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那士兵不多站一天,他距离成功已触手可及了。”
他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
桌上刚刚点亮了的小灯映着帐子。
帐上突然影子一晃,翘楚似乎坐起来,在想着什么。
咎苗条的身影在微微动着,长长的发丝微微动着。
景平脸上一热,突然不敢再看,坐回榻上,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听到女子的声音轻轻传来。“这个老故事,听说有很多寓意。最普遍的说法是,若士兵坚持到第一百天,骄傲的公主也许会反悔,但是,若他在第九十九天走了,那么公主会记住他一辈子。”
景平一怔之下,心里突然豁然清朗。
幔多年前,他母亲是朝歌一名大户人家的小妾,出身低微,却美貌聪明,深得他父亲宠信和喜爱,后来他母亲被大夫人设计冤枉和府中长工有私情,他父亲虽多情,却最爱大夫人,遂不再信他母亲,并将她毒打至残,并将他呣子三人赶出家门。
他母亲也了不起,虽被赶出家门,后来遇到微服在外游玩的皇帝和常妃,在常妃的帮助下,设法将事情查清,还了自己清白。
他父亲本来便爱他母亲,事后百般补偿,他母亲却没有再回去,而是到庵堂落了发,不久死在青灯下,常妃收养了他们。
他母亲临死前对他说,回去那个家,他和景清两兄弟只有死路一条;因为他们的父亲最爱大夫人。这件事,他们父亲并没有罪责大夫人,以后这样的事还可能会发生。
谁敢保证。
也只有她离开了那里,他们的父亲才能记住她一辈子。
他一直不懂——
这时,他方才明白。虽然这两个故事并不相同。
他想了想,又问道:“只是,这和爷有什么关系吗?”
话语一落,他蓦然一惊,有些话不该他来问的,他竟然逾越多问了!
不管爷爱不爱这个女子,她既是爷明媒正娶过门的,便也是这个王府的半个主子,他怎可因着她似无甚脾气架子,便随意相询呢,真该死!
他为人机敏,这时却有些不知怎么做才好,遂赶忙住了口。
坐回榻上,却听到翘楚低声道:
“也许有关,也许无关,其实我也不知道,看他如何想罢,和你主子说那样的故事,是我逾越了。”
景平又是一怔,她的话说得很含糊,他却突然似乎有些明白她心里所想的。
这一微微清晰,他口里竟不觉低低叹了口气。
飞天寺。
黄衣少女随宗璞从寺庙后院走出,心里仍有不安,道:“我还是回去和清姐一起等吧。”
走在前面的宗璞突然停下,她一惊,差点撞到他的背脊上,正要骂他,却陡然一愣,指着庙门后那双熟悉的男女,怔怔道:“爷儿,夫人,你们不是已经走了吗?”
两人正是绿衣女子和男子。两人一笑,宗璞返身,笑道:“小夭,他们等你才没走。”
黄衣少女一怔,绿衣女子将她拉到一边去,附嘴在她耳边低声说起话来。
宗璞负手在后,淡淡瞥了男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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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什么意思?”
男子和他两人多年交情,也不畏他生气,呵呵一笑道:“宗大人问罪来了,可惜爷却不知你在说什么。”
宗璞一声冷笑,道:“那宗某便提醒爷儿则个,为何让小幺回答我和义父去吃酒那个问题?你明知道这些权算机关她不懂,你以为每个人都是清儿和郎霖铃?何必为难她?”
男子淡淡回看他,轻声道:“宗璞,爷儿我知道她不懂,却也知道她很想跟上你的步伐,想和你一起讨论议事,想得到你的认同和赏识。”
“郎妃便罢,清儿不是你该多提的!你和我比谁都清楚,她是上官惊鸿心里唯一认定的女人。我知你一心尊他为主,知你宗璞最看重的就是他这个朋友,那么,对于清儿,你便该更避讳些。”
“小幺是个好女子,是我们最喜欢的妹子。我帮她又怎样了!宗璞,难为她的是你!你若不喜她,便明了与她说,莫让她再抱任何冀望。”
宗璞脸色微变,闭了闭眼睛,低声问,“八爷呢?怎还不过来?暗卫送信给我的时候,说到达此地,若数盏茶功夫不见他,便在后院庙门处相等。”
男子唇角一翘,“谁知道他我和你得到的讯息是一样的,也只能等了。”
宗璞微一敛眉,心里一恍,低笑道:“难道是”
四处越发的静谧,也听不到沙弥做晚课的诵经声。夜深了,大概快到四更了罢。虽是新婚,皇帝也只批了他三天假,朝中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参与。
蓝衣女子冷冷一笑,伸手狠狠一拂桌上茶具。
四更了,他不会来了!五更便早朝!他怀抱美人好梦正酣吧,他从来舍不得这样待她!
宗璞的眼睛真毒,她确实是借聚议的借口让他过来,若要商议什么事,待明天早朝过后,看看皇帝的动态再商议不更好吗?
她心里藏着一个秘密,她不想爱上他,却无法抗拒他,更想他爱她,永远只爱她
她咬牙转身,正要离开,却看到一个男子一身雪白长衣,站在不远处的冬树下,淡淡看着她。似乎看了她很久很久。
正文 120 三千的宠爱?
“怎么,这茶不好喝,不合你口味?”
他淡淡道着走过来。
她很快恢复了常态,也一如他清淡的语气,“茶凉了,还能喝吗?”
她有些清冷的看着他,看到他一瞥地上破碎的瓷瓦和桌上仍燃着的小炉,随即手上一暖,听到他轻声道:“走,我带你吃些热茶去。”
恳她低头看了眼腕上的大手,淡声道:“放手。”
他却似充耳不闻,握着她的手便走。
她微微一惊,往日只要是她的要求,他必定做到,哪怕他并不愿意,可是如今——
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似乎变了,譬如那天他终究没有杀翘楚。
她直觉不喜翘楚,不排除对她计算是一回事,这个时世,这个噬人的地方,尔虞我诈,攻计攻心,才能生存,才能成功。她不想,却不得不为,但就像和景平说的,她不喜不想杀人也并非假意。
只是那时对他的逼迫动了气,也顾虑到他的安全,但最终还是没有坚持让他杀了她。而他也没杀她。
是翘楚让他改变?才短短的日子,她不信。
她知道,翘楚病了,今晚他会在翘楚房里过夜。皇帝在看,这样才合乎常情。于是,有了今晚的飞天寺之聚。她要证明自己没有看错。
他却没有来。
他若有事,还调派不出一个人过来报信?抑或是一刻,眷恋温柔?
她想着,越发心惊了去,她也像寻常女子一样争风呷醋了吗?那还是她吗?
这一惊,她将情绪全部收下,低声道:“早朝的时辰快到了,你准备进宫的事宜罢。”
“还有一个时辰,我从这里过去就好。”
他语气无波,波澜不展。她停下脚步,“可我要回去了再说,他们也走了,有什么明晚再商议吧。”
“他们走了便走了,你陪我。”他眸光一深,盯着她道。
他一句话将她堵死竟不给她任何推脱之机。她看到他眸里的炙热,他没有刻意隐藏。她半惊半喜,他是爱她的。可是,她不能爱他她已经有深爱的人了,她知道将来她会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所以,她只想帮他,并不想爱他。
她咬了咬牙,冷冷看着他,“放手。”
睿王微眯眸,看了她半晌,方道:“随你,那便明天再见罢。”
她心里一沉,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跌宕在衣裙侧。
他从来不会这样对她!
那高大笔直的身影、毫不留栈的脚步向着拱门而去。
一刹,她的心像被抽空了,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她跑到他背后将他紧紧抱住。
“上官惊鸿,你的心真狠,你便是如此待我?”她冷冷笑着说,声音却微不可见的颤抖。
他慢慢返身过来,凝眸看着她,“苓儿,我不过是按你的要求去做。”
他的称呼让她乍然一震。是,她是清苓,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虽然他们年岁相仿,但对他来说她亦师亦友,他怎么可以如此对她,逼迫试探
她猛地松开自己双手,他却逼近她,大手一攫,将她带进怀里。脸上一凉,他已揭了她的面纱。她惊悸地看着纱巾在空中一划,跌到地上。
地面,碎瓷一地,茶香半湿。
他的气息霸道的落到她的唇瓣上,没问允许。
她忘了抗拒,她全身笼罩在他的高大秀硕里,他袍上的淡香引诱着她去不顾一切。
终于,她慢慢闭上眼睛。
唇上热而糙,覆上的却似乎并非他的唇舌,她微微惊疑,睁开眼睛,他修长的指在她唇上重重一按,已将她揽进怀里,淡淡看着侧方拱门。
脚步声须臾清晰起来。
“明晚给我。”
在来人走踏进院子前,他邪魅笑着在她耳畔落下这两个字。
她自是明白他说什么,心里羞恼,却见老铁领着宗璞等人走进来。
“你们怎么还在?”她一怔,随即恍悟,狠狠白了睿王一眼。
那青衣男子眼尖,一瞥之间,目光已落到地面的纱巾上,与宗璞交换了个眼色,便想取笑,睿王却放开清苓,俯腰捡起面纱。
清苓看着众人一派似笑非笑的神色,便连向来严肃的老铁也淡淡笑着,脸上一热,正要接过睿王递来的面纱,他嘴角一扬,手一缩,竟将面纱放进怀里。
她一急,嗔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睿王不慌不忙,道:“走的时候再给你。”
绿衣女子和黄衣少女相视而笑,男子谑道:“清儿,你的模样我们又并非没有看过,这好端端一个美人儿不见天日的,今日托老八的福,便让咱们也饱个眼福吧。”
清苓冷笑,“爷儿,我现在便走。”
男子受睿王一眼轻瞥,苦笑道:“我这厢便向你赔罪。”
众人大笑,清苓一笑,却见睿王看向宗璞,“老宗,今晚让你过来,是因为我需要你出面帮一个忙。”
宗璞一声轻哼,“你说,我做便是。”
“兵符成败,这次围场狩猎是一个关键,这个关键从你这里开始。”
睿王声音淡淡如聚家常,众人一凛,都知他即将要布的必是大局,只是却和狩猎有什么关系?
听着睿王轻声道来,众人震惊之余又有些好笑,宗璞苦笑,“你这什么朋友,这种事分明是害我!”
清苓暗暗看了睿王一眼,这个男人已非昔日少年,思谋办事,处处藏锋却处处如芒,她似乎真的爱上了他,怎么办?
她突然想起,绿衣女子以前曾和她顽笑,这样说过——他日睿王得成大事,清儿,你即便不是后,也必是唯一的三千宠爱。她心里就此一悸,那颤抖竟似带着喜悦
正文 121 他要找翘楚
天边透了丝鱼肚白,睿王府。
几个门房面面相觑,今儿个睿王的心情似乎不错。
从宫里回来,下马车的时候,做垫踏的小厮没看仔细,脚下踢着石子,踉跄着往前跌去,也亏得睿王反应极快,足下在他身上一点,跃到地下,同时一手将他抓牢。
方明和景平正从府里走出来,看到这情景,正要将那小厮让与睿王随行的老铁责罚,睿王却说,罢了。
恳虽然往日睿王脾性极好,执法却严。倒不知今天业着什么高兴之事了,明明听得方总管问老铁,为何今日如此早便下朝回来,老铁低声说,皇上龙体欠安,今日罢朝。
众奴仆正揣测睿王另有甚喜事,睿王已快步进了府去。
**
让“奴婢恭请爷安。”
回廊里,香儿正揽着脸盆从睿王卧室走出,看到睿王,和卧室外一众守侍的婢女慌忙屈身一躬。
睿王点了点头,“郎妃起来没有?”
香儿忙道:“奴婢进去侍候,小姐说还想歇一阵子,她是不知道爷回来了,奴婢这就”
郎霖铃虽已为睿王妃,香儿从小跟着,是郎霖铃的贴身丫鬟,叫惯了,一直未换称呼。郎霖铃让她改口,睿王却只说不必,他宠爱郎霖铃,似并不以为意,香儿高兴,郎霖铃当时听得睿王如此说,也大是欢喜。
这时,香儿只听得睿王道:“嗯,且让她再歇一下罢。”
香儿一怔,见男人已领着方明和景平往回廊另一端走去那个方向却是翘楚的卧室。
她正掂起脚去看,背后房里传来郎霖铃的声音,“香儿,你和谁在说话?”
“哎,小姐,奴婢这就来了。”
香儿说着眼梢一瞥,果见睿王在翘楚的卧室停下,咬了咬唇,进了卧室。
**
景平冷笑道:“这丫头也太放肆了,主子做甚也是她能管的吗!”
方明低声道:“爷,可需给她一个提醒?”
睿王正要推门进去,闻言罢手,淡淡道:“毋须。”
“按说这样的丫头,郎妃不该会用,想是念在自小就跟在身边的情份,同时示意对我忠诚,她也是一番苦心。再说,你我虽不惧,但她若换一个有心计的丫头在身边不是更碍眼吗?”
二人点头称是,睿王微一沉吟,又对守在翘楚卧室门前的几名婢女道:“去做些早膳过来。”
景平和方明同时一怔,睿王办事妥当,是从来不必别人提醒什么的,这时,景平看了看方明,方明轻咳一声,道:“爷,昨夜为了方便你出入,这两边的卧室都换了暗卫。”
换言之,这些是暗卫,这做早膳
“翘楚昨晚本想让人换些新鲜茶叶,估摸是想到外屋的是暗卫,便说不多此一举了,倒是小瞧了本王亲自教的暗卫不会烹茶吗?这早膳都能做,何况换些茶叶。”
睿王微哼一声,推门进了去。
方明和景平发怔了好会儿,景平方哭笑不得道:“方叔,这爷和铁叔训练暗卫,我以前倒是看过的,哪有教烹茶做膳这些来着,再说,这些爷自个又何尝会了?”
方叔苦笑,看向一众女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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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女低头,其中一人大着胆子上前禀报,“方总管,咱们这就去学学做罢。”
景平和方明一愣之下,都笑了,门却突被推开,睿王走出来,微微沉声问道:“翘楚呢?”
“爷是要找翘主子?奴才以为爷进去歇息”景平一怔,眼角余光看到床帐大开,忙禀道:“今早起来,翘主子的手见疼,似乎是腕骨折伤的地方起了炎症,奴才便让碧水去看看。”
睿王淡淡瞥了一眼内室,“为何不在房里看?”
景平一笑,道:“爷倒是和翘主子想到一块去了,她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若你回来还想在这边歇息,只怕吵着你,遂和碧水去了厅里。”
睿王一怔,轻轻“嗯”了一声,正要离开,想起一事,又道:“景平,你做事向来谨慎,怎么这次如此疏忽?我不爱灯火。”
方明闻言往房中一探,果见桌上一盏小灯还燃亮着。
景平低声道:“爷,是翘主子让留的。她说,不知道你是径自去的早朝还是会回来歇一下,让留点灯火,这盏灯火光小,外面不易觉察,进来的时候也能有些光亮,不至于太黑。”
**
睿王府大厅。
翘楚淡淡看着碧水在药箱里掇弄着。
说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好,说她量小非君子也行,说实话,她确实信不过碧水。郎妃有势,碧水不敢怎样,遂选择性的只不喜欢她。若让碧水在她手里加点料,前者可以说是医疗事故,她便麻烦了。
四大和美人就在她背后站着,希望美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对碧水有些阻吓作用。若非景平一番盛情提的碧水,她说什么也不会让这大丫鬟诊症。
眼看碧水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她突然想,她还是找个借口推了罢。微一迟疑之间,碧水已从药箱里拈出一支金针,抬手向她搁放在桌上的手刺来。
那针没有刺到她手上,一只大手突然横地里伸过来握住她的手。
“退下吧,我来。”
清浅的一句,她心里却微微一震,抬头间,看到睿王淡淡看着她,四大,美人和碧水正给男人见礼,她也忙站起来见礼,他却伸手一揽,将她抱进怀里,坐了下来。
睿王挥挥手,示意碧水和四大,美人到退到一侧去,随行的方明和景平自发退到了一边去。
碧水脸色微变。
手上有些疼痛传来,翘楚别过头去,任其折腾,虽痛,却并不多担心。
“为何要跟本王说那个故事?”
抠他在她耳畔问,声音低低沉沉的,因他没有刻意隐藏,她多少能听出他声音里淡淡的愉悦。
她知道,他当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爱情有时就是这样,不是说你走了九十九步就行,对方不肯走那最后一步又有什么用。
枭也许,你爱的人一直认为,你既然走了九十九步,更不应吝惜那最后一步。于是,你进的时候,她反退。
所以,有时候你也该退一步,或者像士兵一样只站到九十九天,未尝不好。
因为,站足一百天的是王子,站了九十九天的是骑士。
王子都是完美的,骑士却是冒险的。
女人很多时候反而对完美止步。和男人一样,女人其实也喜欢冒险,骨子里也有征服的欲~望。
不同的只是,男人对征服的欲~望更易外显出来,女人却藏得深一些,因为和男人相比,她们有更多的顾虑而瞻前顾后。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骨子里真正的性~情藏得太深。也许,连他自己也找不回来了。他戴了多年的面具,他自己也便有了多重的假面。
他其实是个很古怪的人。聪敏,智谋,温恬,冷酷,霸道,隐忍,沉稳,有时却乖张的像个孩子。
他有运筹帷幄之智,也有能令到女人死心塌地的本钱,但对于清苓,因为爱,因为在乎她的感受,反而看不清。
有些男人,遇见了你会知道,他有能力得到他想得到的,而有些人,即使穷其一生,他也达不到你所希冀的。
不论是谁,不论男女,在这场夺嫡的游戏里,都是相互投资和被投资,利用和被利用。
她不知道谁爱他是完全不掺私心的,都会爱这个人的才智聪敏罢。但是,如果她爱他,那么更多的是爱他偶尔的乖张,像个孩子,那让她心疼。
可是,他既有所爱,她便观止。
若说恨不恨他,她不知道,因为在他的世界里占有和爱是两回事。
和他说这个故事,不是想讨好没有卑微没有屈就,只是心疼只是简单的想他能得到幸福。
和他说这个故事,只是因为他费了心帮她拿毒药解毒,她也希望能帮到他,希望如果他们无法在一起,她也能得到他的尊重。
她承认,听到他此刻声音里的愉悦,她很难受;她无法就此不爱他,一旦爱上了,不是说他不爱她,她就再不爱他。她需要时间来放下,而且她现在还在这个王府里,有她的路要走,尊重和信任是第一步。
可是这些她该怎么告诉他呢?想了想,她低声道:“便当谢你解毒之恩,可好?”
他似乎一顿,她手上的疼痛突然加剧,她微微错愕看向桌上,他替她施了针,又搽了些芬香的药膏,正在重新包扎,现在他的手却重重按在她腕上,淡淡反问,“你不想欠我恩惠?”
“不是还,是谢。”她谨慎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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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出声,她心里有些不安,迟疑了一下,微微侧身过去,只见铁面下他的眸光深黑而复杂。
二人的手还交握着,她的手疼痛,肌肤却相亲,有些腻暖。
这时,突听得郎霖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妹妹的手好些了罢?以后走路可得当心。”
说到手伤,她心里倒有些好笑,手臂上的伤还能遮盖住,手掌上的却不行,当时家宴皇帝问起,她只好说是走路摔的,反正,谁也无从深究。
郎霖铃领着香儿走进来,她连忙从他膝上起来,见礼道:“谢谢姐姐关心,好多了。”
郎霖铃的目光在看到她在睿王怀里时一瞬沉下,却很快笑着点点头。那一瞬的阴沉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这伤康复本要半月有余,刚才给你矫了骨,用了续凝膏,六七天便可恢复如初,若你稍懂骑射,届时还可引弓射箭。”
睿王的声音在背后传来,不愠不火。她返身谢了,找了个理由,领着四大和美人告退,将厅堂留给那两个人。
出门的时候,隐约看到郎霖铃走到睿王身边,两人说了几句什么,郎霖铃依偎进睿王怀里,睿王伸手将她拥住。
睿王的医术确实高明,她的手开始好起来,两天后已经不再疼痛。
皇帝也连续罢朝了两天,第三天,听说朝堂里发生了大事。
皇帝在朝堂上宣布了围场狩猎的时间——七天之后;贤王一直在告病假,皇帝下旨让睿王取替贤王负责安排狩猎路线,调派随行禁军侍卫,又让太子和大侍长夏海冰从旁协助。
这一宣布,无疑奠定了睿王的地位。在继太子和三王之后,睿王成为皇帝面前最炙手可热的红人。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睿王却婉拒了皇帝,说关系圣驾安全,兹事体~大,而他并无相关经验,愿跟随太子和夏海冰学习,是以后来皇帝改派太子为督军,让睿王和夏海冰从旁协助。
也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睿王此举,皇帝开始虽略有不悦,后沉吟之下,却似乎变得甚是欣慰。
朝野上下,对贤王的告病一事也越加惊疑猜测起来,很快,又有了一种说法,睿王到底是贤王党还是太子党。
而从彼时开始,因着这狩猎监军人手的奇妙改变,导致了连串事故,她和睿王的关系也即将走向一个他和她都无法控制的境地里。
正文 123 山雨欲~来夜
他为何甘将那监军一任让与太子呢,她总觉内里必有深蹊。当然,朝堂里传来的消息能知道,但即将发生的事她还不知道。
然后很快过了七天,景平每天都会送来内服的汤药和外敷的膏药,如他说的,在第六、七天,她的手便已经痊愈了。
七天里都甚是平淡似水,除去其中两晚他在她这边过的夜。
还记得那晚他过来,她侍候他更衣,两个人的身子贴得有丝近。
抠他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庞,她微微一僵,有些紧张和微惶。
他似乎感觉到了,冷冷一笑,道,郎妃比你貌美,便是碧水也比你侍奉得好,本王还非碰你不成?
他没有要求她履行妻子的责任。床上,中间的被子凹下去一块,两人各扯一头棉被侧睡直到他上朝。
枭半夜里,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起来给他盖被子,虽然,她知道他内力深厚,也许并不畏寒,但他的手总是大刺刺的放在外面,她秦歌也有这个习惯,和秦歌交往之后,开始的时候,她也常常替他盖被子,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悄悄的,她与秦歌的角色互换过来。秦歌说,海蓝,你被子比我蹬得多。
其余时间,他都是在郎霖铃房里过的夜。
她明白这样的雨露“均”占,在他人眼里看来是合理的,最起码皇帝看来会是——既顾全了对郎妃的宠爱,也成全了对她的小宠。
明日正午,宫妃,皇子和朝臣便随皇帝出行到新围场打猎。因着和太子,夏海冰一起布置随行禁军,皇帝与及各人轿乘的事情,他晚上才回来,很快,又和郎霖铃出了去,听说是去贤王府探看贤王。
二人的卧室极近,夜里又静,她能听到对屋的声音,此时已是二更天,他们却似乎还没回来,贤王的病似乎很蹊跷。
她并非有意窥思什么,只是心里总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似乎,便在这一夜。
心,绷得紧紧的。
贤王府。
气氛一度剑拔驽张。
莫说睿王夫妇,郎相在,皇后深夜竟也仍没回宫。郎将军不在,却是日前已和秦将军一道回边疆戍守。
“表哥,你疯了!”郎霖铃冷笑道:“你说我夫君转投太子?亏得上回行刺之事他还费心给你出谋献策。”
他们兄妹二人向来亲厚,她也为贤王刺杀案被太子新证揭发、又折了左手一事而心疼,但转念一想,贤王被废未必不是好事,贤王一旦无望,那末祖父和父亲以后便不必顾全姑母的情面而全意相帮睿王。
贤王瞥了眼自己半吊着的、已被割破脉络致残的左手,阴沉地看向一言不发的睿王,亦冷笑出声,“八弟,非是大哥冤枉你,明明父皇已将狩猎监军一职给你,你却将它让给上官惊灏!这不明摆着向他臣服吗!你明知道你在父皇面前越得力,日后助我东山再起之力便越大,你如今所为,不是让大哥心寒么?”
郎皇后眉眼一沉,粉脸也是一片怨恨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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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郎相微一沉吟,道:“惊鸿,此事你怎么说?”
郎霖铃心里也甚是紧张,毕竟郎相只有郎后一女,郎将军也只有郎后一妹,自小疼之爱之,极是顾念和郎后,贤王的情分。
她虽知睿王睿智,将监军之职让给太子必有其他权衡,但也担心,毕竟他只有二十一、二岁,年纪尚轻,若在这人情面上拿捏不好,和郎后呣子生了嫌隙,或是引起贤王对他的猜忌——以为他要投奔太子或是将郎家的力量据为己有,将来想得郎相和郎将军相助,有郎后呣子从旁作梗,只怕是大麻烦。
哪怕她希望睿王尽快将郎家力量掌握在手里,但现在急不得,只能在贤王认清自己无望,完全死心以后才成。
她正焦急,睿王却轻轻拍了拍她手心,道:“相爷,大哥,有个人,惊鸿想引荐你们一见。”
众人狐疑,贤王眉峰一皱,冷冷道,让他进来。他说着又让郎后先行回避进内堂去。
睿王看了老铁一眼,随侍在侧的老铁立刻出了去。
到得来人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都吃了一惊。
这人竟是大理寺寺卿,宗璞。
宗璞和各人的见了礼,道:“今晚,宗某此行只有一个目的,便是向老相爷和贤王将行刺案定案后的事交待一番。”
贤王脸色一变。
宗璞察言辨色,淡淡道:“贤王莫虑,宗某职责所在,才知行刺一案来龙去脉,皇上有意封锁,保存贤王声誉,朝上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
郎相眉目深凝,道:“宗大人说交待定案后的事,倒不知此话怎讲?”
宗璞微吁了口气,将声音压低了几分,才道:“行刺一案定案后,太子曾让宗某对皇上晓以律法之说,将贤王治死罪。宗某身为大理寺卿,断案时不可徇私了去,但此案既定,皇上既判,宗某和八爷私下又有些茹花弄草的交情,知睿王与郎妃大婚,睿王和贤王亲上加亲。”
“便将此事先压了下来,并告知八爷。八爷大急,找太子求说,太子知道皇上近日越发的看重八爷,这狩猎监军之职指不定会给了他。便以此和八爷作换,若皇上果真将监军一职给与八爷,八爷能将此职相让,便不再追究此事。”
他说罢,抱拳道:“八爷,你我虽有薄清,但今日来此为你澄清所为已是宗某底限,万不可再相帮,宗某义父是九爷之舅,宗某虽不结党营私,但情义不可不念。老相爷,贤王,宗璞就此拜别。”
待得宗璞远去,郎后从里间走出,咬牙道:“上官惊灏竟如此歹毒!”
郎相颔首叹道:“宗璞铁面无情,向来只奉公执法,虽是夏海冰义子,听说却从不相帮夏王,是以年岁虽浅,却得皇上委派大理寺寺卿重职,他所说一番,听来无诳。倒难为了惊鸿一番相帮。”
贤王走到睿王面前,苦笑道:“八弟,大哥给你告歉了。”
睿王摆摆手,笑道:“大哥莫嫌臣弟蜇事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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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霖铃心里又惊又喜,她知道,监军是树立威信的好时机,睿王肯将这重职让给太子,必有所图,来路上,她问起,他对她宠爱,并不隐瞒,说他另有谋划,个中原委随后再说与她听,她知道此时身处府外诸多不便,也没再多问。
但他早告诉她,他将监军一职想让并非为贤王。她喜欢他对她的信任,同时对他能请动宗璞来做这说客十分惊奇,越发觉得她并没有嫁错人。终有一天,什么太子妃,倾城美人都是过眼云烟,她才是东陵最华贵的女人。
这时,贤王重重一按睿王肩膊,道:“八弟,你既对大哥交心,大哥也不瞒你,他上官惊灏不是拿出新证,要本王在行刺案里再无翻身之地吗?本王这次便要他的命!”
“若他死了,便再也没有人会向父皇进谗言加害本王,你又正得圣宠,本王有你,外祖父和舅父相助,不愁不能重返朝堂!”
睿王眸光轻轻闪了一下,脸上却一怔,讶然道:“大哥,莫不是你想趁狩猎之机再次行刺二哥?”
贤王冷冷一笑,一字一顿道:“不错,本王这次一定要他死!这是大好机会,太子府守卫严密,近郊更驻有太子卫军,本王奈何他不得,但狩猎路上——”
郎相一拍桌案,勃然大怒而起,手指贤王,“畜牲,你竟还敢再做此等大胆之事!若此次事败,你只能是死路一条,皇上绝不会再给你任何生还之机。”
郎后苦笑,走到郎相面前,缓缓跪下,“爹爹,便当女儿求你,羡儿若不赌这一回,重返朝廷希望渺茫,那不是生不如死吗?再说日后太子登基,羡儿必死,也没有我郎家立足之机。”
郎相颤然大笑,半晌,才道:“咱们不是还有惊鸿吗?若羡儿无登基之机,咱们可辅助惊鸿,惊鸿是羡儿之弟,也是我郎家——”
“外祖父,你疯了!”贤王凶狠地打断郎相,眼神竟带了几分森冷,“八弟根本无争权之心,更无称帝霸才”他说着一顿,警惕地看了睿王一眼。
“臣弟愿助大哥成就千秋之业。”
睿王正微微俯身禀着,他看不清睿王的神色,但那语意听去温恭平静。
正文 124 双重的间谍?
贤王这才宽了心,复看向郎相,“若外祖父不承,可向父皇告去,既然无论如何都是死,本王现下自刎死在你面前就是!”
郎相一阵低哑颓衰之笑,气得浑身颤抖,“好,好,你既不计后果,舍心一搏,老夫便成全你!成王败寇,若成,往后郎家便叨你贤王的光,若败,皇上要清算,郎家与你一起死便是。”
他跌坐回椅上,过了半晌,看向睿王,苦笑道:“惊鸿,你便不劝说一下你大哥吗?”
睿王低低一笑,几分无奈,“相爷,惊鸿如何劝。”
恳郎霖铃顿生一阵心惊肉跳之感。
睿王眸里分明浮着浅笑。她看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回避。她想,他是爱她信她的,所以没有掩藏。她突然有几分明白睿王的一些想法。
他其实想贤王彻底策反。若贤王成了,可除去太子,但以太子的才智这可能~性并不大;若贤王败了,便只有死路一条,即使皇帝再次相饶,郎相和郎将军也已对其彻底失望。
让他跟她说过,皇帝要他用郎家之势,辅助太子登基并牵制太子诛杀兄弟。是以,即使事败,皇帝应也不会追究郎家罪责,而他届时便是郎家的新核心。
亲疏权衡,她心里只微微挣扎了一下,对贤王的歉疚终归烟消云散。
当然,此时郎霖铃还不知道,刺杀案里是睿王伪太子拿出新证,激起贤王对太子的所有怒气,是睿王亲手让贤王策反。
这时,她声色不动,只见贤王重重一拍睿王,突笑道:“外祖父,八弟,你们就认为本王一定会失败吗?刚才八弟给本王引见了一个人,现在本王也给你们引见一个人罢。”
他说着重重一击掌,厅门外的总管颔首而去,少顷,带回一个头戴笠帽的青衣少年。那少年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
郎霖铃心生疑惑,只见贤王微微笑着,手一挥,那少年伸手将笠帽摘下,她当即大吃一惊,这人竟是太子伴读,大理寺主簿方镜。
郎后似乎早便知道,并无异样,郎相也大为震惊,倒是睿王向来镇定,眼里不见甚诧色,但他眼眸微眯,似乎也有些意想不到方镜在此出现。
方镜朝众人微微欠身一躬,很快又消失了踪影。
临走前,似乎轻轻看了她一眼,又似乎那只是她的错觉。
贤王淡淡而笑,“怎么,外祖父,八弟,铃儿都没有想到罢,方镜是本王的人。”
她率先表疑,“表哥,方镜自小便跟在太子身边,他可信吗?”
贤王收住笑意,负手在屋中缓缓走起来。
“别忘了人都是贪栈权势的!太子身边还有一个王莽呢,方镜之才不下王莽,但王莽背后有王家,与之相比,方镜不免逊色丝许。而将来新帝登基,这文官最高之位——丞相只有一个。他助本王,本王便许他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职,岂不更好?况且,本王早在收下他的时候,便喂了他异域之毒,这毒只有本王才有解药。”
郎霖铃听罢,才稍放了心;一旁,郎相却仍是为再次谋刺一事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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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却听得睿王淡淡道,“惊鸿不才,但也不妨来猜猜大哥的用意。大哥刚才对惊鸿动怒,除了以为惊鸿要投奔二哥外,还因为若惊鸿拿到监军一职,大哥要实行刺杀计划便更容易许多。毕竟,惊鸿只负责协助,这各人车驾的安排,军队对父皇和各个主子怎样进行护卫,最后的决定权都在二哥手上。”
经睿王这一提,郎霖铃猛然意识到:皇帝,太子及宫中重要人物出行,为防刺杀,确保安全,车架的安排只有监军那个人才全部清楚,其他人哪怕如负责协助的睿王也未必知道。也就是说,在这众多的车驾里,哪一辆坐着皇帝,哪一辆坐着太子,只有太子才知道。
但若由睿王来监军便不同了,他可以告诉贤王,太子在哪辆车里,一旦目标明确,贤王派人锁定扑杀,则极有可能成功。
她顿时明白,睿王为何要将监军一职推掉,这样贤王便无法在他口中问到讯息。他似乎早便猜到贤王会再次刺杀太子,若他当了监军,却不肯告诉贤王太子的车驾,无疑得失了贤王。
若他说了,贤王失手便罢,得手反而麻烦,皇帝对太子爱逾性~命,事后怎会不调查!若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即使贤王成功杀死太子,也依然逃不脱罪责,连带被问罪的还有睿王!因为太子如此容易便被杀,睿王是监军,睿王面上又和贤王交好,谁都认为必定是睿王透露的消息。
她的夫君虽然此时才说来猜猜贤王的用意,但其实心里早已将所有利害干系权衡熟虑过了。
她心里暗吁了口气,虽还没出行,却已如此险要!每一步都错不得。否则,倒教这表哥将他们连累了!
“不错,八弟聪颖。”贤王轻轻拍起掌来。
睿王却突然语气一冷,微微沉声道:“所以,大哥你要让方镜替你窃出二哥的路线和车驾图?”
贤王颔首,眼里一阵狂热,“明日便启程,这往返的路线车驾图必定已经出了来。可惜你不是监军,但没有关系,只要方镜将图偷出来,我便能在回程的时候安排人手进行刺杀。”
“不行!大哥,立刻让方镜取消任务。这图,二哥必定妥善保管,你这样只会将他暴露了。方镜会死!二哥也会有防范,他一旦防范,你的计划也只能全盘落索!”
贤王眼睛泛着通红,一阵大笑:“即使方镜死了,即使上官惊灏有所防范,这次刺杀我还是势在必行!”
众人只看到睿王眸色一变,厉声吩咐道:“铁叔,立刻截下方镜。”
正文 125 睿王的最爱(1)
郎霖铃没想到会陷入这样一个局面。
睿王坚决不同意贤王让方镜此刻行动,怕打草惊蛇,引起诸多麻烦。
他让老铁去追拦方镜,贤王却命王府护卫阻止老铁和睿王。
郎相,郎后也认为此举并不稳妥,要劝,贤王却陷入微微的狂热中去,睿王看时间急促,再不打话,和老铁一同动手。
抠厅上一片凌乱,众人心惊——
她虽知睿王有上战场之能,却没想到他身手如此之好,他将护卫一并接过,老铁很快便脱身离开
贤王惊怔。
枭而他虽动手,却仍不失礼律,告了歉方领着她离开贤王府。
眼前火光漾漾,郎霖铃慢慢从半个时辰前的惊心动魄中回过神来。回头一看,只见睿王倚坐在榻上,微微合着眼在假寐养神。
她走过去,靠到他肩上,柔声道:“你莫生气,我表哥他”
“铃儿,你也累了,睡罢。”
他的声音淡淡在她耳边响起,又将她抱到身上,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脸,她本想与他商量车驾图的事情,听他说话,也觉得有一阵倦意袭来,慢慢合上眼睛。
睿王将女人放到床~上,瞥了眼自己手上浅白的粉末,微一低头,将之吹散。
他径自走出卧室,门外,香儿和几个婢女还在守夜,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众婢退去,他剪手往前走,在一个房间面前停下,让这间房外的几个婢女也退下。
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那玩艺儿极小,只有尾指大,纸上破了个小洞,隐约可见里面是些白色粉末。他反手一掷,那纸包儿顿时透破窗纱进了去。
他淡淡一瞥,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三道身影向他走来,方明,景平和景清。
背后是翘楚的房间——
夜,太子府,书房。
这里竟也人丁不单。
太子坐在书桌后的椅里,曹昭南和王莽分别坐在前方的桌旁。三人并无交谈,脸上却都有几分好整以暇,太子淡淡看着门外,似乎在等什么人。
突然,门被推开,来人竟未经通传便进了来。
王莽先开的口,“方镜,怎么样?”
这来的正是大半时辰前还在贤王府的方镜。
方镜却微微笑着看向太子,“殿下,给属下一份路线车驾图罢。”
曹昭南摇头一笑,“贤王找你去原是要这东西?”
方镜点头,王莽唇角微扬,“上次你告诉他,殿下在柳子湖畔落单,他派人行刺,落得今日下场,这一次竟还没学乖。”
方镜笑骂,“御史大人岂非害方镜来着,他若学乖,便是说他开始怀疑我。”
两人一阵打趣,一旁,曹昭南看向太子,“殿下,你怎么看?”
太子这时方淡淡道:“大哥既想再杀孤一次,便成全他罢。”
曹昭南一笑,“皇上这次必下杀令,这人彻底除了也好,好全力应对睿王。”
“八弟”太子伸手在桌上轻轻敲着,眸光沉浮。
方镜走过去,笑道:“殿下,恕属下无礼,只是属下少顷需拿图回去复命,这作假图也需时间,殿下倒是赶紧拿原图出来参照着画一张假图罢。若殿下信任阿镜,将图给阿镜,阿镜代画也行。”
太子闻言一笑,倒有些意味深长,又随即走到背后的书柜面前。那书柜上各格放满书册和各种珍贵摆设之物,太子伸手按到其中一只玉狮上,用力一拧,那格下的板子竟应声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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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看得真切,只见太子从格里取出一张折叠方正的卷帙递给方镜。
“你出门时,孤便有几分料到大哥的目的,他如今等同被废置,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要杀孤,这车驾编排图是关键,刚已多做了一份。”
众人一怔,不意太子竟如此犀利。
王莽眸光落到格子里,却见里面另有一幅卷帙,奇道:“殿下,这里面的是”
“真图。”太子轻笑,将玉狮子旋回原位。
太子妃卧室。
这是翘眉自己的卧室。太子另辟了一个院落给她,说是怕有时公务到晚,她已经睡下,回房时会吵到她。若他办公不晚,便过来这边歇息。
翘眉虽不喜,但毕竟面上太子是体贴所为,太子到她这边歇息的时间也不少,遂也不好说什么。
今晚,她等了甚久,刚听得大丫鬟来报说,书房灭了灯火,太子已回自己的卧室歇下。
她有些懊恼,让大丫鬟将门外值夜的婢女和护卫都领走,太子既然不过来,她晚上又甚少传吃度什么的,省得教门外奴仆偶尔的声响吵着无法入睡。
她随手扔了外袍,正准备上~床就寝,突听得院里“捉刺客”之声大作,一惊之下,正思量着唤人,却听得有声音从门口传来,她心头一跳,才一转过身,嘴巴已被一只手紧紧按住。
和来人生生打了个照面,她惊骇莫名,浑身一颤。
对方冷冷一笑,突然飞快捏住她的下巴,她只觉一颗咸腥的药丸被塞进口中,对方随之将她的下巴扣住往后仰,那东西立即滑进她的咽喉里。
正文 126 睿王的最爱(2)
她又惊又怒,尚来不及出声,来人已轻声告诫道:“太子妃,你母亲是用毒高手,若她在此,她会告诉你,这是剧毒。我可以告诉你,这毒除去我无人能解,我现在便放开你,你若敢叫一声,我出了事,保证你也死得很惨。你若不信,可以试一试。”
“眉儿。”
少顷,门外传来大肆响声,紧接着太子的声音从回廊里传来,翘眉忙去开门。
恳太子和曹昭南正领着众多卫军站在门楣,他看翘眉衣衫不整,仓惶开门,语气甚是关切,“眉儿,你没事吧?府里进了刺客。”
翘眉伸手抚住心口,心有余悸道:“臣妾没事,双儿正要侍候臣妾就寝,臣妾就听到外面传来喊捉刺客之声,殿下你便赶到了”
双儿是翘眉的陪嫁丫鬟之一。太子眼眸微眯,门隙里果见一个小丫鬟正在床~边弯腰整理枕铺。
让翘眉转身道:“双儿,别弄了,还不快过来见过殿下,到朝歌也有些时日了,怎还如此不懂此间礼律。”
“是,娘娘。”那丫鬟惶恐应着,返身走过来。
“臣妾害怕,殿下今晚便在这边过夜吧,臣妾刚让双儿翻了支笛子出来,殿下平日里不是甚爱听王莽和阿镜抚琴弄管吗,臣妾”
翘眉说着轻轻往太子偎去,太子目光一收,眉间掠过一丝不耐,将她微微拉开,淡淡道:“你先睡罢。孤尚需去盘查刺客,孤给你在门外留些护卫,不必害怕。”
翘眉低声应了,背后双儿慌惶的正奔到来参拜,太子已返身率人迅速离去。
翘眉咬牙掩上门,只见“双儿”一口黑血吐出,脸容痛苦。她暗喜,刚一动,一支冰冷的笛子却抵上她的喉颈。
“刚教你的果然成功了,太子妃,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的容貌虽然足以倾城,但他对你的宠爱不足以倾城,这宠爱不外如此。”
**
行走间,一阵笛声突然轻笼王府。
曹昭南率先停下,眼眸生疑。
“走罢。”太子淡淡道,脚步不停。
曹昭南道:“殿下,这府中须常吹笛引萧的只得王莽和方镜,现下王莽回了太傅府,方镜到贤王府复命,这”
太子一声冷笑,“不过是有人东施效颦罢。”
曹昭男颔首,“这笛声粗糙,相较于那二位,是差得远了。”
“你们到那边搜去。”他一边指挥着身边护卫,一边低声询问道:“殿下刚说刺客中了毒烟,可是殿下在书房里设下机括了?”
“嗯。”
“殿下不是已将假图交给方镜了吗,贤王怎么还派人来偷这真图?他甚是信任方镜,应当不会怀疑才是”
太子眸光轻闪,“这偷真图的是八弟的人罢。这人的武功必定极好,才能在我们交谈时藏在屋外窃听秘密而不被察觉。孤曾听母亲提及过,常妃的家奴老铁幼年曾在西海仙砚台待过,那地方据说是修仙之地,所传武学惊世骇俗。老铁武功厉害,这眼线若不是老铁,想来也是同等武功之流,八弟的左右之手。你莫忘刺杀一事,便是八弟眼线报的行踪,否则他怎么知道孤在柳子湖畔而赶去相救?”
“阿镜不是说在大哥府里看到八弟吗?其实不必阿镜证实,八弟与大哥往来是必然之事。八弟不比大哥,他必定料到阿镜绝不可能为大哥所用,阿镜拿回去交给大哥的必是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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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只有监军才知道所有车驾安排,八弟相让监军一职,既撇脱相助大哥刺杀之嫌,又让父皇欣慰其谦让手足之情,谋的是一石二鸟之获。但这监军之职让是让了,他当真就不想大哥杀了孤?不可能!孤便猜,他大有可能设法偷看真图。”
曹昭南点头应道:“殿下所言极是,睿王也不会派人来偷,定会叫那眼线偷看,否则,这真图一窃,殿下必定重新安排。贤王再愚,也知道让方镜偷绘一份图帙给他。”
太子唇角微抬,“可惜,那真图八弟的人是看不到了。在你们离开书房之后,孤在书房门内布置了一个毒烟机括。那毒来自唐门,唐门毒物举世无双,大哥让阿镜服食的毒药便来自唐门,当然,他不知道,唐门早便为孤效命,阿镜随后便服了解药。”
曹昭南突然虑道:“殿下,这车驾图可需重新编排?”
太子轻笑摆手。
“孤知八弟眼线机警,并没在书房四周多设护卫,好让他进去偷图,但实则那机括却连着孤的卧室,一旦启动,孤便能立刻知道赶去。要在孤赶到前记下真图根本不可能!
“收藏着真图的玉狮机关只有我们四人知道,他要找到机关才能寻出真图来记,时间上无论如何来不及。即使他真从其它门道获悉玉狮的秘密,立即开了机关取图来记,但他进门时已中唐门之毒,那毒性厉害,会让人身昏脑痹,难以记忆思考,再说追兵已至,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设法在府里藏起来或者立刻逃走。但这毒凶恶,若不在两个时辰内压下或解掉,他必死无疑。”
曹昭南一阵低笑,“殿下宽心,太子府已被卫军重重锁围,除非有高手接应,否则他Сhā翅难逃,但他根本不可能通知外面的人他的藏身之所,我们现下正一处一处的细找,只要他有任何动静,立刻被发现。睿王这次倒好,平白折损了一只翅膀。”
太子领人往院子深处走去,轻声道:“也正好让孤看一看这只藏在太子府里的耗子到底是谁!”
正文 127 睿王的最爱(3)
睿王府,四更近,翘楚卧室。
看着手中的东西,翘楚捏了捏眉心,不知是喜是忧。
好吧,如果一个时辰前你得到了两样绝对意想不到的古怪东西,会怎么样?
一颗不知道是什么珠子的珠子,一只绝对知道不是这朝代的手表,还是夜光的。
恳方式——从天而降。
现在这两件东西,一件握在她手里,一件在她肚子里。
她低低吁了口气,走下~床,有些面无表情地拈起地上的油纸儿,若非突如其来的意外,她绝对不会发现这东西。
让时间回到一个多时辰前。
她还在仔细认真地研究隔壁房中动静,一道声音打断她所有思绪。
有人在轻轻唤着海蓝。
她又惊又喜,猛地坐起来。
“琳琅,是你吗,你没事吧?你在哪里?你那边现在怎么样?”
“我现在”琳琅似乎苦笑了一下,欲~言又止,声音里隐隐带着丝复杂,“你先别管我了,趁他现在不在,我有东西给你——”
“我跟你说过,不能再耗费心神了,你很想死吗?你死了谁也别想活!敢情你当我在说笑?”
她正凝神听着,琳琅的声音却突然被一道低沉微怒的声音打断。那是男人的声音
她一惊,忙道:“琳琅,是不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假什么霜来了?”
“龙无霜。”
“对,龙无霜。”
不对,回答她的不是琳琅,是那个男人!她一急,却听得琳琅的声音又响起,“龙无霜,这是我和我朋友之间的事,你管我做什么。”
“不管你?”男人一声冷笑,“年琳琅,你别忘记自己已嫁我为妻,你现在和我同睡一张~床!”
