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着成懿行含泪的泛黄双眼,皱纹将岁月清楚写在他脸上,言嘉不由得眼前也模糊了。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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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弓在成府门前踱来踱去了好些时辰,虽然总管要她回去,但她始终放心不下。
「白少爷,您还在啊……」总管启门,语未罢,彤弓上前就是急问:
「言嘉和成老爷怎么了?他们……」
「白少爷,您别急,我现在就是要请您到内厅,我们老爷和少爷正等着呢!」
「少爷……」彤弓诧异的唇畔渐渐扬高弧度。
言嘉……他真的找到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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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弓,这次多亏你,我们父子才能相认。」成懿行欠身谢道。
「哪里。」彤弓看着面前二人的和谐,内心实在有说不出的喜悦。「那么成老爷,你以后有何打算?还要上京城吗?」
成懿行宠爱地瞧了瞧言嘉。「言嘉总要认祖归宗,所以我想带他一同回京城。」
平地一声雷,彤弓笑意凝在嘴角,言嘉目光呆滞地在彤弓与自己父亲间游移。
「爹……你说回京是什么意思?」
「京城是你母亲的故乡,爹打算将南京产业打理好,举家迁移至京城定居。你一定也想看看你母亲的故乡吧?爹身边已经没有其他亲人,只剩下你,你会答应爹吧?」
言嘉心大窒,余光缓慢地瞥向彤弓,她脸色黯淡,不语。
京城……这不是注定非得与彤弓分隔两地吗?而且可能……永无相见之日!
「当然,爹不会逼你继承家业,你行医,爹绝对支持。」成懿行满怀期待地等待言嘉的肯定,却见他面有难色,犹豫无语。「你……是不是舍不得什么?」
「我……不……」言嘉根本不知从何答起。一面是希冀多年的爱情,另一面是好不容易才相逢的亲情,他该如何抉择?
「爹不想逼你,你自己好好考虑,再告诉我答案。」话虽如此,成懿行话语里却刻意夹带老态孤独的意味。「彤弓,你也帮我劝劝他吧!我先回书房处理些事情。」
彤弓不禁觉得可笑,拜托她?她正是最不愿言嘉离去的人啊!可是,他们父子等了十多年才相认,她没有资格也没有道理拆散人家骨肉。况且,纵然成老爷留在南京,她与言嘉一样无法长相厮守。是或否,结局都是相同。
于是,彤弓狠下心,不顾那啃蚀的疼痛,挂上了灿烂的笑颜,噤住了正欲开口的言嘉。
「你会答应你爹吧?怎么说你们也经过这么多年的分隔,孺慕情深,你不会舍得丢下他的,对吧?」
言嘉视线愁锁彤弓,心头纠结的是彤弓的委屈。他相当清楚,她是为了他才逼自己说出此话。
「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我没有问题的啦!我还是回宜丰继续当我的白少爷啊!日子照过,饭照吃……」彤弓发觉自己竟然哽咽地说不下去。没有言嘉在,她真支持得下?
「你这个笨蛋!」言嘉全身被拧疼般难受,他将彤弓紧紧拥入怀中,摩挲着她的发丝。「一次分离已经令我们痛不欲生了,难道还要再有第二次吗?说什么我都不要放手,我不会离开你的。」
「你不要你爹了吗?」彤弓推开他,泪水沾满脸庞。
「一定可以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言嘉,你不懂吗?无论是南京或京城,我哪里都长留不了,我始终是白家的四少爷。」残酷的事实,击打着两人原本就痛楚满满的心房。
怔立门外的成懿行,本欲前往书房,因遗留内厅的书册而转身过来拿取。不巧两人的对谈,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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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微微吹散包围明月的乌云,露出半边皎洁的月娘,倍觉娇怜。
「爹,今晚怎么如此好兴致,设宴款待?有客人要来吗?」言嘉与成懿行并肩行来,见明月亭摆设着醇酒珍肴,故问道。
「客人只有一个,就是你。有没有时间陪爹把盏话天明?」
「假如爹不嫌弃的话。」
