也是一愣,但很快展颜而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吉吉吧?听父亲提起你很多次了,我是沈轻尘,轻松的‘轻’,尘土的‘尘’。”他特意将写法一同告诉我,大概很多人都听成“沈倾城”了吧?
原来是沈叔叔的儿子,我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你好。”
沈轻尘礼貌地笑笑,转向方景煦:“这位是……”
“我的好朋友方景煦。”
“沈哥!”还未等沈轻尘开口,一个气呼呼的声音已经由远及近,紧接着一个小圆球“滚”进了我们中间。
“微微?”沈轻尘讶异。
眼前这个四五岁的唇红齿白的小姑娘明显气得不轻:“沈哥,你居然不等微微!”
“不是有小盛姐陪你玩吗?”沈轻尘俯下身,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子。
“我要沈哥陪我玩!”小姑娘不依不饶地喊道,外加一个劲地跺脚,让人看了不禁莞尔。
“好了,还有陈哥哥和方哥哥在这儿呢,微微听话。”好声好气劝没了小姑娘的火气,沈轻尘方对我们笑道,“她是易微,易叔叔的爱女。”
易微转过头,好奇地打量着我们。
“你是谁?”她奶声奶气地问我。
“我?我叫陈吉儿。”我冲她一笑,可爱的孩子总是讨人喜欢的。
“微微叫哥哥。”沈轻尘拍拍腻在他身上的易微道。
“哥哥。”易微无比乖巧地叫了一声,随即回头继续缠住沈轻尘,“沈哥,陪我玩!陪我玩嘛!”
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我心里隐约冒出一丝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劲。
“轻尘,又麻烦你了。”易叔叔抱起兀自闹腾着要“沈哥”的自家女儿,满脸无奈。
“没关系的,易叔,微微这么可爱,我也很喜欢她呀。”沈轻尘一边安抚大哭大闹的易微,一边侧头说。
“怎么,你们已经认识了?”易叔叔一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我,不禁笑问。
“是啊。”
我看到易叔叔俯身在沈轻尘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沈轻尘脸上渐渐露出意外的表情。
“吉吉,那个人绝对不是表面上的酒店老板这么简单。”方景煦在我身边肯定地说。
“何以见得?”
“他早就‘听说’我在麻省理工念书的事,但是之前我不惜借用李老爷子的力量,也将此事压了过去,一般媒体根本无从得知,他是如何‘听说’的?”方景煦挑眉看我。
“果然,阿煦你也发现了吗……”我轻笑,“我想也是,四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又出生在与军方有密切关系的家庭,没道理其他三个都有军职,剩下的一个成为普通的商人。我想,说不定他和杨叔叔一样,也是个少校呢!”
“谍报人员。”我和方景煦同时默契地吐出这个词,互看对方一眼,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撇过头去。
“时间不早了,怎么还在外面呢?”沈绍祖从里厅走出来,一眼瞥见了我,“吉吉,快进来,你妈妈急着找你呢!”
“是。”我急忙向前冲。
我坐在杨爷爷身边,听他老人家把我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心里那个汗啊~
被一群穿着军装精神矍铄的老爷爷同时笑眯眯地盯着,那个滋味也不好受——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向很受长辈的喜爱。
结果饭桌上的大部分菜全堆到我饭碗里去了。
不好意思拒绝长辈的疼爱,我以龟速慢慢消化碗中菜山。
方景煦和我差不多同等遭遇,我故意拉着他不放开,硬让他陪我坐在一起,其实也正是考虑了老人家的“NTT”啊!
方景煦也不负我所望,杨爷爷和他说了几句话后真是越看越喜爱,一口一个“阿煦”,看他的眼光已经和亲孙子没什么区别了。
我暗暗向此人作了个“赞”的手势。
这时候新人正在逐桌敬酒,酒席间比刚才少了拘束,气氛就渐渐变热闹起来,不少人开始“折腾”新郎新娘了。
年老的一辈笑呵呵地看着,至于今天同样为数不少的小孩子,则兴奋地抓着满手的喜糖跑来跑去。
远远看到易微和几个女孩子寸步不离地黏在沈轻尘的身旁,不禁觉得好笑,那个小大人似的少年面对此情此景也很无奈吧?