“是你强迫我”
琳琅的声音哽咽痛苦,翘楚又惊又急,怕龙无霜伤了琳琅,刚想说句什么,声音却突然全数沉寂。
她心急如焚,一遍遍低喊着琳琅的名字。
“她睡了,别再吵她!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她为何要执着于你,她似乎从未来之镜里得知你大限将到,想帮你,但生死是最难改变的事,她只能在其他事上助你。你既是她心念之人,我姑且也帮你一次,将她替你准备的东西给你,至于是祸是福,便看你自己怎么做”
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人给她的感觉和睿王很像,似乎天生便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她心里微微一颤,咬了咬牙,道:“龙无霜,我不要你帮,我只要琳琅好好的,你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为何强迫她嫁你?你混蛋!”
若非现在夜深人静,外面又有守夜的婢女,不得不将声音压低,她直觉想将这个男人破口大骂一顿。
龙无霜却并不管她,冷冷道:“她要你四更到睿王书房去,当心别被人发现。这锦鲤内丹是仙家宝物,虽历人世数百年,已失去当日之灵,却仍有些许作用。”
她正微微仰着头,一颗冰凉的东西突然便滑进她口中,直跌进喉里,似乎是颗珠子。
她一惊之下,一件东西又“啪”地一声打在她手上。拾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只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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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想问问琳琅的情况,龙无霜的声息却已完全消失。
她不知道龙无霜为什么要她到睿王的书房去,但这只手表却似乎有提示时间之用。四更,即是凌晨一点,如果没有钟表,她确实不知如何辨别这时间。
她不敢睡去,握着手表,一直盯着窗外。若非那手表莹莹光亮,她不会看到有东西破窗而进。毕竟,那东西过于细小。
地上一声细响过后,一股幽幽的香气立即在空气里流窜起来。她顿觉困倦,几~欲睡去的时候,腹中突然升起一抹请凉之气,淌过咽喉,直达鼻息,所有睡意顿时消失殆尽。
她将油纸儿扔回地上,微微苦笑,她大概能猜到那是什么东西。
**
睿王书房。
一点零五分。
翘楚有点心惊肉跳地看了眼手中腕表,想了想,又将表放回怀里。
现在她置身在小榻后的屏风里。这张小榻,她印象犹深。新婚当晚,他就是在这里粗~暴的将她据为己有,她微微甩了甩脑袋,将那些情景压回心里,又看了自己藏身的屏风一眼。屏风半拢着,足以将她完全遮蔽起来,背后是墙壁。
如果不被人发现,这里绝对是安全的。她阿Q的想了想,想分散心里越来越甚的紧绷。
书桌两旁,铁架上灯火幽幽,桌上还有本没有合上的书。
按龙无霜说的时间过来,书房四周并没有护卫,似乎让那人全撤走了。进得来,只见房里灯火还在,书卷未合,下意识摸了摸椅子,也还是暖的,那人似乎刚刚才出去,走得甚急。
龙无霜和琳琅到底要她来这里做什么?若万一教他发现,他会怎么处置她?她要不要离开?
她正生了丝迟疑,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突然从门外传来,似乎来人众多。
她一惊,这时说什么都不能走了。她有种感觉,若她真的被发现了,绝对会死得很难看。
她又看了看眼前这个貌似还算适合藏身的屏风,再次自我安慰,如果不被人发现,这里绝对是安全的——
门,开了。
正文 128 睿王的最爱(4)
戳破了的屏风,外面灯火映着人影绰绰,书房门紧关。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在这里看到这些人。睿王,老铁,方明,景平,景清便罢,宁王夫妇,秦家二小姐秦冬凝,还有一个好像是大理寺寺卿,宗璞,成婚那晚见过他。
他们似乎交好着,那是她一直不知道的。
她却又欣喜,这些都是他的朋友吧,他们都是帮他的罢,他不是自己一个人
抠只是,他怀里的是谁?
似乎是个女子,因为身穿一袭粉色长裙。
他抱着女子坐在那榻上。女子的头枕在他膝上,位置比她戳破的洞略低一些的,她看不真切是谁,那个人她认不认识。
枭众人围成半圈站在他们身边,人人面色凝重。
他斜斜侧坐着。他与她只隔着一个屏风,所以她清楚看到他眸里的灰败,他很平静。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他,她心里一紧。
人多,却很静。他的手掌一直贴在女子的脊背上。她听得他淡淡问,“怎么都过了来?”
宁王夫妇相视一眼,宁王低声道:“你不是安排有暗卫保护清儿吗?清儿顾虑会被太子和曹昭南觉察,一直没有让他们进太子府保护。铁叔刚才过去接了清儿,立刻吩咐府外这些暗卫通知我和佩兰,让我们将那支千年雪参拿来睿王府,我便知清儿出大事了。这参是续命宝药,珍贵无比,便是宫里也没有,非到救命时绝不轻用。我心里担忧,赶紧派人通知了老宗和小幺。”
“嗯。”睿王仍淡淡应着,眼睑微微垂下,他嘴唇一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翘楚大惊,紧紧按住嘴巴才没发出声音来。
众人惊怔。
“哥哥。”秦冬凝失声低叫,她看了榻上女子一眼,怔怔道:“清姐”
“爷,”景平,景清双双上前。
老铁凝声道:“爷,你先别运功了!你为帮清苓姑娘将毒气锁在心脉外已消耗了不少内力,你且先歇一下,再强行运功你内腑必伤,奴才来。”
“对,”宁王立即道:“铁叔先来,铁叔疲累时,我和景平,景清也能帮忙。”
“我也可以的。”秦冬凝踏前一步,微微哽咽道。
“这毒凶猛,需运功压住毒气蔓延,铁叔还能勉强支撑半个时辰,你们却不行,独个来,内力不够压不住毒气,若几个人一起运功,各自用力,内力反在苓儿体~内形成抗衡之势,受伤的是苓儿。”睿王眸光绝决,“还是我来罢,我不行的时候,再换铁叔换。”
他眼梢掠过一直沉默不语的方明,“方叔,你莫虑,本王一定还你一个完好如初的侄女。”
方明伸手按上眼睛,声音低哑,“爷,救不活就救不活罢,倒是你”
他神色痛苦,撇过头去。
“方叔,你可以不要这个侄女,本王却不能不要我的女人”
他说着一揩嘴角血沫,不再说话,手掌往女子背上覆去。
屏风后,翘楚心里苦涩。
原来,他怀里的是清苓。
原来,清苓是方叔的侄女。
原来,有如此多原来。
宗璞自嘲一笑,声音微涩,“早知我当初也该习武。”
“宗大人,你即便习了武,也及不上惊鸿的武功的。”
众人从沉寂中一下惊喜过来,齐看向榻上女子。
“清姐,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们了,担心死我哥哥了。”秦冬凝两只眼尽是通红。
清苓朝她笑了笑,缓缓看了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到睿王身上,“惊鸿,抱歉”
睿王的目光却微微冷了、暗了。
“沈清苓,你佯装为我大哥偷假图便罢,为何还要偷真图?我二哥为人,你还不知道吗,若你以方镜的身份问他要,他兴许还会给你,你去偷,能讨得了好去吗?”
翘楚重重一震,清苓,方镜?果然,接受打击要趁早——
清苓低低一笑,道:“你果然知道了,还在贤王府的时候,你就猜出了我的真正意图。”
睿王冷笑,“我大哥被废,虽然他尚念念不忘他的皇帝梦,但他实际上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我二哥也早给了唐门的你解药,你犯得着再回大哥身边当眼线吗?你将假图偷给他,是想让他更加坚定行刺的决心,而真图你是想偷给我,好让我知道父皇的车驾在哪一乘,如此便可在大哥的刺客中混进我的暗卫,当然,暗卫的目标并非太子,而是父皇。”
众人一震,宗璞眉峰一拧又迅速一展,失声道:“你想八爷救驾,经过此次,皇上定会将兵符交给八爷!”
“确是高明之策。”宁王倒抽了口气。
四下一片凝静,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睿王紧紧按住清苓的肩膊,眸光一片腥冷,咬牙道:“沈清苓,这办法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但那关系到你的安全,你明知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清苓哽咽着依偎进他怀里,很快低声哭了出来,“若非你早就给我服下连你自己也舍不得吃的百草丸,那药丸能扛百毒,在我中毒后立即纾解了部分毒气,我今晚必定身死太子府,再也回不来见你了。”
翘楚心下百味杂陈,倒不知为方镜竟是三重间谍,无间道中的佼佼者,还是为那两个人的感情。果然,人接受打击还是要趁早——
正文 129 睿王的最爱(5)
“也幸好你教过我在危急的时候在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便用笛子报讯。我借翘眉之名吹笛通知~府外暗卫我的藏身位置后来铁叔找到了我。”
翘楚突然想起,还在太子府时,那个雪夜听到过的笛声,那晚太子还在她房里如今,恍如隔世。
原来,是他教她吹的笛。
宁王叹了口气,“太子妃知道了你的身份?”
恳清苓颔首苦笑,“拿到假图后,我出了府,遣附近的暗卫将假图送到贤王府,我自己则悄悄回太子府偷真图。那毒厉害,中毒后我不敢再以方镜的身份回去自己房里,若教太子发现我中毒便麻烦。我本作男儿装、蒙了脸去窃真图,逃离书房时情势太急,连面纱掉了也顾不上捡,后来又妆成翘眉的侍女脱身”
宗璞略一沉吟,低道:“清儿平日妆成方镜时,虽也是她本来容貌,但脸上化了男妆,领子又遮了喉颈,皇上,太子早知她是女子,帮她多加掩饰,是以方镜虽俊俏,却并不太显女相,但这一穿女装,便骗不了人了你逼得太子妃一时,过后她必诉太子。”
清苓低声一笑,道:“我对她用了药,是惊鸿亲自配制的毒,别人轻易不能解,她知道该怎么做。另外,她应该也不知道我是惊鸿这边的。只是,我对她用了毒,惊鸿你”
让她神色略有些复杂,说着看了睿王一眼,睿王却没说什么,仍在催动内力替她压住毒气。
宁王和宗璞对望一眼,稍松了口气,宁王道:“二弟已经猜到偷真图的是惊鸿的眼线,若你的身份曝露了,他与父皇一说,思疑到惊鸿身上便麻烦”
景平点头,低声道:“清苓姑娘的母亲是太子的母亲和常妃娘娘二人的表妹,较之常妃娘娘,姑娘的母亲与太子之母感情更深厚,皇上也由之喜欢姑娘,早在姑娘幼年便有意将姑娘许给太子。姑娘为避婚约,说巾帼当不让须眉,亦想一展抱负,愿以男儿身助太子登基才谈论婚嫁,才有了方镜。”
佩兰苦笑,“常家经营绸缎珠宝等生意,是江南大户。方总管兄弟是孤儿,为常妃娘娘所收留,在常家为仆,后来方总管的大哥方信因办事出色,更成为常家大总管。清儿母亲性~情清傲,与芳菲娘娘更为亲厚,时常出入常家,她爱慕方信,竟不顾方信已有妻室借方信醉酒与之有了亲密之情,后更诳方妻方信爱的是她,设法逼死方妻,方信深爱妻子,自尽以殉。清儿母亲由此幡悟,落发为尼,却发现已有了清儿,遂将清儿交与芳菲娘娘抚养,却绝口不提其生父是谁。”
清苓自嘲一笑,轻声接口道:“连皇上和芳菲姨~娘也不知道我父亲是谁。叔父却是知道此事的,在我少时便与我悄悄言明,我随母姓沈,在芳菲姨~娘处居住,不谢姨~娘时常带太子和睿王来看芳菲姨~娘我娘~亲与芳菲姨~娘交好,我却与不谢姨~娘的儿子更”她说着微微顿住,语锋一转,道:“若方镜偷图一事被戳,皇上怀疑到惊鸿身上便嗯,我必须回太子府。”
“你还能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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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声音淡淡打断清苓。
众人心里一沉,是睿王。
清苓浑身一震,他语气里的讽刺毫不暇掩,他什么时候试过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过?对她,他甚至从来没有过一句重话他生气了,对她的私自妄为,是吗?
景清嗫嚅道:“爷,清苓姑娘如此也是为你,你便别再责”
“啪”的一声,他一惊,猛地住口,却是睿王突然揭下铁面,随手掷到榻上。
众人虽都知他容貌,但即使是生死之交,他却绝少在他们面前摘下铁面。只因一为掩饰,二为那张脸虽和太子一样,有倾城之姿,他却讨厌之极。众人这时皆都一惊,越发惴惴不安起来。
清苓强自镇定,心却似被一只凶狠的手抓住,慢慢地轻轻的摇颤起来。
睿王唇边浅笑嫣然,眸光却暗冷,淡淡道:“你很快就会死,试问一个死人还怎么回去,嗯?”
清苓一震,随即默然,“我不后悔。”
“我却后悔。我是疯了才会爱你。”睿王却眼梢一挑,突然放开了她,从榻上缓缓站起,绝美的脸庞锐利的眼眸布满讽刺。
众人绝没想到睿王会如此说话,一片震惊错愕,宗璞冷笑道,“上官惊鸿,你才疯了,清儿如此待你,你竟如此说她!”
本来他奉睿王为主,两人亦君臣亦挚友多年,他总称他八爷,这时却唤了他名姓,可见这位沉稳冷静的大理寺寺卿也动了重怒。
“宗璞,你与他吵甚!”清苓咬紧牙,泪水却忍不住流下来,“那你便别爱罢,我从来没要求你八爷爱我什么。”
“哥哥,”秦冬凝又惊又急,上前搀扶清苓。
屏风后翘楚本也已满心惊颤,这时,目光落到秦冬凝与清苓交握着,微微抬高的手上,一惊之下,猛然想到两件事!
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睿王轻轻一击掌,两个暗卫走了进来。
正文 130 睿王的最爱(6)
其中一个托盘的锦绒上放了一只紫玉碗,碗中盛有药汤,药汤颜色甚浅,能清楚看到汤里浸泡着参片。雪参天生奇香,这参汤才端进来,参香已飘溢满室。
另一个人手上的托盘里,也是一只紫玉碗,只是碗里的东西却奇特。那是一只浑身透明两指大小的虫子,虫子竟有两个头,身子透明,脏腑能见。
众人满腹惊疑,却不知道睿王想做什么,宗璞犹自愤怒,宁王冷笑道:“老宗,你这是要咱们自己人先笼里反,对吗?”
睿王示意暗卫将东西放到桌上,让他们退下,看向秦冬凝,“一会喂她喝了这碗东西。”
抠“谢八爷多年前那颗百草丸,让沈清苓在中毒后也能撑住,总算将那车驾图记住,我将图默出来给你便走。”清苓冷冷一笑,挣脱秦冬凝的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佩兰和秦冬凝赶紧去扶。
“爷,”老铁,景平和景清也都急了,倒是方明低声劝道:“清儿,爷也是心疼你,哪得你和爷这般置气。”
枭“叔父。”清苓苦笑,抚住心口,身~体疼~痛如灼,喉咙一痒,几点腥咸便从嘴里沁了出来。
众人一惊,佩兰和秦冬凝赶紧将她搀回榻上,宁王平日里是最淡然的一个,这时也忍不住微微沉了声,“老八,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只是你心疼归心疼,何苦此时来怪责清儿,不及时想出对策来,倒是要了她的命你才高兴吗?”
翘楚苦笑,何苦责备他。他眼里的冷硬和沉痛,她想,她看得清清楚楚。
瞥了悲恸痛苦的清苓一眼,睿王语笑斐然,“我认识的沈清苓,怎会不明白这办法极好也极险,怎会不明白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怎会不明白我宁愿稳中求胜,不争而争,你决意冒险是因为你已经等不及了罢,你想尽快助我成功,好回到那个男人身边,怎么,我说的对吗。”
清苓紧紧闭上眼,侧过头去。
“这”宗璞一怔,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原来清苓早便心有所属,但她平日对睿王又分明是情意
睿王住了声,走到桌边,拿起装有虫子的玉碗走回榻边。
清苓低声道:“夫人,小幺,扶我走。”
“走开。”
男人淡淡一声,佩兰和秦冬凝微一迟疑,放了清苓。
清苓气苦,睿王一声冷笑,将她抱进怀里,她本中了毒,睿王手劲又大,她又怎挣得脱?她低低哽咽着要他放开她,又恳求地看向众人,但众人看睿王神色,便连宗璞也不敢再多说。
他的手紧握着她的手,清苓只觉臂上突然一冷,她一怔,只见他拉高她衣袖,又快速掖起自己的衣袖,手臂和她的紧贴在一起,另一手拈起那只透明的虫子放到在两人的手臂中间。
“疼,”一声呻~吟从清苓紧闭的口中泄出。
翘楚眼睛酸痛,她大概有些明白他在做什么了。
屏风外众人正惊怔,景清突然失声叫道:“爷,这是同心蛊!蛊生双头,咬吸二人,我在你写的医书看过你为什么要用这个蛊,那些毒会过到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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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大惊,秦冬凝身子一晃,佩兰赶紧搀住她,将她拉开。宁王,宗璞,老铁,方明和景平便要抢上前去阻止睿王,睿王眉锋一划,也不焦灼,只淡淡道:“谁上来便我杀了谁,你们知道我说得出做得到。若你们仍当我是弟是友是主,便退下。”
几人相视一眼,方明跌跪到地上,宁王狠狠一跺脚,率先退了下去。
未几,只见那虫子透明的身子鼓成一个圆球,浑身如墨染,竟全成了黑色,稍顷,它的身子又慢慢瘪下去。
清苓只觉虫咬如针刺,那虫子的触牙竟如此尖锐,她不是不能吃苦之人,也已疼痛得叫了好几回,背后的男人除了眉宇紧皱,竟不吭一声,现听得景清如此说,心里大疼,无力的推着他,哭道:“惊鸿,我不要你救我”
老铁和景平这时疯一般,又抢上数步,颤声道:“爷,换奴才来!”
“我来。”
“老八,我来。”
翘楚捂住嘴巴,眼梢已经尽湿。一时竟也分不清那些声音谁跟谁的,似乎谁都出了声,宁王,宗璞,秦冬凝
睿王盯着那已逐渐恢复透明的蛊虫,唇角微扬。
“换不了的。本来这世上的物事便是等价而换,同心蛊蛊生双头,需同噬两人,若无受毒之人,蛊虫决不肯吸下毒气,否则死的便是它。知道为什么叫同心蛊吗?同心,要的就是这受毒之人心甘情愿,不可有一丝不甘,这蛊虫精敏无比,能窥探人心,一旦觉察出受毒之人一丝不甘,会立即放出自身毒液将两人同时杀死。”
“本王手下暗卫便无死士么,只是,不是至爱之人,谁敢保证这人心里会没有一丝的不甘,你们也如此,我能确定的只有我的心。再说,若换了你们,这毒你们抗衡不了,即使铁叔的功力也不行。我拼受大伤,应可将毒逼到腿上,本来这双腿在人前也是残了的,往后真残了便残了罢。刚才在府外接到沈清苓时,我便吩咐暗卫去准备同心蛊,我一直在考虑其他方法,但沈清苓快支撑不住了,便这样罢。”
众人大恸,男人尽皆沉默,秦冬凝哭倒在佩兰怀里,清苓捂紧双眼,却终究满手泪湿。她想去抱睿王,睿王一抚她的发,却慢慢站起身来,淡淡看向榻后屏风,“出来。”
一声淡淡,翘楚使劲揩尽眼角水光,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缓缓走到那个男人面前。
正文 131 始知你倾城(1)
“为何你每次都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
将已恢复成透明的虫子放回玉碗里,他双手交横在胸腹前,冷冷看着她。
也许从一开始,他便觉察到她的存在;也许是刚才她的情绪外泄,让他察觉出声息但不管怎样,她现在麻烦,总不能说,她不是有意过的来,是有人让她过来。谁信?
目光从他双腿上转向他,她正想找一个不那么像居心叵测的说法法,他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好本事,迷迭香也没能将你魇住。”
恳“迷迭香堪比唐门迷|药……”景清喃喃道,脸上神色吃惊不小。
听得景清如此说,众人看她的目光又多了一层猜疑惊诧。
此刻,她倒不知该笑还是沮丧好,毕竟除了苦大仇深的神色,她第一次从景清脸上看到对她的这种表情。只是,消除迷迭香作用的是那颗鱼珠子罢。
让她正想说话,却见宁王神色凝重,看向睿王,“老八,翘妃这里,你看该怎么处理才好……”
睿王眸光一闪,却没有说话,沈清苓忍着疼痛从榻上起来,苦笑道:“我知道你为难,你知我性~子,能不杀当不杀,只是上次在地牢便罢,这次关系到这许多人,不杀也得杀。”
宗璞低声说,不错。
翘楚心里冷笑,她自问并非易怒的性~子,林羽也罢,秦歌也罢,但这位沈小姐,是今天继龙无霜那个男人,她想将之大骂一顿的人。性~子,性~子,每次都想要她命——这什么鬼性~子!当然,现在她也只能yy如何将她肆~虐一番,骂醒自己再不能去想眼前这男人腿脚的问题,她要做的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
“上官惊鸿,你知道我服过断魂寒兰……”
她说着,眼梢快速掠过在场众人,若打投票牌,这些和她都不熟的人里,谁会愿意替她说一句话?景清似乎看了她一眼,佩兰和秦冬凝秀眉轻蹙,她心里正为之轻轻一振,却看到睿王眼睑微垂,眼睛再抬的时候,眸里清晰的映着杀意和一丝薄薄的怒气……杀意她懂,这怒却是为了什么?
“翘楚,我已放过你一次。你是服了断魂寒兰不假,但服了断肠之毒的你仍敢到这里来探窥,我该再怎么信你?也许你当真不惧死,要做甚谋逆之事。”
随着那双美丽的眼睛捻转过决厉的杀伐之意,翘楚浑身一片冰凉,这话一剑见血,她根本无从解释,琳琅与她的事也绝对解释不来。怕归怕,她很快释怀笑了,微微眯眸看向他,眼梢斜斜掠过清苓。
众人看睿王杀意已定,虽各人心思,这时却似乎教她这一笑惊怔。
睿王眉宇皱褶微微见深。
她淡淡道:“什么理由都不是理由,唯独一个,方镜的身份不能泄露,即使我服了断魂寒兰,即使我母亲和族人的性~命都还在你手上,你都不想赌,对吗?可是,即使我们什么都不是,我是你的妻子,我不会背叛你……”
她的话蓦然止住,心口传来刺痛,她真的没想到他这么快便让老铁出手,快到连让她多说一句话的也成为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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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前,似乎听到沈清苓轻声说了句“抱歉”;那么又是谁冷漠地看着她说,老铁的剑很快,你不会有多大的痛苦……本王答应你的事必定会做到,你母亲和她族人的性~命,我一定会救。
四周静极了,她低头看着老铁刺进她胸~膛的剑,从发怔到整个胸臆变为漠然。
她以为她会就此死去。
然而,那支剑划破了她的皮肉,却没有刺进去,一只手死死握在老铁握剑的手上。
“老铁,你我朋友多年,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
她有些漠然地看着那个平日做事甚谨性~情甚温的方明对微微惊讶的老铁说完又苦笑着看向沈清苓,说,清儿,便当叔父求你,你劝爷别杀她。她是汨罗娘~娘的女儿。
蛇打七寸,擒贼擒王。一句求饶,他并非向他的少主说去,而是向沈清苓,因为他的主人爱着沈清苓,仅此而已,却比什么都大。
所有人似乎都惊呆了,是啊,本来一剑将她结果了,剩下便是处理尸~体,向皇帝圆说的问题了,这时变得复杂了。
“叔父,刚才我昏迷时,你对惊鸿说,救不活便救不活罢,现在你却如此心念要救一个会成为我们所有人威胁的人。沈清苓是你亲侄女,也亏得替我受毒的不是叔父你,否则,你死我亡。这人心呵……叔父,是你本来便恨我母~亲害死你兄嫂,还是你也有私心,爱着昔日的汨罗大妃……”
清苓眸含清泪的指控,身子因激~动而摇晃不稳,睿王垂在锦袍侧的手,紧紧一握,终于慢慢抬起,将她揽进怀。
四下更静,方明是内侍,却原来对汨罗……
翘楚漠漠看着男人的动作,又去看他的眼睛,他盯着她,眉毛轻轻拧着,那一丝权衡取舍的怒气浓了,但杀意仍在。
初见时为她疗伤、后来也曾费过心为她从翘眉身上拿取毒药种种温情,在这一瞬全部被撕碎。
她清楚明白,若那是关于他的秘密,他愿意用寒兰来赌,他对她还是顾念了一丝幼时情份,亡母故情,也许还有他们之间的少许情份。
她原以为,他们能以另一种姿态相处,原来不行。因为一遇事一比较,这重量便出来了。
只是,再不爱,冻泉之情,那一夜的缱绻,便如此弃之如破履吗。
她冷冷一笑,看清苓哑声苦笑,“罢,罢,你不当我是你的侄女,你却终究是我的叔父,惊鸿,放了她罢,便当是我求的你……”
清苓的话,方明也不辨驳,缓缓跪下,看向睿王,卑微地恳求道:“故人之情,若爷不承,奴才今晚只能便一命换一命。”
老铁的剑尖还抵在她心口上,这一科,她真想对那个站在所有人之顶的男人说,杀吧,并将这相求之情掷回给沈清苓。但她不会这么做,意气之争没有用。相较在西宁街作出抉择的那一晚,相较在地牢的那一晚,此时,她更清楚,她该做什么……在绝望到达顶端的时候。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再次等他判词。她发誓,若她今晚能离开这个地方,这样的情况绝不会有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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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微沉了声音,“方叔,起来;铁叔,让她走。”
“翘楚。”她刚想离开,却被他叫住。
她侧身回看,他眸里一片狠绝,“沈清苓的事,若你敢泄露一句,我必要了你母亲和她整族的命。”
她一怔,随即一笑,“哦。”
方明低声道:“翘主子,快走罢。”
“谢谢。”她搀起方明,也不说救命之恩来日必报的话,瞥了眼心口上并不算深的伤痕,伸手抚住了,在所有人或复杂的目光中,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得沈请苓一声低叫:惊鸿。
书房里脚步声遽然乱了,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便像往日在街上驻足观看和她无关的热闹一般。
他今晚一身白袍。
嗯,那是沈清苓喜欢的。
白色于他好看,但其实他更适合青黑的颜色。或许因为他这一生并非如此光鲜、无瑕。他平日多穿藏青,大抵也是因为脑里也有这个意识吧?
红黑的鲜血淌在白袍上格外扎眼,他身子半斜在榻上,嘴角边泠泠坠着血沫。刚才替沈清苓过毒的时候,他沉静如万年的枯石,这时眉额紧紧皱起,眼眸半眯着,眸光仍一贯见鬼的深沉却浮着混浊,毒素在身~体里翻腾着很痛苦吧。
沈清苓紧紧抓着他的手,众人围在他身边。有人说顾不了这许多了,便用同心蛊再换一次毒。景清哭着说不行,说蛊虫替主换毒,身子里也残留了余毒,需要自我清整,一月内不可再用,用了也不行。
整个书房笼罩在一片悲恸中,沈清苓依偎在他怀里,恸哭成梨花雨。奇怪,她心里却无痛无感,木木的。
他的眼睛浑浊却依旧犀利,看到她安静地看着他一身狼狈,怒道:“滚!”
她一声冷笑,转身便走,腹中一股寒凉之气却突然升起,她想了想,返身走回去。呵,如果可以……她想换点东西。
正文 132 始知你倾城(2)
“翘妃,请回去。”
看她折返,宁王微微冷了语气。
佩兰看了她一眼,微蹙了眉,似在责怪她的不懂事。
方明和景平也急了,都连连看了她几眼。
菌秦冬凝略有些警戒地看着她,“翘妃姐姐,走罢。”
景清索性低吼道:“你走开!”
她看着景清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好笑,轻轻笑开了。
硼沈清苓一抿唇瓣,眼梢轻轻掠过老铁。
看到睿王如此痛苦,老铁恨不得自己代受,这时一接沈清苓目光,当即将微俯的身子直立起,道:“翘主子,请你出去!”
宗璞沉声道,铁叔,将翘妃娘娘请出去吧。
翘楚瞥了他一眼,脚步不停,宗璞眉头一拧,却见她已走到众人面前。
翘楚走近了便没有再动,淡淡看着榻上的睿王。他无暇理她,或者说,他也不把她当回事,反正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将她赶出去。他盯了她一眼,便即阖上眼睛,唇角不断有红黑的血沫沁出……
她也冷冷地看了一眼他的腿脚,他双腿在微微颤抖着,她知道他正在将毒逼到腿上。
她面前横亘过来老铁的大手。
哦,来捉她的。
她冷笑,她是他的女人,他的奴仆敢碰她,便是逾越。当然,他并不在乎。即使会在意,也非和爱有关,不过他认为那是他的东西,就像当日太子碰过她,他觉得脏一样。
“你想他变成残废就碰我。”她看也不看老铁,轻笑道:“我或许能救他,怎么,有人信我么?”
老铁的手猝然僵在半空,一张丑陋的脸似瞬间扩张开,怔怔看着她。
众人神色顿变,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沈清苓猛地侧头看向她,冷冷道:“三公主,我最后说一次,请回去!否则,别怪我不顾念你是惊鸿的女人!让人动手并不是件光彩的事。”
翘楚似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般,唇角一扬,“沈表小姐,否什么则,那是你的男人,不是我的男人,再说,他也从来没将我当过是他的女人,你在这里急个什么劲?你信不信即使有人将我上了,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沈清苓脸色一变,众人也是一惊,谁也没想到她竟讲些如此露骨大胆、离经叛道的话。
榻上,睿王猛地睁开眼睛,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沈清苓本在睿王怀里,此时被睿王轻轻松开,翘楚本距睿王还有一、二步,此时整个人已被睿王抓到身前,他紧紧拗着她肩上的衣服,眼里一片血红狠戾、怒气。
若说他刚才对清苓有过冷诮,那此时对这位翘主子则是怒火。这一瞬,竟没有人敢上前或劝或管。
景清想,睿王几乎从没如此怒过。如果说,在地牢里那晚,沈清苓便站在睿王旁边,睿王喂翘楚吃断魂寒兰时的怒意并不那么真实,在凝着沈清苓离去的时候,唇角还弯过淡淡的弧,那末此刻,景平有种感觉,睿王确实生气了……在翘楚说即使有人将我上了的时候。他似乎能毫不迟疑地将她诛杀,却不能容忍翘楚说这话。
这样的怒气,似乎有过两次,但第一次的有些浅薄,浅薄得让人容易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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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记忆就是这样。你以为记得很牢的,或者以为将会记得很牢的人和事,在一个简单平淡的日子里突然便烟消云散了,后来,再想起,努力去回找的时候,只剩片影只痕。你以为是很浅淡的人和事,后来一不小心想起,还能记得很清楚。其实,当时不过平凡无奇,当真平淡如水,却确实记住了。不知道为什么。
就像他的少主子的几件事,他也以为自己不记得了,却突然在这时想起。
一次是新婚那晚,翘楚笑说让她另一个婢女到隔壁把百年好合百子千孙的甜羹也一并借回来,睿王要将那两个喜娘扔出去时的小怒气。
也许,确切来说,那更多是类似哭笑不得的情绪。
但这样的情绪对睿王来说也是好的。他自小便跟着这个少主子,这个男人深沉睿智,人前温润如玉,人后严谨狠戾,但他其实很孤僻。
那晚的翘楚也有些奇怪,似乎有意无意在捣弄一些乐子。
虽然他和这个女子相交不深,但感觉那并不似她的脾性,有些外浮了去。她似乎在想在微微的鸡飞狗跳中纾解丝什么,她似乎很寂寞,突然想抓住一些什么留做记忆,然后就可以归于平静。她不美,那晚,眼睛却有些亮。
“翘楚,你很想死,是不是?”
耳边睿王森冷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打断,景平一手按住两眼怒红的景清。
翘楚睇了眼横在肩上的大手,那强壮的臂膀以下的肌肤上,有一道细小却极深的伤痕。是同心蛊咬的。
她突然想起那句诗: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下意识伸出手,用力戳了一下他的伤口。
睿王闷哼一声,眸中凶怒迸生,在佩兰和秦冬凝的惊呼声中,大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
“哦,原来你也会痛的?刚才不是充英雄来着么?”她喉颈受迫,脸色涨红,仍呵呵一笑,看着前面近在咫尺的脸庞,强自用力凑近了他。唇毫无预警的印上他的唇,微微吸吮,尔后稍稍离开。
率先惊怒出声的似乎是宗璞,沈清苓……随即不知是谁倒抽了口冷气。
紧拢在四周的众人只见一颗晶莹剔透、身泛荧光的小珠子从翘楚口里吐出,落到睿王苍白却又血魅妖艳的唇上。
那淡淡的一吻,睿王正微微张开了嘴,那珠子竟似有了灵性一般,倏地滑进他口里去。他喉结微动,猝不及防已吞了进去。
不顾男人眼里的严厉热灼,翘楚乘势狠狠推开他,跌撞着退出数步,在所有人遽然惊变了的脸色中,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用力一拭唇瓣,将帕子扔到地上,转身便走。
正文 133 始知你倾城(3)
“翘楚。”
她听到背后沉怒的声音传来,她倒也听话的返身。
睿王站在榻前,眼眸掠过地上揉成一团的帕子,紧紧盯向她。不过是数步之距,她能清楚看到他眼里细长的血丝和强抑的怒。
“你到底给老八服了什么?”出声的是宁王,语气低沉,眉峰紧拧,比刚才更凝重了几分。
苦嗯,除了那吃下不明物体的男人虽怒仍十分镇静之外,其他人也震,却是震惊,都死盯着她,倒似她将那人怎样了,现在他们要将她怎样回去一样。她的唇碰过睿王,她拿帕子擦了,甚至扔到地上,那是怎生的侮辱……但也不过是仿照当日他做的罢。
当然,此时谁也不说话,不适合也不敢提这事……
景平,景清,老铁和方明都想伸手搀睿王,睿王却摆摆手止住了。
故沈清苓的神色甚是有趣,看了睿王一眼,眸中转过担忧,又另有些复杂之色,再看向她时,越发泠冷、思量了去。
同为女人,她知道沈清苓对睿王必动了情,但这个女人心里另一个男人到底还有谁?肯定不是太子了……
一旁的景清眼珠微凸,低喃着,“她是不是妖精……”
佩兰和秦冬凝听得他如此说,一脸怔然。
“哦,只兴许你给我毒药,我便不能给你下药吗?”她挑眉一笑,回看向睿王,缓缓道:“好笑!”
睿王眼眸一眯,眸中浊色一扫,盯量着她的目光深沉了几分。她眼梢微微往下,看到他衣侧旁的手微微握拢住。
景清又像头被激怒的斗牛,若非被景平按住,已冲上来,“你那珠子果然有问题,快给爷解药,不然我……”
她双手交抱在胸~前,将心口那抹伤遮住,省得看着刺眼讽刺。
那一下,睿王眼睑似乎微微动了一下,眉间褶见深,眼中鹜似褪了分颜色。
她冷笑,他这是同情还是什么……转对景清道:“你既说我是妖精,那刚才本妖给你主子服食的便是我的内丹什么的。妖精没了内丹可是大麻烦,何况我这妖倒霉,救人被喂毒,一身是毒,有颗内丹还好,现在连这救命东西也没有了,你还想怎样?”
谁知道那颗鱼珠子能不能将那个男人治愈,若它确是仙家宝物,她吃了能抑制住迷迭香,而他却被治死了……那也是他活该。
众人听她这一说,饶是宁王和宗璞善辩,一时竟也不知该做什么回应才当。虽说鬼力乱神不可信,但刚才一幕亲眼所见,匪夷所思。而若她所说为实,她确是救了睿王……只是,刚才那颗珠子到底是什么,为何她竟有如此能力?
翘楚却突然恍起什么,眼睛微微亮了,晒道:“咦,有个残废不是能站起来了吗?”
她话音一落,众人又惊又喜,看向睿王。
睿王却无众人一分惊喜,一瞥老铁,“取寒兰解药给她。”
众人一惊,沈清苓秀眉瞬蹙,景清脸色也变了,急道:“爷,这不能给她……若给了她,她随时便可背……”
背什么,背叛?翘楚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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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说,取给她。”
睿王声线一沉,景清惊住,老铁一凛,不敢怠慢,立即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恭敬地呈递给他。
手擎白玉瓶,他淡淡看着她,眸光不滟不波,仿佛刚才种种不过是场戏是个梦,现在戏散了,梦醒了。
翘楚瞥了眼榻上铁面,心里倒暗赞了这个男人一下,她知道,他对她动了大怒。果是惯戴假面的人,这么快便将自己的情绪都收起来。
他说给她解药,却不遣人拿给她,他自是不会过来,哦,他要她自己到他面前去取呵。
去就去罢。
在他的深视中,在众人越加复杂的神色中,她毫不迟疑向他走去……
在距他一、二步之余,药瓶递了过来。大手沉稳,动作干脆利落的像刚才的杀令。
她唇角一扬,停下脚步……本来,她也只打算走到这里。
所有人的脸色再次变了,睿王眸光猛地一沉。
“翘主子……”
怔然出声的是方明,他有些不解地看向这个在他面前站定的姑娘。
翘楚低头一躬,方明微急,伸手虚扶,“这使不得,奴才……”
翘楚微微放轻声音,诚心道:“不管是为翘楚母亲还是为翘楚,方总管这相救之情,翘楚虽是北地夷女,鄙~不懂大邦之礼,也知大恩当报。总管甘愿净身进宫侍主,一生为奴,此情可敬。总管心中既视睿王如主,这一丹便当翘楚谢总管恩情,也好换一个不拖不欠,翘楚是命薄之人,此时不报,也不知日后……”
她蓦然止住话语,抬起头来,笑了笑,又摘下腰上的荷包,低道:“从家里过来,不比姐姐,翘楚身上无甚长物,这枣倒是和母亲一起亲手种的,若总管不嫌弃……”
她正有些微躇这简陋之物方明不要,没想到方明双手微微颤抖着接过她的小荷包。
她不知道,这一刻方明心事如涌,内侍地位再高,终究是残缺之人,即使亲近如这书房中的人,又有谁敢说,心里无一丝轻瞧之情……多年前,汨罗大妃却也如此说过:甘愿入宫,方内侍此情比任何人都可敬……
书房中突然沉默,却不知为方总管一番心事,还是因为睿王那微微僵在半空的手。
正文 134 始知你倾城(4)
景平心细,平日倒是常看到翘楚在腰间系着一二个小锦囊,原来里面装着家乡的东西。原来,她总是揣着家乡的东西……
苦看她将东西给了方明……四下寂静,于是她的声音也特别清晰。
“八爷,这解药你留下罢,这是我还方总管的恩惠,你给我解药倒成我又亏欠了你。这毒药便当我预支吧,万一我下次不小心再撞破你的秘密,便不必重新再服食毒药了,对不对。”
睿王微微一震,随即冷冷反问,“哦,不小心进来了,不小心藏起来,这般的不小心吗?”
故翘楚也不辩驳,道:“那便当我是有意罢……”
预支?一瞬,景平心里觉得有丝好笑,却又有丝说不清的凄凉。一旁,翘楚淡淡笑说着,向睿王弯腰一福,便返身离去。
一路寂静。因为睿王没有出声,眼睑微垂,眼睫暗影沉沉投落在手中的瓷瓶上,众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去。
“景先生。”
睿王身上的危机解除,景平正松了口气,陡然听到声响,怔愣了一下。每个人都看向他,连睿王也微微眯眸看向他,他既喜且惊,为掩窘态,轻咳一声,道:“翘主子有事请吩咐奴才便是。”
“能不能让碧水过来给我包扎一下伤口?”翘楚在门口停下脚步。
景平眼梢下意识掠过睿王,睿王神色冷峻,沉默着,却也并无反对。于是,他回了个“是”字。
这时,一道娇俏的声音脆生生响起,“翘妃姐姐,我给你弄吧……谢谢你救了睿王哥哥。”
是秦冬凝。
她说着似乎想起什么,也悄悄看了睿王一眼。
翘楚点头一笑,说谢谢。她看着秦冬凝,似还想说什么,但很快又止住,复看向睿王,眸光在他的脸上流连了好一会,才轻声笑道:“二小姐之惠,翘楚无以为报,明日翘楚的轿乘便恭候八爷大驾罢。”
秦冬凝一怔,道:“我不用你回报。”
沈清苓神色一冷,微微抿了唇,宗璞和宁王迅速交换了个眼色,宁王低斥住冬凝,“小幺,住嘴!”
秦冬凝吃蹩,下意识向沈清苓求救去,却见沈清苓正凝着睿王,睿王目光裹住翘楚,半晌,才冷笑道:“你以为本王不敢?”
“如此甚好。二小姐,翘楚在房里等你。”翘楚这次再没回头,脚步一迈,扎进夜色中。
秦冬凝不解,正想问话,睿王却突然眉宇一皱,沈清苓忙扶他坐下。
秦冬凝大惊,一边,方明等人忧虑忡忡,直问爷身子可有哪里不适。
睿王淡淡道:“不碍事。毒液来势迅猛,同心蛊换毒,将毒传到我心腑附近,毒液迅速向心脏游走,我来不及将毒逼出体~外,才不得不立即将毒逼到腿上,好让它在那里挥散。否则,只要我内力稍歇,毒液便立即侵入心腑,但将毒逼到腿上也并非妙法,如此一来这双腿便废了。她那内丹确实有效,但却是镇压之效,令毒液锁在双腿某处,不让它向重要筋骨扩散,但我仍需将毒逼出来才行,只怕得费好些时辰。”
佩兰疑虑道:“翘妃刚才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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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微微苦笑道:“唐门的毒不比其他,厉害异常,我和宗璞并非用毒之人,刚才尚能看到老八脸上的黑气,翘妃似乎也留意到了……”
秦冬凝恍然大悟,“按宫制,出游的时候,元妃侧妃一般不同乘一辆马车,惊鸿哥哥应和郎妃一乘车驾,但若你要运功逼毒,自是不不能和郎妃同坐,这……”
这明日出游,睿王只能和翘楚同坐一辆马车。
佩兰低声道:“翘妃似乎有意用裹伤的理由来作交换,好让八爷……”
她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住了口,不敢再说。
刚才也许不是所有人都明白,现在却全部人都懂了:面上是回报,实际上翘楚要睿王欠她一个人情。
睿王斜倚在榻上,眼睛微阖,一张脸脸容清俊,脸上线条却有些冷硬。
“都散了罢。今晚才拿到假图,时间仓促,大哥的刺杀计划必定在返程的时候才能实施,既然苓儿已将真图记下,那末,回程时,我们便施行假意刺杀父皇的计划。铁叔,安排五十个暗卫暗中随行,听候我差遣。方叔,你领小幺到她的房间去。”
众人在他说刺杀父皇的时候,都蓦然噤住气息,而他的他语气却由始至终都甚为慵懒,只在提到翘楚的时候,语气略略一沉。
书房,铁架上的灯火被捻暗了,泛着微光,所有人退去,只余下睿王和沈清苓。
“参汤喝了罢?”
“嗯。”
“铁叔便在外面候着,车驾图既已默好,你便回去罢。”
榻上,睿王仍慵懒地靠在榻背上,眼睛未睁。
沈清苓心里一沉,有些用力地掷下纸笔,便向门口走去。走至一半,她咬了咬牙,返身快步走回睿王身边,道:“惊鸿,起来。”
睿王没说什么,沉默了一下,睁眼站起,淡淡看向她。
“那晚,你不是想吻我吗?现在呢?”沈清苓沉默了良久,终于垂下眼睑,轻声道。
正文 135 始知你倾城(5)
被群山被人群包围是一种什么感觉?
数千禁军筑成坚不可摧的护卫墙,伴着数十乘马车徐徐而行,马车里分别坐着宫里和朝堂上最显赫华贵的人。
早在宫中集合的时候,各个主子便经太子的人安排在各个宫门里上马车。这些马车一出宫门,顺序立刻被打乱。除去太子还有拿到往返车驾图的睿王,谁都不知道各个主子在什么位置,皇帝和太子在哪一辆马车中。
偶尔掠起帘帐,便看到连绵的山扑面而来尔后远去……
恳这天并无阳光,空气愈发的清郁、微凉,有种让人心旷神怡之感,仿佛什么烦恼都高不过这山深不过这崖,只是这一段路却异常惊险,路狭且长,这里其实是一个深谷,谷极深,似不逾百丈,凌空看去谷下遍布着苍密不见底的冬树。
便当是出来采风,这样的景致……翘楚心情甚好,而让她心情更好的是对座男人的模样。
睿王座下脚边放有一个碧玉瓷盆。他倚靠在车背上,坐姿优雅,从容不逼,偶尔有毒液从手上沁出,滴到瓷盆上。
让这等情景往日只能在电视电影上看到,现在有个现场版的……而睿王动作虽轻松,但铁面下一双眼睛一直微微闭着。她知道,他此时身~体必定不好受,心情怎能不好。
驾车的都是好手,况且从来贵族出游,马车绝对行走不快,端的是稳当之致。
马车极大,外表内里皆布设华丽舒服。左右一张软榻,现在二人各坐一侧,两榻中间是一张矮案。矮案固定在车板上,矮案被分成很多小格子,格子可开合,里面放着茶具,各种时令瓜果,各式糕点蜜饯,吃喝的应有尽有。
这种设计巧妙之极,绝不怕马车颠簸东西散跌。她正看的愉快,吃的轻松,睿王却突然睁开眼睛来,四目交接,他似乎看到她眼里没有掩饰的好心情,眸光暗了暗,随即唇角微翘。
她微一疑虑,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阵遽烈的声响,人声,马声,搅浑在一起,紧接着车身一个大颠簸,她猝不及防,身子被抛起,往前跌去。
对座的男人却仗着武功犹自坐得稳稳当当,眼中笑意邪邪,一副看戏的模样。
在她横过矮案跌向他的时候,他好整以暇地侧过身子……她心里冷笑:你就乐吧,看我以后不整回来。她咬牙闭上眼睛,正预备壮烈的摔个“痛”快,却不见痛响……头似乎撞到一团棉花上,随之身上一紧,臀下一暖。
她微微一怔,睁眼看去,她的头被一只手隔挡在车壁上,原来他伸手替她垫住了……身子被他另一只手稳稳托住,她此时正坐在他的膝上,姿势暧~昧。男人那双墨漆的眼睛里有抹淡淡讽刺的味道。
出于本能她急迫想从他腿上起来,在看到他眼睛的时候,放慢了动作……他没安好心,想看她出糗看她窘迫,她怎能随他愿?
