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笑说让我尽管多睡一会，等时辰到了他再叫醒我。在毫无暖意的寒风中，哥哥背着我往我们从前住的小院走去。我趴在哥哥的后背上，脸颊紧紧地贴着哥哥的衣服，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鼻端传来一股哥哥身上特有的清爽气息和淡淡的书墨香。他那么温柔，那么令人无限地欣慰，我简直渴望永远待在他的背上了。

我紧紧地搂住哥哥的脖子“哥，正月就要过完了，你今年有什么打算没有？”

“唔，哥哥正好有件事情要和兰儿商量，哥哥可能很快就得出趟外差。我受皇上的恩典刚刚升授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又加了右副都御史衔。圣意正因为甘肃地方连年盗贼出没，­骚­扰地方，想要用一个轻年壮志的官员去振作一番，却又一时不得其人。哥哥虽不喜官场上宦海无定，但做人不可有始无终，总要上不负国恩，下不负所学。所以我就奏了一本毛遂自荐。朝廷准奏有旨，哥哥即将外放甘肃左督学使者，作为观风整俗使的钦差，责成我去整顿地方。不但地方上的风俗习气，便是那省的文武大小官员，凡是不守官箴，不惜民生的，一并准我一体奏参。”

我听了大吃一惊“哥哥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出差，那我也要跟着你去。”

“兰儿又说傻话了！那甘肃位处北地，风急沙大，荒漠连片，人烟稀少。兰儿自幼娇生富养，哥哥如何忍心让兰儿去吃那苦。再者兰儿的身体刚刚大安，又如何受得了这沿路的风霜，异乡的水土。倘或兰儿的身子再有个什么好歹，哥哥又到哪里去买后悔药呢？！”

“那你要去多长时间啊？”

“有道是天意难测，假使哥哥果然当上了甘肃学政，此一去，三年不回便是六年，六年不回便是九年。”

“让我一个人留在京城吗？”

“是的，兰儿你得留下来。”

他那慢吞吞地语调，在我听来是陌生的。哥哥究竟在说些什么呀？他所说的不见得真正是那个意思，他一定是有苦衷的吧？在我即将实现自己报恩的愿望、缓和了我和皇后之间的关系、找到以后谋生的退路和很快可以出宫的可能，这个时候，哥哥居然如此轻松地提出要离开我，让我独自留在这个我早就呆够了的皇宫里，这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哥哥，你告诉兰儿你是在说着玩儿的。”我紧紧地抱着哥哥，眼泪簌簌地往他的脖子上滴下去。

哥哥轻轻地把我放下来抱在怀里，“兰儿，你别担心，哥哥会把一切都安排好再走。”

“啊，哥哥，”我哭着说“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呢？你为什么要丢下我呀？”

“兰儿，”哥哥紧了紧抱着我的手臂，“哥哥怎么会丢下兰儿呢？哥哥永远都不会丢开兰儿的，我发誓！”

“不会？你还说这种话，把我丢在这里，无依无靠……”

“兰儿，你并不是无依无靠呀。现在太后他们全都那么喜欢你，而且是发自真心的喜欢。哥哥也会托太子好好照顾你的。”

我瞪大眼睛瞧着他，哥哥把我拦腰抱起来，接着走进他的房间。我感到外面的冷风把我的心给冰冻了，寂静而寒冷的黑夜像梦似的包围着我。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