等等,孩子?少年?
灵光一闪,我终于找到那个不对劲的地方了——年纪!沈叔叔和杨叔叔一样今年32岁,却已经有了一个和阿煦差不多大的儿子,那就意味着他违反了《婚姻法》的法定婚龄?
OH MY GOD!还有一件事,从头到尾我都没看到所谓的沈阿姨……
“吉吉,不要再提这个问题。”听了我的疑问,杨爷爷俯身悄悄告诉我,“你沈阿姨很久前就因病去世了,唉,那是个多好的孩子啊!”
“我知道了,爷爷……那么沈哥哥今年多大了?”
“轻尘好像13岁了吧……”杨爷爷想了一会儿,又说,“他是你沈叔叔的养子。”
“养子?”我一愣。
“吉吉,和轻尘好好相处,知道吗?”杨爷爷语重心长地说。
“是!”知道杨爷爷在担心什么,我连忙以最坚定的语气回答。
“爷爷!”丁颖欢快的声音Сhā了进来。
“什么事,丫头?”
“我带吉吉和阿煦去找外面的孩子玩,您不能让他们老干坐在这里啊!”
“对对对,瞧我,让两个孩子陪一群老头子坐着,你们两个去玩吧!”
我宁愿在这里干坐着呀!我在心底无声的惨叫声中被拉走。
看着眼前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好奇地瞪着我,我只想呻吟,饶了我吧,上辈子一堆小鬼头凑在一起作的游戏,以我的年纪来看真的是幼稚得不行了。
方景煦这混蛋,居然借口找妈妈先溜了,丁颖跟他不是很熟,自然不会强求,剩下我一个人备受煎熬……
我无精打采地爬着楼梯,居然是捉迷藏,捉迷藏?!我宁愿去玩以前最痛恨的CS……
事实证明,神游物外真的很危险,尤其当你在踏楼梯的时候。
一个不留神,我一脚踏空,伴随着一声惨叫,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我欲哭无泪,只得闭上眼睛承受即将到来的第二次脑震荡。
“小心!!!”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惊慌地响起。
“真是太谢谢两位了!”我感激不已地望向沈轻尘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子,救命恩人啊~
最后关头,这个女孩子居然想也不想地从后面用身体抵住我,当然冲击力也带动她一并后倒,最后还是最后面的沈轻尘承受住了三个人的重量,化一场流血事件于无形。
“不客气,你还是谢谢小盛吧,若不是她,我也来不及救下你。”沈轻尘微笑着指向女孩子,特意向我介绍,“卫盛男。”
卫盛男?好大气的名字,而这个女孩子的确也不负她的名字,看起来十岁出头,个子已经挺高的了,浓眉大眼,有一种英气的美。
卫叔叔只有一个七岁的儿子,那么她应该是卫家长子卫理安的女儿了。
想到这儿,我挂上甜甜的笑容:“卫姐姐。”
——很多年后再次想起,儿时的面容早已模糊不堪,惟一记得的,只有那个清爽毫不做作的笑容……
转变
“看,这是哥哥。”继母抱着一个小不点指着我笑道。
小不点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盯着我瞧。
我忍不住上前握住他柔软的小手,亲亲他。
我同父异母的弟弟陈卓终于呱呱坠地了,全家人都为之欣喜。再次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容真令人怀念,虽然前世不是同母所生,但这并不妨碍我俩的感情。
突然觉得日子过得挺快,一眨眼我最后一个弟弟出生了;母亲和杨叔叔的婚礼结束,如今幸福地生活在北京;路栾也在家待产了……
让我觉得有些郁闷的是安安,他的性格越来越像第二个方景煦。
人家说三岁看老,像阿煦其实没什么不好,但明明和他在一起较久的是我,为什么不向我看齐呢?我想啊想,最终得出结论:有其父必有其子。