帘外传来武官禀报的声音,说走到了一段极狭的小路,有数名兵士开路不慎,掉到谷下,声音惊吓了些马匹……
这段路如此之险,为何还要走这里?翘楚一惊,正微微出神思虑,却听得睿王对帘外淡淡应了一声,似看出她的疑虑,道,除非扰民走大道,否则这是必经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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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死了人的路……一丝说不清的寒意在翘楚背脊窜起,她生了丝不安,却也没有多想,现在最该做的是摆脱和他的亲近。身子才刚刚一动,立刻让他紧紧按住。
“怎么,妾身坐在爷身上,爷的毒能快些逼出来?”她轻轻笑问,倒也不挣扎。
低沉的笑声从他喉咙逸出,“爷不逼毒了,爷要休息一下……”
“那爷应让妾身走开,好作休息。”
“翘楚,你似乎不懂我的意思……”
他声音一顿,她随即被抱坐到车前壁靠近榻末的地方,她略带些警戒看着他。
他盯了她一眼,身子一倾,头已大刺刺的枕到她双膝上,声音带了丝讥诮和促狭,“你不是遵循等价交换,刚才爷救你一次……”
她正想他的头拨开,闻言心里低咒了声,双手往身侧一搁,嘴上笑道:“爷那个毒,逼完了?
“尚未。不急,也急不来。我刚消耗了不少内力,需要时间恢复,才能将余毒逼出来,明日下午以前不能再轻易催动内力,也不能骑射,一旦动作厉害,你那珠子镇不住毒液。”
她一笑,“什么珠子,那是本妖的内丹。”
他也一笑,“你是妖精?不可能!如何得到这东西的……”
“你我没有相熟到这程度……我为何要告诉你?”
“你给我上过还不熟?”
“你昨晚上了沈清苓没有?”
她心里冷笑,语锋一转,果见枕上男人略沉了眸色,伸手擒住她的下巴。
她也不去惹他,将话题转了开去,“你不想参加打猎,只能推诿身子不适,但这一推诿,皇上必让随行太医替你诊断,若断出你身中剧毒,教太子知道了,说这是你窃图所中之毒……”
他往她肚子上柔软的地方枕去,淡淡道:“不明禀就好,新围场听说极大,打猎各有各的打,我让铁叔猎些东西交代便成。”
“嗯,”她随口应了声,看他在她腿上枕着,闭着眼睛,模样似乎甚为舒服,心里一阵不爽,想了想,计上心来。
正文 136 始知你倾城(6)
只是计划么……还是得到他防备不严的时候实施才好。遂也闭目养神,手有些冷,她也不客气,将手伸进他的衣襟里取暖。
他倒还算绅士,没有将她推开。
手下正是他心脏的位置,能清楚感觉到脉搏的强而有力的搏击跳动。这样静静相互靠着,在这片天地里,便似他们从来没有过嫌隙一样。
她自嘲一笑,慢慢也睡着了……
苦醒过来的时候,马车里的光线已经有些暗晦。
垂首看去,他在她膝上似乎睡得正浓,呼吸均匀。
果然是皇家贵胄,睡着的模样也优雅好看,双手轻轻交叠在肚腹处,铁面下眼睫毛细长漂亮,可惜,眼腹处却有抹暗青,哦,这么无情的人也会累吗。
故她放轻声音道:“爷。”
没有回应。
手从他的衣服里探出,慢慢伸到他脸上的铁面去。
还没碰到那冰冷的银铁,手已教男人的手用力裹住。
“你想做什么?”
他眼睛未睁,声音冷削。
“只有我在,不碍事。摘了它睡,舒服些。”
她轻轻重复着以前说过的话,声音听起来竟似乎一如往日的温情……
手上的力量松了,她倒生了丝诧异,却没有犹豫,将他的铁面摘下来放到榻上。
手往怀里摸去,将那块东西掏出来。
“爷,你看看这里。”
她低声笑着,睿王眼睑一动,睁开眼来,却旋即变了脸色,坐起身来,大手一攀,夺过她手上的东西,狠狠摔到地上。
那清脆的声响,立即引来车外随侍武官的惊疑,隔着帘子,惶恐地问主子可有需奴才效劳的地方云云……
睿王眉峰一划,冷冷说了声滚,帘外顿时静了声息,只剩马车声依旧如涛……
看向男人深沉阴鹜的双眸,翘楚揉揉早已发麻的双腿,笑道:“你这倾城之貌好看,自己该多看看的。再说,不把这茬克服,以后君临天下的时候,你还要戴着一张铁面吗?”
男人阴鹜的眼里顿时揉进一抹厉意,翘楚正有些吃力地站起来,想回到对面自己的座位去,才迈了一步,腰肢已教睿王握住,她重新落进他怀里。
仓乱中,她的唇擦过他的脸……她伸手去拭擦唇瓣,眼梢却撞上他倏地暗到极致的眸光,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声音,唇已被他的唇粗~暴压下。
地板里静静躺着被男人摔破的铜镜碎片。
每一块碎片,都映着他们交缠的身影,
每一块碎片,都映着他在激~烈地吻着她。
他仅以单手便将她两只手牢牢固定在她膝上,并将她的双膝固定住,她无法动弹一毫。他另一只手紧掌在她的背脊上,她的唇被吞没在他的嘴里,她的唇舌被他吮吸到酥麻疼痛,他的舌挑弄缠卷着她的舌和牙齿。
她先是反抗,后来停止了……不是不敢,只是想到后果。
反抗只会增加他想要征服的欲~望。再者,将他的脸抓破,将他的唇舌咬破,走出这车子,于谁也不好看。
她甚至有些合作的放松了身子,放松了手上和他抗衡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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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他吻着,默默吞咽着他的唇舌上的液沫和气息。
他是警醒的,很快便觉察到她的柔顺,松开了她的手,大手探进她的衣服里。
原来,彼此不爱,彼此的身~体也能产生欲~望。
当他的手隔着薄薄的肚兜握上她的丰盈,将之全部掌控在手里,用力揉捏,发泄自己的的时候,她就坐在他腿上,能清楚感受到他胯下的坚挺和火热。
她也放任身~体的感觉轻声喘息着,两手得脱,一只手甚至不知廉~耻地环上他宽厚的背。
她攀爬到他脊背上的手让他坚硬的肌肉微微一跳。
他的吻突然变得更加急剧起来……他不知道她的唇已经麻掉了吗,他不知道她已经无法呼吸了吗,她无奈,只能略微贪婪的去吞吸他嘴里的空气……越加粗重的喘息着。
然而那喘息的声音,却让他将她抱得更紧。
恶性循环……
她稍微顺过气来,另一只手立刻探进自己的衣服里,轻轻握住他在她胸~口上动作的手,他却几乎立刻甩开她抓握,随即反握上她的手……她微微用力,牵引着他的手来到她的肚兜下,伸了进去……
当再也没有任何衣物的阻隔,肌肤相触,他的手却猛地顿住。
那道新结痂的疤痕让她终于得以从他身上下来……
他眼眸一眯,唇角凌厉地爬肘上一抹冷笑。
那微微的硌手扫了兴吗……她轻轻一笑,坐到一旁,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爷,怎还不下车,便等你和翘妃妹妹了——”
帘帐突然荡起,声音从帐外透进。
她一惊,睿王也微微变了脸色,在意识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倾身吻住前面的男人……睿王将她紧紧抱住……帘外的声音随即僵住,帘子落下瞬间,她背后目光如芒在刺。
帘外矿野里,数不清的人在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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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6 始知你倾城(6)
只是计划么……还是得到他防备不严的时候实施才好。遂也闭目养神,手有些冷,她也不客气,将手伸进他的衣襟里取暖。
他倒还算绅士,没有将她推开。
手下正是他心脏的位置,能清楚感觉到脉搏的强而有力的搏击跳动。这样静静相互靠着,在这片天地里,便似他们从来没有过嫌隙一样。
她自嘲一笑,慢慢也睡着了……
苦醒过来的时候,马车里的光线已经有些暗晦。
垂首看去,他在她膝上似乎睡得正浓,呼吸均匀。
果然是皇家贵胄,睡着的模样也优雅好看,双手轻轻交叠在肚腹处,铁面下眼睫毛细长漂亮,可惜,眼腹处却有抹暗青,哦,这么无情的人也会累吗。
故她放轻声音道:“爷。”
没有回应。
手从他的衣服里探出,慢慢伸到他脸上的铁面去。
还没碰到那冰冷的银铁,手已教男人的手用力裹住。
“你想做什么?”
他眼睛未睁,声音冷削。
“只有我在,不碍事。摘了它睡,舒服些。”
她轻轻重复着以前说过的话,声音听起来竟似乎一如往日的温情……
手上的力量松了,她倒生了丝诧异,却没有犹豫,将他的铁面摘下来放到榻上。
手往怀里摸去,将那块东西掏出来。
“爷,你看看这里。”
她低声笑着,睿王眼睑一动,睁开眼来,却旋即变了脸色,坐起身来,大手一攀,夺过她手上的东西,狠狠摔到地上。
那清脆的声响,立即引来车外随侍武官的惊疑,隔着帘子,惶恐地问主子可有需奴才效劳的地方云云……
睿王眉峰一划,冷冷说了声滚,帘外顿时静了声息,只剩马车声依旧如涛……
看向男人深沉阴鹜的双眸,翘楚揉揉早已发麻的双腿,笑道:“你这倾城之貌好看,自己该多看看的。再说,不把这茬克服,以后君临天下的时候,你还要戴着一张铁面吗?”
男人阴鹜的眼里顿时揉进一抹厉意,翘楚正有些吃力地站起来,想回到对面自己的座位去,才迈了一步,腰肢已教睿王握住,她重新落进他怀里。
仓乱中,她的唇擦过他的脸……她伸手去拭擦唇瓣,眼梢却撞上他倏地暗到极致的眸光,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声音,唇已被他的唇粗~暴压下。
地板里静静躺着被男人摔破的铜镜碎片。
每一块碎片,都映着他们交缠的身影,
每一块碎片,都映着他在激~烈地吻着她。
他仅以单手便将她两只手牢牢固定在她膝上,并将她的双膝固定住,她无法动弹一毫。他另一只手紧掌在她的背脊上,她的唇被吞没在他的嘴里,她的唇舌被他吮吸到酥麻疼痛,他的舌挑弄缠卷着她的舌和牙齿。
她先是反抗,后来停止了……不是不敢,只是想到后果。
反抗只会增加他想要征服的欲~望。再者,将他的脸抓破,将他的唇舌咬破,走出这车子,于谁也不好看。
她甚至有些合作的放松了身子,放松了手上和他抗衡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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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他吻着,默默吞咽着他的唇舌上的液沫和气息。
他是警醒的,很快便觉察到她的柔顺,松开了她的手,大手探进她的衣服里。
原来,彼此不爱,彼此的身~体也能产生欲~望。
当他的手隔着薄薄的肚兜握上她的丰盈,将之全部掌控在手里,用力揉捏,发泄自己的的时候,她就坐在他腿上,能清楚感受到他胯下的坚挺和火热。
她也放任身~体的感觉轻声喘息着,两手得脱,一只手甚至不知廉~耻地环上他宽厚的背。
她攀爬到他脊背上的手让他坚硬的肌肉微微一跳。
他的吻突然变得更加急剧起来……他不知道她的唇已经麻掉了吗,他不知道她已经无法呼吸了吗,她无奈,只能略微贪婪的去吞吸他嘴里的空气……越加粗重的喘息着。
然而那喘息的声音,却让他将她抱得更紧。
恶性循环……
她稍微顺过气来,另一只手立刻探进自己的衣服里,轻轻握住他在她胸~口上动作的手,他却几乎立刻甩开她抓握,随即反握上她的手……她微微用力,牵引着他的手来到她的肚兜下,伸了进去……
当再也没有任何衣物的阻隔,肌肤相触,他的手却猛地顿住。
那道新结痂的疤痕让她终于得以从他身上下来……
他眼眸一眯,唇角凌厉地爬肘上一抹冷笑。
那微微的硌手扫了兴吗……她轻轻一笑,坐到一旁,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爷,怎还不下车,便等你和翘妃妹妹了——”
帘帐突然荡起,声音从帐外透进。
她一惊,睿王也微微变了脸色,在意识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倾身吻住前面的男人……睿王将她紧紧抱住……帘外的声音随即僵住,帘子落下瞬间,她背后目光如芒在刺。
帘外矿野里,数不清的人在看着他们……
正文 137 始知你倾城(7)
帘子里,再次剩下二人,翘楚微微颤抖着。
“你在怕什么?”男人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她从他怀里出来,他眉眼淡淡,唇角却微扬着。
遇到这种人,她只能面无表情,“换你欠我。”
恳“行。”
那人眼梢一挑,声音甚是温尔,若不是唇上微辣的痛楚传来,她几乎要怀疑刚才那个禽~兽不是他,“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他反问,你这么怕做什么?
让她拿起铁面掷回给他,“你鹦鹉啊?我能不怕吗,你出了事我母亲和她的族人谁救?”
他将铁面带上,语气微沉,“嗯,那就给本王陪葬罢。”
她直怀疑他神经有毛病,刚才还笑容微掬,现在一副死人口气,她那句“你出了事我母亲和她的族人谁救”哪里碍着他了?不然他要她怕什么!
他一掀衣摆便走。
她腿脚仍痹,还有些动弹不了,又想自己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吻,只怕早被外头说的不轻,晚点出去也好——
也幸好这神经病还甚是配合,她刚碰上他唇的时候,他便将她抱住,如此一来,倒像两人都情不自禁一般……她赶紧一甩脑袋,将那些恶寒的景象都掉。
前方,那人走到帘帐边突然顿住脚步,折了回来,一言不发将她抱起……
他想将她抱出去?她微微一惊,连忙制止,“我自己走!”
某人眼中一抹恶毒,“还你的……”
死人上官惊鸿!她好歹帮了他,他却害她……当他抱着她在数千人面前出现的时候,她只想将他杀了。
天际已经坠着星子,蓝蓝的天幕,四周是一望无垠的林地,却独空了眼前这一大片并无植被,要极目远眺才看到树木。
数百华美的营帐散落在空地上,错落有致。营帐想是早便搭建好了的,专等皇帝来狩猎用。眼角余光可见后方多乘马车。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站在营帐之前那密密麻麻的人墙。
首排,皇帝居中,手中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左侧过是郎后,莊,丽二妃,另有几名妃子,曹,莫两名大太监侍立在嫔妃旁边;皇帝右首,站着太子,夏王,宁王等人,还有不少年岁相当的锦袍青年,这些青年旁边,又站了几名年岁较小的少年,约莫十一二岁。她知道这些都是皇子,某八的兄弟,有些是在婚宴上见过的,能出席婚宴,又被带过来狩猎的必定都甚得皇帝重视。这是最赫贵的一排。
二排以左是朝中重臣,郎相,王太傅,王莽,宗璞等人赫然在目;右边却是各皇子的妃眷,翘眉,翘容,佩兰并有其它她不认识的王妃;再往后一排,便是朝臣家眷,名门公子千金小姐,秦秋雨,秦冬凝,王语之都在其中。
宫中各个主子与及各个王府的近身侍从都在最后几排,人群里,能看见老铁等人,碧水,香儿也随着过了来服侍,当然,四大和美人也她过了来。
另有大侍长夏海冰率数千禁军精兵环卫在四周,他手下多名万侍长各站在各组兵士之前,禁军连绵不绝的列成|人海;又有几名身穿官服的中青年男子恭敬地站在夏海冰身旁,想是此间官员。这些人中,她仅对那个叫樊如素的青年万侍长有些印象。
这气势磅礴的人海当中,“方镜”无疑是特别的,因为“他”就站在太子旁边,而刚才撩开帘帐的郎霖铃已回到妃属之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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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所有眼睛上万道的目光都落在她和某八身上——
天杀的,他们两个竟然是最后出马车的人,不然,这马车的顺序早被打乱,郎霖铃刚才也不会找到他们。
她脸热如火烧,幸好睿王今天会坐她的马车是因为对外宣称(包括对郎霖铃)她“病”了。在继皇帝到访睿王府前一天,睿王妃翘氏走路摔倒折伤了手骨引起发热,她又“病”了。这次是……风寒。
所以,此刻他抱着她应该不会太过份……如果忽略之前那个行为的话。并且,再次证实睿王对郎妃是敬爱,而对翘妃却很宠爱,是真正的宠爱。
就凭刚才的马车亲吻门,在场的有哪谁私~下不将她说成不堪的,不过此刻在睿王面前,不敢表露罢了。
只是,人群里几个人复杂的目光还是让她心里微微一沉。太子,翘眉,翘容,尤以沈清苓和郎妃为甚,沈清苓唇角一弯似笑非笑,郎妃眸光薄笑蔼蔼。
皇帝面前,她自然也不敢细看,某八此时已经走到皇帝面前,她赶紧挣脱下来,随他向帝后见了礼。贤王“告病”没有过来,郎后的脸色似乎有些憔悴,倒是皇帝一派笑眯眯的模样。她甚是奇怪,皇帝对她的态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了丝微妙的变化,为什么会这样?
这时,皇帝又甚是关切地问某八,她身子如何。
某八谦谨应答,只说并无大碍,皇帝又让她好生将养,她恭恭敬敬的谢了皇帝,看皇帝似还有话想和某八说,正想和皇帝说一声,先回归妃眷阵型中去,省得在这里被人围看。
“白狐……抱抱。”
突然,一声稚嫩的童音响起,全场为之一静。
她只觉身上一紧,却是一直在皇帝怀中沉睡的孩子乍醒过来,那孩子粉雕玉琢的,模样极是娇憨可爱,此刻口中咿咿呀呀叫着,小手往她身上抓去,她和睿王距皇帝极近,那孩子一探之下,竟然攥住了她的衣襟。
她成功的再度成为全场焦点。
正文 138 始知你倾城(8)
翘楚无奈,这孩子不但认错人,还有点小色盲,她穿的不是白衣服,她旁边那个男人才是。
纵观这围场里并没有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况这孩子锦袍玉带的,又被皇帝如此抱着,八九不离十便是个小皇子了。
但翘楚,翘眉和翘容等人新来乍到不知道便罢,宫中不少人却知道这小皇子其实大有来头。
数年前,太后薨,皇帝率一众妃嫔和皇子皇女祭祀,虽说哭灵,但本来皇家情分便疏浅,且太后从多年前开始便深居简出,皇家一向讲究礼节,这哭灵只兴许哀悼凭吊,嚎啕大哭反坏了规矩,小皇子当时只得两岁,却盯着独自站在前列的皇帝哭个不停,皇帝心烦,遂转身吩咐宫人将小皇子领下去。
恳他脚步才一迈,却听得一声巨响,那灵堂顶一根木梁竟轰隆一声塌了下来,恰恰落在他刚才站的地方……
又小皇子三岁时,一天突然对着宫中某处房舍恸哭,当晚深夜,宫中浣衣局大火,烧死宫女二十余人,小皇子恸哭的房舍正是那洗衣宫娥所住之地……
皇帝本便甚喜欢这模样精灵的小皇子,自这二事之后,对小皇子越发看重和宠爱起来。
让听说,后来皇帝请皇觉寺住持进宫相看小皇子,住持一相大惊,当即跪到地上纳头便拜,皇帝深知有异,问起原委,老住持说飞天当年座下尝有莲花童,飞天下凡历劫,童子许愿誓随万佛之祖左右轮回六道,遍尝人世苦痛劫难……
虽是住持片词未可考究,但小皇子却确似有灵窍。
然而,后来小皇子年岁渐长,却不再预言吉凶,倒出落得与普通灵童无异……直至此时指翘楚为狐。
只是,这狐狸终非吉祥之物,世人常说狐狸~精云云,小皇子既指翘楚为狐,却为何还要她抱?
所有人尚在惊愣,便连老谋深算的皇帝也一脸惊奇的时候,翘楚笑眯眯指着某八道:“哥哥不是狐狸,是……”
某八本来眸光微微一闪,似也有些惊疑、微思,这时教她一指,还了个目无表情给她。
谁知那死小孩两眼圆圆,晶晶而亮,继续锲而不舍地扑向她,“八哥自然不是,你是,你抱小九。”
他将她当成狐狸就算了,居然还敢让一只狐狸抱……孩子可爱归可爱,但去抱他,不就自认为狐吗,不抱又不行,她只好壮~烈地伸出手去,眼梢横向某八。
睿王微微一笑,手上动作迅速,大手已经跨过了她,道:“小九乖,这小姐姐怎么可能是白狐呢?她是八哥的妃子,不能给你。你若爱狐,八哥明儿给你猎一只可好?”
小皇子瞅了睿王一眼,似乎不大敢惹这位八哥,看八哥目光淡淡掠过他掰着白狐衣襟的小手,“哇”的一声扑向皇帝,“父皇,小九不要八哥的白狐,小九只要这小姐姐。”
这下,全场愣了,刷刷看向睿王。
睿王手上落了空,却也不卑不亢,伸手将翘楚轻轻揽进怀里。翘楚本来想退回妃子阵地中去,但那小鬼便在前面,她也只好顺从地呆在某八怀里……
似乎被小皇子那憨趣的模样逗乐,皇帝倒笑了,道:“待小九长大了,朕也给你指一个漂亮的妃子,翘嫂嫂可是你八哥的妃子,你不能跟他抢,这不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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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子却小嘴一噘,道,那父皇将这姐姐许给小九罢。
他这一说,除去禁军不敢言笑,当即全场大乐。皇帝听小皇子语气认真,眸光反而一动。莊妃笑道:“小九,你年岁小,还跟着母妃一起住呢,不像哥哥们有自己的府邸,小姐姐可不爱住宫里,若小姐姐跟了你,她住哪里才好?”
翘楚一讶,这才知道小皇子竟是莊妃幼子,她曾得莊妃之援,在宫中住过,但莊妃体贴,怕她拘束,当时并没有邀她住进自己的宫殿,另安排了院落给她住,是以她也没有见过这位小皇子。
小九……皇帝多子,小皇子如此之小,不知排行到第几去了,况切早有九皇子夏王在前,小皇子也随了个九字,却原来是夏王的胞弟。
睿王点头谢莊妃解围,谁知小皇子皱了皱眉,又想出绝招,说,那不若父皇将小姐姐指给九哥,小九倒是常去九哥那里玩耍……
将翘妃指给夏王?!人群里,不知谁先笑出了声,虽说童言无忌,但这话里的内容可不是胡乱能笑的。
睿王温尔,只是轻轻一笑,太子当即脸色一沉,出列站到睿王身边,眸光严厉掠过众人,四周的声音立刻湮没,再不见半点声息……
睿王放开翘楚,朝太子一揖,挚声道,谢谢二哥。
太子一笑相扶,眼梢掠过翘楚。睿王似并未看到,看向也出了列的夏王。
这兄友弟恭的,皇帝似极为欣慰,颔首一笑。
夏王俊脸微红,朝睿王和翘楚长身一揖。
睿王立刻还礼,翘楚也赶忙向这位多日未见的故人欠身一福,却没注意睿王眼尾冷冷掠过夏王腰间所挂的小荷包。
**
小皇子吵着要去翘楚的营帐玩,他亲哥为防他再丢人,当场将他挟回自己营帐,将他揍了个满头包,遂暂时收敛了。是夜不宜狩猎,皇帝以下各人在配备的营帐各自歇下,睿王宿在郎妃处,翘楚独宿,各王各人营内私~话不再表,这翌日的狩猎却发生了大事。
正文 139 始知你倾城(9)
没有人想到皇帝会在狩猎场上将这件事提出来。
这天清早,所有人从营帐开拔到密林入口齐集,皇帝环众子一眼,突然笑道,今儿个便来一场比赛吧,搏一搏彩头,谁赢了,朕便将攻打西夏的十万兵马兵符奖给他。
兵符,一直悬而未决的兵符,皇帝竟然在这时突然提出来。
顿时,整片林地鸦雀无声。
恳谁会想到?
谁都想不到!
翘楚也被这天雷雷到了,这不是到菜市场上去买十颗菜,是十万兵马。皇帝心里该有了人选才是,若以比赛决胜负,岂非有了一个随机性在吗?
让她悄悄打量去,昨夜某八将她抱下马车时所看到的人都在……却莫有一人神色不凝重,哪怕是太子和睿王……
皇帝为什么要这样做?罢,皇帝的心思岂是她能够揣摩的,只是上官惊鸿他有把握赢这场比赛吗?
这场比赛太重要了,关系到她的母亲,他的前途!她蓦地一惊,狩猎……他曾经和她说过,他到今日午前都不能进行骑射……这如何还能比赛?
她又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微微抿着唇,似乎并没有丝毫惊慌,但她知道……他不惊不慌,并不代表没事,形势此时陷入了一个死局!
她便站在他斜侧,郎霖铃站在他另一边,也微微蹙起秀眉。
仍是昨夜那些人,但各人站立的位置已和昨夜不同,因事先并无预料到会有比赛,除宫妃,年龄较小的皇子和朝臣仍随候在皇帝四周,其他皇子及其府眷按王府分,分处而立,原定皇帝宣布狩猎便领着自己的人策马而进这无垠无际的密林!禁军除环卫四周保护,也早有数百禁军各自牵了马匹在不远处候着调配。
她苦笑,郎霖铃尚且不知道睿王身上染毒,已如此担忧,这说明情况极难,因为有太子这个对手在!
四周各人都焦虑地看了过来,她知道,除了近在身边老铁等人,还有宗璞,宁王他们,另有一道目光似有还无……
若非她早知,绝不会留意到……是沈清苓……睿王淡淡回望过去,沈清苓却微微侧过头。
二人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那不关她事,也无暇给她细究,皇帝看了夏海冰一眼。
夏海冰颔首,朝前方林子一挥手,樊如素和几个万侍长指挥着数十个士兵推着多个箭靶过来。
很快,箭靶在前方被一一固定好。
她微微一凛,皇帝似乎早便有了准备,只是,他却没有让曹昭南或莫存丰去布置……曹昭南是太子的人,那是东陵人都知道的事情,至于莫存丰……她不清楚他的底蕴,让夏海冰去布置,是不是会更公允一点……
皇帝想通过这个方式来决定兵符予谁,是不是要堵住所有人的口实,好让兵符在交接之后,朝中各党各派也不能有异议……毕竟是通过比赛决出的……
但是,不管怎样,一旦比赛确实会有不确定~性,哪怕早在场地、工具上做了手脚!
狩猎比赛,这场比赛到底要怎样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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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出神,却被皇帝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朕的儿子,凡是年岁已满,封了爵号在朝歌建了府邸的,都可参加这次比赛!三场比试,淘汰而晋,最终决出兵符。”
皇帝这一宣布,在场的人立刻想起多天前的选妃大赛。
这次竟仍是三道试题?!
场地四周,除了马匹偶尔嘶鸣的声音,都极静极窒,每个人都从这最先预料未果的震惊中去等候皇帝接下来的宣布。
风吹林叶轻响,马声嘶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兵符谁属,将把朝廷上的势力重新划分。若太子拿到兵符,则其继承大统之势牢不可破。若其他皇子拿到,则从此那人将成为可与太子抗衡的势力,彻底打破往日数王鼎足而立的局面。
这时,只听得夏海冰朗声道:“第一局之题如下,各府主子每人将获予一副弓箭进行射击,按靶上红心命中情况的好坏定优劣。将分为优,良,中,差四个级别,此局又分两个回合,两个回合的成绩合加起来,将决出四位主子进入第二局比赛。”
翘楚心里一震,往太子那边看了一眼,只见太子脸色极是严谨,因为他知道睿、夏、宁几王江将是强劲对手,他不知道睿王已身中剧毒,而从神色看翘眉也是紧张的,似乎觉察到她的打量,翘眉冷冷一笑。
再看向睿王时……他已经沉默地接过前方禁军递来的弓箭。
手上拿到弓箭的皇子有十多人,就是说够格参加比赛的有十多个皇子,却只有四个人能进入第二轮的比赛……
老铁,景平等人交换了个眼色,都忧虑急躁不已……本来,以睿王的武功和骑射功夫,甚至可以拼下太子,顺利拿下兵符是绝有可能之事,却偏偏落在这个此刻来进行比赛……难道果真天意如此?要让太子或夏王拿下兵符?但若睿王要强行运功,却必有性~命之虞。
而这时,情绪紧张又高涨的人群,声音突然更加震响。翘楚一怔,下意识往前方的箭靶望去,目光所及那突然发生的变化,也大吃了一惊……那样的箭靶,睿王现在的状况怎能射击?
难道睿王竟要输在这首局里?!
正文 140 始知你倾城(10)
箭靶被禁军侍卫放到各个皇子前面百米外的位置,固定在地上,然而,脚架以上的圆靶却似乎被设了机关,快速旋转不已。
红心随靶快速转动着,如此一来要够中目标比寻常箭靶难上数倍不止。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尤以一身华锦衣履的皇子们为最。
却也有不是所有皇子都如此,太子及夏,宁二王脸色虽凝却极为镇静。
四个晋级名额……
恳翘楚脑里也一瞬雪亮,虽都是皇帝的儿子,但皇帝对这些皇子的文才武功早已心里有数,知道下一局必是四王之争,遂也只设了四个名额……但问题是,上官惊鸿却未必能撑过这一场!
莊妃丽妃都出了列,分别走到夏王宁王身边,低嘱鼓励。
“爷,可有把握?”
让只听得旁边郎霖铃相问,似忧虑甚深,她知睿王谋略,却不知道睿王这骑射功夫到底如何。
郎相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低声笑道:“早前你父亲回来,说西夏之战未能和惊鸿一起杀敌实属遗憾,边关将领对睿王的骑射功夫都赞不绝口。”
听罢祖父的话,加之睿王朝祖父和她颔首示意,郎霖铃这才展颜一笑,随祖父退到一边。
翘楚微微握了握手,想问某八一句身~体情况如何,却见景平几人围在他左右,郎霖铃又有意无意的看了她一眼……遂了之。
美人本和四大说着话,二人也极是紧张,这时突然压低声音道:“主子莫虑,这样的设置对那个男人来说绝对没有问题……”
翘楚捏了捏眉心,美人还不知道这个人现在根本不可以运劲,若强行为之……
然而,要来的终要来,很快,禁军秩序地将各个皇子身边的家眷领开一定距离,夏海冰一声令下,在她和所有人的颤虑中,只听得耳边“嗖”的一声,随后箭声不绝,声响划破空气,如虹如电,利箭雨一般落到远处的箭靶堆上。第一回合,随着箭雨停毕而尘埃落定。
某八挽弓射箭的时候翘楚没看,这时赶紧收摄心神看去……其实也不必看,随之大兴的喝彩声已说明一切!
没有丝毫悬念,太子和夏,宁,睿王均拿下优级,而众皇子中,也只有他们四人拿下这个等级的成绩。一些皇子沉了脸色,也有一些苦笑,明白不可相比……龙生九子,本来便有强弱。
郎霖铃喜极,四大兴~奋抚掌,翘楚和老铁等人却越发紧张忧虑。只要细看,便能看到睿王双腿微微打着颤。老铁和方明相视一眼,景平一咬牙,想上去将睿王搀扶下来……他已经支撑不住,若再强行拿下第二回合,必受重伤。
他背后似生了眼睛一般,返身看了众人一眼,目光严厉……她明白,他已经决定搏下去!
她想让他收手,四目相接,他的目光却很快掠开,盯向她背后的地方……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知道他在看谁,或者说她知道谁在看他,他在回应……但基本礼貌他是不是好歹该有一些,她正在和他“交流”着呢,妈~的他看什么沈表小姐!
在皇帝笑吟吟看着,郎后淡淡和莊妃丽妃还有他几名妃子谈论,四周群情更加激~动,夏海冰下令开始第二个回合的时候,她眼捎突然掠到些什么东西,顿时心念一动,又看了前方一眼,只见翘眉和佩兰都没按指示退到一边,欢喜雀跃的伴在太子和宁王身旁,便是夏王身侧也有个姿色秀美的女子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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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郎霖铃最端守规矩,和祖父退到一旁观赛。
翘楚心里猛地恍起丝什么,没去理会郎相,郎霖铃和碧水遽变了的脸色,也走到睿王身边去。
与此同时,四周箭矢之声再次大作,她伸手握上他手,当睿王一怔,扣住手中弓箭,眸光微沉锁住她的时候,她压低声音道:“抱住我,握紧我的手……别运劲,这一箭,我来射……”
……
“快看……”
有人尖喊了一声,在所有箭矢或射进箭靶或半空跌落,声音全数寂静下来以后,众人只见一支箭突然破空而出,稳稳落到其中一个箭靶的红心中央。
全场顿时沸腾起来,那是睿王的箭!而让人们颤奋议论的是,箭是睿王抱着侧妃翘楚射出的!
翘眉没去理会翘容的气急败坏,看了远处那手抱佳人的青衣男子一眼,突然有片刻失神;太子唇角浮起丝冷笑;沈清苓眸光一暗,若有所思的看了远处的郎霖铃一眼,后者正冷冷看着翘楚;另一边,夏王一瞥之下,沉默着放下弓箭,任新收的小妾知书殷勤地为他拭去额上薄汗。
“皇上,你看……这……”
郎后冷笑说道,皇帝虽因贤王之事冷落了她,但皇帝毕竟并不想将事情闹大,只暗下废了贤王,面上二人相处倒似与往日和睦无异。郎后看到翘楚上前,睿王竟揽着她,手把手带她射出这箭……她是郎霖铃的姑母,怎不恼恨翘楚狐~媚,立刻向皇帝说了。
皇帝瞥了眼众皇子中那一双依偎的身影,也微微皱起眉。
旁边,莊妃淡淡道:“本来少年夫妻恩爱是无可厚非之事,但这翘妃也放~浪了些许……说来虽都来自蛮夷之地,太子妃倒比她端庄大~体许多……”
丽妃心里微微一惊,从先前常妃祭祀一事看,莊妃和翘妃似乎甚是亲厚,怎么如今竟在皇帝面前说这些话?但她是谨慎少言之人,却并没有出声。
正文 141
她一怔之下,又听得莊妃轻声说,昨晚那马车里之事……惊鸿这孩子知书达礼,是断断不会……
皇帝眉宇皱紧,一声浅咳,
莊妃是机灵之人,立刻住了口。
眼角余光里,可见莊妃和郎后淡淡交换了个眼色。
苦她既惊又苦笑,郎后和莊妃之争,几时消停过……但这时,似乎有了共同不喜之人,果然,这宫里,没有永远的敌人……当然,更没有永远的朋友。
另一边——
“谢爷让妾身一尝弓弦之快。”
故人们的喝彩之声未歇,暗语之声也许还在,
目光处处灼灼。
翘楚待要从男人怀里退出,腰肢上仍暖……她轻轻看了一下仍拢在腰肢上的男人的手,
睿王正盯着她看,阗黑深沉的眼竟有过丝许的失神,随她目光看去,似乎也微微一怔,如遭电击一般快速的松了手。
翘楚心里将这人骂了几句,敢情他是将她视作瘟疫来看……她也快快弯腰一福,走回四大和美人身边。
林地上各种各样的眼光将她淹没……
都玛那一命,终究没白救,四大和美人常骂那大汉忘恩……但实际上,他明面上是只教她最粗浅的骑射功夫,暗地里却对她认真以授。
她叫他一声师傅,他说受之有愧,他没有办法不要在族里的教职。
她回他说,她明白。在这世上求个生存,又有谁容易……
节气是好,但不能当饭吃。
亲密如四大美人,她也没告诉她们,毕竟,言语间不小心走漏了口风,对都玛不好。而非到必要时,他教她的,她便当礼物收藏吧。
一路过来,虽说已习惯了指点的目光,心里还是不适……她明白,在这些人心中,她有多不堪。
但就这样罢。
人,有时该多和自己说说这句话,将无法强求的放开才没那么累。
郎霖铃朝她淡淡一笑,她一笑回了。这次又惹麻烦了……
若说,对她是贬,那末,对睿王,这处处的声音是赞……那一箭,他竟敢带着人来射。
似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男子已不比太子逊色,也许便从他向皇帝递请出战那一刻开始……何况,太子贵亦冷,他自翩翩温柔如玉……若没有这铁面和这残废了的脚……
这时,面对着众人的目光,睿王眸光飞快一敛,却向她略一招手,她二话不说,立刻走到他身边,他携着她从一字排开的兄弟中穿过,走到皇帝面前,一掀衣摆跪下,朗声道:“父皇,儿子有罪。”
这一下,翘楚突然有种错觉,仿佛他们确实爱恋至深。
皇帝微微一叹,只道:“起来吧,便当是你和翘妃之间的福缘罢,父皇倒并无想过你待翘妃如此……你倒与朕当年……”
如此什么,宠爱吗。
翘楚心里轻轻笑,口上却低声道:“皇上,是翘楚使小性,不识大~体……翘楚知罪。”
皇帝没有说话,又听得睿王恳声道:“儿子再射一次箭罢。”
翘楚一怔,心里突突乱跳,她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的,但万一皇上……他声音里却并无丝毫慌乱,十分镇静。
皇帝摆摆手,反脸色一沉,说,“刚才一箭是你把手带着射的,再射一次,又有什么差别,敢情这徒手比带着人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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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顿又低声说,“惊鸿,这夫妻之间,当敬当爱,却切记戒溺。”
他让二人起来,又吩咐夏海冰准备下一局比赛。
而进入第二局比赛只有太子和三王。
若说第一局比赛还能凭机险胜,要从第二局比赛胜出,却是千难万难,除非有什么奇迹。
第二局,比的是狩猎,分三个回合。若有人在这三个回合中同时胜出两个回合,则再无须比第三局。
规矩要求的是,太子及三王将自己身边的人各挑九个出来,加上自己,组成一个十人的组。
如此一来,即有四组。
在一个时辰里,四组分别到划定的猎区进行狩猎,猎物最多一组胜出。如此进行三个回合。则,这一局出来的结果将有两种:其中一组夺得两次胜利,直接拿下兵符,无须再比第三回合;又或者其中有三组各胜一场,则淘汰一组,前三组一起进入下一个回合。
第二局的比赛似乎十分简单,却最讲究谋略和骑射功夫。
站立在这被划定为睿王猎区的林地里,翘楚望着眼前无垠的苍郁和偶在丛林中窜过的小兽,叹了口气。
睿王刚一进来,便即昏迷了过去,刚才第一箭果已大伤了他的元气,幸好没有让他拼射这第二箭,不然他的伤势只怕麻烦。
睿王挑选的人分别有老铁等四人,她,美人,又另有郎相和朗霖铃推荐过来的三名郎府护卫。然而,睿王却做了件令众人十分费解的事情,在禁军侍卫将他们领进这一猎区、又快速离开之后,睿王突然出手将郎家三名护卫药昏,在这之后,他随即昏迷过去。
这样,他们这一组等于缺失了四个人手,而且,没有睿王主持,面对太子那三组的强手,他们根本毫无一分胜机,败相已呈!
正文 142 始知你倾城(12)
而在第二局比赛开始之前,皇帝却又一次语出窒人。
皇帝说,“朕的儿子长大了,都有了帮营,这一局便让你们的支持者也一起进来玩玩如何。若你们不指派相助之人,朕便替你们指派吧。”
这话话里藏锋,暗批各王结党营私。但实际上,不说太子,贤,夏,宁,睿各王,其他皇子亦是各有私~营,不过是势力不及罢了。
上官惊灏这时倒尽显太子之风,毫不忸怩,离开便让王莽出列,王莽虽是文官,却常随太子狩猎,一身骑射功夫精湛;翘眉翘容得都玛教授,骑射功夫也极为不错,太子一并让二人加入,另还有曹昭南。
恳沈清苓不擅骑射,没有随去……太子拍了拍她肩膀,她笑说祝殿下成功,皇帝让她到他身边观赛,她遂过了去……
夏王组里,有两个人不可不提,其中一个正是大侍长夏海冰。他的加入,将樊如素等几名万侍长也带了进去,其他的万侍长留在围场率军保护皇帝,而另一个,却是向来不营~私结派的宗璞,他也随夏海冰加入了夏王的阵营。
宗璞和王莽一样,虽不会武,但骑射一流。
让至于宁王一组,宁王夫妇都是骑射好手,秦将军和长子已回边疆戍守,秦家次子三子并秦秋雨秦冬凝姐妹却以上乘的骑射功夫成为宁王的帮手。
这是各组中的主心骨,太子和夏,宁二王又各在府中随行的护卫里挑出好手补足整十之数。
郎霖铃也通骑射,但身子为先天所限,甚少习练,说不上精湛,睿王也因以她的身子为由,让她观赛。
郎霖铃是识大~体的女人,并无争拗。
倒是她再次使小~性,说自己也粗通骑射,要跟睿王一起进猎区,一时又惹来诸多侧目,郎相和郎后见不得,郎霖铃反并没说什么,将他们劝下了,并荐了郎府三名骑射好手。
她知道睿王必定带了暗卫过来,但一不想让皇帝瞧出任何端倪,二为顾全郎霖铃的面子,睿王将郎家的人并进组里。如果可以,她其实也不想走这一趟,但她虽不会武,骑射上却能帮上些忙。
但现在的局面却该怎么办才好?
景平搀扶着睿王,老铁等人各揽了一名郎府护卫,前面便是他们这组的猎区营帐,供中途休息之用,帐外拴有马匹,马上备有弓箭……
众人拟将睿王和郎府的人带进去再行谋算,她沉默地领着美人跟在后面。
景清跟在睿王身边多年,虽不会诊治重症,但也粗浅医术,替睿王把了脉,说睿王脉搏尚稳,他人虽昏迷,但意志极强,神识似乎还维持着几分清醒,能感觉到他正在运用内息逼毒疗伤……
众人又惊又喜,只盼他能尽快醒来……
将睿王和郎府护卫安置好,各人在营帐坐下来,方明神色沉重,看向景平,“爷无法主持大局,我们却需有个决断之人,景平,你素来谋略,在爷醒来之前,便由你先拿捏主意罢,咱们听你的吩咐,这一局,我们无论如何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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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猜测,但我总觉此次皇上有心将兵符交给爷,这场比赛不过是幌子……爷的骑射功夫自是不必说,他幼年时,有一次密随皇上外出打猎,他当时在林中用笛子吹奏了一曲,说来神奇,那附近大大小小的野兽竟都纷纷走了出来……那时,我随侍在侧,看的真切,那情景,确实让人惊奇极了……以爷如今的武功,倘若没有受伤,催动内力弹奏一曲,声息远传,只怕能将这方圆百里内的走兽都引过来……”
他这一说,众人都一阵震惊,先不去猜测皇帝的心意,若睿王有此法,要胜出这一局比赛并非不可能!本来垂手可得的兵符现在却……难道果真是天意难为?
老铁腾地一声站起,沉声道:“景平,你来指挥吧,你怎么说,我怎么做……便是拼着重伤,我也要猎几只厉兽……”
便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他们手上人手根本不够,该怎么斗……景平一阵苦笑,末了,猛地想起一事,起身走到翘楚面前,目光一掠众人,“这决策之人该是翘主子才对……”
他话语一落,众人都一惊,景清微微结巴道:“她怎么行……”
他心里记着小皇子的话,对翘楚又惊又忌,又想起第一局里翘楚的逾规之为,顿时生了几分怒气,道:“哥哥,你不想想她做过什么事,差点将爷害得无法进入第二局比赛。”
老铁和方明,尤其是方明,对翘楚本有好感,但忆及刚才赛场上她让睿王带着她射箭,那所做所为确实僭越,若让她来指挥怎么能行?
景平微微叹了口气,也将声音放低了几分,“若我没有猜错,那一箭是翘主子代爷射出去的,否则,爷怎么会让她进来猎区?”
众人闻言一震,景清低叫一声,差点没从椅子上滑下来……却见翘楚谢了景平,又看向他们,道:“我自是无法作这决断人,但时间紧逼,我们需尽快商量出办法才好,不然,八爷曾为兵符作出的努力,便全部付之流水了。”
老铁和方明率先点头,景清苦恼道:“可是能有什办法吗?”
景平突然一怔,只觉此时众人不觉间倒有几分奉翘楚为主了……
翘楚蹙眉看着对面榻上微微沉睡着的男人,一字一字道:“什么办法我还不知道,但我确信,你们爷在昏迷之前,已经想出这一局以弱胜强的必胜之法。”
正文 143 始知你倾城(13)
众人惊喜参半,景平反惊异之极,问翘楚为何有此一说。
他这一问,各人也随即从振奋中沉涤下来,齐看向翘楚。
翘楚伸手一指另一张榻上的三人,道:“试想一下,你们爷虽然不希望让郎妃知道他的一些事情,譬如他中毒,若教郎妃知道相问起,势必牵出背后的事来,但说不说如何说的主动权始终握在你们爷手上。毕竟,中毒的事,郎妃知道尚好,她是你们爷的妻子,哪怕牵出沈表小姐……皇上和太子知道才叫棘手……”
“若这个假设成立,在别无他法,他自己的身~体状况又不允许他参加狩猎的情况下,你们说他还会不会将这三个人药昏,再次削弱我们的力量?”
苦“我懂了!”景清连连点头,站起身来激~动道:“爷必定已经想出其他方法!”
老铁和方明互视一眼,景平这时也微微松了口气,这位翘主子的分析是对的……
他却又随即焦急起来,在营帐来回踱步,皱紧眉头,低喃道:“爷到底想到了什么方法?”
故翘楚走到睿王的榻前,轻轻盯着犹自沉睡的男人,心想,上次将军令,你借美人给了我提示,这次呢……
她在他身边坐下,仔细回想他昏迷之前的所有动作。她以为她会记不住,这时想起来,却才发现,关于他的事情她记得清清楚楚。她突然想起,他当时目光掠过两个方向……
当时,她就在他身边,她低声随口说着,怎样才能赢。
不输就是赢。他似乎淡淡说了这一句,可惜,在他出手制伏了郎府的人之后,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便昏倒……
突听得背后美人低声道:“主子,各位,这局不是分三个回合吗,若我们将前两个回合的猎物留下一些放到第三个回合,那咱们不是就能保住一个回合的胜利了吗?”
她心里一叹,正想出声,景清已亢~奋得跳了起来,“对,这个办法好!”
景平却随即否决,“不行,这也只能保住一个回合的胜利,若其他三组中有一组连胜另外两个回合,那末我们仍是输了。”
景清一愣,顿时恹败下来,闷闷坐回椅上。美人微微皱眉,很快想到什么,道:“若咱们将第一个回合的猎物平均分到第二第三回合中去呢?”