两人坐上亭子,成懿行将下人全部遣走;寂静的夜晚,仅存风拂池水的簌簌声与二人的畅谈声。
「话说回来,你答应跟我上京了吗?」畅聊许久,成懿行终于把话题转到他今夜的目的上。
「这……」言嘉低头,有些不知如何启口。
这些日子以来,他想了许多,却始终找不出个好方法。
「是舍不得的人太多?」成懿行试探道。
言嘉浅浅笑着。「江南是我生长之所,除了宜丰的爷爷和白家人,还有艾大夫、二小姐、春晨他们,我的确割舍不下。」
「他们或许是因素之一,不过,最大的主因还是彤弓吧?」
言嘉心跳漏了数拍,楞楞地凝视着成懿行似笑非笑的面容。
不会吧……爹他怎么可能知道?……
瞧见言嘉心虚的模样,成懿行无奈地摇首叹息。
「情爱本由各人自主,你喜欢谁、想与谁厮守,爹都无话可说。问题是彤弓他……他是个男人啊!断袖之癖……这……你们未来的路走起来可会辛苦无比。何况,彤弓是已有家室者,你这样……不是自讨苦吃吗?」
言嘉顷刻忘了反驳,双眼睁若铜铃,身体如雕像动也不动。
他以为爹得知了彤弓的身分,原来他……他居然把他和彤弓误认为……
言嘉忍俊不住,捧腹的笑意顿时泄洪。
「言嘉,你没事吧?」成懿行被他这反常样子吓着了。
言嘉好不容易止住笑,昂首细细解释,「爹,你误会了,彤弓她……不是男人,而且她的妻子亦晴……」
待言嘉把事实真相告知,成懿行不由得称奇。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想不到如此英气凛然的小伙子,竟是女儿家,也难怪你会爱上她。」
言嘉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着。「彤弓她……是我在白家的第一个朋友,她从未将我视为奴仆,还自愿成为我的亲人,抚平我当时失去养父养母的悲伤。在我的心目中,她已经比朋友重要上好几百倍。」
「所以你割舍不下?」
「爹,我……」
成懿行手一挥,阻止了言嘉的话语。
「你们的深厚感情,我非常了解,就如同我至今依然忘不了你母亲一样。不过,你必须明白,彤弓可能一辈子都恢复不了实际的身分。」
「我不在乎,我只想陪在她身旁。」
「你呀……」面对言嘉这般痴情,成懿行都不知该喜该忧。「白家在江西也算有头有脸,一旦彤弓的身分曝光,可不是闹着玩的。再加上唐亦晴落水,这事……」顷刻间,成懿行眸光一闪,眉间眼梢浮上胸有成竹的笑意。
「爹,你想到什么了吗?」
「我有个好办法,可以让彤弓做你名正言顺的妻子。」成懿行迎上言嘉木然的神色。「不过,有个条件,事前你绝不能让彤弓知晓这个办法。我想看看,你们的感情到底可以维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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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宅大厅里,弥漫着凝重的别离伤愁。
「你真的下定决心上京城?」艾虎反复问了许多遍。而厅外来人闻言,倏地停住,颤抖着步伐,躲于门侧,侧耳倾听。
「艾大夫,承蒙你费心教诲,我不能报答万分之一,却还要离去,实在非常抱歉。」言嘉双膝跪地,内心感伤不已。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艾虎急忙扶起他。「我教你,是因为你确实是块可造之材,盼望你将来悬壶济世,救治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而非贪图的你的报恩。其实,以你现在的能力和好学的精神,已经足以独当一面了。奉养父母,是为人子女的义务,我看我也挽留不了了吧!我只期望你别忘了身为医者的慈心与责任。」
「艾大夫,这点我绝对不会忘记。」言嘉信誓旦旦地坚决道。
「我书房里还有好几本医书,你带着,我相信以你的资质,即便自学,也一定可以参透。」
言嘉躬身称谢。
「言嘉哥,你不打算回南京了吗?哪个地方不去,偏偏到京城!京城那么远,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啊?」春晨泪眼滂沱的。
言嘉摸摸她的头,安慰道:「会有机会的,只要你我都记得彼此,距离不是问题。」
突然,一直闷不吭声的小曼拍了桌面,大伙儿视线齐朝她而来。水亮黑眸暗藏悻然,她以手语问道:「彤弓呢?你已经放弃了?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言嘉为难地垂首,不做任何回答。其他人则一团雾水,言嘉放弃了什么?和彤弓有何关系吗?