安安对于数字似乎有着一种天生的敏感,这点很像阿煦;他还喜欢静静聆听大人们嘴里冒出的一堆金融术语,空闲时捧着一本书自言自语……路栾常常笑言凤凰不愁后继无人了。
凤凰集团发展到今天也算是家大业大,尽管目前不再大肆扩张,但其总体规模仍达到一个可观的数字,每天穿梭来往的物流、资金流、信息流所产生的范围经济效应不可小觑。
有时候我真庆幸凤凰拥有叶琳和郑恩旭两大超级人才,如果说方景煦和我是“巨人”的大脑,负责决策权,那么这两人便是化想法为行动的左右手,绝对不可空缺的存在。
人家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叶郑二人合力将庞大的组织打理得井井有条,竟然培养出一种旁人难及的默契,再加上郎俊女俏,一时间公司内外都流传出无数的暧昧版本来。
两个当事人自然有所风闻,但偏偏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问及此事时也是一笑代之,生生吊足了旁人的胃口,也碎了一地少男心与少女心。
不同于公司那些毫无根据的八卦,我自认掌握了第一线情报,叶琳和郑恩旭对彼此的欣赏在眼睛里表示得清楚,通常这种情况下我认为十之八九会擦出“爱的火花”。
看来凤凰高层除了年轻化又多了一大特色,那就是婚姻大事一般喜欢内部解决……
不过郑恩旭最近让我避之不及,他是除了方景煦外第二个“压榨”我记忆力价值的人,而且手段更见高明,每天流水账地在墙上贴出部分财务状况,要求我在第一眼内就记住那些恐怖的密密麻麻的数据——通俗地讲,就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高手境界。
我再一次领教此人的执拗,在无数次抗议驳回后,我老老实实地面壁用功。效果立竿见影,本人朝越来越不像人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越来越不像人的家伙。
走进顶楼的休息室,你一定会为这里面的高科技电子设备尤其是电脑的多而感到惊讶,这里早被方景煦“改造”成了私人研发区,地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线路,方景煦就坐在中间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并排而放的三个液晶显示屏。
当然以我的水准是看不出什么门堂的,只知道那刷新得极快的数据晃得我眼都花了,方景煦却能一脸沉静地飞速在几个键盘上输入指令。
这种只有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景端的让人叹为观止。
“你怎么过来了?”难得,方景煦在忙活的同时还能挤出时间和我说话。
“我听白大哥说,抓到一个间谍?”我大大咧咧地在他身边坐下。
“嗯,想窃入机密资料库的时候被我当场抓住。”方景煦说这话的语气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这是本月第几个了?”我扳着手指头在那儿数。
“这事也正常,如果其他公司不想法设法夺取公司情报,那也证明不了凤凰在某些人眼中已经成了巨大的威胁。”方景煦冷笑,“国内的电脑高手毕竟极少,我真正担心的是国外公司雇佣的黑客。随着中国加入Internet,恐怕会有越来越多的有心人跨国攻击了。”
“不是有曾经第一和现在第一在吗?我们还担心什么。”我不以为然。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绝对的强者。”方景煦平静地看着我,“何况你认为有绝对安全无漏洞的防护系统吗?”