“这可行!”景清又大喜蹦起,倒似一下子和美人没有了嫌隙。
老铁和方明脸上也微微舒展开来。
翘楚看了景平一眼,后者似在思虑着什么,接到到她的目光,微微顿住……突然,帘帐被人一掀,一道声音淡淡响起,“不行,这办法完全行不通。”
众人一怔,来者却是作方镜打扮的沈清苓……
众人里有像老铁,美人这样的高手在,不应察觉不出有人到来,可见刚才各人的情绪如何紧绷。
美人不知沈清苓的底蕴,脸色一变,已抽出腰间长鞭向她甩打过去。
翘楚刚说了句“住手”,老铁已翻身一跃,挡到沈清苓面前,截下了美人的攻击。
沈清苓瞥了美人一眼,走到睿王榻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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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平甚为紧张,问道,姑娘怎么过了来,万一教皇上和太子发现……
沈清苓微微一笑,说不碍事,她向皇上请求,皇上特地批准她进来观战。她又看向翘楚,淡淡道,让一让好吗。
翘楚站起来,将位置让给她。她知道,沈清苓没有避讳美人是因为前者认为自己绝不会向美人保密她的身份。
倒是景清急了,道:“清苓姑娘,这……”
沈清苓目光一掠美人,眼中微不可见的划过丝嘲弄,淡声道:“将猎物从某个回合留下来挪分刀其他回合的方法,在双方棋鼓相当的情况下或者还可行,若势力悬殊根本不能用!”
“将前两个回合的猎物留到第三回合,只能保住第三个回合的胜利,这没有用,理由刚才景平也说了,我便不再多说。将第一回合的猎物平均得分到第二第三回合中去,更是大错!就拿太子组和我们一组来说,现在他们的人数几乎是我们的一倍。一个回合便当他们能猎100猎物,我们能猎50猎物。将第一回合的50分摊到最后两个回合中去,则后面每个回合的猎物都有75,但太子他们每个回合的猎物依旧是100,则我们还是输。”
她冷冷一笑,续道:“这一局的比赛我们是绝对不可能赢了!刚才的数据我还只是拿来做比喻的,我不知道翘眉翘容的实力怎么样,但想来必定不弱,而太子和曹昭南的骑射水平,我认识他们多年,可以肯定绝对是这各组里所有人中最好的,一个可抵三个猎手。若惊鸿在此,凭他的骑射功夫还能与太子或曹昭南一较高下。铁叔功夫好,但骑射只属一般,景平和景清的骑射也算不得上乘……”
“皇上最是老谋深算,他似乎已拿定主意将兵符传给惊鸿,他知道惊鸿有以音御兽之技,应可胜出,但却偏偏……”她说到这里一顿,声音微微沙哑,“宫里每年狩猎,我几乎都参加,各人的实力我最是清楚,若按真正实力算起来,拿数据作比喻,每个回合,我们组若有50猎物,太子组最少有200,而夏王和宁王两组实力相若,各组最多只有100左右。”
众人听她如此说,都一下斗败了似的,各自僵在原地。美人虽厌恶她的态度,但却知道她分析在理,手紧握着鞭子,忧虑地看向翘楚。
翘楚深吸了一口气,只看见沈清苓微微弯下腰,轻声对睿王说,“惊鸿,咱们这一次争不赢没关系,我一定会帮你的……你快点好起来……”
翘楚冷冷一笑,突然便想对她说一句,若非因为你的一时任性,凭上官惊鸿以前所做的,已经取得皇帝的信任,兵符已经是他的囊中物。
正文 144 始知你倾城(14)——爱上善若水1
当然,这话她没有说出来,即使没有在下一刻听到榻上睿王轻声呓语:苓……
众人一怔,沈清苓身子一颤,伸手掩住嘴巴,“惊鸿……”
她笑了笑,“你陪着他吧。”
沈清苓看她脚步移动,眸光一勾,“你去哪里?”
苦“即便会输,我也要争一争,你若爱他,当知他心愿。”
“哦,因为你爱他,便要去做困虎之斗?惊鸿是审时夺势之人,这样……并不会被赞赏。”沈清苓声音里有丝轻诮的笑意。
是啊,他刚才叫的也是沈清苓的名字,无论她做什么……他也不爱她,她也不可能再爱他。翘楚笑了笑,微微仰起下巴,“我知道,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但我是他的妻子,我有我的责任。”
故沈清苓唇角浅弯,似在反诘:你真的不爱他?
是啊,沈清苓确实有一笑的资格……似乎她求而不得,而沈清苓却被他深深爱着……
翘楚闭了闭眼,快步走出营帐,美人跟在她背后。
这次不能不争……对他和汨罗来说太重要了……可是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突然想起他刚才思索眺望的方向,她看了过去。
不输……
50,100,200……
她猛然心念一动,美人刚才提出的方法其实和田忌赛马有些相像,可惜现在的情况却比田忌赛马复杂许多,但田忌的方法还是能穿Сhā着用的,只要加以变化……这场比试的关键果然并非赢,而在于不输,她想,她知道上官惊鸿的必胜之法了。
“美人,帮我将景先生他们叫出来,咱们不能就这样放弃了……我们一定要撑到第三局,支持到他们的主子醒来。”
她说着,决然转身,却见景平等人便在美人背后,正脸色疑虑却又带着迫切地看着她……即使连景清,眼里也带着殷盼……
美人冰冷的眸里浮上丝笑,她精神一振,向他们一招手。
众人围拢成圈,方明微微颤声道:“翘主子,你可是想出了什么办法?”
她快速颔首,又道:“景先生,现在时间过了多少了?”
“一刻有逾了。”
众人得翘楚肯定,一时都不敢置信,待听景平一说,惊喜难言之余又骤然一凛,翘楚也紧张,一个时辰为一个回合,一刻有逾,现在已经过了十五分钟,只还有一个多小时了……
“各位,时间要抓紧!”她秀眉一肃,看向景清,“一刻钟里务必将宁王带到这里来!”
宁王……所有人一惊,虽说宁王和睿王是过命之情,但现在宁王也有任务在身,将他带过来,这……
景清正踌躇应还是不应,老铁突然沉声喝道:“谁?”
“翘妃找本王有事吗?”
男人轻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众人一震,翘楚心里大喜,转身之间,只见那个男子一身蓝袍矫矫,便站在数步开外的一株冬树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是宁王!
翘楚要找宁王,宁王果真的来了……
翘楚负手一笑,说,是我家爷设法通知五爷过来的罢。
宁王略一颔首,笑道,在各组开拔入林前,本王便看到老八暗中示意,便寻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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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顿时精神一擞,景平却突然俊容失色,颤抖道:“翘主子莫非要五爷帮忙,将他手上的猎物给我们?可这……”
人人闻言惊悸,宁王反神色镇静,唇角一泓笑意未减,“八弟妹,即使本王愿意将猎物全部给你,我们也断不能用此法,若我交不出一定数量的猎物,父皇和所有人都会生疑,我和八弟的关系也会被曝光,父皇绝不会再信八弟,此为一。”
“其二,即使你我果真如此冒险为之,第一回合咱们先不争,都将猎物留下来放到第二个回合,再合你我第二回合猎物之数,则第二回合你这一组必赢,但太子在第一回合看我们不拿出猎物,必定生疑,只要他将他第二个回合的猎物留下来全数放到第三个回合,则在第二回合他以最少猎物数与你最多猎物数斗,你惨胜,到第三回合的时候,太子第二三回合的猎物加在一起,赢的仍是他。”
在宁王述说的时候,众人脑里不禁都回想起沈清苓曾经说过的数字。
因为能力既定,每场猎物数出入必定不大,可以将各组的数字假设成一个常值。若太子是200,宁王是100,他们这组是50,将宁王的100和他们组的50加起来留到第二个回合,则第二个回合,他们统共有300猎物,但太子聪颖,必生疑虑,只要他将第二回合的猎物全部留到第三回合,则第三回合,太子是400,他们只有150……仍是他们输!
众人一阵失望,却听到一阵笑声轻轻响起。
“大伙对睿王的信心便只有这些?还记得我说过吗,睿王在昏迷之前已经想出必胜之法……无须让五爷他的关系曝光,这数字还可以有一个大变化。五爷,翘楚与你虽不曾深交,却知睿王只视你为兄,否则不会与你亲近如此。你既是睿王兄长,翘楚只问一句,这兵符你想要吗?若你想要,则我们这组将全力助你,若你愿意将它给睿王,请务必在这一局里全力助我夫君!”
正文 145 始知你倾城(15)——爱上善若水2
第二局比赛,第一回合既毕,有禁军进场,将猎物拿出来清点,每组的主子都没有出来,只派组里的人出来看赛果……若主子出来,不免失了气魄。
然而,赛果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第一回合的猎物:太子组:200余;夏王组:0;宁王组:0;睿王组:0。
围场外众人为太子喝彩,亦为其他三组的成绩感到惊疑,但随即释然,知道其他几组必是因度太子组厉害,想用叠加之数在第二第三回合扳回一城……
皇帝微微皱眉……老八有音御百兽之能,为何不直接将三个回合都拿下来?
苦另一边,郎霖铃仔细一想,暗叫了声不好。
她甚少随皇家出行狩猎,郎相却不然,所以他大致清楚各人实力,刚才已将其他几组的情况告诉她。
她父亲既赞睿王,但只有睿王骑射高强是不够的,睿王府众人随深居简出,技艺似乎只属一般。
故这一组合起来,其他三组势均力敌,太子组的实力却几乎是他们的一倍。是以,睿王在第二个回合无论如何都必须出手。因为在这一回合里太子会不会将猎物交出,还是未知之数,这样便有两个可能性。
一,太子仍将第二回合的猎物全数出手,那末睿王必须将两个回合的猎物数一起拿出来才能有胜利(当然,郎霖铃并不知道,即使睿王组将两个回合的猎物加起来,也赢不了,因为睿王昏迷,郎家三个护卫也未能上场,猎物数量只有她估算的一半)。
二,太子将第二个回合的猎物全部囤起留到第三个回合,但第二回合里还有夏王,宁王两个对手,他们也必定考虑先拿下这个回合再说,后设法在第三个回合里争输赢。如此,睿王还是需要出手。
郎霖铃正心忧如焚,突见代表睿王出来的景平听罢莫存丰宣布第一回合的结果,并未如其他各组的人一样返回围场,反快步走到皇帝面前,呈上一张纸笺。
太子猎区,第二个回合结束的时间将到。
翘容颇为得意地看着自己马下的猎物,比姐姐翘眉多出不少,遂笑吟吟的对王莽道:“御史大人,一会禁军过来,你把这些猎物交给他们罢。”
第一回合,便是王莽随禁军出的去交收猎物和查看胜负。
太子却淡声道:“王莽,这回合我们效法八弟他们第一回合的做法。”
翘容一窒,曹昭南和王莽却会心一笑,翘眉一拉翘容,低斥道:“你懂什么,这回合便让其他三组拼吧。”
翘容怔了怔,道:“若我们这个回合不出手,其他的组岂非拿出1件猎物就能胜出?这第二回合让其中一组胜出,万一又另有一组将三个回合的猎物全部留到第三个回合,那这局狩猎比赛岂非战成平手?”
王莽笑道:“四公主莫虑,这第二回合,尽管其他几组多猜殿下应不出手,但又有谁敢肯定?若每组都只拿少量猎物出来,将剩下的留到第三回合,万一咱们组还是拿出200多猎物呢?那他们便彻底输了。再说,他们之间也互相忌惮!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拿出所有猎物全力一拼。正如第一个回合里,殿下便猜他们三组可能不会上交任何猎物,但为稳妥见,殿下还是上交了所有猎物,否则咱们上交1件猎物不也赢了吗,这样做是为了保证一定能赢。”
“至于第三回合,公主更不必担心,即使有一组能将全部猎物留到第三回合,按莽估算,这加起来的数量也比不上咱们两个回合合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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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容一震,喃喃道:“我懂了,你是说,他们每组每个回合只有100余猎物,咱们每个回合却有200余,咱们一个回合的猎物数和他们每组两个回合的猎物数相比,可能是他们多一点,但咱们两个回合的猎物数和他们每组三个回合的猎物数相比,则是我们多,因为他们每组的猎物三个回合加起来也不过是300余,咱们却有400余。”
她欣喜抚掌,“那咱们是赢定了!”
翘眉一想,补充道:“而且,他们在第二回合将所有猎物尽拼,到第三回合的时候,即使将三组的猎物集合起来给其中一组,想将这最后一个回合战成平局也不可能,这每组的猎物最多不过100余,加起来也不过300余,比不得我们的400余。”
曹昭南一笑躬身,道:“太子妃所言极是!再者,他们也绝不可能联合起来,一则这几位爷儿之间互有嫌隙,二则若真的联合起来,其中一组的猎物数量如此明显,另外两组却只各留下几只猎物,皇上会怎么想?”
翘眉一笑,当即欠身一福,婉声道:“恭喜殿下……”
太子勾了勾唇,将手中的弓用力拉满。
然而,谁也没想到第二三回合的比赛结果。
第二回合:太子组:0;夏王组:200余(第一二回合合起来的猎物数,比太子第一回合里的数量稍多一点);宁王组:0;睿王组:0。
第三回合:太子组:猎400余;夏王组:猎0;宁王组:猎0(清点的时候,有第一二回合留下来的猎物数共200余);睿王组:420余。
第一回合:太子胜,第二回合,夏王胜,第三回合,睿王胜。
这第二局的比赛竟真以平手结束,但自皇上以下却并没有认为最后一局里,夏王和宁王并睿王联合起来,因为在第三个回合比赛伊始,夏,宁两个猎区便发生了大事。
而在皇帝带着所有人奔赴夏,宁两个猎区交界之处的时候,翘楚也急急赶向睿王猎区的营帐。
按景清之前的诊断,睿王也差不多该醒来了,正好参加第三局的比赛。若他再不醒便棘手了。唤了景平先行过去探看,却久未见回,她心急,遂赶了过来。
兴冲冲的掀开营帐,却随即怔住,前方榻上,沈清苓正依偎在睿王怀里,那人的铁面跌摔在地上,他正拥着沈清苓……两人无声的缠~吻着。
正文 146 始知你倾城(16)——爱上善若水3
她似乎打扰了他们……
她看到他将沈清苓按进怀里,目光警惕地向她的方向盯看过来。
第一次看到沈清苓这个模样,她平日里脸上都是清清冷冷的,这时两颊酡红,虽是男装,却哪还有一分男子的感觉……
看到她呆呆站在帐外,清苓微微咬住唇,目光还残存着一丝水光一抹轻羞。
恳他看清是她,身上似乎微微一震,眸光一深,眉宇拧起,“翘楚……”
“打扰了。”她笑了笑,轻声道:“第三局的比赛快开始了,猎区外见罢。”
背后,某八沉声唤她,声音似乎有些愤怒……大概因为越叫她越跑吧……可是她不走留在那里做什么!
让她走得有些慌不择路,以致撞到了前方一个人身上。
四周静悄悄的,午时的阳光,苍郁的林,诺大的天地里似乎只得她,还有那个将她扶住又赶忙缩手的男子。
散乱的视线找回了点焦距,她低声道:“景平……”
景平却和她截然相反,满脸喜色,“翘主子,你看到爷了吗?他醒过来了!奴才告诉他比赛结果,告诉他你想到了他的方法,他也怔震了好阵子,只是清苓小姐……”
他说到这里,眼中蓦地闪过迟疑,没有再说下去。
翘楚明白他的意思,当时清苓在,景平不适合说更多关于她的事情呢……
景平是机警的,立刻又道:“爷让奴才去找你,说他一会就过来和你会合。”
“哦,”她应着,低道:“你们爷和沈小姐一会就过来,咱们先回林地里去吧,皇上他们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景平颔首,低声笑道:“皇上他们已经回来了。”
说到这里,他心情振奋,又犹自带着惊战,第二三回合好险……
两个多时辰前,他们找到夏王。
夏王当时傲然一笑,问,本王为何要接受你们的帮助?他说着又紧紧盯住翘楚,冷笑道,翘妃,你来还我当日之恩吗?
翘楚一笑摇头,说,还恩当全心全意,我现在带着私心而来,自是不能当作还恩的……但九爷,只有我们三组合作才能让其中两组走到下一局去。否则,我们全部人都将输在这一局。
夏王又盯住她看了好一会,才淡淡看向宁王,反问道,这样做五哥你会输,你愿意?
宁王一笑,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昨夜潜入太子府去窃听秘密,误中太子的机关毒药,八弟救了我。当然,他救我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今儿个会有狩猎比赛,也非为兄弟之情,他也只是希望我以后能帮他些什么罢。但不管怎样,我承了他的恩,他现在昏迷了,你若不信,可以到他猎区的营帐看看。救命大恩,我今日舍这兵符,便当还他之恩,他日再无纠~葛。再说,这兵符落在你和八弟手上还好,若落到二哥手上,谁也不好过。
夏王听罢,倒点了点头,眼梢一掠翘楚,对宁王道,嗯,今日恩怨今日了,倒少却许多牵挂。
翘楚和宁王商讨的方法凑了效,取得夏王的信任,同时也将宁王和睿王的关系撇清。只是,夏王似乎和翘楚之间另有些什么牵系……
在第二个回合里,他们虽猜度太子必定将猎物留下来,但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也赌不得,所以夏王将第一二回合里囤下的猎物尽出,这样即使太子在第二回合里将200余猎物交出,还是比夏王少一点,而在这一回合里,宁王和他们都将猎物全数省了下来。
是以,这一回合看上去,虽让人惊奇,人们却也会想,如果三王都在第二局将猎物拼尽,则无论哪一个在第三回合都必定输给太子,所以,其中,宁王和睿王竟大胆一搏,猜度其他人应该会出手,不让太子赢这回合,而将自己的猎物留到第三回合。
所以,他们的做法是合理的,并不引人思疑。
到第三回合,最关键的一刻,他们用了时间差和少数转移的方法。
整个林地是一个大圆,每个猎区都有交界的地方。宁王的妻子佩兰去追捕猎物,那猎物落到夏王的猎区交界处枝叶覆密的地方,适逢夏王正弯弓射猎,结果误伤了佩兰,佩兰受伤昏迷。朝歌里谁不知道宁王宠爱元妃佩兰到娇溺的境地,宁王策马赶到一看,一下大怒,也不听夏王解释,夏王又是年少气盛的性~子,两人遂大打出手,夏海冰等人要劝,宁王这边秦冬凝等却不听,随宁王出了手,夏海冰等无奈只好还手,最后两组竟混战起来。
这一回合,两组都没有猎到任何猎物……直到禁军进场取猎物,才发现两组在干架,只清点出宁王第一二回合里留下来的200余猎物。
当然,这场架是子虚乌有的,在这段时间里,两组拼命猎射猎物,将猎物全数交给翘楚。宁王虽舍不得妻子受伤,佩兰却出手极快,狠狠将自己的肩膀刺伤了,翘楚灵敏,睿王曾让老铁给她寒兰解药,她立刻便问老铁是不是帮睿王带着各种药物,老铁确实随时随地替睿王带着各种毒药和解药……她将迷迭香给了佩兰,佩兰遂晕得容易……
翘楚想了想,又问老铁有没有将人身~体力量全数发挥的药物,老铁当时微一迟疑,翘楚立刻发现了,以大局为由逼老铁给她药,他们本想效法,但她服了药随即将剩下的毁掉……这样一来,他们无法服药,她的身~体潜能却全数发挥,出乎他们的意料,她本来的骑射功夫就极好,服药后的动作和力量让人惊叹。
本来按沈清苓的估计,他们这组每个回合只能猎到50余,翘楚服药后竟将每回合的50余增加到60,70余,这样三个回合下来,共有200余猎物,加上夏王宁王第三回合里猎到的各100余猎物,他们共有400余猎物。
为确保一定将太子组的猎物数比下去,翘楚又从宁王第一二回合的猎物里挪出了20余,这样,他们这组最后一共有420多猎物……而宁王第一二回合里的猎物只少了一点,仍是正常水平,谁也不会发现被挪走了最关键的数目——将太子打败的数目。
最后一个回合完毕,他们随禁军走出猎区,面禀皇帝的时候,翘楚说,郎家一个护卫在猎区里走失了,可能是受了伤,睿王和另外两人在找,稍后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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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组的人也出了来,只剩夏王宁王两组,分别进去两位爷儿猎区的禁军很快出来禀报,说两组在里面打架。皇帝大怒,看了看最后的赛果,便率所有人去了夏宁二王的猎区。
翘楚禀说在林地里等睿王出来,皇帝准了,郎相和郎妃看大局既定,倒松了口气,郎妃瞥了翘楚一眼,也和郎相随皇帝进了去。
皇帝一离开,翘楚便低声吩咐他回猎区看睿王苏醒过来没有,他遂赶了过去。走到营帐时,正看到沈清苓搀睿王走出,睿王走的极快,神色深沉又急遽,他知道睿王心里急,忙将赛果并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睿王闻言沉默了很久,才猛地抬头盯着他问,翘楚当时真如此说?
他点头说,爷,你的想法,翘主子似乎都懂。
睿王没有说话,但他能看到他铁面下双眸熠熠光亮。无需言语,他明白,那是一种类似知己之情的狂喜……
这时,沈清苓突然一声轻笑,倒是我来的多余了。
睿王看了她一眼,又对他说,景平,你过去跟翘主子说,我的内息虽仍有些不调,但不久便可恢复如初,我且到营帐里将内息调节一下,一会便过去和她会合。这一局她辛苦了,下一局我来。
他答应了,离去前听到睿王对沈清苓说,你先回去吧。
沈清苓轻声说,你不是要整理内息吗,我便再陪你一会吧,今儿个过后,围场狩猎多天,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说上几句话。
出了猎区,回到林地,却见皇帝等人已经回了来,夏,宁二组也出了来,宁王手上抱着佩兰。林地里,只看到老铁,美人等人,没看到翘楚,他暗付她可能进了去猎区,遂不动声色,赶忙进来寻找二人。
哪知,走到路半便看见翘楚,这位主子的模样竟是十足的衰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哪有半分刚才谈笑飒爽的姿态,倒似业着了什么殇事似的,而最让他担忧的是她服了“绽放”,那种药有极大的副作用……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搀她一下,却见她突然抚住心口,“嗤”的一声,一口血水已经吐了出来。
正文 147 始知你倾城(17)——爱上善若水4
林地。
所有人再次聚首一处,连着禁军,数千人围簇的深林也寸息可闻……皇帝动了大怒气,狠狠盯着跪在前面地上的夏王和宁王,两人身上都挂了彩,两组的人也好不狼狈。
宁王将佩兰交到随行仆妇手上,嘱咐将娘娘带回营帐,郎后,莊妃吩咐医女过去诊看,好生裹药包扎一下,丽妃担忧,又吩咐了好几遍。
皇帝犹自气得发抖,冷笑道:“好呀,便为了这么一个误会,你二人还要杀了自己的兄弟不成?”
恳宁王咬牙道:“父皇,儿臣知罪。只是九弟慕我妻之名,曾对她作过追求之事,佩兰嫁儿臣为妻,九弟怀恨在心,看有空子可钻,竟射伤佩兰,儿臣便不信,凭九弟的眼力,这活人和走兽都分不开?”
夏王冷冷笑道,“五哥骑射不行,血口喷人倒在行!”
佩兰父亲也是边关将领,虽不及郎秦二将军显赫,也有一定官阶,佩兰却好文不好武,在朝歌和王语之互有文名,琴棋书画外,极善歌舞。
让众人始知,原来,夏王曾追求过佩兰,夏宁二王之间还有这茬在!
皇帝左右,郎后眉间一抹似笑非笑,丽妃在旁低声劝着。
本来夏王在第二局比赛胜出,莊妃极是欢喜,这时,哑声道:“皇上,两兄弟又能有什么私怨,便是一场误会罢。佩兰那孩子心善,你也是素来喜欢的,你若罚这哥俩,她醒来知道,一想到这责罚是因她而起,指不定多伤心呢。这人已受了伤,何苦要她难过呢。骢儿平日最爱舞武动墨,对这儿女之情看得最淡,况兄长之妻当知诚不欺也,必是老五误会了……”
莊妃聪慧妩~媚,平日里甚受宠爱,这番话说得得~体,既为夏王辩护,又不得失宁王,然而皇帝紧紧皱眉,脸上怒气仍未消。夏王,宁王这时也不敢再出声。
众人听看得叫一个心惊,夏宁睿三府一干人却差点没憋死。一来,太子组人人神色阴鹜,本来以太子之智和身手,当拿下这局,却没想到三组联手,输在这三组联手上;二来戏虽是假的,但眼前两位爷演技极好,尤其是宁王这神来一笔,更让人深信不疑。
老铁和方明本性严肃端庄,这时也强忍了笑,连素来冷漠的美人也连连看了宁王几眼,只有刚才一直在猎区外的四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为求逼真,两位爷和众人之间一场架是“打”了的,只有宗璞最精,一声“我不会武”,便在一旁坐看“打斗”,樊如素被秦冬凝卯上,又不好还手,被揍得鼻青口肿。
景平却没有一丝一毫笑意,眼梢始终裹着旁边的翘楚……“绽放”无需解药,但人是不可能全数发挥自己身~体的力量的,睿王在制作绽放的时候就说过,逆自然而行,报应不爽。
这几天翘楚必定大病一场,她的身子似乎不好,体~内还有寒兰的毒,若这次又落下病根……他握了握手,突然下定决心,一定要劝爷将寒兰的解药给她……
身旁的翘楚却一脸平静,他刚才为她溢血所惊,让她回去休息,她却说在林地等一下,等睿王出来,她就回去。
他以为她因着那天沈清苓的事,遂低声劝说,翘主子为爷做的,爷知道的,不差这一时半会……
翘楚伸手一揩唇角,看了他好一会,突然笑道,景平,我不是要争什么,只有他出来带领着你们,我才放心。
他心里莫名一疼,没再说什么,只说了句奴“才逾越了”,便伸手扶着她往林地走。她微微靠在他怀里,她的身子很轻,身上淡淡的香气缠上他的鼻息……他突然希望这段路能再长一点,在他意识到自己不觉将她揽紧一瞬,他吃了一惊,心里狠狠斥责自己……
突然,低低一声“父皇”在人群里响起,他一怔,只见一个嬷嬷在几名禁军的护卫下,抱着小皇子走了过来。
小皇子眯着眼睛,又小小叫了声父皇,说,别骂五哥九哥,便没了声息,脸上一副无精打采的神色。这孩子昨夜受了风寒,精神恹恹的,今天一直在营里休息。他知道这必是莊妃之计,让人将小皇子抱了过来。
夏海冰见状,和郎相,宗璞等官趁势求情;曹,莫二人也跟着出了声;紧接着,太子率众皇子求情。
果然皇帝眉锋一收,伸手将小皇子接过,沉声道:“罢,现下先将这第三局的比赛了了,回头再处责你二人。”
众人闻言,刚放轻的心又骤然一紧,这第三局终于来了,一直让人心焦冀盼的兵符的主人将会是谁?
皇帝目光一挑,看向翘楚,“翘妃,睿王呢?”
翘楚一惊,正想说话,郎霖铃却接过话匣,道:“皇上,霖铃这就去找八爷出来。”
皇帝点了点头,突听得一道声音轻笑道:“不若皇上先宣布赛题,想大家都急了。”
一个人从太子后方走出,在太子旁边站定,翘眉脸色一沉,翘楚看去,却是“方镜”。
人群呼声激~越,皇帝一笑,道:“也罢,便按阿镜所言。这第三局,地点仍是各自猎区,半个时辰为限,每人带一上一名帮手,一回合定胜负,多猎或险猎者胜!”
众人一凛,这赛题和第二局的相若,只是却再无任何可取巧之处!并且,这题目似乎有些玄妙,这是该多猎还是险猎为好?
只见太子和夏王两组已跨上马,太子选了曹昭南,夏王搭配夏海冰,郎妃率睿王府众人往睿王猎区走去,只待睿王一出来,便立即开赛。
翘楚看沈清苓已出来,郎霖铃进去不会与她碰撞上,又看四大和美人神色振奋,她不想二人担心,遂让二人留在这里观看,她悄悄按住心口,逆着激~动的人流,往自己营帐的方向走去。突听得有人惊叫一声,她一怔,呼啸的风声在头顶响过,身子骤然一紧,已被人弯腰抱上马。
阳光下,四周震惊的声音中,众人只见一匹高大雄矫的黑色骏马,马上青袍男子紧紧抱着翘楚跃过人群,向睿王的猎区疾速奔驰而去。
正文 148 始知你倾城(18)——爱上善若水5
身子微微颠簸着,风声换成在耳边呼啸而过,身上的力气像被抽光了一般,
背后的胸~膛坚实温暖,她知道是谁,也不跟他客气,将身上的重量全往他身上放。
“你倒不懂客气。”
他的语气像随时要把她扔下去一般,强壮的手臂却将她再揽紧了一些。
苦她漠漠一笑,若非怕跌滑下去,她也不愿和他有这接触。
气息可以湮没,但感觉却骗不了人,总感觉他的怀里还有沈清苓的气息……
她淡淡道:“将我弄出去罢,你这样……沈小姐不会高兴的。”
故“她是个懂大~体的女子。”他淡淡道。
她没有回他,眯眸侧头去看一路飞驰而过的苍树,看地上扬起的薄薄尘土。
他温热的呼息却吐在她头顶,“我刚才叫你,你却走了?”
她无声笑了笑,淡淡道:“打个比喻,若你看见我和别人在亲热,你会怎么做?”
腰间剧痛传来,却是他不声不响,狠狠收紧了手臂。那只臂膀似乎要将她的腰肢勒断一般……
“我会将那个人杀了,将你折磨到……死,到我死的时候,懂了吗,那样的比喻你打不起。”恶狠狠的声音混着飞扬的尘土,散落在她的耳侧。
她心里一震,淡淡笑出声来……腹上的手又一紧,她咬牙忍着,他也不说话,将马策向林子深处,她抬头,恍觉阳光疏~媚,颜色深了。
那如橘如画的光线,光晕在枝叶上层层叠叠,似七彩的暗哑的虹。
原来已经傍晚了……
妈~的,他还真不把她当人来看……腹上的疼痛越来越甚,他在等她投降,用如此卑劣的方法,她咬了咬牙,轻声反问,“上官惊鸿,你就这样对你的恩人?”
他一声冷笑,突然收住缰绳,马“嘶”的低吼一声,前足立起,腾地停下来。
她被他抱转面对他……
“那是两码事。”他紧紧盯着她,阳光那么深,却照不穿他深沉逡邪的眸,粗糙的大掌突然扣起她的下巴,他一字一字、声音粗嘎,“你不是最喜欢交换吗?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但是若你敢让谁碰你,便像上官惊灏曾经对你做的一样,我一定不会饶过你。”
“将这话,记在这里。”
心口一热,他的手按在她一侧的丰盈上……
翘楚眯着眸,不知道是在避开那仍刺眼的阳光,还是他盯着她如猎物一样的眼光……
他这样算什么。
是不是他可以不爱她,她却必须是他的。
爱和不爱的差别,原来在于,沈清苓可以另有所爱,他一样珍惜爱护,她却什么都不能……比喻也不能打。
其实,也不过是比喻罢。
他的掌心灼灼热热,她的心腔却空空荡荡,突然便毫不暇饰的出了口,“我也不想交换,是你逼我的,我还不想死,我还想回去看看我母亲,想将想四大和美人有个安稳的归宿,不必跟着我再漂泊,有个家,能停下来……这个世界很大,我想四处去看看。看看人们生前死后屋舍和墓|茓。”
“你和沈小姐好好的,秦……歌和林……那个人也好好的,就是这样,上官惊鸿,我就是想这样,我只是想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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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逼我做什么?”
“你又不爱我,我也不爱你,只要沈清苓心里装的是你,我怎么样其他人怎么样又有什么大不了?你的心,太大了……你为什么要逼我?你逼我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刺眼,他的目光太逼迫太残狠太肆无忌惮,还是她现在实在太疲惫,浑身没有力气,心口空空却又麻麻痛痛的,她突然便这样说了……
包括秦歌,那个再也不愿意提起的名字。
热热的、辣辣的水意,突然便敌不过这傍晚式微了的余晖。
她看着他怔怔说着,有些语无伦次,有些磕磕巴巴,直到泪水将光线弯折得模模糊糊。
也许,确实是视线模糊了,不然怎么看到他眼里浮着一丝慌乱,那微微放大的瞳孔……她一直觉得他是个疯子,疯子是不会有这样的表情的……
那波光浩渺或温柔或狠毒的眼里,怎么会有这样的神色?
她吃惊着,也许是心里过于无措,空荡,荒凉,以致他玄冷的铁面贴上她的脸,他伸手将她紧紧抱抚着她的腰腹,他的唇舌用力的吞噬着她眼底里咸湿的时候,她仍怔怔坐在马鞍上……
视线跌落在她垂在衣裙两侧的手上。
“我不会再杀你,翘楚,日后……我可以给你和郎妃一样的地位和荣华,将欺侮你母亲的部族赶出那片土地……只要你一心一意待在我身边……”
在她耳畔说着,声音低沉得像情人的呓语。
他终究没有提沈清苓,她知道,在他心里她是怎样特别的一个存在。
原来,在他心里,那便是他能给她的……
可是……她不想要,也要不起。
她用尽身上的力气说,“我们还是交换罢……今晚你来我营帐里,我们好好谈一谈……”
“好,这次你帮了我大忙,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他又将她抱紧一些,那声音里竟有丝暗抑的轻喜。
她淡淡笑了,她想告诉他,她会待在他身边,但是以后谁也不必再履行夫妻间的权利和义务。
正文 149 始知你倾城(19)——爱上善若水6
他是个决断的人,说完这些,一抚她的发,便要抱她下马。
她知道他要开始狩猎了,她也不想在这时候多谈这些事,本来彼此心意已决,没必要影响现在的进度。刚才的失控,现在想起懊恼好笑,但把眼泪流干就好。
她按住他的手,淡淡道:“将我换出去,我累,动不了,帮不了你。”
她没有告诉他“绽放”的事情,也早让景平等人别跟他说。在他看来不过是再一次的邀功,何苦……
恳“谁在上一局没有辛苦来着,倒是你这夷女变得越发娇惯了……”
似乎从她说让他晚上过去她的营帐,他的心情就好起来,斥责的话里也能听出丝笑意。
“不可以吗?”她自嘲一笑,无所谓的反问,却看到他微微颔首,“可以。”
让她一怔,他已将她抱下马,“这一局本来便没打算你能帮上什么忙,这场考的是硬功夫,二哥一组的实力最强。”
“那你倒不如让郎小姐进来。”
她和他说着话,他却在一方草地上坐下来,她随之被他拉下,头被按到他的膝上,她狐疑道:“你做什么?”
“爷愿意带谁进来就带谁进来。”
他答非所问,瞥了她一眼,“不是累了吗,休息一下罢。”
她微微瞪大眼,突然心里一动,笑道:“好啊,能见识到传说中的以音驭兽之技了。”
他却一声轻嗤,道:“本来不射那一箭,我的功力确实已经恢复,现在还不行,估摸还须等上一两个时辰。”
她一惊,“若你还没恢复功力,这笛声难以远传,只能招到近地里的小兽,根本拼不过太子。”
他没有说话,将她的螓首稍稍往外一挪,她身上疲乏得连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只能任他摆布……只见他修长的手指一勾,将腰间的短笛拈出,又将她揽回腹上。
她越发奇怪,目光微微向上,却看到他勾了勾唇,“上回在竹舍……北地夷女倒是有副好嗓子,夷女粗~鄙,不通乐器吧,爷教你笛子,怎么样?”
呵,原来胡哼的曲子还入得他的法眼,她冷冷一笑,“谢了,北地夷女,附庸风雅,学了也是白学。”
“没关系,爷教你……”
无论是他爱的女人还是爱他的女人,他待她们都谦谦似君子,唯独对她,他似乎从来没考虑过要将她放到一个平等的位置,他想怎么样便怎样么样。她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忍不住冷笑骂道:“疯子。”
**
林地。
所有人都盯着睿王猎区。
在距第三局结束的还有半盏茶功夫的时间,太子和夏王分别从猎区出了来,若就这两位爷所猎的,胜负已分。
夏王猎了一只豹子另有数十野物,这已是非同小可,太子竟猎了一狮一虎,以虎赠王。
皇帝大喜,众人道贺,太子只是谦虚还礼,夏王冷冷一笑,微微眯眸看向睿王的猎区。
朗霖铃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紧盯睿王的猎区,她垂首看着地上,她的心也紧悬着,却同时想着睿王对翘楚的态度……
她突然想起昨天小皇子指着翘楚说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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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狐~媚?
她和睿王成婚这些天以来,睿王对她甚是爱怜,加上大婚那天,只对她需索过二三回,动作轻柔,极尽怜爱。她一方面为他的温柔欢喜,一方面又希望他对自己狂~浪一些,就像他对碧水。
偶尔不动声色向碧水问起这些闺房之事,碧水都红了脸,但她知道,他待碧水,不过是发泄。
碧水那丫头虽惮着她,但言语里却少不得露出些自得之意,毕竟她是睿王第一个女人。
这两天来他待翘楚……第一局手把手带她射箭,第二局领她进猎区,她知道,所有这些不过都是戏,演给皇帝看,因为翘楚那贱~婢出了口相求。
但昨天车厢的事,她却有丝不敢肯定。倒不为二人的亲密,因为那是那贱~婢作的主动。她知道,他厌恶唇齿相接,二人亲热时,他会亲吻抚摸她身上的肌肤,却从不和她口沫相濡,而当时车帐既开,他不可能挥开那贱~婢。可是,那跌落在地上的铁面……他怎会在那女人面前摘下铁面?
昨晚他宿在她的营帐,她没有问,她知道一个聪明的女人该有的进退,又想,他绝不可能爱上翘楚,论貌论才,那贱~婢都不出众。
可是,刚才他从猎区策马驰骋而出,在众目睽睽下,将翘楚抱进怀里。那一瞬,她竟分不出是真是戏,因为,他紧盯着那女人,就像她是他的猎物一样,只能是他的一样。
那女人果是狐~媚,房事上想必极为了得罢。今晚,她要好好和他谈一谈,将自己毫无保留的给他……
**
看着身侧二人低声谈笑,形态亲密,翘眉暗自咬牙,太子是知道的,知道方镜是女子,他看她的眼神,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方镜却似乎心有叵测。若非那颗药丸,她一定在太子面前狠狠撕破那个女人的面具。只是,她现在还拿不到解药,她不能轻举妄动。
“姐姐,你说睿王会猎到什么?哼,不管那瘸子猎到什么,又怎抵得上太子哥哥?”
翘容在身旁喋喋不休,她心里一阵厌烦,突然心里又猛地一动:睿王擅医,若她肯对他示好,他……
她正心肝扑扑而跳的想着,一阵阵惊奇的声音却蓦地响起,“快看,睿王和翘妃出来了!咦,他们在追赶着什么?”
正文 150 始知你倾城(20)—爱上善若水7
在四下此起彼落的声音中,翘眉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箭弦般从睿王的猎区跑出来。
翘容语带轻蔑,“猎这东西有用么?”
翘眉却暗暗称奇,这只似乎并非普通的狐狸,那速度竟似比什么走兽都快,最奇特的是这东西头生一根数寸犄角,闪闪发亮。
旁边方镜已压低声音道:“殿下,是雪银。”
恳翘眉二人来自北地不知道,这雪银是狐狸的一种,却是一个最神奇罕有的品种,它本身颜色银白如雪,却懂得根据环境变色,精神放松时,全身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香味,那香味可以诱~惑这林中所有走兽,将它捕捉,对它眷恋爱慕,却又舍不得伤了它。
这才是狐的至境。
它有颠倒终生之魅,却有最快的速度,非一般狐狸和走兽能比,即使被其他动物发现,也无法将它捕捉;它警戒性极强,轻易不散发香气,除非能让它放下警戒;若它万一被捕,会发出香气让对方不忍将它杀死;但是,若它遇到它认定的伴~侣,则一生只认它为侣,只会向对方发出香气;再被捕时宁愿被杀死被吃食也绝对不会再发出香气。
让狐~性狡,狐狸是世上最狡猾的动物,但雪银却遵循着这种违背了族群本~性的法则生存在最隐密的丛林里,生生世世,世世代代。
“不好,雪银到处,必有凶兽。”
“保护皇上。”
不知哪位武将大吼一声,人群里的声音突然惊恐、混乱起来,翘容也尖叫了一声,翘眉正奇怪,往疾驰而出的黑马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背后灰尘滚滚弥漫。
突然,睿王一勒缰绳,从马背上取出一副弓箭,一跃而起,一足足尖轻踢另一足足跟,动作漂亮利落,他在空中一个翻身,袖袍微舒间,“嗖”“嗖”两声,数箭已同时劲射而出……
说时迟快,夏海冰和一众万侍长已领着禁军上前。
“射。”
随着夏海冰一声吆喝,无数箭雨已向睿王背后射去。
……
箭雨落下,是什么利兽嘶吼怒鸣之声,翘眉怦然心跳,烟尘里,只见太子将方镜轻轻揽住,尘埃落下后,太子又将她放开。目光交接,那两人却并不忌讳,神色淡淡,方镜眼梢一抹似笑非笑,看着她。
翘眉又惊又怒,目光一移,只见睿王猎区外,地上横卧了两只吊睛白额虎。
虎身已被利箭射成窟窿,血红染地。两只老虎眉心分别Сhā着数支刻有睿王府标记的箭矢。
老虎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教谁射死的,再也无从稽考,但这最先拉弓的是……睿王。
太子的脸色遽然沉了。
禁军归位,皇帝目光深邃,人们尚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那雪银突然定住脚步,眯眸向四周的人看去……这人群本便围站成圈,它寻不到缺口,竟无路可逃。
一道清亮的声音叫嚷得欢,“白狐,白狐……”
却是小皇子从皇帝怀里腾出头来,惊喜地瞅瞅雪银,又看看马背上的翘楚。
翘眉心念一动,猛地一拉翘容,急声道:“快将这只狐~狸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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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容狐~疑,却随即依言从背上拿下弓箭,瞄准那站在场中冷冷盯着人群的雪银。
睿王眸光一沉,他功力还没恢复,无法催动内力将音韵传到更远的地方,招来更多走兽,即使能将兽引来,他尚需调节内息,不宜运劲,也无法射杀这许多猎物。
但是,他度太子必以猎险求胜。
虎狮为山林之主,交出虎或狮,方显帝太子之贵。而半个时辰,除非是神,否则绝对无法猎杀两只以上的猛~兽。
于是,他以音御之术将雪银引出,利用雪银将猎区里两只最猛之~兽引出。不能倚仗内力猎射,无法杀死这两只老虎,那便……借别人之手将它们杀死!
老虎虽凶猛,但有雪银在前,他和翘楚反而并非老虎的首要目标,只要马够快,会驭控,借林道之碍,谁说不能安全离开那片猎区!
多猎者险猎者胜。
一虎一狮对二虎,二比二,险平手,数平手。
雪银便是这最后的关键。
但若教翘容将雪银射死,那末这得胜的便是太子!
刚才数箭,已用尽他身上最后的劲道。
他一咬牙,将弓箭拿起,手臂却微微颤抖……在功力恢复之前,他的手甚至拿不起弓箭,更别说射击!
突然,胸~前的温暖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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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楚想夺过睿王手上的弓箭射箭阻止翘容,却明白自己此时根本无法再射出一箭,即使勉力去射,准头一定偏差,“绽放”几乎耗尽她所有力气。
而场中变故太急,弓箭太快。
流星闪电般,似乎林地上数千人都只来得及屏息静气看这继适才惊变后的又一惊变。
但她却离雪银最近。
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翘楚已一跃下马,就地一摔,迅速抱起雪银,侧过身。
人群惊恐的声音划穿整个林地,遽烈的痛苦从胸~肩传来,她将雪银抱紧,咬牙快步走到皇帝面前,跪到地上,将雪银举高,哑声道:“皇上,这是睿王府的第三件猎物,我家爷送给小皇子的礼物。”
全场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她却再也无法承受雪银的重量,意识涣散间只看见皇帝和身边众人震惊的目光,还有小皇子泫然欲~泣的呆呆的眼眸。
随着雪银一声悲鸣,她再也支撑不住,揽着那只白狐,身子往后摔去……
楚儿。
不知是谁突然唤起她的名字,声音里揉着一股低沉痛苦。
正文 151 始知你倾城(21)—爱上善若水8
虽然意识模糊,但当那坚实的手臂将她抱进怀的时候,那熟悉的感觉冷冽的气息,她知道是他。
他将她搀起来,让她靠在他右侧胸~前,他单手紧紧揽着她的腰。
一声冰冷却挟着莫大怒意的声音传来,“翘容,我杀了你。”
眼前,人影凌乱。那道声音是……美人。
恳曹昭南跃出,挡下了美人的长鞭。
翘容本站在场中发怔,这时,教美人的攻击一吓,颤声道:“不是我……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翘容说着看向她和某八,随即似乎从某八脸上看到了什么吓人的神色,话不成句,“不是我,不是我,你看到的,是她自己……”
让四大正向他们走来,这时也如同翘容一般,有些惊慌的呆立在半路。一个个都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她有些奇怪,想看看某八,他却将她重重按在怀里,她能感觉到他的肌肉紧绷着,只听到他在耳边轻声嘱咐说,乖,别动,也别出声,忍一下,我一会便带你回去疗伤,你知道我的医术,我绝不会让你有事。
她伤口疼痛,脑子也变得有些不灵活,一时辗转不过来他到底要做什么,那边曹昭南和美人已经打了起来。
曹昭南的武功比美人高,却才稍逼退了美人,又被让人缠上,她眯眸看去,原是老铁也加入了战圈。
某八脚步不停,抱着她快步走到翘容面前,她只觉一阵冷芒从鼻翼擦过,某八右手抱着她,左手已从腰间抽出长剑,冷冷指向翘容。
她脑里昏沉,眼前人影叠叠,有些模糊,只听得四周抽气、惊讶低论的声音不断……
“老八,你要做什么?”
皇帝在背后沉声喝道,某八却并没答话,他手上动作极快,剑尖已递到翘容胸~前,翘容花容失色,一抹白色身影突至……
“当”的一声脆响,兵刃交叠。
太子手握长剑,驾在某八的剑身上,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八弟这是要做什么呢?翘妃受伤确实让人忧虑,可这与翘容公主无关罢,想这在场的可是人人亲见……是她自己撞上箭矢。”
“哦。”
她只听到微微的冷笑从某八喉咙轻迸出,“二哥,怎么臣弟看见的却是……四公主已经看到翘楚过去,还将箭射出。”
翘楚心里一跳……他故意将顺序换了过来,当时确实是翘容先射的箭,她才抱起雪银,但若真要究真起谁先谁后也不好说,毕竟是瞬间的事情。
某八说着缓缓环了场中所有人一眼,轻声道:“这一箭,有谁看到四公主的箭是在翘妃过去之前射出的,且站出来一说,若证据确凿,那末上官惊鸿将率睿王府向翘容公主赔礼道歉,若没有,那末……”
她听到他语气一顿,口气突然冷冽了十分,“这公道,我今儿个一定要讨一讨。”
太子眉眼一挑,冷冷笑了,场上讨论声愈加激~烈。
某八突然伸手一指某个方向,唇角弯冷,“几位声音如此响大,想必刚才看的清清楚楚,何不出来一说?”