此刻,厅外的彤弓屏着呼吸,鼓起勇气步入厅内。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言嘉做了选择,她不能有任何伤心难过的表情,她不能造成他的负担。
「言嘉,终于决定上京城了?」几乎咬紧牙根在忍着,彤弓尽可能笑得开心。
言嘉当然看得出来彤弓背后的心情,他和她一样痛苦,却只能简单答道:「嗯!我爹已把南京一切都处理妥当,这个月出发的话,新年之前必定可以抵达京城。」
「那……祝你一路顺风。」
「妳也是。」
小曼撇开视线,为两人如此的对话感到心酸。
数日后,在成府发船的同时,彤弓怀着所有苦楚寂寞,踏上与言嘉完全相反路径的归途。
尾声
时光荏苒,转眼间春暖花开的季节已渐入尾声。
一日,白无衣闲来无事,漫步离白府数射之地时,一辆马车踢踏而来,停在她面前。
车内探头出一名清秀俊朗的男子,笑颜和蔼地询问道:「这位姑娘,请问白锦川白老爷的宅邸是否往这个方向?」
无衣盯住他双眼,他顿觉心头冷意一颤。好一会儿后,她置若罔闻地继续向前走。
男子觉得莫名其妙。他表达错误吗?他赶紧下车,追上无衣。「姑娘!」
「大老远自京城赶来,您这位侍读学士真不轻松。」无衣转头,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大吃一惊的神情。「当说客不容易啊!尤其是这么棘手的婚姻。」
「你为什么……」他独自南下,只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目的和行程。甚至此番前来他并不打算表明他的官职身分,只求说服白老爷。眼前这位陌生姑娘,何以得知?
「在问路之前,最起码得报上姓与名!」
「啊……对不起。」他傻傻地道歉。「在下姓袁,名之宾……」
「今年的榜眼,官拜翰林院侍读学士,从五品。是吧?」
他呆愣住。为何她对他的来历如此清楚?她到底是……
「袁公子,无论您是否为了报恩,小女子都希望您能倾尽全力。彤弓与言嘉的幸福就在乎您言语之间,请您务必努力,让他们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有,我那无缘的弟媳,您可要好好珍惜。」
袁之宾自此已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与亦晴在京城巧遇言嘉,得知事情始末,在成老爷的授计下,他自告奋勇南行宜丰,就为促成这段佳缘。此事就他们四人知晓,她怎会全盘皆知……等等,她说弟媳……莫非她是……
当袁之宾回神时,无衣早已走到街路对面,漾起浅浅靥辅,朝他说道:「不必惊讶,我不过是可以读心罢了。您沿着这条大路,没多久就可以抵达白宅大门。」语毕,她盈盈离去,留下一脸愕然的袁之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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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的桃花树,今年开得格外灿美动人,可惜树下的人儿却无法如桃花那般生气活力。
自后门绕进花园的无衣,第一眼就望见树下的彤弓。她步向桃花树,踢了踢佣坐出神的她。所谓徒剩空壳的活死人大概就这德行吧!
彤弓半睁眼,稍稍看清了眼前人。
「还认得我吗?」无衣挑眉,冷冷问道。
彤弓毫无笑容,点头。
「一个骆言嘉就把你整成这样,你未免太可怜了。」闻及言嘉之名,彤弓瞳眸的嗟叹更添数分。
回到宜丰后,彤弓报了唐亦晴的死讯,众俱惊讶不已,只有无衣像没事人一般。白锦川为此不知责备彤弓多少遍,夙夜忧烦白、唐两家的关系恐因此而破灭。
然彤弓根本无心理会,失去言嘉的日子宛如永无止境的熬炼,空白地疲乏。是非对错,她已无力也无余地置于心中了。
无衣扬扬诡谲的唇畔,苍灰的眸里驻留玩味的笑意,她蹲身低语于她耳畔,「你放心,我相信你的幸福很快就会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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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要彤弓入赘?」白锦川不可置信瞪着眼前笑容可掬的袁之宾。