这种事便是我也知道绝不可能。
“那就对了,即使是我设下的防火墙也肯定有bug存在,第一个人找不到不代表第二个人找不到,然后还有第三、第四……所以我也是在尽人事,再说我也不能整天坐在电脑前。”
“但阿煦真的很聪明呀,那个‘保卫者’就让13搂的那群狂人赞不绝口哦!”我笑道。
“保卫者”——意如其名,专为保护公司不可泄漏的情报而设。一旦有人调出不属于自己权限范围的资料查看,“保卫者”就会启动,并把那人的进程当即传送到一台由专人照看的电脑中,如果证明是心有不轨之徒,抱歉,等待他的只有牢狱之灾了。
更妙的是,“保卫者”的程序居然隐藏在每台电脑都安装的设定为不可删除的QQ软件中,一旦启动电脑,本机上的QQ自动登录至公司局域网——鉴于QQ由凤凰北美分公司推出,此举无可厚非,每个公司都以使用自己的产品为傲。另外方景煦连员工不恰当使用QQ的情况也考虑到了,电脑一旦监测到上班时间两个或两个以上QQ间有长时间互相连接就会自动记录,待发现不是公司事务的交流立刻会对相关员工进行处罚,不过如果是偶尔的一两句私聊就算了,毕竟QQ的本意是为轻松聊天而设,压制太紧反而显得不近人情了。
“吉吉,你知道AI吗?”方景煦没有回应我的赞美,反而没头没脑地换了个话题。
“你在侮辱我的智商。”我说。
方景煦笑笑:“我最近在考虑要不要在电脑中培育出一个生命体出来。”
“好啊。”我点头,想想又加了一句,“非常好。”
方景煦瞪眼看我:“你这么信任我?”
“我知道你不打没把握的仗。”我灌上一碗迷汤。
“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对话足以气晕一群白胡子老爷爷?”方景煦大笑。
“呵呵,这就是人家说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吧?”我微笑着下了总结。
“这就是凤凰的主页?”我端详着眼前的界面,评论道,“挺不错的。”
白天飞笑道,“难为那几个小子了,忙活了一整夜,现在还在里面补眠呢。”
我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瞄过去,触目所及……怎一个乱字了得!
“果然是人人谈之色变的‘地狱的十三楼’。”我在心里嘀咕。
方景煦盯着电脑屏幕一会儿,突然开口:“白大哥,我们来‘切’一下?”
闻言,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又、来、了!
白天飞跃跃欲试:“好啊,上次败给你,我还想着要扳回这一城呢!说吧,比什么?”
“这个。”方景煦食指无比轻松地一指,“我攻你守,半小时为限。”
我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阿煦!你知道你指的什么吗?”
方景煦和白天飞齐齐奇怪地看着我,异口同声:“凤凰的主页呗!”
我哑口无言:“……我不管了。”
半小时后,方景煦兴奋地推开键盘:“耶!成功,我赢了!”
白天飞唉声叹气,他那一帮惟恐天下不乱的兄弟大声地替方景煦叫好。
“棒极了!阿煦好样的!”
“哈哈,这个月老大输了,又要请我们吃饭咯!”
“老大你好歹也发威一次嘛!人家阿煦比你足足小了一轮还多诶!”
“……”
七嘴八舌中,我看着电脑屏幕直抽眼皮,上面凤凰的主页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屏中“FJX”三个血红的字母神气活现地闪着。
天底下有黑自己的人存在吗?答案是肯定的,我面前就有两个。
“嘿嘿,白大哥,要不这次换你进攻,我来防守?”
“好!这次我一定成功!”
我彻底无语了。
“分拆?”白天飞嚼着最爱的糖醋排骨茫然地抬头,“这恐怕不好办。”他皱眉道。
“不管怎么说,现在网络部正式存在,是肯定要和游戏开发团队分出的,我已经叫人腾了14楼,以后网络部的办公点就迁到那儿吧。”方景煦慢慢喝着汤说。
“不过,这么一来他们很多人就难以取舍了,既是游戏迷又是电脑高手。”白天飞摇头苦笑。
“话虽如此,他们恐怕还是精电脑更多一些,以前是无法上网,现在有了网络这东西,我打包票他们不会花在游戏上很多时间了。”方景煦理智地分析,“我已经让大小邵在杂志上登广告了,不过看来一时半会儿还招不到满意的游戏制作人员。”
白天飞想了一会儿,说,“要不通过猎头公司吧,我恰好认识一个朋友,也许他能帮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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