翘楚不觉一笑,有些同情起那被某人点名的几位名门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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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的话一落,全场再次鸦雀无声。
谁会傻到出来赶这趟浑水?睿王今日已不同往日,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便凭这西夏之战,这三场狩猎比赛,睿王又岂是池中物,虽说太子势大,但若此时袒护翘容,不啻于卖了人情给太子却得失了睿王,刚才翘妃中箭那一下,睿王眼里的残狠,似乎想生生将翘容杀了,翘容虽贵,到底不过是太子妃之妹,这伤的是翘妃,却是睿王的女人,不可同日而语。倒不如两不相帮,不过不失。
是以,诺大一个场子,竟无一人再出声。
皇帝却微微怒了,冷笑道:“老八,你不赶快陪翘妃回去诊治,却在这里作意气之争……”
翘楚只觉身子被男人揽转,某八一掀衣摆,抱着她面朝皇帝跪下。
“父皇,你知儿子敬重二哥,只是,翘楚往日在北地被欺侮便罢,如今她既嫁我为妻,我若不能护她周全,又怎配作她的丈夫?儿子若连一家也不能治,又岂能和众兄弟一起相辅父皇,二哥治理这个天下?”
皇帝眉头一皱,他怎不知那一箭翘容意在雪银,但那箭伤了翘楚,似乎也伤了他这个八子的心,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儿子要借这箭来追讨往日翘楚在北地受到屈~辱。
看翘楚脸色苍白的靠在这个儿子身上,猝然间,他也生了丝不忍,他初时并不喜这女子。
他本便有心将北地纳入东陵的版图,翘楚既从北地而来,又不若太子妃翘眉才貌,他怎会喜欢?
他素来喜欢才貌出众之人,他的女人儿子哪一个不是貌才兼备?
只是,没想到,莊妃提出拜祭常妃那天,他一时触动了心绪,夜晚不觉竟踱步到了常妃往日所住的宫殿……
他和夏海冰站在远远的地方,看到翘楚领着两个丫头拿着扫帚从常妃的宫殿悄悄走出,后来在睿王大婚那晚,他看到她将那副小弓拿出来。
而关于那副小弓,却难免勾起他对一段往事的回忆。
正文 152 始知你倾城(22)—爱上善若水9
那年芳菲生辰,他在芳菲生辰前天带着太子连夜出宫。
两天后,他心满意足地带着太子回宫,并将也带了回来……沈清苓是芳菲表妹的女儿,生父不详,那沈小姐又进了庵堂,便将女儿寄养在芳菲处。芳菲和表妹感情深厚,极爱这女孩儿。
这一次过去,只觉这小女孩较往昔更聪明伶俐了几分,好像有哪里不同,太子也甚是喜欢。沈清苓说想进宫看看,回来的时候,遂把这女孩也带了回来小住段日子。
他回宫以后才猛然记起芳菲生辰同时也是常妃的生辰,便赐了一斛珠给她。
恳当晚并没有翻常妃的牌子,夜深的时候却悄悄去了常妃的宫殿,心想她必定受宠若惊。
哪知却看到常妃喝得醺醉,案上纸笺满满,笺上翻翻覆覆只写着一句“何必珍珠慰寂寥”,他当即怒了,她这是在怨他吗?
他撕~裂了她的衣裳要她侍寝……她第一次推开了他,颤颤指着他说,皇上,我早说过,当年的事便这样罢,我不怨你占了我,我没资格去怨什么,那晚原是我不该进宫。你既不爱我,便将我和小八放出去,只说我殇去便可,自此你和芳菲姐姐也可再无嫌隙……你为何不放了我?
让他冷笑说,朕的女人和儿子怎能流落宫外?
她也轻轻笑了,道,你若不肯放我,那末至少请不要在身上还带着姐姐的气息便来吻我,那样很恶心,你知道吗?
她敢说他恶心,他不怒反笑,欺身上前,将她狠狠压到身下,她拼命躲避,他却一遍遍去吻她的唇,那一刻,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发泄还是什么……
突然,腰眼一疼,他冷冷看向抡拳打他的孩子。
是小八。
他愤怒地盯着他,“父皇,你为何欺我母妃?你为何要咬她的嘴巴,她不喜欢,小八也不喜欢!”
他满腔怒火,狠狠掴了小八一个耳光,将小八打翻在地。小八跌倒在地上,一双宝石般明亮的眼睛犹自冷冷盯着他,也不畏惧。
常妃大惊,酒醒了大半,踉跄着奔到小八身边,将他抱住,惊恐地看着他。
他冷冷一笑,指着她两呣子,道:“什么样的母亲,便有什么样的儿子!你及不上芳菲,你的儿子也及不上惊灏,你们呣子永远及不上他们呣子!以后若再不安守本分,朕便要了你们呣子的命!”
那天以后,他将常妃冷落了一段时间,常妃看到他,也毕恭毕敬,安静沉默……
不知为什么,那段时间,他竟没有招宫妃侍寝,也没有出宫去找芳菲。他想,是常妃坏了他的兴致。他越想越怒,借故罚了常妃宫里几个奴才。
当晚,他正金銮殿上看书,常妃过了来,跪到他面前。
那晚,他在金銮殿上要了她,他百般需索,她百般任予。
他的心情终于大好起来,连续几天晌午,都去常妃的宫殿用膳。
那天,走到殿外花园的时候,却看到一个奇怪的景象。小八拿着一副小弓,在射枝丫上的石子,那些石子似乎是小八特意命人放上去的。
他知道,那小弓是常妃自己做给那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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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北地领主翘振宁带了大妃汨罗和女儿翘楚过来,并进贡了一批贡品,其中有一副小玉弓。
东陵与很多国家都一样,是马背上得的天下,这副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玉弓倒是意义非凡,他的儿子们也都很喜欢。
他将小弓赐给了太子,小八当时满脸艳羡地望着他的二哥。
后来,常妃便给小八做了这副小弓,小八欢喜得什么似的。
眼前,那孩子的“箭”竟是他赐给常妃的珍珠。他不禁微微苦笑,小八似乎还记恨着他那晚的话,拿这珍珠来撤气。他倒也不怪小八,毕竟那天他对小八也狠了些,一巴掌打下去,孩子的脸肿了好几天。
他没有出声,静静看着,却见小八突然将弓掷到花坳丛里,苦笑道:“景平,我不练了!父皇说的对,我是比不过二哥的,二哥能将树上的鸟儿打下来,我连石子也打不落,我的才智武功都及不上他,我永远都及不上他!本来我还想着若我能做到和二哥一样好,父皇也许便会待我母妃好一点!”
景平怔怔看着他的少主子,又迟疑地看了眼那没入花丛的弓箭,随即拔腿跟着小八跑回了殿里。
他心里突然生了丝悔意,刚才小八眉眼里的悲伤竟浓得化不开,那样沧桑的模样竟出现在一个七岁的孩子身上。
吃饭的时候,又想起这事,没有点破,却夸了小八的文才武功几句。那晚的话是他说重了,本来,这孩子的才智便不输太子,只是出生的时候不足月,身子不够强壮,后来在太医院和常妃的调治下才渐渐好了起来。此时武功自是赶不上太子。
当然,他没有向小八解释什么,一说反显得他对那晚的事理了亏一般。
午膳过后,他在殿里歇了一阵子,未几,汨罗大妃到访。
汨罗大妃和常妃的父辈有着极深的渊源,两个女子交情深笃。翘振宁领汨罗大妃到朝歌拜访这段时间,翘振宁和他议事,汨罗也并不多待在宫外的行馆里,常带着小女儿进宫找常妃。
他对女人之间的体~己话并不感兴趣,客套了一番,便离去。
走到外面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一个小女孩儿趴在殿外的花坳丛里找东西,她整个人埋进花坳里,只蹶着个小ρi股在外头。
正文 153 始知你倾城(23)—爱上善若水10
这是哪宫的孩子?在这里干什么?
他心生疑惑,让内侍将那孩子拎出来一看,却是翘振宁的幼女:翘楚。灰头灰脸的,姣好的容貌也弄得脏兮兮的。
翘楚看到他似乎也吃了一惊,忙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他问她为何不进去,在这里做什么,却猛地发现她手里握着那副小弓。
恳“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听到景平和景清在园子里谈话,说小八哥哥把小弓扔了,我每次来都看到他在这里练习,而且这是他母妃做的,他一定会回来找的,便先帮他找好了,还有这些珠子。他知道有人支持他,才会开心起来的……哎,连景平景清他们都不信他,也不跟他说他一定会做得跟他二哥一样好,他和他们最是亲近,连他们都不信他,他自然是难过的。”
她这样跟他说,又摘下腰间的小荷包,小心翼翼打开给他看。
他心里一动,凑首一看,里面满满的竟都是珍珠……这些不好找罢,刚才他看到小八拿着小弓乱打一通,将珍珠弹射得到处都是。
让翘楚突然对他“嘘”了一声,将小弓和荷包放到花坳外,跑到背后一棵大树后躲了起来。
他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心里一凛,挥手让内侍退开,几名内侍都是武功好手,很快便悄无声息的隐匿起来,他也下意识快步走到翘楚藏身的树后。
这树极大,要四五个人才能合抱起来,树又隐在花坳后,不易觉察。
来的是小八和景平。
景平“咦”的一声,道,“爷,东西在这里。”
小八将东西捡起来,微微拧起眉宇。
景平似看出他的疑惑,像想到什么,欣喜道:“必是清苓姑娘替爷捡回来的,爷不是说清苓姑娘那天还鼓励过你吗?”
小八淡淡“嗯”了一声,随即自嘲一笑,道:“其实她也不信罢,不过是安慰我。景平,你退下罢,我想自己待一会。”
景平应了,很快便跑个没了踪影。
“你再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我真心信你,你却不信我。”
这时,突有一道哑哑的女童声音响起。
他一讶,听声音却是从旁边发出来的,他侧头一看,只见翘楚那小丫头捏着喉颈在说话,见他在看她,又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花坳外的小八也是一怔,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恼,只是……我确实做不到,你不信我也是在情理之中。”
“我只知道勤能补拙,再说,你又不拙。”
“你真的信我?”
“嗯。”
“可是,便连景平他们也不信我,我母妃也说,让我别练了,说比不过二哥也没关系的,清苓,连我母妃也对我没信心……”
“那又怎样,我就是信你,即便所有人都不信你,我都是信你的,我永远都信你,支持你。”
小八浑身一震,颤声道:“真的?你出来罢,我想看看你,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躲起来?而且,你的声音怎么一直那个样子呢?”
“你不是知道我染了风寒吗,会流鼻涕哦,很难看的,这样吧,到你练好了,我的风寒也好了,咱们就一起去玩。”
“你永远都信我,我也是永远不嫌你难看的。”
“不行……还是会难看的。”
“那好,咱们一言为定!我这就去练,这边的树高,我去那边找些矮的来练习,你等我。”
“好!”
看着小八拿着小弓兴高采烈地走了,他颇不敢置信地看着旁边的小女孩。
小丫头略带些惶恐地看着他。
他倒来了兴致,问她怎么回事。
她说,“前些天,常妃娘~娘知道清苓小姐进了宫,便让小八哥哥去请清苓小姐过来这边吃顿饭,我那时也跟着小八哥哥过去了。清苓小姐和太子在一起,太子不愿意清苓小姐过来,清苓小姐似乎也不大愿意过来,小八哥哥请求他们,后来太子说,若小八哥哥能像他一样将树上的鸟儿射下来,他便让清苓小姐过来。清苓小姐也说好。可是,小八哥哥办不到。后来,他回来勤加练习还是不行,他很不开心,他觉得帮不了常妃娘~娘,觉得他不如他哥哥,觉得清苓小姐看不起他。”
“我想鼓励他,他却很生气,我一说话他就打断我,让我滚开。我想他大概是因着那天我看到他很努力的射树上的鸟儿却射不中的事,所以不大愿意见到我。”
“前两天,我藏在树后面偷偷看他练习,他不知怎的发现了我,我那几天刚好染了风寒,声音有些变了,清苓小姐之前也患了风寒,他乍听之下,以为我是清苓小姐,叫了清苓小姐的名字,我灵机一动,便扮作清苓小姐……”
他笑了,却还是觉得奇怪,这孩子言语虽稚嫩,但叙说起来却极为清晰,言语之间颇懂人事,哪像个五岁小孩。
最奇怪的是,她似乎和刚来朝歌那几天大为不同。那时,她娇娇憨憨的,并不伶俐,今日看来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十分聪明懂事。
小丫头悄悄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害怕。
他随即释言,她父亲是一地之主,皇家的孩子都早熟,初来之时可能是怯生,如今熟悉了,性~子也便显了出来。
他抚了抚她的发,问道:“你便不怕小八哥哥发现你骗他,会很生气么。”
她点了点头,说,“我一定会找机会告诉小八哥哥的。”
但奇怪的是,过了几天,他再次碰到汨罗大妃和翘楚,暗暗问起翘楚的时候,小丫头竟懵然看着他,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正文 154 吃醋的睿王(1)
小丫头似乎又变回了以前的性~子。
更奇怪的是,有一天,他在常妃的殿外的花园里,竟看到小八和清苓两相谈笑,相处得竟似极是融洽。本来,清苓一向只爱和太子亲近。
似乎,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发生了什么古怪的事情。
后来,才从常妃口中得知,小八的箭术突然有了大进步,又说前几天往外跑的勤,说是和清苓小姐约好去练箭。
苦他却有种想法,这几天每天和小八一起练箭的应该是翘楚——那个伶俐懂事的翘楚,而并非清苓,但小八不知怎的却果真和清苓好了起来。
再后来,翘楚随汨罗回去了,走的时候一直都是憨憨的性~子,临走前那天,他有意问了一下汨罗可觉那孩子有什么不妥。
汨罗说,孩子前些天醒来的时候,突然不认人,说她是海蓝,不是楚儿,问这是哪里,又问自己是谁,说只记得自己叫海蓝,其他都不记得了。
故但后来似乎没了事,孩子很快沉静下来,本来有些怕八皇子的,那些天倒是常跟着八皇子出出入入。
他闻言,心里一摄,突然想到了鬼怪附~体之事,但又想这世上哪来的鬼怪……
而清苓似乎也和小八有了新交情,但平日言谈处事上,看起来还是和太子最好。
这些如烟小事随着芳菲坠崖,常妃难产而死便也在记忆里尘封起来,常妃死后,他即刻命人封了她的宫殿,所有旧物都被尘封在殿里,包括小八尚来不及拿走的小弓和珍珠……
选妃赛再看到翘楚时,她已不复幼年容貌,资质乍看也平庸。
似乎这多年来,她身~体里一直是那个憨憨的翘楚,而非当日在树后惊鸿一瞥的小丫头。
当然,不管什么性~子的翘楚,都不是他心属的睿王妃。
翘楚通过第一道试题的时候,他微微吃了一惊,当翘楚再破将军令,他突然想到了当年的小丫头,但转念一想,睿王妆成老铁混在当中察看候选佳丽,两道试题只怕都是睿王帮了她,是以对这个女孩不喜起来……直至看到翘楚夜扫常妃宫殿,大婚那晚将小弓拿了出来,他才再次想起当年的小丫头。
看睿王对翘楚的爱护,不仅因常妃之故,而是从那小弓便开始的前缘……小丫头当年已将小弓的小秘密告诉小八了吧?
他不知道那时她用了什么办法让小八短短的时间里便箭法大进,也许确实有用过什么办法,也许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陪着他练习。
那时不管小八还是她,年纪都还小。那样的年岁,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计算,在所有生死感情之前,一句“即便所有人都不信你,我永远都信你”也许已胜过全部。
翘容的用意是想将雪银变为太子府的猎物,只要这一箭她射中了雪银,雪银便为太子府所有,关系到兵权,这也无可厚非……
但看着眼前的睿王和翘楚,他竟怔住,一时忘了再次喝止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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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楚看皇帝神色微凝,心里奇怪。旁边,睿王向皇帝深深一鞠,将她扶起,又出声止住老铁和美人,才看向太子,道:“臣弟请求二哥将翘容交给臣弟处置。”
翘容惊惧之下,突然指向翘眉,“是姐姐让我射的。”
翘眉见睿王眸光暗了暗,微微掠过自己,心里恼恨翘容,脸上却强自镇定,稳稳道:“那畜~牲就在咫尺,牲妾恐狐~魅伤害皇上,皇后和小皇子,只好出此下策。”
她说着向睿王弯腰施了一礼,太子将她扶起,再看睿王时,却见他的目光已不在她身上,她心中忧虑又突然生了丝怅然若失。
场上众人心里越发忐忑紧张起来。
皇帝没有说话,太子和睿王都没有说话,平日里太子和睿王言谈虽不多,但彼此亦自谦让有礼,这次却是二人第一次正面交锋……
睿王淡淡出声,“太子妃礼重了。太子妃心忧父皇安危自是无可口非……只可惜这关键在于四公主看到翘妃仍射了箭。”
太子唇角微沉,正要说话,一个人走到翘容前面,眸光闪闪,道:“卑职向八爷告歉,可翘容公主先射箭,翘妃娘娘后过去,并非公主有意伤害娘娘,这确实是卑职亲眼所见,事实不可折,卑职斗胆出来说一句。”
翘楚心里一笑,是沈清苓,此时的方镜……上官惊鸿会怎么做?
此时,那人握在她腰上的手微微紧了紧。
她伤口既疼,偏偏想笑,又想这笑起来呲牙咧嘴的必定难看,她看睿王目光一盯沈清苓,便要出声,突被一道声音说在前头。
“方主簿确定自个的眼睛不是出了毛病?怎么本王看到的却与八哥所说一样,是四公主有意射伤翘妃娘娘?”
这微微冷笑的声音,所有人当即看向越众而出的夏王。
太子和沈清苓微微变了脸色。
翘楚一怔,目光一抬,和夏王的目光刚一相接,还没交换到什么信息,想对夏王作个感谢的表示也还没来得及,握在她腰上的大手骤然一沉。
她索~性低声对某人道:“上官惊鸿,你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沈小姐在这里,省得你难做,夏王对我有恩,我也不想他难做,劳驾现在就带我回去。”
她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厉响,睿王突然挥剑劈断了前方的大树——
正文 155 吃醋的睿王(2)——枣子惹的祸?
什么情况最痛苦,大概便是你疼得想晕过去、却还不得不清醒疼着的时候。
翘楚想,有人明明跟她说过,他的功力还需要些时间才能恢复,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她估计是见不得沈小姐帮太子说话,反正她绝不会自我感觉良好认为他是因为她受伤激~动之下提前恢复了功力……)。
某人将一颗数人粗的大树弄倒,而在破坏砍秒杀完大树之后,某八很电影很小说很酷的冲翘容说了一句“看在翘妃面上,本王暂且饶过你,若翘妃有什么事,这便是你的下场”(似乎耽误医治绝不是他的责任)。
而在给皇帝谦谦有礼告过罪,与太子很兄弟融洽的说了几句,留下太子并沈清苓,翘眉一干精英继续脸色难看和所有人一脸呆滞,郎霖铃很顾全大局的上来一劝之后,某人便将她拽着回营帐。
拘注意,那绝不能算抱,是拽。
雪银在背后追赶着,他让老铁将那白狐捉起来交给小皇子身边的宫人;小皇子哭着要去她那里,他只当作听不见;最不靠谱的是也不跟夏王道声谢,反似笑非笑的冷冷瞥了人家一眼。
不说背后众人战战兢兢的目光,翘容吓得一ρi股坐到地上,便是跟在他左右的睿王府的一众人并郎霖铃都和他们保持数步距离,她不必费力看,也知道他现在的眸色有多难看。
埤所有人都以为他的怒气是冲着那倒霉的四公主,实际上,她知道,他在生她的气。
她实在想不通哪里得罪了他,人家夏王也出来帮忙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抱着她,将她腰勒得都快断了……不是生她的气是什么?
她其实很想晕过去,无奈他在她摔倒、他将她抱入怀的时候,塞了一颗什么药丸进她嘴里。
她以为是什么宝药,赶紧吞了,结果……那似乎是颗吃了能让人保持清醒的药。
什么鬼东西!
但现在她也不能去惹他,她惹不起一个二,一个疯子。
也不知道这死疯子为什么要让她保持清醒,倒是看她痛苦,他更高兴一些?
这疯子毫无怜惜之心,那便只能采用怀柔政策,顺道也给某元妃一颗定心丸。
她想了想,压低声音对他道:“我有话想跟你说,你将郎妃弄走好不好?在这之前,你先跟我配合一下。”
他沉默着,半晌,才轻轻嗤了一声。
什么鬼态度!
若不是为了交换,她是疯了才这样帮他!
现在看来,交换也划不来了,反正这第二三局下来,这男人虽疯,她应该能拿到她所要交换的东西,不就同房不同~床嘛,他要发泄还愁没有女人?
她发誓若她以后还为他这些蠢事,她便变成狐狸!
他似乎是同意了,她微微放大声音道:“刚才如此一来,皇上心里更认定了你爱我,有家小之念,无夺权之想,虽稍得失了太子,却也在情理中,你也藉此开始在所有人包括那些朝官面前树立了威信。我知道你心里只有郎姐姐,也甚喜欢碧水,并不喜欢我,但今天我为你做的,难道还不够吗,你就不能待我好一些?”
旁边,众人一怔,心道原来睿王刚才为翘楚讨回公道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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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平心中恻然,暗暗看了翘楚一眼,却倏地撞上睿王锐利的目光,睿王的目光一下沉了。他一惊……睿王似乎一直紧盯着翘楚,否则不会如此之快便觉察到他的探视。
碧水心肝怦跳,心想爷果是爱我的,我跟了他多年,他喜爱郎妃不过是因为郎家……
郎霖铃心里却一喜,睿王刚才眸色深沉蕴怒接住翘楚的时候,那一下,他似乎想将翘容撕~碎,他的神色那样真实……
那一刻,她心里的念头动摇得厉害,他……会爱上翘楚吗?他……已经爱上了她吗?
这时,看到翘楚痛苦的表情(这个翘楚倒不用怎么装,伤口疼,自然痛苦,为某八痛苦……不可能!),又听了翘楚的话,心里踏实了下来。
她正揣测睿王会怎么答,只听得睿王冷冷斥道:“闭嘴。”
众人一惊,四大正想上前说几句,美人拉住她摇了摇头。
郎霖铃唇角轻轻扬开,却见睿王看向她,“铃儿,你且先回营帐休息罢,碧水,你随郎妃过去,好生侍候打点。”
郎霖铃心里一笑,脸上却微微忧虑道:“可翘妹妹她……”
“你还信不过我的医术吗?”睿王淡淡反问。
郎霖铃连忙摇头,低声道:“那霖铃先回去,夜里……爷过来臣妾这边一下可好?”
“好,”睿王颔首,“回去歇一歇,你今儿个也累了。”
翘楚看着碧水和香儿随郎霖铃走远,一盯某人,“你不是说今晚过来我那里吗?”
睿王反唇以讥,“你不是说本王心里只有郎妃吗,嗯,还有个碧水。”
身边只剩他的人和四大,美人了……翘楚轻哼,“我帮你安抚了郎妃,你还怨我?”
睿王冷冷一笑,“那本王先谢过你了。”
翘楚嘴角绷了绷,没说话。
“你让翘妃走,不是有事和我说吗?”
亏得这男人没有忘记正题,翘楚叹了口气,道:“我让她走,是有些话不能在她面前说……想劝你一劝,以一个专业的双重间谍,无间道,卧底,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眼线探子来说,沈小姐的表现是相当出色和给力的,她刚才当然得帮太子,对不对?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她心里向着你的可是你啊,不爱你,也不能和你接吻,对不对?人家给力,你也要拿出点专业精神,对不对?”
“再说了,你生气归生气,把这气撤在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身上可是很不道德的,你居然给我服了保持神智清醒的药……算了,这我就不说你了,我知你医术好,在你看来,翘容这箭可能也没刺中我要害,但好歹我也还只有四年命,给你这么折腾,指不定就剩二三年了……还有我很怕疼,下次换你来试试中箭又不能晕过去好不好?”
这时翘楚的营帐已经在望,四周都是营帐,数百上千。天黑了,营帐外,灯火已经升起,四下多是巡逻的禁军,也有陆续回营的主子,负责烧饭营炊的厨子仆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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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却教这位翘主子的话吓得胆战心惊起来,只见睿王猛地停住脚步,胸~膛微微起伏,冷冷望向不远处一棵大树……
又有树要遭殃了,强烈的冷气旋下,众人互视一眼,有致一同的又各自退后了好几步……
却听得睿王突然粗嘎沉声道:“翘楚,你那该死的枣子到底带了多少过来?”
四大和美人如刚才林地里众人一般,一脸呆滞;睿王府老铁以下四人面面相觑……虽说这位少主子的想法非是他们所能揣摩的,但这思维也太发散太跳跃了吧?翘楚的话其实挺在理的,这位爷却突然好端端的问人家枣子的事?
翘楚也被雷倒了,嘴张了张,道:“不多,就几斤罢,有甜的,酸的,不酸不甜的,很酸很甜的,中酸中甜的,口味还是挺多的,等等,你……不是现在突然想吃吧?”
她说着伸手覆住眼睛,也无语了……在他将她利用透尽之后,居然还不想着将她治一治,却来问她枣子的事?
欲~哭无泪,同一个秦歌,这个怎么如此不正常?
所以说,你永远不能理解一个疯子的思维,看他爱的人就知道。
她情绪微微激~动,突然心口大疼,眼前一昏,失去意识前,她欣慰地想……老天保佑,这次好歹是晕过去了。
众人大惊,睿王浑身一震,凶狠的光芒从眸中迸出,一扫众人,厉声道:“我给她服了雪参丸,那是用五哥留下的参片制成的药丸,她肩上的伤并不严重,按理绝不可能昏下的,她身上到底还发生过什么事?”
正文 156 吃醋的睿王(3)——你舍不得了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我爱你你不爱我还要强迫我爱你,而是你不幸中箭,中箭以后好不容易昏过去却偏偏要在拔箭的时候醒过来。
而且一睁眼,还要看到某人就在你咫尺之处,双眸狠狠的盯着你,似乎恨不得将你怎样了似的。
她一惊之下,叫了声四大,美人。
“主子,咱们在这里。”
苦声音怯怯从那恶人背后传来……但这还是四大的声音吗?
营帐内,灯火明晃晃的刺眼。睿王府众人和她两个丫头安静静地站在榻角的空地上,眉目间都隐隐藏着丝惊瑟,似不敢发出什么声响,那模样让她想起员工被凶恶的老板对发火过后的噤声,大气也不敢透一下。
她低头看了看胸前的箭羽,呻~吟了句,“谁都行,随便拿个什么将我敲晕。”
故某八嘴角邪恶的一弯,俯身到她脸上几寸的地方,轻声道:“知道你为什么会醒过来吗?是本王设法将你弄醒,你这短命鬼吃了我好几颗好药。”
她怎么就摊上这样的极品!翘楚生怕自己不是被箭刺死,而是被气死,咬了咬牙,盈盈一笑,道:“你信不信,若我现在手上有个锅子,我立刻用锅子将你拍死,若我手里拿的是匕首,我就用刀子捅死你,王八蛋。”
某八闻言,反盯着她饶有兴致地笑了很久——
翘楚伤口疼得不行……心里委屈疼痛,咬牙将头偏到一边,随即又想讲骨气会死人,这男人不会因为她的骨气便放过她,但是,他迟迟不肯给她医治到底是为什么,他真的如此恩将仇报?
她下意识揣测他的心思,但疼痛难当集中不了思绪,她能做的只有……示弱,骨气先搁开。
“我很疼。”她瞪着他,哑声道。
众人听去,那声音混着有丝哀求。
睿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唇沿尽是寒恻冷笑,“本王还以为你不知道疼呢!若知疼你还敢服下‘绽放’?哦,也是,有什么是你不敢吃的,绝颜丹,翘眉公主的毒药……”
他知道了绽放的事!
但那是她能选的吗?翘楚努力压抑,还是怒了,“我那时不吃能行么,宁王和夏王两组已经尽了他们最大的努力,若我不多猎射一些,咱们这组便输了,兵符怎么办?”
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手起袖拂间,带过薄薄的风,眼眸中深黑的狠决,她吃痛,双手攀上他的手,想挥去钳制。
背后众人惊极,便要下跪相求……却教前方的男子打断,他背后便像生了眼睛似的,低沉的声音即刻拂过,“谁求一声,我定不治她。”
他残冷一句,哪还有人敢跪,四大和美人咬紧牙,却一动不敢再动。
他眯眸紧盯她,“是,你说得对,再折腾,你这短命鬼便没命了,绽放正好将你的命要去一半,四年?若你能再活两三年,本王便送你任何你求得出的东西!”
“翘楚,我以前便说过,你不可再胡乱服药,你似乎从不当一回事!别以为帮了我,我便会感激你,我从来没要求过你去做这样的事,你既爱痛苦,那便好好记住今日之痛,我要你在清醒的状态下拔箭。”
讽刺的声音粗嘎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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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不让她昏睡,迟迟不拔箭,是要让她在清醒的状态下拔箭,让她痛。他这是在惩罚她对当日的告诫的忤逆还是说他对她所做的只感到可笑和不屑一顾!
翘楚心头一片惶然,眼睛涩痛,却生不起半丝湿润,她不愿示弱,回迎上他近乎逼迫的目光,淡淡笑道:“这样的口吻算什么,别说得像你有多不愿意我死一样,我受不起,你不是想杀我吗,届时倒不必污了你的手。”
喷洒在她脸上他的气呼吸蓦地重了,他手上粗粝的肌肤狠磨着她的下颚,她的下巴被他捏拗得像要裂开般刺痛。她的脾气终于也上了来,松开握在他大掌上的手,一指帘帐,冷笑道:“滚!我就是立刻死了也不要你救!”
众人一看这情景,立刻惊骇起来,便连向来和翘楚抬杠的景清也焦虑地跺了跺脚,似乎恨她铁不成钢。
却见睿王一声冷笑,突然在翘楚面门一拂,翘楚眼睑一合,竟突然昏了过去,跌伏进他怀里。
“全部人出去,铁叔,你留下。”
男人令着,在榻边坐下,将翘楚的头扶进怀里,半揽着她,眼梢斜斜盯着众人。
他似乎是要拔箭……众人见状,心里虽紧张难安,还是很快便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爷,”老铁走过来。
睿王微微眯眸,一瞥翘楚胸~肩伤口,轻声吩咐道:“稍会我一将箭拔开,你立刻按住她的伤口。”
老铁点点头,看向翘楚的伤口,箭矢贴着衣物皮肉的地方,有着一层淡淡白白的粉末。
睿王神色冷峻,一手揽住翘楚的头贴紧自己的胸~膛,另一手慢慢握上箭身。
老铁突然道:“爷刚才那些话,是想告诫翘主子记住这痛苦,别再作同样的事;你迟迟没有拔箭,不是想要她受罪,是因为你将莲丹的粉末撒到她的伤口上,你在等药性挥发,好等拔箭的时候她的身子少受点痛苦,你在林地上跟皇上,太子他们耗,除去她先前说的原因,还因为你想藉此告诉所有人,她是你的女人,谁也不可再随意伤害她……”
“铁叔,你今天的话太多了。”
声音被猝然打断,老铁苦笑道:“爷,恕老奴再说句不中听的话,以前你或许还能杀了翘主子,但现在你不能了,你……舍不得。”
正文 157 吃醋的睿王(4
营帐之间,四处炙烤饭食飘香。今日早膳过后所有人便去了狩猎,这时晚膳正好。
但翘楚营帐外,却没有谁有这个心思,“绽放”的事睿王虽没说什么,但那阴沉的脸色足表达了一切,若非管药的是和他至亲厚的老铁,而老铁也不知“绽放”对翘楚的身子影响之深,换了旁人必少不得一顿狠罚。
四大低声问了美人多遍翘楚的情况,美人沉默不语。
对她们来说,翘楚现在的伤还好,最让人担忧的的是绽放留下的影响。
恳在所有人的忐忑不安里,老铁先出了来。拔箭以后,需褪衣裹伤,肌肤袒露,睿王让他出来。
方明问情况怎么样。
老铁叹了口气,说,总在爷掌控之中的。
让他目光一掠,顿在景平身上,问道,景平,你可是有事?
景平正微微出神,闻言一惊,忙饰说没事。
又等了一顿饭工夫,睿王从帐里出来,青袍上血迹一片,眸色依旧冷淡峭峻,四大和美人想进去看看,被他止住了,说,人多喧杂,让你们主子安静歇着罢。
四大忙道,没个看顾的人不行……
睿万眉梢一提,瞥了她一眼,将手中方子交给景清,吩咐景清去检药,不可假手于人,药好了便放在炉里暖着。
景清应了,睿王又吩咐方明,让他走一趟,从夏海冰那里要几个禁军侍卫过来守卫。
这次出门,各府携带的护卫都不多,负责戍守,巡逻的主要是宫中禁军。
翘楚这边,营帐外只有四名睿王府的护卫守着,郎霖铃那边配置了八名护卫,一来睿王之前宿在那边,二来那也是给元妃的配备。
睿王让方明交代戍守的护卫和禁军不能随便放人进翘楚的营帐,也不可让人在营帐外多走动,违者量刑。交代完毕,他淡淡说了句,散了罢。
景平微一迟疑,问了句,爷要上哪儿,可需奴才侍候?
睿王说,本王过去郎妃那里,你和铁叔先行安置就可。
众人一怔,谁都没想到这节骨眼上,他还到郎妃那里去。
睿王说罢,又低声对帐外一个护卫说了句什么,便不再留栈,扬长而去。
这下便连稳重能忍的美人也火了,交代吩咐再仔细,也比不得亲自相陪。这个男人自己不陪翘楚便算了,竟还不许别人在营帐外面侍候,本来,不能进去,她和四大便在帐外候着,万一翘楚醒来需要什么也好有个照应,现在……
四大也又急又怒,二人商量着还是留下来。
景平看了二人一眼,轻声道,爷是主子……冲撞了爷,吃亏的是翘主子。
美人两人一听,心凉了半截,但一想景平说的在理,虽心含不忿也只好先回自己营帐去了。
方明和景清领了任务,也正准备离去,才转了个身,却看见莫存丰和曹昭南走来……原来是代表皇帝和太子府前来探看。
众人寒暄了几句,又来了数人,却是宁王,秦冬凝,夏王,还有一个小贵客:小皇子。
小皇子背后跟着两个宫人,其中一人抱着雪银。那白狐眼睛耸拉着脑袋,眼睛半眯着,不大精神,有些恹恹的神色。
众人正奇怪,随即明白小皇子喜欢这小牲~畜,皇帝,莊妃必是让人将狐狸药了,才敢让他带在身边。
皇帝和太子既派了人来,夏宁二王前来探看,也在情理之中,倒不会让人思疑了宁王去。
而因着夏王在,睿王府等人和宁王也便只做这面上的交际,众人才说了几句话,小皇子已经不耐,吵着要进去看翘楚。
方明和景平交换个眼色,方明向宁王等人禀明了睿王的交待,告了歉。景平笑着对小皇子道:“小爷,翘妃娘娘身子不爽,正在里面歇着呢,奴才回头必定告诉她小爷的心意,小爷还是先回去罢。”
小皇子聪慧归聪慧,却也是个被娇宠惯了的主,哪肯依景平的话,皱了皱鼻子,便往营帐里冲。一名护卫悄悄走开,其他几名护卫不敢怠慢,赶忙将这小祖宗拦了下来。
景平为难地看向夏王,夏王沉默地看了营帐一眼,随即低斥道:“小九,你八嫂安置了,随九哥回去,明天再来。”
小皇子嘴一噘,道,不干。
他看那几些护卫不让他进去,伸脚边往人家鞋面跺,几名护卫苦笑,又不敢挡避,只好由这位小爷去了,也亏得他年岁尚小,力道不大。
众人哭笑不得,小皇子踩得起劲,夏王面无表情的正想伸手去将小家伙拽回来,小皇子已被人拈着颈领的衣服,拎了起来。
众人一看,却是比夏王更面无表情几分的睿王。
虽说都是皇帝的儿子,各人面貌难免有丝肖像,但小皇子却和太子小时候的模样最相像,太子因此也甚是宠他。小皇子甚至不大惧怕太子,却怕他九哥和八哥,九哥揍他从不留手,至于八哥,莫名的就是怕。
这时,他识时务地看着睿王,不敢再闹。
睿王将小皇子往夏王身上一塞,谢过众人。
一旁,四大和美人本生了丝欣慰,看睿王一身雪白衣袍,还以为他在郎霖铃那边换了干净衣物,便折回来陪翘楚,哪知道众人离去后,他很快又回去郎妃的营帐,似乎刚才只是接到通知回来清场的。
**
月过中天,营帐处处火光透暖。除去营帐外仍严密巡逻的大批禁军和各个主子营帐外的护卫,各府主人都了歇下来。夜,静悄悄的。
胸~肩处伤口四周轻痒难受,翘楚不适地睁开眼来,伸手想去抓一抓,一动之下却猝然一惊,脑袋下紧致温暖,她到底枕着什么?或者说她到底枕在谁的怀膝里?
正文 158 吃醋的睿王(5)
“醒了?”男人微微一哼。
“你怎么会在这里?”翘楚同时出声,心中惊疑。
“这次可不是本王将你弄醒的。”男人淡淡继续。
“又是你将我弄醒的。”翘楚再次同时出声,微微咬牙。
苦“可是烛火太亮了?”男人合上手上的卷轴,一瞥榻边案上的小灯。
“烛火暗,你看书便捻亮些罢。”翘楚第三次同时出声,目光刚好落在榻边案上的小灯。不若刚才营帐四角都升着纱灯,灯火通明,这时帐内半黑,只有榻边一个暖炉还煨着些火,榻案上的灯火似教人有意捻暗了,不比之前明亮。
最后一次异口同声,两人同时一怔,不知是不是夜深,话也趋于平静,没了日间种种委蛇。
故某八倚在榻壁上,之前似乎在认真的看着什么东西。
翘楚发现自己的头还挂在人家怀里,枕头委屈地蜷缩在榻角,脸上微热,她有这么眷恋他吗,睡着也能扑到他身上去……她悄悄从男人身上移开,将枕头拽好,重新枕回去,这下动作虽轻,却扯动了伤口,她低低叫了出来。
换来男人一声轻嗤,“现在不嫌迟了吗?”
翘楚差点口~贱的旧题重提,问他为什么会过来,实际上那不是她该关心的,他在这里正好,她好不好现在就提交换的事情,还是回去再说?反正他现在也不会碰她。
她正想着,伤口又开始痛痒起来,她知道不该,但痒的难受,也不知道那人到底在她的伤口涂了什么东西来着,忍不住伸手过去……
手还没碰到衣衫,只听得“啪”的一声,手掌已给人打了一下,火辣辣的痛。
她狠狠盯了他一眼,“你打我……你到底给我用了些什么药,这又痒痛又痒的!”
比凶恶,某八绝不逊色,立刻冷冷道:“会痒却好得快的药!挠吧,最好将伤口挠烂留个大疤,丑八怪。”
翘楚被他一窒,登时出不了声,可实在痒得痛苦,某八盯着她,她又打他不过,咬了咬牙,转过身去,想偷偷挠一下,双手却很快被人一把握抓了起来。
她只好转回来,试图挣了挣,挣不脱又拉扯到伤口,疼得她倒抽了口凉气,不敢再动。
某八唇边一抹弧度邪恶发亮,“活该。”
她痒的不行,心里将他骂了个半死,面上却哀求道:“痒,就一下。”
某八满眼的幸灾乐祸,突然伸手点了她的|茓道。
她顿时全身动弹不得,差点没破口大骂,某八却将她双手放下来,掀开她身上的被子。
“你做什么?”她疑惑地看着他。
他慢条斯理道:“|茓道久封不好,身~体气血不通。”
“八爷,你知道不好还不快解开?”她赔笑说着,心里恨不得将他杀了。
某八眸光烁烁,长指蓦地挑上她的衣带——
翘楚一愣,心里一惊,咬牙道:“别碰我……”
某八笑了笑,伸手在她身上又戳了下,这下她连声音也发不出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将她的衣带挑开,当他的呼息喷薄到她脸上的时候,她心里屈~辱,咬紧牙……他邪邪睨着她,突然将她双手拿起,用衣带紧紧缚了。
她一怔,他却笑得似是而非,“这么害怕做什么?”
他说着伸手在她身上连续轻拍了两下,突然翻身下~床,竟径自走出帐外,留下她怔愣了半晌,才意识到|茓道已经解开,下意识要去弄开那条该死的衣带时,他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的眼皮下。
灯光黯淡,却仍能看到他手上端着一个瓷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苦味。
她又微微怔了一下,他已经回来坐下,将碗放到案上……也不理会她,径自一手将她搂进怀里,一手拿起瓷碗凑到她唇边。
她抿了抿唇,就着他的手喝药。
药汤极苦,幸好她也不是个娇惯的人,而随着某八的动作,她心里好不容易生出的小感动顿时变个透心凉——
那八似乎是第一次作这种事,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有多僵硬,药汤几乎是被他灌倒进去的,她呛着,想让他缓一缓,无奈嘴里被灌满药,双手又被缚住,灵机一动,伸脚狠狠蹬了他一下。
某八绝对是以牙还牙的人,一只脚抬了上来,将她两只腿脚狠狠压住,幸好他的手随着身~体微动,刺碗总算稍稍离开了她的嘴唇。
她逮住空子,急忙将药吞了,咬牙低道:“你到底懂不懂呐,这么急想灌死我吗。”
某八被批评,双唇一抿,手一握,便想往她头上敲去,末了,将手收回,碗往案上一搁,冷笑道:“你如此本事便自己喝。”
翘楚面无表情地瞟了瞟自己双腕,将手举到他眼前,没好气道:“这我能喝么?”
某八拽了,“还不是要让爷侍候!”
翘楚深吸了口气,“那爷你到底喂不喂?”
某八唇角一扬,将碗端起。
这次他的侍候倒是有了质的飞跃,好歹让她稳稳当当将药喝完,临了她坏心地将几滴药汤“不小心”地滴到他的衣服上去。
她分明某八咬了咬牙,一脸厌恶地看了眼衣袍上的痕迹,他将碗一搁,伸手挑开她手上的衣带,立刻起来将外袍脱掉,她心里正微微乐着,突见他唇角挑了挑,她微微一惊,心里顿生了丝不好的预感。
正文 159 吃醋的睿王(6)——突然的情~欲
她刚竖起了些警惕,一件物体空袭过来,落到她头上,将她的头脸盖住,一股子苦涩的药味儿裹住了脸眼口鼻。
她咬牙伸手将某人脏兮兮的外袍拈开,某八已好整以暇的坐了回来,他弯腰脱了靴子,将脚放上榻,又拿起刚才搁到案上的卷轴来看,另一只手伸过来掖被子,却摸了个空,他似微微一怔,看了过来,她早用被~褥将自己裹个严密,他被角也搂不着。
他抿了抿唇,大手握了握——这时不必察言观色,她就知道他想揍她。
也亏得她还是病患,他狠狠盯了她一眼,便继续看起手上的东西来。他似乎也不畏寒,只着单衣,身子也没有丝毫颤缩。
苦她又生了个坏心眼,将被子微微掀开,吁了口气,道:“爷,这天气真冷呐……”
某八从卷轴里抬头,眸光一扬,轻嗤道:“知道自个错了?”
他也没有动作,一双眸盯着她,似乎等她做些什么。
故她心里乐的不行,突然意识到刚才的痛痒似乎消失不见了,只余下些疼痛,疼倒比痒好得多——痛痒就是这样,忍过那阵子,就过了。
刚才被粗~鲁灌药的透心凉又变成了小感激。
只是,小感激归小感激,手上动作没停,将某人的外袍仔细叠了,忍着痛,手一探,将它放到脚下,脚丫在上面踩了踩,笑道:“这襟上簇的是什么动物的皮毛呐,我猜猜看,是貂,是兔子还是狐狸?真暖和,现下可没那么冷了。”
凌厉的视线落到那被脚丫使劲践踏的外袍上,某八的目光顿时沉了,再次伸出的手僵着。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只见某人精硕的身子微微一动,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末了某人将手中卷轴一卷握好。
她刚一怔,一阵厉风从面门擦过,卷轴向她头上敲来,她吓了一跳,“啊”的叫了一声,手忙脚乱的将被子盖到头脸上。
好半晌,却没感觉疼痛,她疑惑地从被子里探出去看了看,只见卷轴便悬在自己头顶,那人也笑得似是而非的看着她。
她一愣,他手握卷轴又向她脸上打来,她大叫一声,赶紧往被子里躲。
耳边只听得男人一声冷笑,她已连人带被~被他抱进怀里。
身子撞上他的身子,碰到伤口,顿时痛了起来,她不敢再乱动,某八却似乎不打算放过她,伸手就去呵她的痒,手指尽往她的腰眼,腋下去,低沉邪恶的声音随着热气吹呵在她耳边,“丑八怪,还敢不敢?”