「是的。」应他要求,内厅仅剩二人,其他闲杂人等全部避开。
「开啥玩笑?我白家就这么一个独子,入了成姓,我白府谁来继承?」
「白老爷,请先息怒,听我说完再发火还不迟。」他慢条斯理地笑答。「令郎先前娶了唐家小姐,却不幸落水致死,现在连个尸首都末寻获,试想,唐初龄会放过白家吗?」
「这跟彤弓入不入赘有何干系?」白锦川不悦地反问。
「白老爷,这您就不懂了。」袁之宾有条不紊地仔细分析。「唐小姐落水一事,唐家若认真追究起来,白少爷肯定脱不了责任。道义上的牵连也就算了,万一唐家不放过,硬是扯到商事,凭您两家势均力敌,恐怕又会重演联姻之前的复杂竞争,搞不好落了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袁之宾头头是道的话语,正中白锦川心事。他沉吟半刻,却仍是不懂此事与入赘的关联。
袁之宾看出他的犹疑,于是紧接着说道:「成家在江南一带不仅有头有脸,其财势更是无人能出其右。若将您么子入赘成家,成老爷不但会帮您摆平与唐初龄可能的纠纷,让您以后在商场上顺利无阻,这嫁妆也绝对会包君满一思。」
谈到钱,白锦川不免心动,但狡滑如狐狸的他,也不是三言两语即可打动。
「成老爷最近不是才与亲生儿子相认?他儿子还做过彤弓的僮仆,怎么会无缘无故冒出个女儿?」
「我什么时候说过成老爷有女儿?」袁之宾当然知道白锦川不好攻下,因此步步为营,试图慢慢瓦解他的心防。「是他的侄女,双亲早亡,成老爷视如己出,后来收她做干女儿。因在南京与令郎有一面之缘,自此倾心不已,所以成老爷才派我来说亲。您想想看,令郎入赘,等于是成老爷的半子,将来成家产业不成他一个人的?你岂无获利?」
闻言,白锦川大笑不止。
「你在诓我是吧?成懿行自己有儿子,哪轮得到我儿子继承?」
「这也是成老爷之所以要令郎入赘的缘故啊!成少爷对商事一窍不通,镇日只关心他的药铺、病人,成老爷早不冀望他了。而且成少爷坚持不继承家业,你说,成老爷不尽快找个女婿,岂不是后继无人,徒令大批家产付诸水流?」
白锦川暗暗在心底盘算,不知不觉露出得意。这么丰硕的交易,他不做未免太可惜!等到成懿行两腿一伸,成家家业尽落彤弓手中,他这个父亲自然也可分一杯羹,然后再让彤弓回来白家,白、成两家的财产不就都掌握在彤弓身上了?
袁之宾见他模样,心大喜,乘胜追击。
「而且,成老爷还答应,令郎与成家小姐所生的头胎男孩,就从白姓,往后生的才从成姓。」
「当真?」白锦川这下子不点头都不行了。
「可不?」袁之宾知道事已成功,不禁喜上眉梢。「假如白老爷同意这门婚事,成家小姐有个要求,希望您愿意答应。」
利益早已熏透白锦川,他不疑有它,连忙应诺。
「就是--事前千万别让令郎知晓他所娶女子为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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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可以入赘?」彤弓不敢相信她的耳朵,已经有个亦晴,还要再来一个?「亦晴尸首尚未找着,你就要我娶别的女人?」就是因为怎么也找不到,彤弓才敢借题发挥。
「有何不可?你是男人,成家本就是你的责任。」白锦川冠冕堂皇指着彤弓说道。
「但你要我入赘,这岂不是十分可笑?我之所以身为独子,不就是为了继承白家香火吗?」她这个父亲到底在想什么?
「老爷,彤弓说的没错,她是我们白家唯一的子嗣,若入赘……」白夫人欲改变白锦川心意,却叫他两道杀光噤得她如寒蝉。
「总而言之,就这么决定,三月底对方就会来此亲迎。」白锦川不容人分说的语气宣告着。
「等一下,对方是谁总得让我知道吧!」
「不行,这是他们家族的习俗。」白锦川胡乱诌了个理由。「反正你准备好入赘到京城就是了。」
「京城?」这两个字仿佛电流瞬间贯穿彤弓全身,她怔立原地,好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入赘到京城,那……她是不是就可以见到言嘉?