伤口不痒了,却换了另一种痒……她最怕这个,往日偶尔和秦歌吵架,也难说谁对谁错,但两个人都不肯搭理对方,她受不了他的冷硬,有时恨不得先认了错再说,但她偏偏是个嘴硬的主,好几次甚至跑去客房睡,怕二人睡一起,自己倒先软了心。
一天两天……最多三天,性~子沉稳的秦歌反忍不住先有所动作,每每在她睡得香沉的时候将她扒起来,抱回他的房间,呵她痒,问她知错没有,还敢不敢,直到她气喘吁吁的说她错了,再也不敢了。
于是,每每到最后都成了她错。秦歌却满意了,对她疯狂掠夺起来,虽然那时候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对她做那种事,但他在她身上的抚摸勾探,足够让她颤栗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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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微微恍惚着,某八的卑~鄙恶劣却很快将她拉回现实……她尖叫着去躲他灵活有力的指头,耳边净听到他的丝丝冷哼,大掌握着卷轴紧压在她脊背上,将她压向自己,另一手在她身上敏感的地方连连搔挠着,声音不慌不忙,“给爷认错,不然我整死你。”
她不肯,两人的身子紧贴在一起,他紧紧抱着她,手指此起彼落,她小心避开伤口,身子像鱼一样在他身上碾动躲避着,一来二去,她气喘得不行,他也微微粗哑了气息,她的目光无意识的散落在地面,地上委顿着那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撤落的卷轴……她蓦地一惊,为胯下清晰传来的火热……男人灼热坚挺的分身正硬硬地抵着她那里。
她不敢再玩火,一动也不敢动,而他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静止了下来,握在她垂散的发丝上,她心里慌乱,目光略有些仓惶的抬上,却旋即胶进他眼里,那双眸深沉黑蕈,微微燃着火苗,微醺的灯火光影里,她看到他眼里长发披散一肩,怔怔愣愣的自己。
他粗捻的指腹不知道什么时候抵到她的唇瓣上,在上面沿着唇弧一下一下刮划着,或长或短,有时,会拖磨到她的唇角,同时又或轻或重的按压着。
她浑身轻轻颤抖着,当他的手指情~色的推进她的口里,轻轻搅动着她的舌,另一只手握上她的柔软,在顶端轻弹捻动的时候,那强烈火热的刺激,让她一哆嗦,一下惊醒过来,身子本半伏在他身上,这时像被什么刺中一样,整个人在他肚腹坐起来。
她很清楚,他和她不同,在他心里,情和欲~是两码事。没想到的是,他现在似乎动了欲~望……
看到他的眉宇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她连忙抚住肩上的伤口,低低叫了声。
他似微微一震,眉峰轻轻一拧,随即将她抱到枕上,让她平躺好,将她的单衣微微拉开,检查起伤口来。
她本有意为之,没想到刚才一番纠~缠,伤口真的微微裂开了。
这人喂药侍候人不行,但包伤裹伤这些技术活却极利索漂亮,他很快帮她重新上了药,包扎了伤口。
做完这一切,他替她盖上被子,脸色有些难看,微微沉着声道,“睡罢。”
正文 160 吃醋的睿王(7)——丈夫的权义
这样最好……她心里微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很快睡意袭来,意识慢慢朦胧过去。
但很快又醒了过来……冷醒的。
这醒的似乎有点不是时候,唇上刺刺痒痒的,唇上的似乎是手……带着橘薄药香的味道。
他还没睡?她心里一颤,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抵抗力弱,还是这该死的围场突然降了温。
苦刚才睡死了没知觉倒好,现在……她本来面壁的,想了想,装作不经意的翻了个身,又装作不经意的将手臂放到眼睛上……唇上的手似乎微微一僵,很快拿走了……
她正高兴,哪知她动作似乎不够快,没有立刻睁眼醒来,而他的动作太快,不知怎的手又搁到了她脸上。
她心里低咒了句,必定是欲~望没有发泄,所以……
故藉着眼睛上的手臂挡着,她将眼睛微微打开了道小缝,只见那个人仍在看卷轴,一只手却大刺刺的横在她头上。
她该起来还是就这样撑到天亮,不起来让人多拿床~毡子过来,今晚肯定睡不了,但若起来,他的手……这样似乎很尴尬。
“丑八怪,你在抖什么?”
她正迟疑,男人的声音突然从头顶冷冷传来。
丑八怪——这人倒还叫顺了口了,她假装迷迷糊糊醒来,将手臂拿开,睁开眼来……唇上的手已经不在。
他两手拿着卷轴,冷冷淡淡地看着她。
“我冷。”她老实说。
他闻言,嘴边居然浮起笑。
她见惯了他幸灾乐祸,这时也见怪不怪,白了他一眼,道:“帮个忙,行不行?”
他微微仰起下巴,身子略略一侧,手一伸,傲慢了,“来吧。”
她微微奇怪,瞪着他的手,“来什么,是你去,你出去让外面的护卫到碧水那边拿床~褥子过来……你的大丫鬟管这些……”
某八一怔,眸色很快恢复到她睡前的难看程度,嘴角一绷,一言不发下了~床,走了出去。
**
帐外。
“爷。”
“八爷。”
睿王府和从禁军里调过来共十多名的护卫看到男人夜深出来,都微微一惊,忙躬身行礼,只听得睿王淡淡吩咐道:“分配两人到本王的大丫鬟碧水那里拿~床棉被过来……嗯,再多拿两个暖炉罢。”
众人领了命,睿王府两个护卫正准备离去,却见睿王拈起帐帘,却蓦地停了下来,“别去了,都回来罢,若一会翘妃娘娘问起,你们便说皇上下了命令,说夜里野~兽出没,任何人不可擅自离开守岗。”
这怎么回事?入夜的时候下了场雪,突然冷了不少,这八爷命他们拿褥子暖炉不是御寒用吗,怎么突然又不用了?
他们若这样对翘妃说,算不算假传圣旨,但这假传的事,却也并非甚军机之事,呃,毕竟,只是一床被褥,两只炉子……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大着胆子想问,却尚来不及问什么,睿王搁下一句,“今晚之事,若谁说出去,本王必不轻饶”已快步进了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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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没有?”
看某八进来,翘楚觉得胜利在望了,心里一喜,裹住被子坐了起来。
某八却微微挑眉,“今晚不行。”
翘楚一怔,疑虑道:“你堂堂睿王还要不来一~床被子?”
“父皇下了命令,这山野郊林,又是夜里,多野~兽出入觅食,谁都不能走开。”某八说着,轻轻哼着结语,“皇令如山,谁有那个工夫去给你一个小侧妃拿~床毡毯。”
翘楚想了想,从被子里钻出来,瞥了眼让自己拿来暖脚的某外袍。
某八冷冷盯了她一眼,眼神却很快一暗,眸光突然深了下去……翘楚也没多深究,将刚套上身的外袍拢了拢……这男人高大,她穿着他的衣服,空空荡荡的,衣摆都曳地了,但不穿又冷……
下了~床,走到帐口,她隔着帘子,低声道:“各位守帐的护卫大哥,烦劳替我派个人到八爷的大丫鬟那边去取~床~褥子过来好吗?我知皇上下了命令,让各位为难了,但只是过去一下,那碧水姑娘的帐子就在不远的地方……”
“回娘娘,奴才们告歉了,但实是……皇命难为……”
外面,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翘楚微微懊恼起来……这些护卫怕成这样,看来皇帝下的是重令,倒也不能难为了他们。
那位爷自是不肯跑这一趟的,这深更半夜的,她一个王妃走出去又不成体统……
她走得回去,某人已继续悠雅的在榻上看他的卷轴,听得声响,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翘。
“现在什么时辰?”她爬上榻,有丝英雄气短的悲壮。
“二更末。”
那就是才……十一点……翘楚只觉悲催,躺着冷的难受,她只好将被子裹紧,坐了起来,她一个病患,难道要坐等天亮吗?
瞟了眼旁边的某八,他盯着卷轴正看得认真,身上还是那件单薄得她看见也觉得寒冷难受的单衣,他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冷……
看她睁大眼睛盯着他,某八抬头回瞟,趾高气扬地用鼻子“嗯?”了一声。
翘楚突然想,如果现在她让他履行一下丈夫的责任,不知道行不行……也不是要做什么,就是如果他刚才也不介意抱着她看书,现在应该也不介意吧?
正文 161 篝火夜比试——夏王的狐氅
但该怎么开口……他们连那种事都做过了,现在却艰难在一个拥抱?
她想了又想,终于把心一横……连着被褥一起拽过去,以无以伦比的快速偎进他怀里。
“冷,被子一起盖吧。”
她颇仗义地说完,却听不到任何回应,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总算没有一脚将她揣开,他没有动静,两手仍握在卷轴上。
苦她心里微微咯噔,抬了抬头。
他的目光似乎正盯在她发顶上,嘴角微弯着,看到她窥探,将她的头重重按回怀里。
他伸手揽过她,于是,她的身子便有大半在他怀里,紧贴着她的胸~膛……二人紧紧依偎在一起。他放下卷轴,将被子拉高,严实地盖住二人,才复拿起卷轴。
故她淡淡想,他们也只到这一步了,很奇怪的关系,但这样就够了……也终于松了口气,大抵是卷轴里有甚好东西,让这位爷遂了心,好了心情。
而原来他也并不是死撑,他的身子温热的确实让她再次小感动。
脚冷的像块冰,她迟疑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悄悄伸进他双脚之间取暖。
他伸手狠狠捏了她鼻子一下,倒没有将她推开,腿脚反而微微夹住了她的双足。
她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将下颌重重搁在她的发顶上,也不留力,舒适地继续看阅卷轴。
她的身子和腿脚很快温暖起来,她突然意识到,之前的之所以不冷,也许便是一直挂在他怀里之故。
身~体是暖和了,他的气息和呼吸却似乎是一种逼迫,她半躺枕在他怀里,也不敢大动作,姿势僵硬着,睡意反慢慢消退不少。
她的身子微不可觉的颤着——因为,他的脚掌轻轻磨挲着她的,捂着她的。
她知道,对他来说,也许只是替她取暖,但她却有些畏惧这样的亲密,这种接触却比做那种事更让人晕眩,这种微薄的相濡以沫的感觉,这是爱恋中或者一直爱着的人才该做的。
她有些不适的在他怀里动了一动,引来他的肌肉微微一绷。
“再打扰到我我就扔你下去。”
某八的声音**的掷过来。
她懒洋洋的应了声,看到卷轴便在他胸~腹上的位置,她想将心思分散一下,说不定很快便能睡着,而且她对他手上的东西也生了极大的好奇,遂道:“你在看什么,我能看看吗?”
“多事。”
他略带些不耐地道……她却发现卷轴的位置低了一些,刚好及着她的视线。她凑过去一看,蓦地一惊,那卷轴上的密密麻麻的图框,文字标识……是车驾图!
她微微惊疑,压低声音,将声息吞吐在他的怀里,“皇上虽还没宣布,但这兵符……只怕已没有人不认定它是你睿王之物,这行刺救驾之事,还要做吗?”
“翘楚,你不懂……行刺与否,不是我能决定的,破釜沉舟,我大哥势必要一搏。”他低低笑了笑。
他虽笑着说,声音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他说的没错!但若是这样,那么回程的路上必有祸患,翘楚心里有丝难言的沉重……那种感觉让她很不安,那祸患现在似乎已经被早早预知,却总感觉有着什么奇诡会揉在里面,她突然想起那个来时经过的那个深谷,谷里苍树罗布,谷底深深的,黑黑的,暗暗阴阴……
她浑身一颤,某八在她脑袋瞧了一下,沉声道:“给我老实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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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应了声,他既没阻止她,她也仔细看起这车架图来——
“你记这个做什么?”他淡淡问。
“以备不时之需,到时,你保护你父皇,郎妃和沈小姐,我总需求个自保罢。”
“你倒瞧得起自己……你以为我大哥能带多少人手过来,而这些人手又主要是对付谁的……兵符的事既定,便不会再有假意刺杀父皇的事,更不会有暗卫出来,情势到时倒不会过于混乱……
他轻嗤,声音如同她一般压得极低,释放在她的耳廓,他温热的唇时而擦过她的耳珠,引起她一阵轻颤。
“丑八怪,我唯一顾虑的是……我大哥拿到的这假车驾图上,太子到底将谁的车驾改写成他自己的车架。”
她几乎弹跳而起,转看向他,微微失声道:“我竟然没想到这个……对,若太子将他的车驾改写成是……”
某八冷冷一笑,“改成是我的……那便相当有趣了。”
她仔细想了想,急忙道:“沈小姐呢,她应该知道,当时,是她将假图拿给贤王的,她该看过这假图,只要你跟她确认了,若确实如此,到时做好准备——”
“恰恰相反,”某八轻声打断了她,慵懒地将头靠伏到她并无伤恙的一侧肩上,淡淡道:“当时情况急,苓儿又一心扑在真图上,反而忽略了假图上这个关键,她既知是假图,看也没有看便将它交给暗卫,让暗卫送到我大哥手上。”
翘楚不知蹙了眉,“倒也怪不得她会忽略了,任何人只怕都不会在意那真图……你已经向她确认过了?”
“嗯。”
“这可便有些小麻烦了。但只要到时你作些准备,应该无妨……”
“不,翘楚,你还不明白,二哥可能藉着这次机会借大哥的手要了我的命,但借刀杀人只是其一,若大哥和我当初的用意一样,意在父皇呢?”
正文 162
“你的意思是,太子也可能将自己的车驾改成是皇上的,那末到时贤王袭击的便是皇上,太子早知这茬,届时定会佯装舍身保护皇上,兵符毕竟还没到你手上,言则可能还会易主?”
“不,”某八又是一笑,语气却慢慢收凝起来,“翘楚,从我奏请西征那一刻开始,很多东西便变得不确定起来。但是,莫要忘记金銮殿正大光明牌匾之后还是空的,若里面没有诏书,父皇出事,第一顺位继承者会是谁?如今的局势,若我是二哥,我会借这次大哥的手杀了父皇,这样说,你懂了吗?”
弑君!翘楚一个激灵,在男人怀里足足怔了半晌——
好半天,她低声说道:“但那是疼爱他的父亲……”
恳“也是他君临天下的绊脚石,”某八的语气再次揉进了丝慵懒,轻笑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他要杀的又不是你的父亲,再说,他也不一定这么做,或许会动这样的心思,但不一定会做。你不是说那是疼爱他的父亲么,若我是他……”
他突然顿住。
翘楚一怔,接口道:“若你是他,你会怎样?”
让某八没有出声,他的气息淡淡轻打在她的颈项上……他很平静,不急不躁,风清月冷。
从刚才到现在,他似乎猝然就变换了个性~子,政事上,他犀利的预警,他的想法,她全然看不透,似乎永远无法猜出他的心思。
她试探着说,“若你是他,你不会弑君。”
“若我是他,我不会罢?但是,翘楚,那个假设不成立,我不是他,他是他。”
男人又是一声笑,那笑里没有丝毫干戈血腥之意,却莫名的有丝空灵的颤栗、惊悚的感觉从她心底幽生而出。
是啊,谁都不是谁。
若将来上官惊鸿有机会,他……会弑君吗?
心里突然悄无声息生了这个想法,随即又被惊惧一窒,悄无声息隐去。
弑君,也是……弑父!
若是如此,这男人得有多可怕……
“回程的时候,你要怎么做?”半晌,她问道。
“现在,谁都不知道,二哥给大哥的假图到底将谁的车驾改成了他的,也许是我,也许是父皇,也许是其他人,”他淡淡说,“随遇而安罢。”
随遇而安,翘楚绝不相信这个人会随遇而安!但他既不愿多谈,她也不多问,她也淡淡道:“你自个一切小心。”
她说着,目光正落到他铁面上,他的眼睛深若池古,向来美丽,这时眼里微不可见的蜒着几丝细长血丝,也许此时夜太深人烟太静,她不觉伸手摸上他的铁面……手腕随即被一只大掌冷冽地紧拗住。
每人都有底线。
她想,在他的底线面前,有些地方他能容她,但除此,就再也不能逾越了。
“我告歉。”她笑着说,不同在车上的作弄,也不是示好或者什么,摘下他的面具,纯粹只是想让他能真正歇息一下。
他冷冷的“嗯”了声,微微挥开她的手,闭眼休息。
他似乎并不在意她看,没有将卷轴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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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安静仔细去看那密密麻麻的车驾图……暗暗吃惊,沈清苓无疑是绝顶聪明的,凭借瞬间记忆绘成的图,竟无一丝凌乱,这样强大的记忆能力,只怕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百十辆马车的位置,来回往返各不相同,各处禁军人数的布置……她收敛心神去记,一盏茶时间下来,才记住了少许。
帐外突然传来老铁的声音,“爷,奴才有事禀报。”
“进来。”
来自背后的回答迅捷而清醒,她一度以为他已经睡着,他们的心确实远没有距离那么近。
他将被~褥拉高盖到她身上,将她全身拢住,随即下了榻。动作利落。
她也自守本份,窝在被子里听老铁低禀。
“爷,有个人要见你。”
老铁的声音有几分掩抑。
她心里微一咯噔,这深更半夜的,到底是谁要见他?沈清苓?
正想着,他已搁了话,“翘楚,我出去一下,你睡罢。”
那话并非征询她意见,典型的少爷控,我说你听就是……她甚至来不及应一声,脚步声已决然远去,依旧干脆利落。她只来得及闻到一阵炭焦的味道……
一惊之下,掀开床~被一看,刚好来得及给那幅车驾图收~尸。
几秒钟前还是一卷纸轴,现在全都成了灰烬,落了一案一地的尘埃。
她知道那个人一定已经全部记熟,幸好,刚才她拼了人品,好歹记住了二十多辆主要人物的车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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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地。
这里是日间各猎区的入口,不同的只是从白天数千人的热闹,变成了此刻的黑寝幽静。
一抹黑色身影站在睿王猎区的入口处,素黑的头盖和披风在风里微微飒动着,似乎和夜里大片的黑色融成一~体。
衣衫动,身影却是沉着的,直到听见背后声响,才转身过来,轻声笑道:“来了?”
月光打在黑袍人脸上,上面掩有绢纱,但那声音,分明是一个女子。
“回去。”
来人淡淡道着,这样说。
黑衣女子微微一怔,刚才等着的时候,她不断在想,他看到她会愠怒,因为他们现在不宜见面。她喜欢那种感觉……也许是日间看到他一怒为红颜,她也心动了,当然,她知道,他的所作的都是假的。
但毕竟这些年来,他从没有因她这样过……当然,也是他们之间无须。他,上官惊鸿和她是同一类人,足够理智、伪善。而于他而言,她知道,她是特别的,他心里有她,她是他第一个女人。但这时,心里仍然难免一阵失望。
“你大婚以后,我们就没再见面了,以后见面也不易了……我只是想见见你,我知道,你是因为我,之前才出手帮了我家……不然,那回可是个大麻烦。”
她走近他,依偎进他怀里。
睿王旁边的老铁,自觉退进黑暗里。
睿王将她从怀中拉出来,轻声道:“晴语,你现在出来危险,回去。”
“惊鸿,就让我多待盏茶工夫。”
睿王“嗯”了一声,将老铁给他带来过的大氅从身上解下……老铁心细,夜里下了雪,四下霜寒慑人,老铁特地到碧水那里另取了外袍和大氅。当然,以他的身子,并不需要这些御寒,但却是这跟随他多年的忠仆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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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氅子,他脑里突然飞快闪过一丝什么,似乎忘记了一件什么事,他讥诮的勾了勾唇,将氅子披到被唤作晴语的女子身上……并非什么要紧的事罢,他从来不会忘记对他来说重要的人或事。
晴语心中一喜,踮脚吻上他的喉结,拉着他的手触向自己身~体。
“爷,那人有消息过来,情况甚急,你可能要到那边走一趟。”
老铁的脚步声和轻咳的声音打破了这已燃点起的情~欲。
睿王冷静地将她松开,肩上的沉重感很快也消失而去……男人将大氅取回,“这东西教人看到麻烦,你且先回去,你我他日再见。”
晴语颔首,微微眯眸看着男人携老铁迅速离开。
那个人到底是谁?他的一个重要的眼线吧,她记得,在睿王府那晚,她也听到老铁来报,说那人带来了翘楚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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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刻,太子猎区,昏黑的林地。
一番纠~缠,将怀中人稍稍拉开,太子低哑着笑道:“说吧,小妖精。”
“殿下真坏……”女人拢着半开的衣衫,微微娇嗔了一声,方压低声音道:“今儿个,第二场比赛的时候,睿王一直昏迷着……”
半晌,太子才微微冷笑出声,“竟是如此?猎物是怎么一回事?那五弟和九弟的一场架……只怕也是假的罢!”
“似乎是……翘妃的主意。”
正文 163
“那个女人吗,”太子若有所思,微微垂眸,唇边随即勾起抹诡狠,“翘楚,你果然是买一个残废作赢家,你会后悔的,终有一天……”
女子低嗔道:“听殿下的语气,似乎他日登典之后还想将那翘楚纳了不成?”
“孤立谁自有孤的主张,谁替孤做过事,孤也自会记得,懂了吗?”
女子听他初始语气强硬,似带了丝微讽,心中正惊,很快又听得他语锋一转,才稳了心思,又想自己帮过他,将来何患这后宫一席宠位?
拘太子看着女子的神色,淡淡道:“可知他因何昏迷?”
“宁王对夏王说,宁王在出行前夜,曾夜探殿下府邸,却误中机关,身中剧毒,睿王为救宁王,以致昏迷。”
太子眉锋猛地收蹙,“那晚的人是五弟?”
埤女子微微不解,“殿下,可是有甚不妥之处?殿下不是说曾有人夜窃车驾图吗?由此看来,就是宁王。”
太子一声冷笑,“五弟堂堂一个亲王,不可能以身犯险,一旦被逮,不啻自毁前程!他这样说只是让这因果看起来更直接,让人更深信不疑罢了。按你所说,那晚窃图的很可能是五弟的人,是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他才让老八出手相救,否则,这种事谁愿意多让一个人知道!若果是这样,那末确实是五弟欠了老八的情,以五弟的性~子,会如此做倒也不出奇,但是——”
太子蓦地一顿,女子心中疑惑,惊怔道:“殿下的意思是……”
太子没有答话。棋子,有时不需要知道太多事情,当初,柳子湖畔的事让他肯定,睿王必埋了眼线在太子府,难道宁王也在太子府埋下眼线?这次偷车驾图的不是老八,而是老五?
但如果是宁王说谎,那么,老五和老八之间必定有大问题!
现在,兵符已是老八囊中之物,只差父皇宣布,如果更得老五拥护,则他这个弟弟便终于有了几乎能与他匹配的能力,已成大患!
狩猎的事已经过了,他再懊悔也无用,他是时候要好好计划一下回程的事……大哥还在做那个重返朝堂的愚蠢春秋大梦,必定会在回程的时候下手杀他,。
若能利用好这次之机,将该除的人除了,回到朝歌的时候,一切已可无忧。
女子半晌不见他回话,心里正忐忑,突听得太子低声沉声嘱咐道:“设法查清睿王和宁王之间的关系。”
她正应着,又见太子突然侧身,向着后方数株茂密而过的冬树冷笑道:“谁在那里,出来!”
女子一惊,幸好太子身形高大,她又身在暗处,想来不曾被人看见。
冬树后,女子轻轻踢开不小心踩到的断枝。刚才那一下轻响,这下麻烦了。
她咬了咬牙,她心念一动,还是觉得最好出去。逃跑,她怎敌得上官惊灏的脚程……这种时候,倒不如出去更好。
她还在迟疑思虑,嘴巴突然教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自背后覆住。
低沉的声音随之在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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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苓,别怕,我带你离开。”
“惊鸿……”
她将声音压至最低,心情却终于一下安定下来……有些人,你知道,他值得你信任,只要他在,你便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必怕。
但是,还差一点,她便能看见这个她以前根本不曾想到的上官惊灏的眼线是谁了。
这个女人,必定是他们认识的人!
她低声道,惊鸿,你先放开我。
捂在她嘴上的手松开,她知道,这个男人一定不会舍得让她冒险,趁机道:“殿下,是我,方镜。”
“沈清苓——”
她听到睿王微微冷笑的声音,心里也微微一颤,怕他生气,赶紧奔了出去。
可惜,这晃眼之间,那个女子已经离开。
太子微微眯眸盯着她,“你怎么过了来?”
她是女人,她知道,这时最好的方法……她轻轻哼了一声,“哪个女人是谁?”
那微嗔的语气,太子眉宇轻拧,好一会,终于慢慢放开,轻笑道:“怎么,阿镜,不,清苓,你嫉妒了?”
沈清苓侧过身,淡淡道:“放着那第一美人翘眉公主我不嫉妒,我倒须得着嫉妒些尘媚野花?”
“孤怎听得你这语气里酸味儿甚浓啊?”
只听得太子笑着,背脊气息一热,却是太子突然将伸臂将她抱进怀里。
她一惊,若那人还在……但他应该理解她的,又想起日间他为翘楚做的,心里甚恼,她也不挣脱,任太子搂着,颈项微痒,男人占有地在她脖上吮吸起来,她浑身一颤,有些心慌,却又不敢过猛挣扎,又存了丝气激那人的心理,半推半就道:“惊灏,别这样,你承诺过我,待你登基之日,我才将自己交你。”
太子生了情~欲,微微喘息着低笑道:“孤还承诺过你,让你当这一国之后,封你生的儿子为太子……”
“倒是你沈家小姐狠心,从不遂我……”
沈清苓低低的“啊”的一声叫出来,却是太子将手探进她的衣服里。
她这次大惊,佯装愤怒地转身推开他,“什么承诺,倒是你深夜半更的出来,和哪家姑娘在厮混!”
太子倒也不强她,反温柔地复将她抱进怀里,呼息、热气轻轻吹呵在她耳边,“清,那个女人你也是认识的……”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笑吟吟地道:“孤不告诉你……倒有多少回能看到你这许模样的?”
沈清苓一急,又听得他低哑着声音道:“你这女人最是狠心,孤却事事顺着你,你知道,孤对你怎么样,要了你的身子,尝了你的滋味便舍弃你了吗,你我的婚约是父皇母妃子所定,你更知道孤爱你,这回,你从了孤,孤便告诉你。”
这些话……沈清苓又惊又急,眼梢看向林木深处,突然一声遽响响起,她正惊,只听得太子道:“莫怕,只是些冬鸟。”
沈清苓微怔,侧身看去,只见前方一群黑压压雀鸟哑叫着冲出树梢,飞上云月。
她却来不及多想,已被男人扳过身子,太子微微沉声道:“倒是些野鸟更能得你青睐,怎么不回答孤?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敢如此对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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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并不爱太子,心里只惦着那个人和上官惊鸿,她咬唇,心里半惊倒也掺了半分喜悦,这个高高在上的帝太子和他的弟弟一样爱着她。
当然,她不知道,太子在说那句“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敢如此对孤”的时候,微微一顿,他虽甚爱沈清苓,那一下突然想起那个颇有几分神秘的翘楚。
大理寺官员营帐,每人独立一帐。
从林地里归来,沈清苓刚迈进自己的营帐便感觉到不妥,帐内黑暗,她虽看不真切,但却隐约感觉到整个帐子弥漫,充斥着一股强烈的危险气息。
有人进了来!但账外数名护卫严整,又另有上官惊鸿派给她的暗卫暗中照看着,谁有着本事能瞒过所有耳目,进入她的帐子?
她正想着是自己多心,黑暗里,却见有什么从榻上起来,一个人冷冷和她擦身而过……
她心里一震,没有细想便从身侧抱住了对方。
“惊鸿,你怕我有事,刚才让铁叔守在那边,又在这里等我回来,对不对?”
“全天下人有事,你沈清苓也不会有事。”男人低沉的声音挟着凉薄的冷笑。
沈清苓一惊,紧紧攥住他的手臂,她知道,他必定舍不得粗莽待她。
“惊鸿,今晚别走……”
翘楚帐子。
刚下~床步到帘口的地方,从微撩起的厚重的帘帐缝隙里可以看到外面还是一片漆黑,还有帘外丈护卫的厚重的盔甲,玄黑的靴子。
他还没有回来。
在这后半夜里,肩上的伤又有些疼痛起来,而夜也越发寒冷,霜霜的,麻痹着身子,手足。
她凝了眼案上的灰烬和昏暗的灯火,慢慢凑首过去,将灯火吹熄。
仿佛听到那遥远的歌声。
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谁都厌黑,灯照归人,但她知道他不会回来了,所以,这次她不必留灯,以后也一样。
她安静地将身上冰冷了的白色外袍脱了下来,叠好放到榻沿,抱着冰冷的身躯进了同样冰冷的被子里……
这寒冷的一宿,倒是怕明天会犯病,刚才隐约看到老铁给他带了大氅,也许,刚才该将那大氅夺下的。
也罢,那氅子与她何干,又不是她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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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阅读。谢谢筒子们的花钻笔荷包等厚礼,谢谢一些亲对歌的建议还有所有筒子为歌冲月票做出的各种努力尽力。亲们,明天见。歌的速度不快,但一般会先编好标题,之前的标题贴错了,接下来的章节是篝火夜的比试,夏王的狐氅。
正文 164 篝火夜比试——夏王的狐裘(1)
夜,方镜营帐。
“我没有理由留在这里,方主簿。”
拘“这么急回去,是为了翘楚吧?”沈清苓垂首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复抬头看向那抹已走到帘口处的冷峻身影冷冷笑道。
“随便你怎么想。”男人的声音蕴着浓浓的讥诮,“你心里可以有人,我便不可以吗,何况除了那个人,我二哥不也是你裙下之臣吗?”
心里,他心里有翘楚……沈清苓仿佛一下被人捏紧心腔,无法呼吸,却随即想,那岂不是他的气言,思来想去,咬牙道:“且先不说那人,你二哥那里,若不是为你,我能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我知道你气恼今晚之事,气我刚才不跟你一起离开,但我也只是为了查出他的新眼线!”
埤睿王将手中欲~要投出引开帐外护卫注意的几枚碎石扣回手中,微微一笑,负手顿住脚步,“哦,敢问方主簿查到什么?”
沈清苓知他有意为难。今晚上太子过来她的营帐,二人才倾谈一阵,她却听得他两次问帐外护卫时辰,便留了心眼……毕竟,他若回去翘眉的大帐,根本不必顾及时间,后来他走的时候,她便悄悄跟了过去,果然让她发现了新情况。
然而太子和那眼线二人说话声极小,她无法听到真切内容,她便派人找到老铁,将睿王带过来。一为他耳目灵敏,好窃听那二人的话,二来她度他今晚大有可能宿在翘楚帐内,也想借此将他带出来。否则,老铁也是耳目灵敏之人,倒非要他不可。
此时,她也微微怒了,自嘲一笑,道:“是,我只听到和你与宁爷儿有关,你即管看我笑话吧,能不能做到是一事,我沈清苓肯为你去做又是一事。你走吧!”
她低声说着,摸索着走回榻边坐下,一抚脸颊,已满沾冰凉湿~润,心里气苦,不由得低低啜泣起来,却随即被人搂进怀中,那紧窒的拥抱,她心里慢慢快活起来,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她伤心。
只听得他咬牙道:“沈清苓,你便肆无忌惮罢,若当初一次次替我将小弓和珍珠捡回的不是你,若母妃死后一晚一晚陪着我的不是你,今日你看我还会不会让你如此伤我?你与我二哥今晚如此,我岂会轻易饶了你!”
她浑身一震,心里突然恐惧起来,他说的那些事那些场景,那个人不是……她狠狠一咬舌尖,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早已尘封起来的旧事,却又听得他道:“你心里那个男人,我知他在这极远之地,若他也是这皇家一员,你会怎样?会助他对付我吧?”
“我不会!若没有他,我一定会和你一起!”
“不,你会!”他冷静地笑着做总结,“所以,沈清苓,你务必要小心,总有一天我杀了他。”
“你不会杀他的,不会。”她苦笑,却又忍不住心涩流泪,将他的衣衫都打湿……
耳边,他微微沉声道:“不能再留在上官惊灏身边了!今晚之事,除非你愿意,否则,你还想再经历一次吗?你多次拒绝他,他对你的耐性已快要磨尽,总有一天,你会吃大亏,我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回去之后,我便制造方镜的死讯,设法从翘眉那里向她母亲拿下绝颜丹,你便可以堂堂正正生活在我身边,当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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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苓闻言微微颤抖,一瞬间竟说不出喜悲,做他的女人,生活在他的身边,她其实一直有想过,可是,她终究要离开他……
若真当了他的女人,她怕她会舍不得再离开他……毕竟,她虽最爱那个人,但和那个人一起只有几年时间,和他一起,却已经十多年了,若真成为他的女人,她怎舍得走?她两个都想要。
“容我猜猜,你不愿意吧。”睿王自嘲一笑。
沈清苓心里一冷,一字一字缓缓道:“你刚才在试探我?”
“我是在试探你,但这也是我的心里话,容我再猜猜沈小姐的心思吧,你一直留在我二哥身边,最大的原因是要避开我,因为我不得不把你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我不可能多找你,若你离了太子府,天下虽大,你根本没有可以避开我的地方!”
“抚心自问,这多年来,你虽说在上官惊灏那里做眼线,但哪一次是我非要从你手里拿情报不可?我说过多少次,小情报于我无妨,大情报我自有我的方法拿到,若我拿不到,我不要也行,和你相抵,我选你。”
沈清苓一颤,原来他一直知道她的心思,今天他终于指了出来。
在所有人面前,似乎是她在帮他。其实,他根本无需她帮,即便是柳子湖畔的刺杀。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做了一件事,他并没在太子府内设什么隐密眼线,却收买了太子府的前后门房;另外,太子府四个方向,每道围墙外的店铺里,都有一家他的店铺,藉以日夜监视太子出入动静,这样无论太子是明出还是暗入,他都有办法知道,太子的行踪未必就是密秘。
这个办法曲折隐晦,却较之在太子府里隐埋眼线窃听秘密稳妥十分。
也许,这许久以来,她唯一帮了他的是窃取了车驾图,但他本来就严厉禁止她去做这事,结果,他为救她,几乎祸及兵符之争。
这样的她,和郎霖铃有什么分别?在他手下的人甚至宁王他们看来,她们似乎都是助他成就大事的女人,但实际上,她们什么都不是。而郎妃和他之间最起码是等价交换,她只有更不堪。
这么多年来,也许真正帮过他的只有两个女人。
蟁楼里的少年翘楚。当然,她不会告诉他这个她从太子那里知道的秘密。
还有那个小名叫晴语的女人。
那时,他还只是个没有势力的少年,他父皇随时会杀了他,而老铁,他最忠实的仆人,快死了,只有晴语才能帮上忙。
他相求于晴语,付出了绝大代价。但这许多年来,他却仍没忘记那份情义,虽早已将恩情还给晴语,最近仍出手救了晴语整个家族。
所以,在他身边那些女人都是爱他的,但他却只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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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他不愿杀翘楚,两次要杀那个女子,他有多痛苦,虽然也许和情爱无关,但那关系着他母妃的故人之思,关系着翘楚在地牢里对他的相救之情。
可是,为了她,他最终还是出了手。
狩猎前夜,她希望和他温存片刻再离开,他却没有碰她,那晚,他冷漠地盯着她,说,沈清苓,谢谢你的施舍。
直到在猎区里看到他醒来,她忍不住吻住他。那一刻,她知道,自己输了。
而现在,她苦苦挣扎,只怕自己真的就答应了他。因为她害怕,怕她和他之间,她终究会将他推得越来越远。她有种感觉,他待翘楚和其他人不同,在她距离他越远的时候,她怕翘楚和他越近。
她反反复复想着,焦虑着,在他怀里哭着,直到颈上传来灼热的掠夺和疼痛,她才怔怔回过神来,他低沉、也充满着掠夺的声音在她脖颈上传来,“刚才,我二哥是怎么待的你,这里还是那里?”
男人的唇给她肌肤带来的火热,那让人颤栗的感觉让她低低呻~吟出声,不觉攥紧了他的衣衫。换在往日,她还能推开他,此时,她竟丧失了所有力量,任他在她身上任意而为……
在她快要融化在他的吻他的抚弄里的时候,他却抽身而出……当她一惊站起来的时候,独留他淡淡的声音在耳边。
“按往年惯例,明天父皇必率我等出去狩猎,晚上会有庆祝收获的篝火大会,一晚时间,你好好想清楚,篝火大会结束后,我在睿王猎区等你。告诉我你的决定,留在我二哥身边,做我的女人,或者离开这里。若你当真如此爱那个人,我送你回去,我的事你以后也不必再操心。”
她想追,却终究怔怔跌跪在地上……
他不断改变着,变得强大,变得冷酷。但他始终对她很好,但似乎,从飞天寺那晚开始,他又变了。变得也不再对她宽容,他在后退着,却逼迫她向他一步一步走近。
她只能选择成为他的或者离开,她该怎么办?
他走了,是回翘楚那里去吗?
她跪在地上,只觉一帐里都是寒冷……
林地。
身披黑氅的男子眯眸盯着远方的丛林,久久沉默不语。
“爷,”
他身边丑陋的男人低声问道。
“我在揣摩二哥的心思……”男子淡淡一笑,随即收住笑意,道:“铁叔,通知咱们带来的人过来,我有事交待。”
老铁听他语气虽淡,却知道关系到回程布防,事关重大,半点马虎不得,遂谨慎应了,才走得几步,却被他喊住,“女眷的衣物由碧水负责管缮,通知碧水,让碧水唤她两个婢女到那边照顾,取~床厚被,多带几个炉子过去。我的衣物由景平收着,让景平找一找,看看我那里还有没有厚氅,给她送一件过去。”
老铁一怔,返身过来,只见睿王一手拈着身上的大氅,似若有所思,他嘴上说“她”,没有指明是谁,但他明白他说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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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声应着,禀道:“出门的时候,爷让精简行李,爷的身子一向又好,氅子……倒是只带了爷身上这件过来。”
“嗯,那就罢了吧。”
“爷,清苓姑娘和翘主子……”
“铁叔,她们两个怎能相提并论!”睿王语气微微一沉,说,“去吧。翘楚的事不重要,稍交待一下便好,尽快通知暗卫过来,另外,让景清到睿王猎区东南方的冬树林里去一趟,沿着我日间在那里做的标记找去,可以找到另外几只雪银。”
“这雪银洞|茓不好找,”老铁一个激灵,“爷是想猎几只雪银给清苓姑娘做氅子?只是,爷若不回去,这翘主子的事还是得仔细交待一下才好,她正伤病着……”
“不必。”
郎霖铃营帐。
郎霖铃淡淡问道:“他当真如此说?”
榻下,碧水点了点头,又道:“郎主子,那奴婢先告退了,还得给翘主子张罗去。”
她说着眼梢快速一掠郎霖铃,却见郎妃神色如常。
郎霖铃暗里笑了笑,要揣摩我的心思,你碧水道行还浅了点,我虽让你留意着,有甚古怪之事便向我汇报,但你此时与我说爷命人给翘妃加被添的事,暗寓爷并未下令给我同样的配置,倒显得更爱怜了翘妃去,你岂非想看我和翘妃的好戏?翘妃日间的哀怨你还不懂吗?好罢,这次我便成全你,也好让你看看我在爷心中到底如何。
她闭了闭眼,也许……她自己也想证实一下。
碧水正待离开,只听得郎霖铃突然轻声吩咐道:“不必通知她的婢女,被~褥和暖炉也不必拿过去。”
翌日夜晚,翘楚营帐外。
“这篝火大会热闹,可惜咱们要守着这位病恹恹的翘妃不能过去!”
“别说了,万一让睿王知道,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
“刚不是听几个经过哥们说,睿王和郎妃正侍在皇上跟前,顽些管弦之乐,听说睿王和那方主簿的笛子都是一绝,此刻人人都起哄着让二人合奏一曲,倒不知是何等热闹呢。”最先说话的人压低声音道:“我倒觉得,睿王对翘妃也并非如传言的宠爱。若真爱她,又会放她一个伤病之人在这里?也不差几个丫鬟过来看顾看顾!这位主子可能还在里面昏着呢,刚才那咳嗽之声听得我的心也打了个颤儿,这睿王倒心硬……”
翘楚是被外面喧闹的声音吵醒的,身上冰冷,头痛欲~烈,全身如针扎一般疼痛,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喉间微痒,帐外某护卫的话,让她打消了咳嗽出来的念头,只好拼人品忍了。
篝火夜?听他们的话,似乎她竟然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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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说是这位翘妃被卑薄,听说本也就是个庶出的,哪及得那元妃娘娘……”
外面的声音又传来,她好歹也是位主子,这话怎么越说越难听,她顾不上去难受难过,正想用咳嗽以外的方法暗示一下他们她已经醒了,却突听得一声冷笑道:“主子的闲话也是你们能说的吗?若让本王再听到一遍,我不管你们是谁的人,睿王的还是夏海冰的,我一样要了他的命!”
这声音似陌生似熟悉……本王?是哪位爷?翘楚抚着头想着,又听得一道稚嫩的声音问道:“九哥,你这么生气做什么?你不是带小九来看八嫂吗?”
“哼,这些奴才在说你八嫂的坏话。”
童音愤怒了,“我放狐狸咬死你们,元宝,咬他们。”
随着这一大一小的声音,众护卫惊乱低叫的声音,翘楚微微失笑,似乎来了客人,是夏王和小九儿吧?
她正想出声让护卫请他们进来,又想起自己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又怎可见客呢?
她勉力站起,走到榻末,将外袍拿起来,正想穿上,突觉喉疼难受,怕是着了凉,想到案头倒口水喝再换衣衫见客。不想才走了两步,却体~力不支摔倒在地上。她手撑在地上借力站起,突听得一声轻响,却是帘帐突然被谁撩开了。
正文 165 篝火夜比试——夏王的狐裘(2)
帘口,粉雕玉砌的小九儿正骨碌碌的大睁着眼睛看着她。
耳边正听得几个护卫惶恐说着“两位爷儿,这……八爷交待过,翘妃娘娘需静休,暂不见客,若让八爷知道,小的不可交差,请两位爷出来”,又听得夏王笑吟吟道:“这冲进去的是那位小爷,可不是本王……喏,本王这不是进去将他捉出来么,还是说你们敢亲自进去捉?哦,那进去吧,若一个不小心弄着那个泼皮小祖宗哪里,父皇怪罪,倒莫说本王没提醒你们。”
随着那道清爽蕴笑的声音,那掀按在帘帐上的洁白的大手上,很快,她的目光和弯腰走进的男人相接。
她有些苦笑,似乎她总是最狼狈的时候见到这个男人,选妃赛美人伤重的时候,金銮殿外失魂落魄的时候。
拘相比她的狼狈,这个张扬而直率的男人,仍是一身美丽光洁,鲜衣怒马的华贵。
虽谈不上熟悉,但他给她的感觉却似乎永远都是这般一丝不乱:头戴碧玉冠,脚蹬金丝靴,一身雪白袍,一件纯黑大氅,永远的鲜衣怒马。
背后跟着两个丫鬟,各自手捧一叠半人高的礼盒。
埤这深山野林的,也亏的这位爷找来这些礼品,并饰以精美的匣子。
听说,他的母亲是江南首富的女儿。原来有种矜贵叫做与生俱来。
外面的护卫不敢进来,小九儿皱眉看了她半晌,半个小身板仍探在帘外,低声吼道,“谁敢进来,谁动本小爷一根寒毛……让父皇砍了你们。”
外面,瞬倾鸦雀无声。须臾,才有人试探着颤声道:“翘妃娘娘,两位爷到访,娘娘可已起来?”
本来,叔嫂之间,厢闺之间,见面须得避讳,但此时,一来情况特殊,二来,一大一小两位爷并着两个丫鬟,倒不至于太过唐突了去。
似乎,这两位爷都是强闯的。却一个闯得理直气壮,一个捉得脸不红耳不赤。
此情此景,头、身虽痛,她却有些想笑,先出声打发了护卫,“我已起来,正迎接贵客,你们不必大惊小怪。”
突然,“唆”的一声,一团雪白的物~体冲了进来,骨碌着一宝石般的眼睛瞅着她……是雪银?这个个子不大的牲~畜此时看去精神奕奕,似乎得到小九的善待,她本一直惦记着这小东西,当时将它送给小九儿,是怕狩猎赛之后在场有人会将它猎杀。本来,狐狸皮毛便是氅子的材料,而雪银……她听那人说过,是最珍贵的动物皮毛之一。它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她怎能让它身陷入囹圄,必定想法劝服小九儿将它送返家林。
夏王还一动不动站在门口,蹙眉看着她,眸中闪过震惊,微微愤怒之色。
倒是小九儿给力,已蹦了进来,冲她喊了一声“八嫂嫂”,眉头一皱,便伸出小手来拽她,想将她拽起来,无奈他人小力弱,并不凑效,倒是自个摔了个狗啃泥。
他啪拉一声从地上站起来,小嘴一歪,又瞅了瞅她,皱皱鼻子,她原以为的嚎啕大哭倒是没有上演。小九擦了擦眼睛,又伸手来拽她,她不觉失笑,也借此调开和夏王微微相纠的视线,微一用力,想站起来,却一阵头昏目眩。
小九这时却想起了什么,握着她的手回头冲夏王大声喊,“九哥,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小九扶不起八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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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王一怔,随即一个箭步已过了来,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八嫂,惊骢逾礼了。”
翘楚本以为夏王会让那两名婢女放下礼品来搀扶,没想到他自己动手了,在他伸手将她稳稳当当抱起那一刹,她似乎看到他眼梢微微掠过两个婢女……她一怔,他其实是有想到的吧。
他的怀抱和那人一样宽阔有力,也一样温暖,她僵冻了许多的身子碰到他的温度,本能地向他靠近了一点。
她这是做什么!她暗骂自己一声,刚要挪开,夏王却敏锐地感觉到了,略略收紧了手臂。
几个步路,他却走得甚慢……重被放回榻上,她道了声谢,却见夏王似乎盯着她身上某个地方,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是自己赤~祼的双足。
“翘楚”双足不大,趾甲盖儿浑圆微微泛着玫粉光泽,足踝纤秀,一双足雪白美丽,她脸上一红,轻咳一声,低道“真冷”,便拉过被子将下身覆住。
夏王一窘,他本无意窥探,目光却该死的不小心落到她的足掌上,想起刚才抱她在怀的感觉,心头竟如鹿撞般蓦地一跳。
他虽仍未娶妻,却早便有过不少女人,这时竟像个初识人事的毛头少年一般,而且这个人还是他的嫂嫂,也幸好翘楚没说什么。
翘楚看夏王俊脸微红,盯着她看,她只有比他更尴尬,目光一够刚才仍放在榻角的外袍,轻声道:“九爷,可否劳烦你带来的姑娘替翘楚拿一拿东西?”
夏王也是明敏之人,一循她眸光,立即明白,看向两个丫鬟,令道:“还不快替翘妃娘娘拿东西去。”
两名丫鬟也甚是伶俐,忙将手中礼品放到案上,其中一人已快步走到榻末,拿了外袍过来。
小九儿和狐狸元宝正愣愣看着夏王和翘楚,这时,小九却被他哥哥粗鲁地扳过身子,元宝也“吱”的一声学着两人扭转身子。
小九不甚乐意,嘴里嚷着,“为什么不能瞧八嫂,九哥,我告诉你,八嫂的模样很好看,我要和八嫂玩儿。”
“闭嘴,再吵揍你。”夏王恶狠狠威胁道。
小九哼了哼,却乖乖噤声。
翘楚在两名丫鬟的张罗下,套上了外袍,二人又替她将一头乌丝盘卷起来,梳了简单的宫髻,拿过案上梳妆匣里的珠花簪子给她别到发上。
她趁着这空隙,看着前方三个,哦,不,两人一兽整齐一致的背对着她,想起小九儿刚才被他哥哥强拗着背过身去,心里微微好笑,却又生了丝温暖和感激……这个不打不相识的男人虽骄傲霸道,但却是尊重她的。
心里此时竟是九冷一温。她正想着,又听得夏王突然道:“那啥,过来……”
其中一个丫鬟对她福了福,赶忙掖着裙摆,小跑过去,“爷,玲儿在。”
翘楚一笑……他还是记不住他家里下人的名字,倒也毋怪他,那家大业大的。
突然她微微怔住,只见夏王将身上大氅脱下,递到那丫鬟手里,轻声道:“去,给翘妃娘娘披上。”
()。
但那件带着男子体温的氅子罩落到身上的时候,翘楚鼻子突然一酸,却听得前面高大挺拔的背影道:“这……氅子自是比不上八哥府上的东西的,也没有上回送你的那件狐氅好,但还是不错的,这外面变了天,越发寒冷起来,八嫂,你就将就着先用着吧。”
翘楚竟微微哽咽,半晌,方颤声道:“谢谢九爷,有心了,九爷的东西自是最好的。”
夏王似乎大是高兴,“八嫂若喜欢,这件氅子也送给你。”
翘楚一怔,竟鬼差神推脱口道:“谢九爷美意,天冷,九爷还是将这氅子留在身边吧,之前的狐裘翘楚有带过来,只是收在丫头那边罢。”
她确实是将那千年狐裘带了过来,却是有一回,她无意中听到一个丫鬟艳羡碧水的氅子,碧水甚是自得,说她的氅子是爷赏的,虽比不上夏王那件有名的千年狐裘,却绝对是好货色。
她虽感激夏王心意,却隐隐有种感觉,留着那件狐裘会带来麻烦,遂想趁此次之行,将狐裘还给夏王。
但如今情景,她担心夏王自身只带了一件氅子过来,万一因她而受寒了便麻烦,遂拿那狐裘来推脱。
哪知,夏王却猛地转过身来,紧盯着她,问道:“你果真将那狐氅也带了过来?一直随身带着?”
正文 166 篝火夜比试——夏王的狐裘(3)
听夏王如此说,翘楚有丝后悔。
本来刚才的话是想让他打消再次赠衣的念头,一为他,二也为避嫌,现在他却似乎全然不是这个想法,倒似为她能时常带着他的礼物而喜悦。这样,她还怎么将狐裘还他,他必定会不高兴吧。
心意最不可废,罢,那件狐裘她还是留着,日后小心不被人看到便是。
夏王却犹自紧盯着她,似乎在她回答。
拘她只好点了点头。
也就是这简单的动作,她看到他眼中捻过细碎绵长的笑意,明璀耀人。
她一时怔住,又听得他低声道:“你所赠的礼物惊骢也一直带着。”
埤半空中,男人修长的手指间,拈着一个漆金箔红蓝底花绣荷包。
荷包,他似乎是从腰间环佩上摘下来的……
北地刺绣技术落后,这种描样精致的荷包还是由东陵传到北地去的,很多女子爱用。
人有贵~贱分,这小玩意却不分宫廷民间,宫用民也用,哪怕价格上大有差异。但实际上,民坊的技术丝毫不比宫坊逊色,只是为显宫廷尊贵,民坊被迫在荷包内底和面上底部连接的地方做了些区别。翻开荷包内底,会发现那里印有细小的“民制”字样,此外,面上底部缝线处会用数根和荷包底色不同颜色的线,这样便给一件手工艺品带来瑕疵。
然而,这第二个细微的地方,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不论是宫里还是贵族家的小姐拿到的绣包本就出自宫坊制造,谁也不会翻开来查看,更别说那些并不用荷包的哥爷们,他们用的是相对来说样式简单、体积更大的锦囊。
她所以会知道这些,是因着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又因着本身专业探究~性的使然……猜测这官制和民作的必定有区别,特意去查了资料。像翘眉那样的身份,随意能拿到宫制的,汨罗和她却只能在民坊买……
循着那荷包底角的绣线,她一眼便能看出那是她的东西,因为宫里或者官家的小姐都不会用这民坊的东西。她过来的时候随身带了几个。她喜欢蓝色,带的清一色的都是蓝绣包。
她突然想起,选妃赛那天,她第一次送小枣给夏王……当然,那时心存作弄。后来,夏王送她回睿王府的时候,她再次送了一包小枣给他。第二次却是真心诚意,由衷感激。
夏王现在带着的荷包应该是第二次那个。
选妃赛那天,上官惊鸿也在,曾扮成老铁在那间房子里换檀香,枣子和荷包的事,他是知道的……难怪初来围场那晚,他似乎盯着夏王腰间看了一眼。
当然,他不爱她,绝不会愤怒嫉妒,但也希望他别误会了什么才好。
毕竟这对夏王不好。
没有想到夏王会将这东西一直带着,她不禁笑道:“你一直带着我倒不安,只是份拿不出手的礼物,辱~没了你的身份。”
夏王闻言,微微沉声道:“我不喜欢你这样说,我会带着它,是因为从来没有人送过我这样的礼物的。”
他说着冷笑道:“下面那些人,每个人都想从我身上得到东西,脑子里想着的不碍是我这个皇帝的儿子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利用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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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翘楚失宜了,九爷坦荡莫怪。”
她微微一惊,站起微微一福才坐回榻上。他毫不隐讳的一席话,让她对他的好感又深了几分,心想,这个男子果是磊落率直的。
夏王却话锋一转,道:“那你……一直带着那件狐裘是……”
“我从没收过礼物,那是我第一次收到的礼物。”
话语掷落微声。
她看到夏王眉宇一拧,似乎突然怔住,便连身旁替她梳妆的两个丫鬟也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想到她这样的身份却从来没收过什么东西。
翘楚微微苦笑,既然不打算将狐裘还给他,原来的话便不好对他说了。这个回答不是什么示好,确实是实话,没将狐裘带过来之前,她一直好好收藏着。
小九刚才被他哥哥扳过身子非礼勿视,后来他哥哥不守规矩,自己先转了身过去和翘楚说话,他自是不肯吃亏,返身定睛看着翘楚,听二人说话。
听到这里,他一下子跑到翘楚身边,将头趴到她膝上,仰头看着她,认真地道:“八嫂莫要难过,九哥家里有很多东西,你若喜欢去拿就是。小九以后长大了也会有自己的府邸,里面的东西也都给你,那样,你便有很多礼物了。”
翘楚一愣,“扑哧”一声笑了,她喜欢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和她亲近,但总归是她的福气。
她有些吃力的将他抱到自己膝上,温柔地亲亲他的小脑门。
小九愣了愣,随即兴奋得又叫又笑,搂着她的脖子咭咭笑了出来,头往她怀里使劲蹭。
“小九,你皮痒了是不是!你八嫂还病着呢,给我立刻下来,不准碰她!”
他正顽得欢,却见他哥哥狠狠看着他,一张俊脸都是严厉的煞气,不客气地瞪回去,“九哥,你嫉妒我。”
翘楚看夏王似乎确实生了气,有些奇怪,以为是小九的话惹了这位爷,忙道:“小九莫乱说,你九哥府上的东西,是你九哥和你未来九嫂的,八嫂不能拿,八嫂倒是可以等你长大,等收你的礼物。”
小九怔了怔,居然郑重地点了点头,翘楚一笑,抚了抚他的额头,却冷不妨听到夏王低沉着声音道:“翘楚,但凡是我的东西,你若喜欢,我都可以送给你。”
她蓦然一怔,一抬头,却见夏王紧紧盯着她,眸里竟是一片赤热,大手不觉紧紧掐着那个小绣包。
她心头莫名一跳,旁边两个丫鬟似乎也被主子眼角眉梢处那份强~烈的气势震慑住,一时竟双双停了手。
“呵呵,这回倒是交上好运了,正好轮到我们换更交值,可以过去去看篝火大会,听说睿王正准备和方主簿合奏一曲呢。”
“咦,虽说人人起哄,但这兵符的事,加之方主簿又是太子殿下的人,刚才那边几个调更的兄弟还说,这合奏怕是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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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什么!刚传来最新消息,说是皇上开了口,你想,这万岁爷出了口的事,还有不成的?”
“原来如此,那一会倒能尽饱耳福了,说来,这八爷是越发被皇上看重了……”
翘楚心里微乱,正不知怎么答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集着几个汉子的说话声突然传进来,听去似乎并非帐外的护卫,这伙人刚被夏王训过,此时大气也不敢透一口,大概是路过的禁军侍卫。
这一岔,也教她从慌乱里脱了出来,暗责自己多想了,夏王只是一片好意,她刚才怎么会以为他对她……这怎么可能呢?
夏王也是眼高的男人,她既无翘眉之貌,又无郎霖铃之才,他怎瞧得上她,遂没再想太多,又暗付这外面正热闹,他们却乘机来探看,虑道:“皇上在办篝火大会,九爷,你和小九尽快赶回去吧,你们是皇上跟前要紧之人,怎可缺席?”
夏王似乎也觉察到自己的失态,掩饰般轻轻咳了一声,小九已抢着说,“八嫂莫虑,小九说肚子疼,九哥跟父皇说带我回帐休息。”
他说着得意地笑起来,翘楚虽感激二人一番心意,心里依旧不安,只道:“回去吧。”
夏王却道:“我和小九再陪你坐一坐罢,你这儿冷……”
翘楚看他猛然顿住,知道他想说冷清,不禁苦笑,说来也奇怪,按说上官惊鸿不管她便罢,四大和美人却也不在……
她始终顾虑夏王和小九多留不妥,这两人都是皇帝最看重的儿子,不可长久缺了席,还是赶紧返回篝火大会才是正经,再次劝道:“我这里真的不要紧,你们快回去吧。”
小九想了想,搂着她的脖子道:“八嫂,不若你随我们一起过去?”
她一怔,夏王已道,对,你随我们一道过去。
正文 167 篝火夜比试——夏王的狐裘(4)
她苦笑,她身上还软绵绵的不着力,这一天一夜没东西下肚,又染了风寒,哪还有力气出去?若不是他们进来,她本来还想去倒杯水喝——
但他们却似乎放心不下她……老实说,她也不想呆在这冰冷掺人的营帐里。而且,似乎好戏在外头,上官惊鸿和沈清苓的合奏……没记错,沈清苓的笛子是上官惊鸿教的。记得他曾讽她是北地夷女,不通乐器,那她就去听听他们的。
想到这里,她终于一笑,道:“好,我跟你们过去。”
夏王和小九大是喜悦。两个婢女已帮她打理妥当,夏王让小九从她身上起来,又看向两个丫鬟,正要唤婢女将她搀扶起来,翘楚忙压低声音道:“九爷,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拘夏王以为她要说什么要紧之事,立刻挥手摒退了两名婢女,微微俯下身子去听……
翘楚这下却尴尬了,本来她要说的便并非什么好事,咬了咬唇,把心一横,道:“我两天没吃东西了,你能不能让人拿点食物给我,我身上没力气……”
她略有些尴尬地小声说完,半晌不见夏王动静,眼前的男人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她正迟疑着要不要再说一遍,夏王却已直起身子来,吩咐两个婢女立刻去取一些吃食过来,很快,他又似想起什么,将两人唤住,对她道:“你的身子该吃些清淡点的食物,但现成的只有野味,你能吃吗?要做,只怕得费上小半个时辰,我怕你……”
埤翘楚怔了怔,看他眸光暗了暗,苦笑道:“能吃……但若麻烦便不用了。”
夏王点了点头,盯住两个丫头,目光有些凌厉,“再烫壶热茶过来,半盏茶时间要拿回来,懂了吗?”
两名丫鬟惊恐地向两人欠身一福,逃也似地奔了出来。
“给你添麻烦了。”翘楚不安道。
小九看翘楚还没准备出发,略有些失望,但他也知道翘楚肚子饿,遂拽了一直甚是乖巧的蹲在地上看着几人的雪银过来,一人一兽都想挤上翘楚的膝盖。
他还没行动,便听得他哥哥一声厉喝,“上官惊云,你和你的元宝到那边坐去,若再敢扰你八嫂,看我不将那小畜~牲宰了!”
小九虽然经常被他哥揍,但夏王像这样一身怒气的时候却几乎没有过,他一下被吓倒了,将元宝拽住,不顾它吱吱乱叫,把它拽回到榻末,一人一狐乖乖站好,不敢再出声。
莫说小九,翘楚也被夏王吓了一跳,他似乎是为“管饭”这事动怒,果然还是麻烦到他了吗?
她正略有些忐忑地想着,却听得夏王重重冷笑道:“狗~娘养的,老八那崽子,我非要找他干一架不可,他把他的女人当什么了,这样对待!”
他犹不解气,快步走到她对面一张矮榻前,抬起脚便要狠狠踢去,末了,握了握手,将脚收回,转过身来,眉锋紧拧看着她,道:“没吓着你吧,你……莫要怕我。”
他哑声说着,声音有些沉,轻轻的喘,眼眸黑黑的,又牵着几缕红丝,那种红,像极了街头那些斗殴的勇狠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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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一暖,想道声谢,却终究没说出来,最后只是轻声道:“九爷,若你当我是朋友,别去找他。”
夏王闻言,身子一震,微微垂下眼睑,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道:“翘楚,若我早些遇见……”
他说到这里,蓦地止住话语,又过了一会,才淡淡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刚才那股慌乱又微微在心底漾开,翘楚轻轻吁了口气,再次对自己说,只是她想多了……小九在旁似懂非懂的看着,乖巧的没有出声。
首先折回的是两名婢女,侍候她吃饭的时候,夏王一言不发掀开帘帐进来,递了一个紫檀锦盒给她,“用过膳,将这药吃了。”
他说着将木盒揭开,里面是颗通身乌黑却散发着脉脉清香小指头般大小的药丸。
“这是?”她微微仰头问道。
“莫问,吃了便是,对你的伤和调养身子都有大好处。”他的语气突然有些冷硬。
翘楚有感这药必定贵重,正想拒绝,却听得他微微沉声道:“你知道,我送出去的东西,向来没有收回的习惯。”
她似乎还没将之前的恩惠还给他,又欠下他一个人情,翘楚闭了闭眼,伸手将药丸接过。
如果说之前的只是猜测,那么服药后,她立刻肯定,那药必非凡品。饭食不可能那么快就让她的身子舒坦起来,虽说身上疼痛还在,却已不复刚才眩晕欲~呕、四肢疲乏的感觉,连咽喉里的痒痛也轻缓了许多。
他又吩咐婢女侍候她漱洗,自己将小九领了出去……
一切收拾妥当,她正要出去,目光落到身上的黑氅上,微微一怔,让婢女将他唤进来,将氅子递还给他。
他微一沉吟,道:“这件你不用,那末我们先到你婢女的营帐将狐裘拿上,再到篝火大会那边去罢。”
她摇了摇头,苦笑道:“狐裘不能这样穿出去……”
他一怔,眸光闪了闪,眉宇一凝,似在思虑什么,少顷,挑眉一笑,道:“翘楚,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有办法让你穿着它堂而皇之的参加篝火大会。”
篝火大会。
还没进到里面去,只站在外沿,翘楚已被眼前的景致微微慑住。
正文 168 篝火夜比试——夏王的狐裘(5)
篝火大会的地点其实就在营帐不远的地方,在场侧看去,头顶是墨泼浓蓝天幕嵌星,远处是无垠密林,背后是如星罗布的数百营帐,营帐前便是四五十处篝火堆。
火光融融,酒果之香,各种动物皮脂脆烤油炙之香,弥漫在寒冷的夜空中,让冷意也褪了几分。
后面的营帐外,禁军有序地在巡逻着,这篝火堆四周也远远有禁军不断在四处巡守。
皇帝和众妃坐在最前端的地方,用的是正常的案桌,椅凳。
拘皇帝居中,左右两边皇后,莊妃,丽妃等妃子一字排坐开来。下首,曹,莫两名大太监各站一侧领着数名宫人侍候。高桌前,支着几个极大的铁支架,架上烤着几头猪羊。
之所以说皇帝这里的案桌正常,是因为其他地方根本没有桌椅可言。多个篝火堆,错落有致的散布在皇帝下首,每个篝火堆都圈围着坐满着人。
既名曰篝火堆,众人中间是由木柴搭成的基座,燃着茂密的火簇,柴上铁架烤着各式猎物。篝火堆旁边另放了张小案,案上放酒水冬果。人们都坐在一种特制的木凳上,围着篝火谈笑吃酒,声息热闹。
埤古代的烧烤。
翘楚心情也慢慢好了些许,眯眸看去,又有惊奇发现。
这数十个篝火堆里,也便只有十多堆是主子的座,余下篝火堆四周坐着的都是些身穿铠服的禁军,想是禁军里有着些许官阶的军官,不若那些在四周巡守的侍卫,想平日这些等级不高的军官难有这样的机会和皇帝同坐在一块,看来,这个篝火大会倒是大面积的君臣同乐聚会。
夏王看她喜悦,唇上也勾起丝笑,小九和他的狐狸元宝早被他让宫人绕道扔回他父皇母妃那边。
她笑道,走吧。
夏王摆摆手,问道:“翘楚,你要到哪一桌去?上官惊鸿那桌在靠近父皇的地方,太子和一些兄弟也在那边,我挑了桌稍远些许的,图个逍遥自在。”
她不由得生了丝好奇,“这能随意坐吗?”
夏王笑道:“这篝火大会不比宫宴,不分府邸,不论地位,喜欢坐哪便坐哪,喜欢和谁坐便和谁坐……说来我那桌里都是你认识的人。”
他说着突然一顿,淡淡道:“你若要到他那里,我送你过去。”
翘楚突然发现,夏王对她和上官惊鸿的称呼似乎都变了……他本来唤她八嫂……但此时是放松时刻,不想去深究,勾勾唇,道:“若无规定,我自是和你一起坐。”
她话音刚落,便见夏王深深凝着她,她微微不安,“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夏王一声轻咳,声音有些粗嘎,心里却冷笑自嘲,她问他怎么了,他该怎么跟她说,她的话……让他心花怒放。突然听得她轻声道:“九爷,尽量避开,我不想让你八哥看到我。”
亏得各个篝火堆间或有人站起来取点烤肉什么的,遮遮挡挡,此时皇帝又没有什么要说,只和众妃谈笑着,四周人声嘈杂,睿王和皇帝坐得极近,便在他下首,和太子那桌并排,夏王这桌又和那边隔了七八个篝火堆,虽四下都是火光,每个篝火堆之间火光映不到的地方却有些昏黑,翘楚终于在没有被人发现的情况下顺利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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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却引起了夏王一桌的小轰动。
原来,夏王这桌的人正是昨天在猎区第回合里紧密合作的一众人,宁王夫妇,宗璞,秦氏兄弟,秦秋雨,秦冬凝,夏总管,夏海冰,樊如素和几名万侍长,只多了一个美丽娇~媚的女子——夏王的宠姬,知书。
这处在角落的一桌,原来卧虎藏龙。
在狩猎之前,夏,宁两派各自为营,昨日之后,虽拥护的人不同,倒有丝不打不相识的感觉,夏王为人豪爽,今晚一邀,众人便并了一桌。
众人看到二人出现,都十分惊奇,纷纷询问翘楚的伤势,其中秦冬凝和佩兰最是关切。
翘楚说好多了,佩兰笑道,八爷照顾得力。
翘楚心里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谢了各人。宁王对佩兰的照顾才叫得力。
宁王微有些奇怪,问二人怎么会一起过来。
夏王不慌不忙,只说小九回去休息了阵子,已无大碍,他便带那孩子回来,路上恰巧碰到翘楚。
这个巧合甚是寻常,谁也没有思疑多问,倒是知书看到夏王回来,微微靠近了他,夏王顺势搂住她。众人见怪不怪,取笑了一阵,夏王下意识看了翘楚一眼,却见她接过秦冬凝递过来的酒水,低头慢慢喝起来,他忍了忍,终于没忍住,微微厉声吩咐身旁的夏总管,“你到营帐那边取壶香茶过来,翘妃娘娘喝不得酒。”
秦冬凝一拍脑袋,连忙道歉,佩兰已拿过翘楚手上的酒杯,微微责道,“八爷不在,妹妹自己该有分寸,不该喝酒。”
翘楚心中苦笑,谢了关心,便听起众人说话来,众人很快说起即将进行的笛子合奏,言谈间都甚是兴奋,翘楚心里微微一紧,刚猜在营帐那边消磨了些时间,她以为已经错过了,原来没有……
突然,秦秋雨猛地站起来,往前面一指,颤声叫道:“快看,那两个人起来了,要开始了!”
正文 169 篝火夜比试——夏王的狐裘(6)
众人一看,只见前方最靠近皇帝的一排五六个篝火堆里,中间桌分别有一人站起来,那是太子府和睿王府的桌席。
本来人声浓沸,这时竟一下子全数安静下来。
在落落的火光里,站在最前端的那两个人——睿王和沈清苓都是一身梨花白,给人丰神俊朗之感。
翘楚把玩着手中茶杯,低头凝向那烧得噼哩啪啦轻轻脆响的柴火,其他桌,许还有些轻声细语,他们这一桌却非常安静。宁王一众没有说话;夏王那边的人,知书正娇嗔地依偎在夏王怀里说着什么,夏王淡淡听着,没怎么出声;夏海冰似乎本来就是甚为安静的人,一直微微笑着,和几个下属静静喝酒。
恳“翘妃姐姐……”
秦冬凝突然出声,随即被佩兰轻声止住。
上官惊鸿第二次杀她那晚,宁王他们都在场,佩兰刚才虽斥她,却是一份关切。
让此情此景,那边上官惊鸿和沈清苓正热闹,她却在这里沉静独坐,她知道,他们都对她生了丝同情怜悯之心。
她不需要任何人同情!
她站起来,俯身给每人倒了酒,笑道,这喝酒品曲,正好。
众人一怔,宗璞机警,先笑回了,说,翘妃娘娘所言甚是。
宁王略一沉吟,却道,八弟妹,可需本王送你回八弟那里?
她摇头一笑,说不必了,她既路遇夏王和小九儿,就是缘份一场,听曲在哪里听都是一样,那边正蓄势待发,过去反而扰了。
众人随即纷纷回应,经围场一赛后,自宁王以下,都对这个女子生了好感,这时免不了都给些安慰。
就在这觥筹交错之间,天地里的声音似乎都随之安静了下来,她一怔,侧身一看,原来是皇帝在说话。
皇帝的声音是高兴的,道,曲子,睿王和方主簿已商妥,现在朕和众卿正好好曲齐赏。
掌声雷动——
一刹,她不必细看,眼梢也收到无数目光聚拢到那两个人身上——代表着尊贵的太子殿下的“方镜”和皇帝跟前最炙手可热的睿王。
曲子在掌声一消之际恰如其分响起。
四下,人人侧耳倾听,这边,只听得夏海冰,宗璞等人低声赞谓,她却差点没把手中的茶杯子给甩了出去。
好听是好听,音色技巧无瑕是无瑕,但那首曲子怎么竟是仙剑问情?
她还在念书的时候,仙剑就风靡一时,但这里是云苍大陆,怎么可能有这首曲子?这里总不可能也有一个李逍遥吧。
是谁给了他们这首曲子,还是说他们中本就有人像她一样,是穿越过来的?
也许是她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吓到了众人,秦冬凝和佩兰连问了她数声,她连忙摇头,心情却仍在坐云霄飞车中……
另一边,知书正依偎在夏王怀里,突然,夏王将她的头轻轻按住。到围场来的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夏王对她的态度甚是冷淡,她正为这突然而至的亲密窃喜,却听得男人低声吩咐道:“说你冷,懂了吗?不该说的话便别说,本王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
知书一愣之下心惊肉跳,夏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原想着篝火生暖,便没穿氅子出来,随后也有些后悔,只觉甚是寒冷,而四周的王妃,官夫人穿着各种各样的氅子,争妍斗丽的,亏得他们这一桌,秦氏姐妹是武将之女,身子甚好,而佩兰一直教宁王抱着,都没穿氅子,翘妃不知怎么的也没穿,不然,倒显得她寒掺了去。她依偎在夏王怀里,有他暖和着,渐渐也不觉得冷了。此时,心里惊怔,赶紧依言做了。
宗璞取笑道:“九爷还不解衣赠美人?”
夏王眼梢微微攫了他一下,笑骂道:“宗大人岂非讥笑本王无衣?”
他说着对背后两名婢女道:“到我营帐将姑娘的氅子取过来。”
他微一沉吟,又道:“慢着,将本王带来的大氅都拿过来罢,给这里每位娘娘和姑娘都带一件,这天寒地冷的,娘娘们姑娘们却爱逞强。”
众人听他吩咐,都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心想这位爷倒极是细心体贴。宁王哼了一声,也笑骂道:“你这一来,倒显得我家无衣了。”
佩兰却笑谢了,翘楚和秦氏姐妹也谢了,这善意之情,谁也不会拒绝。
待得两个婢女将氅子取来,按着顺序给各人分了,翘楚终于明白对面那个男人的用心。出发之前,他们到四大美人的营帐走了一趟,取了狐裘放到他的营帐里去。这时,她“恰巧”分到了狐裘。
夏王的狐裘在朝歌是出了名的。一时,众女都羡慕她的好运,相邻近侧的篝火堆,但凡有女子,都投来惊叹艳羡的目光,看得众男子大笑不已。
只有知书明白个中端倪,又惊又嫉地瞧了翘楚一眼,腰眼去猝然一痛,她一惊回头,只见夏王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眸子深处隐隐浮着一抹狠戾。她差点吓得心魂俱散,不敢再出一丝声息。
而至此,睿王和“方镜”一曲合奏也悄然而止,只余全场掌声响彻。
帝、妃都赞口不绝,皇帝高兴,连连喝了数杯酒,睿王和沈清苓欠身谢了,睿王携郎霖铃向全场祝酒,另一边,沈清苓也请太子起来,向全场祝酒,一时全场气氛高热。
郎霖铃笑颜嫣然坐下,同桌景平等人又祝了酒。碧水嫉恨不已,心想,倒不知四大美人那两个婢子给郎妃指使到哪里去了,她好不好寻机告诉睿王郎妃所作所为?但她看睿王刚一坐下,便给郎妃割肉取酒,体贴疼爱,不得不恨恨打消了念头,这翘楚根本就不入睿王眼里心上,说了,万一教郎妃知道,偷鸡不成反蚀米,徒惹一身腥。
邻桌,太子似并不嫌隙,笑赞睿王二人,睿王举酒还礼,笑道:“惊鸿不过是抛砖引玉,只等二哥来指点。”
太子眸光泱泱,笑骂道:“是八弟指点孤罢。”
场中人看太子无半点不悦,都想,睿王虽露了脸面,但方镜也为太子府争了脸面,倒毋怪太子心情尚佳。
太子身旁,翘眉却恼恨得几乎将指甲折断,在这之前,王语之抚的琴和她与翘容跳的一支北地民舞倒成了陪衬!
——
又看“方镜”和睿王遥遥祝酒,和太子眼神交接见,姿态亲密,那“方镜”眼里都是光华,心里恨不得有谁将这女人的风头压下去才好。
皇帝看太子和睿王兄弟和融,虽还有忧虑,怕太子仍记恨睿王,却又想睿王处事越发沉稳,又敬着这位二哥,情况必定会慢慢好起来的,遂欣慰许多。
兵符一事,太子落败,心里必定不痛快,幸好睿王当初让景平呈交给他的纸笺说,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才用音御之技,取个小胜,以期不折了二哥的威信去。三场下来,确实只险胜了太子,将这嫌隙稍稍缩了。
他有心让太子高兴,遂站起来,笑道:“惊灏,老八刚才也说他是抛砖引玉,既已引出阿镜这块玉,便只差你了,你这当兄长的不表演些什么让朕和你众兄弟众卿开开眼界吗?”
郎后嫉恨太子,冷冷的并不出声,丽妃虽也甚得宠,却一贯安静,其他妃子不敢妄自说话,倒是莊妃落落大方,笑道:“不错,殿下最是才博广识,若不表演一番,怎说的过去?”
帝、妃一说,场上所有人立刻附和。
太子眯眸,半带慵懒半带笑意看着众人,略一沉吟,笑道:“父皇,各位,既然八弟与孤府上阿镜联手,那末,孤也挑八弟府上一位来联演一阕好了。”
此言一出,全场再次掌声雷动,将臣纷纷问道:“殿下要挑八爷府上哪一位?”
目光在睿王一桌轻掠过,太子缓缓笑道:“早在选妃赛的时候,孤便为两位睿王妃出色的表现所震撼,心想两位娘娘必定琴棋书画样样皆精,翘妃既不在,孤何不趁此向郎妃讨教讨教呢?”
他这一说,立刻得到所有人赞同,皇帝率先抚案叫妙。睿王眸光一动,看向郎霖铃,郎霖铃被这一点名,心里也是惊喜参半,怕太子会出什么难题刁难。她自诩素不喜争,但既被翘楚在狩猎赛抢了风头,这时不由得心想,她要让所有人看清楚谁才是实至名归的睿王妃。
全场既静,她正要起立,一道脆生生的童音大声嚷道:“谁说狐狸八嫂没来?她来了的呀,就在我九哥那边!”
正文 170 篝火夜比试——歌乐器之争
狐狸八嫂,还能说谁?
翘楚没想到自己被点名了,在夏王等人向她看去的时候,她才从思索里回过神来,皇帝的声音威严传来,“翘妃也过来了?过来让朕瞧一瞧。”
翘楚本意静坐,这时却不得不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略带匆忙的站起来,篝火红,林地黑,在这半明半暗之间,她似乎看到上官惊鸿也是那其中的一道目光。
那琼脂玉白的衣履,那冷酷绝情的男人,相距太远,她看不清他的眉眼,也没必要看清。
拘从一个一个篝火堆里穿梭而过,眼梢轻轻看着座中那些女子,各式各色的大氅裘衣,看着她们微讶微羡的目光,她想笑想哭。
当然,笑哭都没有,她稳稳当当的去到皇帝的高桌前。
太子一桌,睿王一桌,都紧盯着她。高桌上,小九眉开眼笑,莊妃却微微变了脸色。
埤那些目光让人疲倦。她跪下参拜,皇帝温声道:“老五的媳妇已无甚大碍了,你呢?老五紧张他媳妇,老八也是不遑多让的,你身上的伤也大好了罢?”
翘楚笑了笑,“老八也是不遑多让的”这话让她想笑,刚才的涩意消失无踪,只想笑,叩禀道:“谢皇上关心,翘楚得八爷和郎妃姐姐照顾,伤势好多了。”
她说着,旁边响起脚步声,她眼梢一掠,原来是睿王走了出来。
皇帝笑骂道:“老八,倒也不怕朕笑话,朕这才和你媳妇说了几句话!罢,你便领她进去吧,好生照料。”
腰上一紧,翘楚有些厌恶地看了眼腰间的手,也许是忘了掩饰神色,她看到睿王似乎微微一惊,眸色暗了暗,凌厉地盯了她一眼,大手却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她想,现在只有先忍着罢,但这样的接触却已让她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睿王谢了恩,她被他揽着正要走回去,却听得皇帝微微“咦”了一声,讶然道:“老八媳妇,你身上的不是老九那件千年狐氅吗?这东西老九宝贝的紧,很多人都惦着他这氅子,朕记得太子便曾为阿镜求过,用了最好的西海珍珠珊瑚跟他换,他都不肯。”
他说着又若有所思道:“说来,你怎么坐到老九那桌去了?”
翘楚倒感谢皇帝的问题,淡淡看了睿王一眼,轻声道:“我要禀圣。”
男人眸眼一深,却没有拦她。
她既得脱,顺势走前一步,弯腰一福,回道:“翘楚从营帐醒来,听得外面热闹,便寻思着过来看看,路上遇到九爷和小皇子,就到他那边坐了坐,五爷和佩姐姐也在那边,热闹着呢。”
皇帝颔首,威严的目光透出几分柔和,点头道,兄弟间就该这样。
翘楚又笑道:“至于这狐裘,说来也是翘楚好运,九爷府上的知书姑娘怯寒,九爷心善,看我和佩姐姐秦家小姐都没带氅子过来,便让婢子给我们也各带了一件氅子,翘楚幸运,刚好轮着这件狐裘。”
皇帝听罢,赞道:“老九这孩子平日倨傲不羁,最是不会为谁操心,却原来最懂仪礼。”
最是不会谁操心——翘楚一怔,听到夏王的声音从背后远远传来,谢皇帝夸奖,莊妃在旁微微嗔道:“瞧皇上说的,臣妾这儿子倒入不得你这父皇的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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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哈哈一笑,抚了抚她的手,道:“甚得朕心才是。”
他说着左右看看,又笑道:“老八媳妇,你也许没注意,刚才你走过的时候,大伙看你这狐裘的目光呐,这惊灏,惊鸿,阿镜……有些物事,有时倒真要说个机缘巧合。”
原来,沈清苓也爱这狐裘。翘楚又是微微一怔,随即笑着应了,眼梢只见太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那目光,就似在看什么猎物似的,她冷冷一笑,她讨厌他这种眼光,更讨厌他这副容貌。
太子看她冷蔑,微微沉了脸色;他旁边的沈清苓,翘眉翘容脸上仍有些惊讶之色,眉眼间又带了丝冷笑。
她没去理会,突然手上一暖,却是睿王握住她的手,拟将她带回自己的座位。
皇帝道:“惊灏,铃丫头,你们准备罢。”
太子唇角一翘,却道:“父皇,儿臣曾听太子妃说,翘妃才艺丰硕,精通各种乐器,这眉儿刚才也只是小试了北地风俗民舞,不若这一回便让翘妃代郎妃出来与儿臣联奏一曲,也好一辟人们常说北地蛮夷这不实之名,父皇和各位以为如何?”
四下都纷纷说殿下提议大好,好籍此一睹北地风情。皇帝却微微皱眉,就刚才所见,太子妃并未弹奏任何乐器,似只通舞蹈,那舞虽甚好,却终究流于简单,到底不及东陵数百年歌舞文化,据他所知,这北地只使腰鼓,胡笳这些粗糙乐器,便连翘眉深受父亲爱护也不会东陵乐器,想是翘振宁并不曾请人教习,这翘楚懂吗?他并不太想为难这个女子。
这时,翘眉和翘容站起来,齐声奏请让翘楚表演。郎霖铃也一笑而起,说,皇上,殿下和太子妃所言甚是,霖铃不才,愿听殿下和翘妃妹妹联手一曲,正好讨教一番。
在四周越发激~烈亢~奋的支持声中,翘楚被睿王牵着站在篝火堆前,刚才没来得及折回去……她微微眯眸,环了众女一眼,翘眉翘容也不管是不是会丢北地的脸,先让她丢了脸再说。
她摇头笑了笑,只见睿王踏前一步,深眸一掠太子,微微笑道:“惊鸿先谢二哥美意,只是,翘楚的伤势尚未大好,击缶奏乐,一恐折损了身子,二也怕怠慢了父皇,在座大人和将士们的雅兴。这回,还是让郎妃相陪二哥吧。”
太子挑眉一笑,正要驳斥,数人穿过篝火堆,走了上来,其中一个男子笑道:“八弟所言在理,刚才见翘妃还咳嗽连连,怕是不好献艺,这北地风情风俗,何不等她大愈后在宫宴的时候再展示一番?”
出声的是宁王。
佩兰在旁笑道:“殿下,不若便由佩兰和郎妃妹妹相陪一曲吧,琴笛皆可。”
太子微叹了口气,道:“大家既如此说,便按此提议罢。”
他说着环了场中官员,将士一眼,朗声道:“可不兴许谁在私~下说这翘妃娘娘是借病躲避,说北地是蛮荒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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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上一时人人大笑,及至触到睿王目光,才登时一惊,收住笑声。
“只怕除去二哥,就再也没有人会绞尽脑汁去钻这牛角尖了。”宁王身旁,一名男子冷笑,眸光如剑,直指太子。
太子冷哼,微微拂袖。
皇帝眉眼一沉……这好端端的,怎么倒成一派火药味儿了?看来,翘楚确实不懂乐器。他眸光一眯,看向沈清苓。
沈清苓会意,知皇帝是调停之意,她走了出来,拈出腰间玉笛,笑道:“爷儿们莫争,方镜再献丑一曲抛砖引玉,稍后我们恭听殿下与郎妃娘娘,佩妃娘娘的合奏,如何?”
翘楚轻轻看了沈清苓一眼,后者淡淡睨着着她,睿王这时微微一揖,道:“方主簿,请。”
太子讥诮一笑,道:“也罢,既然这样,阿镜便再奏一曲吧。”
皇帝桌案前的空地上,设有桌案椅凳,上面放了一座古筝,一只七弦琴,又另有一尾琵琶。
太子说着走到古筝前,一掀衣摆,坐了下去。郎霖铃和佩兰相视一眼,便要走过去。
她的身~体也许吃不消,所以她一直忍着不出声,哪怕她早看明所有人的轻视之意,甚至包括上官惊鸿和宁王等人。但如今,为己,为北地,她不能不争!翘楚深吸了口气,提裙跪到皇帝案前,深深一叩,朗声道:“皇上,翘楚艺拙,但既蒙殿下盛情,翘楚便斗胆陪奏一曲,北地夷女,不通歌乐,若有任何鄙陋之处,还请皇上,各位娘娘,殿下和各位不吝指正;若还稍能入各位眼耳,便权当给大家助个兴。”
一瞬,声息俱静。明显,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好一会,皇帝才让她起来,莊妃轻轻一笑,道:“翘妃可是要跳舞助兴?”
翘楚朝她欠身一福,在所有惊怔质疑的目光中,走到距她数步的睿王前面,淡淡道:“笛子借我一用,谢谢。”
正文 171 篝火夜比试——最后的一曲(1)
说不上哪里不同,但她似乎一直在变化着。
今晚,她终于变得连他也看不清了。
她很冷漠,骨子里都是冷。
睿王眯眸盯着前方那道单薄却冷漠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她握着他的笛子,将背脊挺得直直的,走向太子。
恳他心里突然变得烦躁,他咬了咬牙,不由得冷笑起来,他竟忽略了去想这场不是比试却是比试的比试,这场并非争斗却是争斗的争斗,忽略了刚才所有人乃至父皇的震惊,忽略了她竟然似乎会笛子的事,突然单单想起她来。
这是今日第二次想她。
第一次是今天白天随父皇去狩猎的时候。
让嗯,其实并不是在想她,他只是在想,昨晚离开营帐的时候,他该将身上的大氅留下。
兵符无疑很重要,但他并不想她以性命去换,他不想欠她什么!他厌恶相欠!
但她确实帮了他……所以,给她留件氅子很应该。
原来在见晴语的时候,他下意识一直在想这件事。
而这一次,她就在他眼前。
去想一个在自己眼前的女人,他疯了吗!
不,这次他也不是在想她,只是她身上的狐裘惹到他了,他才以为自己在想她。
双手微微握紧,眼梢下意识微微掠过夏王。
他这个弟弟很喜欢玩女人,民间的女子,勾栏场所的花魁,上官惊骢什么时候真心对待过一个人!
一直带着她那天在选妃赛里作弄他的酸枣和荷包,今晚还赠她狐裘算什么?想以此来勾搭他的嫂嫂?
怎么,他这次竟然看上了自己的嫂嫂?看上他用过的女人?
只是,他的好弟弟似乎忘了,她是他的女人,即使他上官惊鸿不爱,他上官惊骢也休想能染指她一分一毫。
她只能是他的!
**
翘楚站定,淡淡问古筝后的男人,“殿下,笛子可以吗?翘楚不谙东陵曲子,亦远不如我家爷和方主簿睿智,稍作磋商便可联奏,殿下想怎么联演一曲?”
太子扬了扬眉,这时,倒一下收回刚才的惊讶。
这番说话,谁听不出来,她根本就只是粗通笛子,萧笛较琴筝容易,正因为不难,要达到一定境界更不容易。
刚才的激将之言果凑了效,只是翘楚,你纵使出来了又如何?你难道不知道,即使你会笛,但早有上官惊鸿和沈清苓珠玉在前,效彼之长,只会显己短更短。
皇帝一叹,道:“翘妃啊,你便和你姐姐一样,给朕也来段北地民舞吧,适才太子妃只是小演一番,朕还没看够,想大伙也是。”
皇帝分明有意给翘楚台阶下,在场的,除去太子府的人,篝火堆里有心看热闹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哪知道翘楚却似乎较起真来,捂嘴低咳了一声,道了谢,说既然选定了笛子,还是用笛子吧。她仍看着太子,似乎还在等着他的回答。
一下,众人都变了脸色,暗自摇头,这翘楚也太倔强了。
宁王心想,狩猎赛里的表现,翘楚无疑是极为聪明的,怎么现在却为这意气之争犯了糊涂?本来,刚才她大可以设法出言将演奏曲目的主动权拿到手,她是女子,太子碍于脸面,必不屑与之相争,现在反而麻烦了。
皇帝见状,也有了丝恼意,淡淡道:“也罢,那便琴笛合奏吧。”
:(
太子按琴起抚,唇角微弯,目光却锋利异常,轻轻一笑,道:“父皇,各位,翘妃既不熟悉这东陵歌乐,孤便先演练几遍,翘妃什么时候将曲子记熟了便给孤和乐罢。”
“其实,这曲子已听过,也不用如何演练了。”他话语一止,手指按弦,曲调已如流水淙淙而出。
众人当即被慑,太子弹奏的竟是刚才睿王和方镜的曲子。那首曲子,在场的人即便是精通音律的刚才都是第一次听。
那非是金戈铁马之赞,也非是快意人生之调,却自有一股衷情默诉之意,加之睿王,方镜二人技艺高超,一曲既出,似乎红尘俗世之中,情事百般姿态都在其中,段段风~流,却又半点都由不得人,恍惚之间,让人只觉倘得一人知心,则什么也可再不相求,教人沉浸迷醉。
睿王报的曲目是《问情》。
这时,这曲子由太子奏来,乐器虽改,却风情不敢,毫不逊色,最让人惊叹的是,太子只听了一遍便能奏出。
这就是帝太子的才华,一时无两。
掌声四野再起。
随着掌声消竭,更多的人看向那个站在太子案前,脸色有些苍白的睿王妃。
宁王等人暗里叫了声不好,宗璞低声问佩兰,“此曲若由夫人来奏,夫人多久能学会?”
佩兰苦笑道:“最快也得小半个时辰。”
佩兰擅乐,尚需半个时辰,即使翘楚能达到佩兰的造诣,但太子又怎会等她半个时辰?
众人心里一沉,宁王眼尖,见睿王袍袖微动,睿王随即觉察到他注视,微微点头示意,宁王当即明白,睿王已想出办法帮翘楚,时机一到,即发细针锁住她的|茓道,将她弄昏。
旁边有人微微移步,宁王一看,却是夏王,后者一脸峻色,似乎也甚为紧迫。
沈清苓低头轻睇手中笛子,不必细看郎妃,翘眉,翘楚……她唇角微微弯起。
“皇上一番美意,这翘妃——”莊妃轻声一叹。
“莫说她了,听着烦。”
莊妃眼里浮起丝笑,皇帝眉头一皱,摆了摆手,手却突然顿在半空中。
琴声里,不知什么时候揉进了一道轻扬如烟的笛声。
这样突然Сhā~进琴声里,竟也不突兀,让人有种走到山水穷又见径的感觉。
和睿,方二人不同,起承转合的张力和心绪,这笛声里全然没有。那淡漠的音韵似乎早已和琴声融为一~体,又似始终独然于外,由始至终,轻轻的,淡淡的。
然而,只是这样的浅淡,已教人怔住。
一直都能听到吹奏者轻轻喘息的声音,似乎她已经竭尽全力在吹这首《问情》,可似乎已竭尽了全力,却仍诉不出情,只余这片言淡曲,轻薄得似乎只要你一个没留意,它已随风消逝在这黑夜里。
若说睿王二人的笛声让人感叹,太子的琴声让人惊叹,这笛声让人想流泪。
当一曲回咏两遍,琴笛之声蓦然而止的时候,篝火堆里的人泰半都站了起来,似乎在惊讶怎么这乐声突然便停了,不是应该还有吗,似乎都忘记了曲总有有曲终的时候。
和刚才不同,此时没有一个人鼓掌。
:(
目光同落在那个手持玉笛的女子身上,看她对着眉峰紧皱,一脸怅然若失的太子弯腰一福;看她走到高桌前端正跪下,叩谢皇帝;看她返身对着篝火堆所有明暗,向所有人颔首回礼。
最后,看她手握笛子走到那个白袍铁面的男人面前。
她伸袖轻轻擦拭着袖子,末了,双手呈上,将笛子还给男人。
**
半晌,手中的笛子犹在,翘楚微微皱眉,慢慢抬起头,却看到睿王紧紧盯着她,那种神色她似乎在太子脸上见过,怅然若失,但他眼里又透着种隐隐逼迫,目光有些凌厉的戳在她脸上,仿佛她脸上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应该干净了。”她也不以为意,淡淡说着,又伸袖将笛子仔细擦了擦,末了,伸手拉过他的大手,将笛子放回他的掌心上。
四周的气氛一直有些凝滞,她有些惊讶,这时,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交回,她正准备离开这个让她厌烦的男人的气息笼罩,手指才抽起,他却连着笛子用力握住她的手。握得她猝然生痛。
她心里一沉,突听得太子的声音从背后沉沉传来,“翘妃娘娘,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既和孤一曲,孤也和你一曲,请!”
翘楚怔住,刚才一曲已消耗了她不少心力,太子一声之下,她只觉头目一眩,脚下一踉,已被睿王揽进怀里。睿王一手紧抱着她,一手持笛,微微沉声道:“二哥,我妻子不适,二哥既有雅兴,这下面一曲便由惊鸿代奏罢。”
正文 172 篝火夜比试——最后的一曲(2)
翘楚听着这番维护,扯了扯嘴角,精神越发疲惫,她知道是靠着夏王那颗药丸才看似无恙的支持到现在,但现在,她只想回去睡一觉。
刚才一曲,似乎出了太子的意料,太子是恶棍中的典范,怎肯善罢干休!她不想和身边这个男人有什么接触,应战正好脱身,再奏一曲就回去……于是,颔首道:“好,那请殿下赐教。”
“啪”的一声,有掌声响起,很快,整个场子都是绚烂的掌声,率先传来的是篝火堆上将士的声音,“再奏一曲……”
高台上,皇帝的声音也挟笑响亮传来,“太子和翘妃刚才一曲实在精彩!原来翘妃的技艺果如太子妃所说精湛,翘卿倒是教出了个好女儿。”
恳翘楚连忙谢了恩,她轻轻看向睿王,睿王深眸如晦,盯着她看了片刻,才慢慢松开手。左右两边,沈,郎,二翘都微微变了脸色,不细看却也发现不了,倒是翘容嘴巴大张,一副惊然。相比这几个女子,翘容也许更可爱一些。
宁王,佩兰等人都是惊喜的,睿王府那一桌的人也悉数站起来,景平等都含笑看着她;只有宗璞眼含讶然,却略有些皱眉;眼梢微微掠过夏王,他深深凝着她,眼里都是薄薄的光华。她多么幸运,有这样一个朋友。
“拿着。”
让正要往前走去,她的丈夫却将笛子递给她,她看了笛子一眼,淡淡道:“不了,笛子……本来就不是我最擅长的乐器。”
本来,她会笛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她曾和四大美人说过,琴棋书画,翘楚都不大会,按翘楚的成长背景,是不该会的,但古乐,海蓝却懂的很多。
在古~尸陪葬品稀少、衣物毁坏不堪、博士也无法确定墓|茓所属的情况下,她曾借助陪葬的几阕残破乐谱鉴定出两个古墓的精确年份。
睿王微微变了脸色,目光猝然一厉,她看到他捏着笛子的骨节微微泛出丝青白——
在其他人眼中,他们的姿态却是亲密的,她不过是刚才他怀中离去。
在其他人眼中,她的话也教人惊愣。因为,她说了句,笛子……本来就不是我最擅长的乐器。
她慢慢走向太子,轻轻笑道:“殿下,这次是翘楚出曲目,你来和么?”