「老爷……」白夫人为了彤弓,依然想劝道,可是一旁的无衣却伸手阻止。「娘,甭担心,彤弓这次的婚姻,绝对可以让她得到真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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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一心想前往京城,彤弓对入赘一事竟然再也没有多大的微辞,反而乖顺地登上迎亲队伍的轿子。
走了许多时日,轿子逐渐从江南婉约的水乡风貌,进入了与豪放北国交会之点--徐州。
天色已晚,因此众人住进客栈,稍作一晚的休息。
「姑爷,整间客栈我们都包下来了。您今晚就安心在这间上房就寝,如有任何需要,只要吩咐一声,我们立刻过来。」下人禀报完毕,必恭必敬地打躬离去。
彤弓进房,阖上房门,倦累地靠在门上,仰头慨叹。继而俯首,看着自己一身的新郎服,又是一喟。
沿途没有人愿意告诉她,究竟她要入赘的是哪户人家,事实上她也无心睬理。因为唯一驱动她还能前进的理由,就只有朝思暮想的他了。
他现在过得如何呢?会想她吗?两次别离的苦痛,一次比一次深切,他也会感受到吗?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彤弓回身开启,但见三名陌生女子朝她笑吟吟的。
「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送衣服来的。」领首的女子将凤冠霞帔交给不明就里的彤弓,轻亮的嗓音说明道:「明早请您换好这套衣裳,我们三人会过来负责替您梳妆打扮。那么,就请您尽早歇息。」三人恭敬一福身,彤弓连质疑的机会都没有,她们就自动将门关闭。
「搞什么鬼啊?」彤弓莫名其妙捧着这套新娘服,她细细一瞧、一触,质地、绣纹还十分精致。「是不是弄错啦?我是新郎,又不是新嫁娘,干嘛要我换这衣裳?」彤弓喃喃自语,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可是这间店除了我们,没有其他外来者了,怎会……」
遽尔间,一个彤弓自己也不太相信的念头飞啸而过。她迅速褪下身上的新郎服,穿着彩衣,戴上凤冠。她不可思议地盯着镜里的自己。
衣服合身令人无法置信,剪裁极为合度,霞帔也是……感觉上,好像为她量身定做一般……莫非……
「我以为你应该会更早发现才对。」
彤弓心弦大震。那个她连作梦都会梦见的声音,现在居然在她耳际响起,她是不是因为过于思念而得了幻听?
她颤抖地将身一侧,房门不知何时被打开,倚在其上的男子,一如往昔,眉宇、唇畔满是温柔的笑意。
「我从未看过如此娇美的新嫁娘!」
彤弓的焦距瞬间模糊不清,梨花带雨般,泪珠滚落而下。
言嘉步向她,怜惜地吻去她所有的悲伤痛楚。
「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多难过、多无助?」彤弓喑哑着声,言嘉听来如针扎心一样。
「原谅我,如果不这么做,我们恐怕永远都不能在一起。」言嘉牢牢抱住彤弓,箝紧的程度好似生怕彤弓会再次从他眼前消失。「其实我和你一样煎熬,忍着日夜相思。可是我再也承受不了,所以才会不顾我爹反对,提前奔来徐州。」
「难道这方法是成老爷想出来的?」
言嘉点点头。「他谎称他另有一干女儿,藉此诱老爷上钩,让你入赘。中途再改换名义,让你正式嫁入我家。」
「可万一我爹他得知事实……」
「江西、京城相隔数千里,消息来往并非畅通无阻。况且,我爹答应,我们所生的头胎男孩将从白姓,有了继嗣香火者,再加上时间因素,我相信老爷一定可以谅解我们。」
彤弓低头思索。言嘉说的没错,或许这个方法,会从此将她和娘从长久的禁锢中释放。没有隐瞒,没有提心吊胆,也不再有伤心痛苦了。
言嘉见彤弓半晌不语,不禁紧张起来。
「怎么?你不答应?你不愿嫁给我?」
彤弓睇他一记,促狭地笑了出来。言嘉的模样,真是可爱!
言嘉知是彤弓捉弄,心上石头才落了下来。
「妳啊!」他捏了捏彤弓粉嫩双颊,眼神柔和锁住她。「这是你第一次着女儿衣裳,想不到居然就是新娘服。」
彤弓桃腮若隐若现,手足无措地左顾右盼,就是不敢正视言嘉。
「是不是……很奇怪?」
言嘉捧起她的瓜子脸,深情款款。
「无论男装、女装,你永远是我心目中最美的女人。」
彤弓羞怯地垂睑,双手悄悄地环上言嘉的颈项。
「幸好,缘分没有遗弃我们。」她在言嘉黑眸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笑靥满足。她踮起脚尖,烙上了唇瓣。
缠绵悱侧,萦绕不绝……
缘分……早在相遇之际已注定……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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