“殿下?”
太子本紧盯着她,这时,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袖一咳,眯眸道:“不错,翘妃领曲,孤来和,敢问翘妃擅长哪种乐器?”
所有人都看着她,其中有道特别的目光一直若有还无的随着她,这倒提醒了她,念及刚才那让人心惊的疑虑,她顿时有了个大胆的主意!
但是,这该如何善后,她想着,已走到太子面前,道:“殿下,这筝能让一让吗?”
“原来,翘妃擅筝。”太子眸光一深,淡淡说着,从案座里走了出来。
翘楚摇摇头,她在思考着那件要紧的事,必须要在弹奏开始之前想到应对的办法,于是不敢应答,怕分了神去。她双手按在筝上,起手试调了几个音,又慢慢走到旁边的七弦琴的试了一会,最后抱起琵琶,又拨弄了几下。
“翘妃可选定乐器了?”
——(
皇帝的声音从高台传来,听去竟似充满惊奇,她一怔,心里猛地一动,瞬时拿定了主意,抱着琵琶盈盈一拜,笑道:“好了,回皇上,就这个罢。”
她随即又是一怔,对面,所有人都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似乎连被她“请”了出来的太子也是一脸异样。
她哪知道,对她来说,刚才试音色试乐感是在拖延时间,但对在场的人来说,却是……展示!
案上三座乐器,她竟然都会。
在场的,精通乐器的不少,但即使像郎霖铃,王语之这些大才女心思平放在四艺上,也不敢说精通但是也只有太子,睿王,佩兰精通多种乐器了……
翘楚虽只是小试乐器,但起手,指法,甚至旋律都并非随意拨弄,虽曲调不似东陵现在流传的曲风,却确确实实成韵成律。
鬓束浅髻,数枚汀兰珠花别鬓边,两支碧玉钗斜斜簪在髻上,一身素简紫蓝衣裙,身上并无佩戴一丝一毫华丽装饰,只松松挽着一袭白裘,这个北地夷女在抚琴时,双眸晶剔若星辰,竟然一身是风~华。
新皇登基后,有在这一夜相随侍候的老宫人在给新进宫的诸位娘娘说起皇帝旧事时,都没有忘记将这晚的事一并说上,会说起那位来自北地的娘娘……
说,她必定也是皇帝最爱的女人……之一罢。
**
曲子本是琴萧合奏的,最后换了琵琶和笛子……太子借了“方镜”的笛子,翘楚笑了笑,想有人必定要恼了。
她心里倒是暗赞了太子,刚才一曲《问情》,她能随即和上不过是取了巧,她本来就熟悉这首歌的旋律,否则,她虽极精通笛子,却也必须要听上二,三遍才能和上,虽绝不至于丢脸,却也没有刚才震撼的效果了。
太子才是真正的天赋。
然而,在所有人的期许下,那翘妃一抚琵琶,开始弹奏起来的时候,太子并没有把他的天赋再次展现出来。
听过《问情》的人都知道,此刻翘楚弹的曲子只比问情更简单,太子不可能不会,但是太子将笛子从唇边放下,没有再动。
虽互为劲敌,但这时,却没有一个人暗下诟病太子的能力一句。
佩兰轻声对宁王说,若是我,我也不和这一曲。
因为,在翘楚弹奏开始,便随曲轻轻唱了起来。
开始,她的声音空灵淡漠,一如刚才和太子合奏的笛声,但几句过后,声音却全然不同,变得悲凉。
她在唱,似乎也在问着为什么,也许,刚才一曲并非《问情》,此时一曲,才是问情。
然而,即便不懂乐理的将士,都会想这首曲子,不该和,似乎那只是属于她的曲子,不论她用以弹奏的是筝,是琴还是琵琶。
谁的声音进去了,只会破坏了。
她一直低着头,没人看清她的眉脸,除去少数知情的人,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位极得宠爱的王妃为何会唱出这样悲郁的词调……
不知道如何开始难预料怎样结束都说是多情要比无情苦你为何还要脉脉含情是不是你太疏忽是不是你太糊涂爱到尽头也回不到当初你为何还要如此执固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纵然多情要比无情苦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你是否还是这样不在乎
——
直到翘楚将最后收在琴弦上,众人仍陷在浓郁的余韵中,却听得一道声音颤哑了声音问,“翘楚,你怎么会这曲子,你到底是谁?”
众人这才回国神来,一看之下,却见那人竟是方主簿。
翘楚将琵琶放回案上,目光移到方镜的身上,似微微奇怪,反问道:“方大人在说什么?翘楚自然就是翘楚。”
她心里却只有比沈清苓惊颤,这一曲还是试出来了——
太子低斥道:“阿镜,父皇面前,不得无礼。”
沈清苓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向皇帝,又缓缓向翘楚告了歉。
皇帝突然一声长叹,从高台站起,袖子一拂,苦笑道:“曲子好听是好听,只是过于凄凉了,翘妃,以后莫要再弹这样的曲调了。”
翘楚低头应了,籍以避开一个人那紧窒浓灼的似乎要把她毁掉的目光,虽然人人都盯着她看,但那道目光让她有些害怕,虽然她知道再也没有什么能让她害怕的了,人有时真是矛盾,可不是吗?
也让她越发的疲倦。
兵符的事已经解决,她知道,那个人会保住汨罗和汨罗一族的。
她……已生了去意。
到她的伤口都结了痂,她会回来。
改变秦歌的命运是她支撑下去的唯一理由,可是,现在她很累,真的很累。
不是怯懦,什么都不是,她也不过只是个女人罢了。
又听得皇帝突然问,“阿镜方才倒是问出朕心中所想,朕平日对曲乐也略有些研究,这曲子并非东陵的音韵,想也非北地乐风,你倒是从哪里学来的?”
“回皇上,是……常妃娘娘的故居。”
正文 173
皇帝神色明显一变,有些惊惶地盯着她问,“你说什么?常妃的故居……”
面对的毕竟是千万人之上,老谋深算的皇帝,翘楚心里也是惊慌的,她稳了稳心绪,话出口已是平静的,“是当日翘楚在宫里拜祭常妃娘娘的时候,在娘娘宫殿里捡到的词曲谱。”
这话其实有些冒险……若常妃不沾管弦便麻烦了,但她记得,夜扫宫殿的时候,曾在厅里看到一尾琵琶。
她赌了。
恳她听到背后数道抽气的声音,不同睿王等人,沈清苓便站在她斜侧之处,她能看清这个女子的神色,沈清苓眼里闪过惑意,还有极重的疑虑。
皇帝手撑着桌案,神色有些恍惚,喃喃道:“嗯,她也是用琵琶的,这琴棋书画虽远不及芳菲,也还是不错的,她本来就不爱舞文弄墨,会几首曲子已不错了,这首曲子她是从哪里得来的,她自己写的吗……”
他低低说着,眼睑一翻,神色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一手指向她,怒喝道:“翘楚,你好大胆!如此欢欣时刻,谁准你唱这些悲词哀调,你可知罪?”
让这一下,大有雷霆之势——
场上的声音一下子飒静,人人屏息静气,都为这翘妃捏了把汗,暗暗心惊猜度为何提到这已故的常妃,皇帝竟突发大怒……
但这怒气来得太大太猝然,一时之间,竟无人敢劝。
翘楚心脏怦怦乱跳,俯身重重叩首,道:“翘楚知罪……”
这其实早在她预料之中,她虽不知道常妃为何会暴薨,和皇帝之间的具~体羁绊,但她曾听汨罗提过,常妃的日子甚苦,加之夜探常妃宫殿所见的满目凄怆,那并不是一个真正受宠妃子所应有的际遇。
除非……她根本从来就没被皇帝真正爱过。
但是,她总有种感觉,皇帝未必全然无情,否则,他会将兵符交给一个不爱的女人的儿子吗?
她会这样说,一为沈清苓,试探沈清苓的同时又让她产生疑惑,让她不敢肯定自己也是穿越者,而探究到常妃身上去,但常妃已故,沈清苓暂时没有办法证实常妃到底是不是穿越者;第二,也是最重要的目的,让皇帝想一想常妃。
在离开之前,这是她能为上官惊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爱厌都好,和她为他这些事,似乎总是划不上等号。
皇帝仍不解怒,冷冷盯着她,眼里甚至隐隐浮起丝杀意。
额头破了皮,出了血,她不敢停下来,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一个皇帝生杀予夺的权力……突然额头着地的时候碰到一股绵软,她一怔,却见一只手掌平撑在地上,护住她的额,挡住了她的动作。
她往旁边看去,却见一脸沉隽的睿王不知什么时候安静地跪到她身边。他的手挡在她身前,当她微微一惊回过神来的时候,身子再也不能动弹,他的手改环在她腰上,不让她再叩头。
“父皇,翘楚是当罚,但她会做出冒犯之举,也是儿子平日管教不达,儿子愿代她受罚。这曲子冒犯了父皇,想必母妃在天之灵,也认为儿子该罚。儿子记得,母妃过世那年的生辰,父皇给母妃送了珍珠做礼物。父皇待母妃好,儿子却做错了事,冒犯了父皇,父皇打了儿子,母妃当时一句话都没说,因为她认为儿子冒犯父皇便是不对。”睿王微微抬头看着皇帝,眸光平静,一字一顿,字字清晰。
翘楚有些恍惚,身侧,两个人的手紧握在一起,或者说,他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很大,温热而有力,不似她早已冷汗直冒,他甚至没有一点颤抖。
当他将她的手握住那一瞬间,仿佛有种热流在背脊缓缓流过,她生了一种错觉,这个男人会保护她,绝不会让他的父亲还是其他人伤害到她。
但她知道,那种相濡以沫一般的感觉……不是真的。
她不相信,不再信。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尘世。
皇帝目含凶光,脸孔本微微狰狞着,这时突然浑身一震,怔怔看着二人,嘴唇颤动着,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父皇,本来喜气日子只谈赏,不论罚,但赏罚当分明,翘妃有所失仪,八弟确实责无旁贷……”
眼梢暗暗掠过趋步上前的太子,翘楚微微咬牙……这上官惊灏果真是无孔不入!
她心惊,正想说话,手却被睿王重重按了一下。
他的目光仍淡淡,直直的看着皇帝,很安静。
“惊灏,莫要再说了,他是你弟弟!”皇帝突然低吼一声,微微踉跄着从高台走下来,郎后,诸妃,两名大太监伸手去扶,都教他拂开了。
他大步走到翘楚面前,有些骇人的紧盯着她,“常妃那词谱上可还写了什么?”
“回皇上,娘娘没有写什么在上面了。”翘楚略略一想,才恭谨回道。
皇帝闭住眼睛,一声长笑,睁开眼来的时候,脸容一瞬变得苍老衰败,他也不过才四五十岁的年纪……
他眸里浮上一抹倦色,苦笑道:“她写这首词是什么意思?”
他似在问她,又似在自言自语。
被身旁男子紧握着手,翘楚冷静地收起任何一丝让眼前这锐利的一国之君质疑的犹豫,禀道:“翘楚觉得,娘娘的意思是……有些人谁也说不清他哪里好,甚至也许他什么都不好,但就是谁也代替不了。”
在所有人的惊惧下,皇帝突然跨前一步,紧紧抓住翘楚的肩膀,颤声道:“你真的这样认为?她真的如你所说这样想?”
翘楚摇了摇头,轻声道:“皇上,若是翘楚,我爱的人对我很坏,我想我再也不会爱他了。但我相信,常妃娘娘却并非这样想,她还是深爱着那个人的,如果她不是这样想,又怎么会期许来世呢?”
**
气氛突然在翘楚和皇帝的几个对答之后完变,皇帝的神色还有些恍惚,却似乎一下高兴了起来,亲自将睿王和翘楚二人扶起,又走到太子面前,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榜。
这时,很多人都看明白了,皇帝刚才虽对太子厉色相向,心里最重视的仍然是太子,今晚之前,皇帝或许心里还有些什么想法,但如今看来,他对睿王的的钟爱似乎并不下太子。
然而,最后那一声对答极轻,谁也不知道翘楚到底对皇帝说了些什么,也许唯一能将他们的对话听清的就只有在她身旁的睿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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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虽然好奇,但皇帝的心,宫里的事,有时谁都说不清,也不会有答案。
很快,篝火席间觥筹交错,再次热闹起来。
翘楚到这时才算松了口气,背脊已是一身冷汗。睿王正揽着她走回去,她只觉耳目有些轰鸣,腿脚一软,若非男人紧紧环着她的腰,她已经摔倒。
她想自己走,无奈手脚乏力,也不想在这种场合让人看出什么,只好微微攥住他的手,他立刻将她的手反握住,视线一抬,拢住了她的眉眼。
他似乎随即吃了一惊,刚才和皇帝对峙时的沉稳自若也一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微微凌乱了的目光。
“翘楚,你哪里不舒服?”
他抱着她,沉声问着,那声音竟有些她陌生的急了。
她正想跟他说声她想回去,突听得皇帝的笑声在背后的高台淡淡传来,“翘妃,你也许晚来不知道,但朕早在这篝火会开始之前便有言在先,今晚若有谁的歌乐能让朕尽兴,朕便送他一份礼物。当然,朕虽为天子,也不能任之信口开河,但只要在朕能办到的范围内,朕必定回答应。现在,你告诉朕,你想要什么?”
正文 174
翘楚一愣,睿王在她耳边说,你先谢恩,这礼物的事不急,你想到再问父皇讨要,这事一了,我就带你回去疗伤。
翘楚淡淡一笑,心想,这额上的伤能比过肩上的伤吗,不需要了。
这话她没说,同样压低声音道,告诉我,兵符那里,你肯定能拿到吗。
睿王眉眼一深,轻声道,不必担心,兵符必定是我的。这礼物,你喜欢什么就要什么。
拒她“嗯”了一声,在他的扶持下转过身,笑道:“谢皇上厚意,只是……”
“呵呵,和老八商量这许久,小两口道商量出什么来了?但说无妨。”
皇帝目光透出几分柔和,有着一分长辈对小辈的关切。
瓠她道:“皇上恕罪,这礼物,翘楚能转让给别人吗?”
“哦,”皇帝扬了扬眉,笑道:“倒是个有趣的提议,好!言则翘妃想将这礼物转赠给谁?你夫君还是和刚才合奏一曲的知音人朕的太子?”
腰间的手微微一动,略有些紧,邻桌,太子被皇帝点名,似有丝怔然,随即向她淡淡看来。
她明白,皇帝这样说的用意,有意拉近睿王府和太子府的关系……
只是,这淡淡的一瞥,她总感觉太子有哪里不同了——她突然想起,刚才落井下石的时候,太子破天荒地没提她的名,只让责罚上官惊鸿。
她微微侧身,环了场上一眼,连着仍站在背后,还没折返的宁王,夏王等人,睿王府众人,沈,郎,二翘,篝火堆上的其他皇子,朝臣,将士……所有人都神色复杂地望着她,似乎都略有些焦急好奇的等着她的回答。
其他人她不管,她知道,夏王一直在凝着她。
若没有看错,刚才她冒犯了皇帝的时候,夏王脸色一变,便想上前进谏,似乎被旁边的夏海冰暗暗拉住了。
想到夏王,随即想到小九。说来,自从被小九点名后,她便一直没听到过这孩子的声音,她回过身来,看到高台上,小九窝在莊妃的怀里,闭着眼睛,似乎睡熟了,倒是一副雷打不动的安恬幸福。
莊妃背后,一排宫人,其中一名宫人抱着狐狸元宝,奇怪……那小狐狸似乎也随着它的小主子睡着了,微微打着呼噜。
“如何,翘妃,想好了吗?”
高台上,皇帝笑吟吟问道,这个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似乎也很好奇她的答案。
也许刚才她还有一点不确定,这时,倒没有了迟疑,一笑,道:“皇上,这礼物,便请皇上转赠给九爷吧。”
话音一落,最先听到的是身边蓦地粗沉了分许的呼息,邻桌的目光也猝然暗了暗。
皇帝手中正擎着酒杯,这时似乎教她的话吃了一惊,拿着杯子便那样站了起来,微一沉吟,问道:“翘妃可否能解释一下这是为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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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问着,微微眯眸,果见自己身旁诸妃,场上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便连自己被翘楚点名的夏王也一脸讶色,似喜似惊。
翘楚就着紧箍着她腰肢的大手欠身一福,恭恭谨谨道:“皇上,有些话,翘楚说了,皇上莫怪。翘楚这一转赠不为其他,九爷寒天赠衣,惠及五爷家佩姐姐,秦家两位小姐和翘楚,翘楚不懂国政,但常听我家爷说,若为,当为孝贤之王,以助皇上和太子殿下,翘楚便笑,只怕……”
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方道:“只怕,就只有你一个这样想吧,谁还会作此想?龙生九子,谁甘当那天下第二?今日所见,五爷亲切,而九爷更顾惠兄嫂,将臣儿女,只是微细之处,说有意为之,大可不必,翘楚方知自己往日之言错了,九爷可不也愿为这孝贤之王么?这转赠一为谢,二为歉。”
皇帝闻言,沉默着没有说话,翘楚却从容不迫,淡淡笑着看着皇帝……
突然,皇帝将手中杯子重重放到案上,目光炯炯,直看向翘楚,缓缓道:“好,翘妃说得好!兄弟手足,本就该厚亲互助,不分你我,怎可为这世间利益所左右!倒是朕忽略了,老八之胸~怀,该赞!老九这孩子刚才便作了这礼仪孝义之事,更该奖!”
“你这孩子是明白事理之人……老八是娶对媳妇了!这份转赠,朕承了,翘楚,朕再送你一份礼物,你想到了便向朕讨要罢!”
皇帝龙颜大悦,话口一落,所有人立时山呼万岁,跪下拜倒……
翘楚却随着睿王跪拜,男人一直沉默着紧紧抱着她,她突然有些惊恐,他的目光根本由始至终没有看过皇帝,而是深沉地盯着她。
她却再也支撑不住,慢慢倒伏在他怀里。
正文 175
“翘楚?”
若说刚才听到的声音只是略有些急意,这时他声音里的急迫清晰得让人感到幸福,如果这样的声音是真的,如果这样的声音出现在狩猎前夜,那确实是一种幸福……
四周的人还跪伏着,没看出这边的异样。她不希望落了恃宠而骄的口实去,这一想神识一下清醒了许多,她攀着他的手臂,随着皇帝的一声“平身”,和他一起站了起来。
他说,我这就带你回营。
拒她道,我不碍事,只是额上的伤有些痛。再坐一会,你让方叔送我回去就好,皇上正在兴上,你该等宴罢再走。
可惜,她不是沈清苓,他从来就没将她的话放心上过。
他说,你不必使力,靠在我身上就好,我帮你把狐裘脱下来,将狐裘还给九弟,我们就走。(250~300)
瓠————————————
94
现在的气氛有些古怪。
夏王谢过皇恩以后,皇帝便命他和宁王将他们那桌的椅座挪到前排来。
于是,他们右侧是太子,左侧是新迁上来的夏王等人,睿王府落在中间。
此时,睿王正将她揽在怀里,帮她简单理着额上破皮的地方。
她严重怀疑是夏王刚才的话影响了他的技能,那手劲落在她额上,重的很。
刚才,他本要她将狐裘还回去,哪知夏王谢恩之后顺势说,既承此惠,今晚拿出来的所有氅子便权当作回礼,送给两位嫂嫂和秦家两位小姐。
夏王这一说,皇帝大悦,她身旁这个男人却不高兴了……狐裘还不回去了。
前方,皇帝正和左侧的夏王,宁王顽笑着。
她安静地看着,突然额上一痛,她低低的“嘶”了一声,抬头盯住他,索性道:“爷,让方叔送我回去吧。”
蓦地想起什么,问道:“爷可知道我两个丫头在哪里?”
“她们不是在你帐里吗?”
他的声音仍是一贯的死人语气,淡淡漠漠的,语气却有些粗嘎,她也有些错愕地看着他将替她捂过额头、沾了鲜血的帕子仔细叠了放回怀里。
他不是有洁癖吗,不只她,睿王府一桌都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他是敏锐的,立刻觉察到了目光,却又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冷冷回看过去。
这是第一次……她看到他粗枝大叶的地方,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词会和他挂钩。
她看到碧水眼中的恨意,郎霖铃便比碧水强多了,只是微微蹙着眉,似在思虑着什么。
她抬头看去,只觉这片远大的夜空也并没有多广阔,她感觉有丝透不过气来,看他盯着她,似还在等着她的回答,不禁微微冷了语气,“不在。”
他眸光一沉,立刻锁住碧水,“翘妃两个丫头呢?”
碧水明显一惊,手猛地一歪,手中酒盏一倾,整杯酒液洒到手上,她脸色白着,眼角下意识瞟了郎霖铃一眼。
睿王是什么人,众人还在等着碧水回答,他眼梢已微微掠过郎妃,眼睛却仍然盯着碧水,冷冷笑道:“我再问一遍,她们到哪里去了?”
“爷,瞧你急的,这两个丫头是霖铃在来这里之前唤出去了,让熬点热汤给翘妹妹补补身子。”
出声的是郎霖铃,声音里有丝微不可见的轻颤和沙哑。
也是第一次……郎霖铃眼里带着一丝商榷的神色飞快地看了她一下,翘楚一怔,心里有些豁然,两个丫头的去向,似乎和郎霖铃脱不了干系,而现在,她要自己卖一个人情给她。
这次离开,除非死了,否则以后还是要回到睿王府去的……
翘楚思虑了一下,终于没将两个丫头被支开一天一夜的事说出来,只道:“翘楚醒来,发现两个丫头都不在,还以为她们上哪里玩耍去了,原是姐姐美意,谢谢姐姐。”
“铃儿,翘楚那两个丫头手脚不灵活,”她还没说完,睿王的声音已经覆住她的,“下次,煎药熬汤这些活儿还是让你的丫头去办吧,倒省得旁人以为你是故意为之,让翘楚身边连个粗使的丫头也没有,折煞了你一番心思就不好。”
“我希望,这样的事不会有第二次。你说呢?”睿王说着,随手从地上的备用木柴里拣了一支粗柴出来,大手微微一掰,“噼啪”一声厉响,柴枝登时被破成两半,他用力将两截断木扔进火中,“噗”的一声,篝火堆猛地腾起几个又大又红的火星子,凌厉地跃到每个人眼前。
郎霖铃或许不知道,但碧水自小随睿王长大,是知道这个人的手段的,她本就惊魂未定,竟一下从凳上滑跌下去,郎霖铃一张俏脸也微微煞白了。
不同于别桌的热闹,睿王府一桌顿时窒静了下来。
翘楚没有想到睿王会这样说,心里不是不震惊的,却也没有丝毫快意,她正想跟再他提一提回营的事,身上突然一紧……上官惊鸿已将她连拽带抱拉了起来。
他领着她向皇帝告了歉,只说她身子还没痊愈,他先送她回去。
皇帝神色甚是关切,说了句好生将养,便让二人离去。
**
刚走出篝火宴的林地,睿王突然停住脚步,他一直拉着她的手,此时,她不得不也停下里,背后的人和景物在视线里已经渐渐模糊了……
睿王却看着她说:“狐裘脱下来。”
她大怔,惊愣地看着他,便是跟在二人背后随行侍候的方明和景平也吃了一惊。
若说以前她还会还击,现在她什么都不会做,她顺从地将狐裘脱下来,拿在手中,仅穿着一套紫蓝衣裙站在风中,淡淡看着他。
衣服是他让她脱的,这时他反而微微一震,他随即一言不发的褪下了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到她身,她低下头,刚好看见那两只修长的手将大氅两襟用力一拉拢了拢,又仔细替她将带子系上。
“就送到这里罢,你回去陪皇上。”
她忽略掉心中微微的悸动,平板而有礼地回应了他。
她不愿多留,说完转身就走……前方的营帐灯火处处,巡逻的禁军三三两两。有些禁军在她身旁走过,还给她施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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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宫里。
这里不是朝歌,但人还是那些人。
还没走得几步,身子被一股急遽的力道撞了一下……她被人从背后突如其来的用力抱住。
她一惊,旋即被人将身子扳转过去……他还没走。
她疑惑地看向他,他却仍像刚才一样一言不发沉默着,深眸里有着一丝阴鹜,但那丝深深藏着的怒气似乎并不是针对她,他眯眸盯着她的发额看了良久,伸手抚上她额头那抹红肿,声音压得很低很沉,“翘楚,最多三年,你永远不必再像今晚那样……对谁叩拜……永远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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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6
三年,她知道,他能等,他当然能等。他等了十四五年了,短短的三年怎么等不过。
她忍不住笑了。
她明白,为什么她将礼物转赠给夏王时,他没有将情绪收到那副冰冷的鬼面具下,而明明白白告诫她他的不悦。
她明白,他为什么一再要她脱下狐裘。
拒因为,他可以不爱她,但她必须爱他,哪怕他并不屑她的爱。
哪怕他曾经一再告诉她,他不信她的爱,但他其实清楚……她爱他的吧,所以现在一样,他不允许她变心。
现在,因为她的顺从,所以这是他的奖赏?
瓠她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说,真的不懂。
她本来已经平静到木讷的心,这时忍不住又隐隐痛起来。
他不懂,真的不懂。
她不必他爱她,也无意加入到他对沈清苓的爱恋中去,
她只是想要他的尊重和必要时的一点关心,像一个朋友一样。
可是,他不愿意给她这种平等的待遇。
他亲口批过她的命。
也许……此时,愉悦了的他忘记了。
今晚的第二个粗心。
她有种感觉……他确实忘记了。
于是,她越发可悲又想笑,她忍不住越笑越深。
他有些微怔的看着她的笑颜,他的眸光慢慢也透出一丝闪亮,突然,他高大壮硕的身子连着他霸道的气息迫近了她。
她心头猛地一跳,还没反应过来那阵来自心底的抗拒和颤栗,他双臂已经将她的身子紧紧箍在怀里,俯身吻在她的额上。
那温热软腻的触感在她额上重重厮磨而过……
她全身颤抖着又僵硬着,她已经忍受不了这样亲密的接触……她想推开他,却不得顾虑着这里是营地,四周百双眼睛看着……
但她终于还是忍受不住,当她正想不顾一切后果将他推开的时候,他却缓缓放开了她,抚住她的发,将她重新抱进怀里。紧紧抱着。
她被动的枕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他背后是早已别过脸的方明和景平,四处的禁军蹑手蹑脚,屏息静气,却又忍不住好奇惊讶地悄悄打量着她们。
饶是她是现代人,一瞬也脸上也燥热如火烫。
她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尤其是现在,他足可以肆无忌惮,可在古代,这样的事这样的当众……也太露骨了。像他这样的人,会这样做,若非有情,那只能是戏。
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想不明白,他无须委屈他自己做这样的戏。
若非她双手被紧锁在他怀中,她真想伸手揉揉两侧微痛的太阳|茓,罢,他的想法,她猜不出,也不想猜。
那混着薄香清新温暖的气息,她该是眷恋的,她的身体也还有些本能的似乎还在眷恋着,然而一久,她又生了那种厌烦的感觉,但不是像刚才那种肌肤相抵的接触便罢,她忍着推开他的冲动……估摸明后几天便要回朝歌了,一回去,她便向他请行,说回去北地一趟探望母亲,离开了再详细计划以后的事,所以,现在,她不能惹火了他。
终于,他缓缓放开她,他深深盯着她,眸光越发的炯亮深邃,她轻声说了句,若无其他事,我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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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说话,只是紧握着她的手,她哪挣得过他的力道,无法,只能看他挥手将方明和景平召过来,吩咐景平将她两个丫头找出来,从郎妃那边带回她营帐里。
景平躬身应了,她微微咬唇,正想第N次提回之营帐的事,他比她略快,放开了她,淡淡道,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
她没有说话,转身便走。
他的声音却突然有些低沉的在背后传来,翘楚,我今晚到你营帐过夜。
她一愣,想了想,随即返身轻声问道,“你今晚又要出去吗?”
他似乎猛地一震,瞳孔极快地微微收缩着,似想起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眸光一瞬映着两种矛盾的波光,炽烈又沉鹜。
她一笑,幽幽道:“爷,你知道吗,在我的世……在我的家乡,你刚才对我做的事情,那个动作的意思是说……将会疼爱,照顾一个人……一辈子。”
“我知道,对爷来说自然不是的,我只是希望,就一晚罢,若今晚你要出去,别在我这边睡,好吗?”
他抿唇看着她,在她说疼爱,照顾一个人一辈子的时候,她清楚看到紧紧握着垂在衣侧两边的手,甚至能清楚看到那手上的青色筋络迸在一起。
他没说话,没再说他会过去的话……她扯了扯嘴角想,他果然是要出去。
为何一副猛然恍悟的神色?
难道他本来提出过去她那里睡不是为了要出去吗?
他现在的沉默,她是不是可以当作,他允了呢?
记不清第几次转身,她握紧手中的狐裘,快步进了自己的营帐。
**
原来,四大和美人一直在郎霖铃的营帐里,这一天一夜里,郎霖铃让她们在那边清理一些动物的皮毛。
二人心惦着她,但谨记着她的告诫,没有违拗郎霖铃的命令,忍了不和她做正面的冲突,当两个丫头围着她,低声说着的时候,她搂着她们,她知道,到目前为止,她最困难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回去,便可以暂离。
上官惊鸿不会不允她离开的吧。
她安静地听四大,美人说着话,她慢慢计划着,突然门口有护卫恭恭敬敬禀报,“翘妃娘娘,有客到。”
她一怔,这时候……会是谁呢?
她忙道,让客人进来。
客人进来,她一看,微微吃了一惊,来的是……夏王的婢女,之前在营帐见过的其中一名婢女。
那婢女恭敬地给她施了礼,呈递上一张纸笺给她。
她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今晚三更等,睿王猎区,放雪银。
正文 177 你的狐裘暖
夜,睿王猎区。
天公还是作美,篝火宴的时候不见雪霰,这场宴会结束没多久,又下了场雪。
但负手站立在冬树下的男人却仅着一身银白雪袍,衣履单薄。
这里已经是猎区极深的地方,再往下少许便是冬树林最深处,雪银的洞|茓便隐匿在那林郁雪厚的地方。
恳景清到底没能捉到雪银,那东西的速度太快,要生拆无暇皮毛作大衣,最好不射死……男人淡淡想,一会,将事情都说清,他便亲自去捉。
这事今晚不做,便再没时间了,后天便拔师回朝,时间紧迫。而明晚的部署,不论对贤王,太子还是他来说,都是极重要的时刻。
他抿了抿唇,那双深黑犀锐的眸在浓黑的夜林里,烁烁而曜,一如冬季深林里的野兽。
让脑里再次勾勒了一遍那个大胆的主意,他沉思着,下意识抚住腰间的玉笛,突然就想起那天的戏谑。
——北地夷女倒是有副好嗓子,夷女粗~鄙,不通乐器吧,爷教你笛子,怎么样?
那个夷女当时心里在笑罢,哼……
从没在思考江山之事的时候被其他须事Сhā亘进去……他心里一沉,突听得老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爷,清苓姑娘到了。”
他冷冷一笑,到的怕不只她一个罢,数十尺外,虽然来人步履甚轻,但以他的耳力还是听出声音不少。
他也没说什么,回过身去,老铁早已退到深远处。
沈清苓还是作方镜的打扮,只是头上戴了氅子盖帽,略有些行色匆匆之色。她微垂着眼睑,声音淡淡,“我原以为……你今晚会让老铁送信给我,让我不用过来了。”
“哦,为什么?”他倚到一株冬树上,似饶有兴味的反问。
沈清苓闻言,猛地抬起头来,咬牙冷笑道:“上官惊鸿,你何必明知故问?”
睿王抬手拂掉肩上的雪,没有答话。
“温香软玉在手,何妨是那么个惊才绝艳的女人?”沈清苓本低低笑说着,这时蓦然一怔,随着他轻轻拍打着,他肩上的雪簌簌跌了下来。
他……等她很久了吧。
就在她怔默间,睿王从她身边走过,他笑着说,声色里却抿满嘲诮。
“沈清苓,莫拿翘楚来说事,论才,郎霖铃便不如她吗,你沈小姐也不如她吗?各有所长罢,除非……她是你这次拒绝我的借口。怎么,我给你这么多时间考虑,便是让你今晚将五哥他们一个个通知过来当说客吗?”
“你怎么知道他们过了来?”沈清苓一惊,仿佛突然被什么刺到了,微微颤了一下,想也没想便喊住了他,“你要去哪里?”
睿王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今晚我过来,本来只是要听你沈清苓的答案,你让五哥他们过来替你说话,那我留在这里有甚意思!”
沈清苓这时却慢慢转忧为喜,紧蹙着的眉也慢慢打开……刚才的一番对话,他似乎确实还没将翘楚放在心里。
今晚之后,她明白,她绝不能对翘楚掉以轻心,一为那首曲子的秘密,究竟是常妃还是翘楚,二为上官惊鸿的心思……她不能让翘楚进到他心里去。
是的,宁王等人便在不远的地方,她是想让他们相帮,劝服上官惊鸿。
上官惊鸿还不知道,若他知道她的答案,他将会如何的高兴?她要告诉他,她愿意当他的女人。
在她离开之前,她为什么不能也拥有他呢,她以前怕日后自己会痛苦,不会的,到她离开的时候,她便可以和那个人在一起了。
她曾告诉过上官惊鸿,那人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实际上,她不属于这个世界,而那个人现在不在这个世界里,他似乎不可能是他的政敌,但他却是上官惊鸿的……对头。
但那个人曾和她说过,不管她在这个世界里做什么事情,都是被允许的。
因为,最后他们会在一起,过程不重要。
那她和上官惊鸿相爱甚至成婚为什么不行?
她为什么不能同时爱他们?
最后,她能和那个人在一起就好,而现在她就和上官惊鸿在一起,他们能在一起很久,她将来会成为他宠冠六宫的人。
会的。
当然,这些她不能告诉他。
她只要告诉他,她的决定就好,还有让宁王他们劝服他,让她继续留在太子身边一段时间。
上官惊鸿曾说,他无需她助他,不,她怎能比不过翘楚!她要留在太子身边,帮他做一件大事,让他明白,只有她才配得上他。
她才配做他心中的唯一。
哪怕她现在已经是。
她还是要让他看清她的价值。
将思绪一沉,她略有些激~动的再次喊住已经准备离开的睿王。
“上官惊鸿,你听我说,你不是要听我的答案吗?怎么,现在我有了答案,你反而不要了?”
睿王一声冷笑,漠漠回过身来。
她快步走到他身边,心里一时也生了丝羞涩,低声道:“你等我一下,我把爷儿和夫人找过来,也算作个见证。”
她走得有些急,脚下微微一踉,睿王盯了她一眼,随即伸手扶住她,手附在唇上扣了声轻啸,老铁很快便施展轻功过了来。
“爷?”
“听声辨位,五哥他们的脚步声刚才是在前面右侧小林的地方停下来的,你过去将他们带过来。”
老铁颔首,即刻领命而去。
沈清苓心里一甜,他却放开了她,站在一侧,淡淡举目远眺。
沈清苓眼中浮过一丝轻笑,这时反而不想去说破……他便只管气恼罢,稍会听了她的心思,指不定得多欣喜若~狂,他等她多久,便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待得老铁领众人过来,睿王袖手在后,眼梢一瞥,勾了勾唇,“哦,将方叔他们也唤过来了。”
宁王夫妇,宗璞,秦冬凝,方明,景平和景清,所有人都来齐了。
宁王使了个眼色,沈清苓点点头,深吸了口气,走到男人的身边,正要说话,却突听得睿王微微沉声道:“有人正走过来,跟我来。”
众人一凛,但众人平日合作惯了,这时很快随睿王一起快步撤进林一株极大的冬树后。
刚隐遁好踪迹,声音已从前方的空雪地里传来。
“九爷,这样做……真的好吗?”
虽夜色苍莽,但相隔也不过数十尺,雪地映着薄光,雪地的人未必能看清冬树林里的情形,隐身在冬树后的众人却能隐约看到雪地上两道身影快步走过来,甚至能将对方的话语听得清清楚楚。
但也是这声音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这说话的是……翘楚?
她口中说九爷,另一个人难道是……是夏王?
这深更半夜,他们孤男寡女来这种地方做什么?莫说半夜出行是大不韪,平日里也该多检点,他们是叔嫂呐!
按翘楚的话听来,按这情况看,这两人的关系……只怕早已不干不净了……
众人暗暗心惊,一时都是莫大震惊,不约而同悄悄看向睿王,睿王本微微俯下腰,雪地上女子声音一落,他立即挺直了身子。
“你是不知道那魔星的脾气,若不这样做,这小畜~牲你莫想能从他手上拿到……”
“原来,他和元宝一直在睡,是你作的手脚。”
女人的笑轻轻传来,铃般清脆。
沈清苓咬牙紧看着旁边的男人,众人紧密地靠在一起,他本站在她旁边,和她贴着衣衫,现在,她再也感觉不到他的稳度……似乎在翘楚的笑声传过来的时候,他便移动了位置。
她心里痛着恨着,却很快又生了股快意。原来,翘楚不洁……
声音仍在传来。
“翘楚,你冷吗?”
“你的狐裘暖着呢,这不正穿着吗?”
正文 178
冬树林外雪地。
密林夜暗,雪光薄映,将说话的人轮廓照得有些氤氲,但二人靠得甚近,仍能看清对方。
一个正是翘楚,一个是夏王。
翘楚看夏王本微皱着眉,这时唇角却浅浅勾着丝笑,倒是副矛盾的表情,她本笑拍着身上的狐裘,这时怔了怔,只听得他轻声道:“我还以为你不会穿,那时,我派了婢女过去找你,她远远跟着,看到上官惊鸿让你……将狐裘脱下来。”
据她又是一怔,突然想起上官惊鸿当时那个古怪的吻……她心头一跳,他其实是不是早就知道后面有人,如果他知道,那当时他是……故意的?
故意不故意,也就那样罢。就像一个人本已受了致命的伤势,你再多捅他一刀,又有什么大不了。
她闭了闭眼睛,末了,笑着回道:“怎会不穿呢?你忘了啦,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辩他喜欢她说“第一”这两个字。
看着她脸颊上淡淡的酒涡,夏王又是一阵心猿意马,几乎同一时刻,心里一阵后怕,活了二十年,他什么时候试过这种略带着恐惧去颤抖的感觉?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
也许是她说转赠礼物的时候,也许是她轻声弹唱的时候,也许是在营帐里她第一次说第一的时候,也许是那天她将腰间荷包扔给他的时候……
他竟想将她据为己有。
她和他以往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同。
哪怕知也精通乐器,琴棋画他都会,他喜欢有才艺的女人,但他从来不爱听知弹什么唱什么。
哪里不同,他说不出。
但他爱看她弹琴的样子,双眸亮得像天上的星。
他喜欢她的才艺。
他喜欢她仅属清丽的模样。
他不爱看到她受到任何委屈。
可她终究是他哥哥的女人,哪怕他再无法忍受那个人对她的卑劣,他也不能那么做!
若非……若非她嫁的是他的哥哥,不管怎么样,他……他……必定将她讨过来!
他有些烦躁地想着,不觉用力一握怀中的狐~狸,元宝“吱哇”的一声叫出来,它本来尚在朦朦胧胧的睡着,这时睁开眼来,惺忪地看着两人。
翘楚看它模样可爱,将它接过,小狐~狸此时倒哪有半分狐~性狡猾的样子,当然,元宝只是只幼狐,不然也未必会被她和上官惊鸿“捉”到,她突然想起一事,微微奇道:“九爷,你怎么会想到要将元宝放生?”
夏王假装看着她手上的元宝,眼梢却暗暗攫着她……若不能光明正大,至少能这样看着……
“还在你帐里的时候,我就见你盯着它看了好几遍,我当时就有种感觉……你想放了它,在你到你丫头的帐里去拿狐裘给我的时候,我找了随行太医,问他要了两颗宁神的药丸,设法让小九和这狐~狸服了。”
“本来,让婢女给你送信也只是碰碰运气,若上官惊鸿……”他说着一顿,袖里的手微微握紧,面上却淡淡道:“若他在你帐里过夜,我便自己过来。”
翘楚微微蹙眉,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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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王心里突然忐忑起来,怕她不高兴,他咬了咬牙,脸上仍淡淡笑道:“也不是非要让你过来不可,是想让你亲眼看着它离开,让你求个安心。小九那里,明儿哭闹一会想必就罢了。”
翘楚一怔,她什么都没说,他却看穿了她的心思……心头渐渐暖开,刚才对那古怪一吻的自嘲之感一下全数消去。她点头道:“嗯,小九和它到底还是缘深情浅。”
将元宝小心放到地上,她一摸身上氅子,叹了口气,一拍元宝头颈,柔声道:“去罢,长大以后狡猾一点,莫要再被人捉到了。”
小狐狸却围着她打转,低低咽呜着,一时不肯走。
“缘深情浅吗……”夏王轻声重复着,看了她一眼,扣指到唇边,一声低啸。元宝惊恐,全身毛发微微竖起,朝翘楚深深睇了一眼,立刻转过身子,拔足向林子深处窜去。
林子黑暗,雪银踪影,再也不见。
翘楚霎时松了口气,想对夏王谢声谢,方一抬头,却见他深深凝着自己,她脸上一热,连忙将目光移开,这一动,眸光却落到他手臂上去……那里一直挎着一个小竹篮。
在猎区入口和他会合的时候,她已经看到这个竹篮,当时就有些奇怪,像他这样一个伟岸男子挎着这样一个小篮子,总觉有丝滑稽,但那时一直惦着元宝的事,倒把这茬忘了。
这时,借着掩饰心中微慌,她笑问道:“九爷,你手上的是什么?”
夏王经她一提,蓦地想起什么,连忙将篮子放到地上,小心翼翼将里面一个紫砂盅拿出来,喜孜孜道:“快趁热把这汤喝了,今儿个随父皇去打猎,猎了很多野味,这是用山鸡野兔熬的……”
“你自己孤零零一个在帐里,上官惊鸿不问不管,竟然连吃的也不差人侍候一下,”他说着心里又动了怒意,不禁微微冷笑出声,好一会才将怒气压了,沉声道:“我命人给你带的那些东西……油腻腥冷,你其实哪里吃的惯,你却很快就将那些东西都吃光了,我……”
他一顿,将几乎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咽了回去……心疼。
“吩咐奴才仔细剥了皮的,不会油腻了,又用了些野参来熬,对你的身子有益,我在篮子里放了些碎火炭,一直温着,不会冷了去……你快喝了它罢。”
怔怔看着男人喜孜孜又小心翼翼的说着,手脚笨拙的将盅盖掀了,像小孩献宝似的将盅子递到她面前,翘楚半晌说不出话来,末了,飞快伸手掩住嘴,反而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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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对不起了,昨晚有事出去很晚才回来,回来写着就睡了,今天起来又赶着送朋友去坐车……知道大家昨晚等了很久,都很失望,说这些不是为了解释什么,也不是希望能够得到原谅,因为歌确实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昨天不该说估计很晚的时候还有更,留言时该慎重的。从暴君到倾城,有些事我总以为自己能做到,但实际以为是一回事,能不能办到是一回事,对不起……
正文 179
她以为,她的泪水早已流干,没想到,突然便哭了出来……她真的以为她足够坚强了。
夏王看她这样,反而慌了手脚,粗嘎地迭声安慰着她说,“莫哭了,你若不爱喝,便不喝罢。”
他气怒这汤,抬手便想将它摔了,突然记起什么,略一皱眉,将盅子放回篮里的器皿里,甚至仔细地将盖子盖好,委婉了声息去哄她,
“翘楚,你还是多少喝一点罢。汤里我放了百草丸。那药珍贵,虽不能根治厉害伤毒,却有抗御毒伤强效,对身子大有裨益,父皇也只有十多颗,大哥,二哥,五哥,八哥,我和小九,每人也只分得两颗,之前在帐子里给你吃了一颗,这是最后一颗了。”
恳百草丸?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翘楚一怔之下,猛地记起来,狩猎前夜,在上官惊鸿的书房里,沈清苓说,若非上官惊鸿曾给她服下他自己也舍不得吃的百草丸,她便不可能在误中机关后还能回到他身边。
夏王身份尊贵,什么珍贵的东西没有,他若说这药丸珍贵,必定只有更珍贵……
让她的视线越发模糊,心里竟莫名地生了丝恼怒,她费劲地盯着他,重重道:“这汤九爷拿走罢,翘楚和你不过是泛泛之交,受不起这样的贵重的东西!”
夏王一怔,心里也腾的一声升起一股怒气,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被人这样骂过?皇帝虽对他偶有训斥,虽最爱太子,对他也极为疼爱,这女人,他掏出心肺来对她,她却恩将仇报吗?
但他眼里却净是她身着他的狐裘两肩仍削、鬓发微乱的模样——这挽千年狐氅,因为一个秘密,他从来不会让人碰,还在宫里,他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却不问缘由,像个傻子一样将它给了她。
此时,她两眼红红的看着他,那汹涌而至的怒气突然便变得无力,胸~膛因为怒气还微微起伏着,却只能紧捏着双手,同样狠狠地盯紧她。
翘楚看他无动于衷的的模样,心里更加慌乱,不该是现在这个模样的,初见的时候,他有多么的骄傲,她看的清清楚楚。
她心里一乱,竟口不择言起来,冷笑道:“在皇上说要送我礼物的时候,我最先想到的是上官惊鸿,接着想到的是元宝,最后才是你!我想我可以用这礼物去换元宝的自由,后来想,你也许可以帮我救元宝,我又还欠着你的恩情,不如将礼物转赠给你。你懂不懂,这世上任何事情都需要等价交换!我不要你的好心,我不要你帮我将元宝放生,我也不要你的百草丸。我还不起,你懂吗,我还不起,上官惊骢,你到底懂不懂?”
夏王以为自己碰上了一生最愤怒的时刻,为自己会踹了脚下这犹自热气腾腾的汤,袖子一拂就离开。哪知,这时反而全然没有了怒气。
他发现自己竟然犯~贱的喜欢她这种淡淡的竭斯底理,因为她咬牙说着的是自己的名字,不是九爷不是什么,她叫他……上官惊骢。
他喜欢听她叫他上官惊骢。
——
他死死握着自己的双手。
他的力气很大。
昨天,上官惊鸿一剑劈开了那棵巨大的冬树,他才知道这个哥哥的武功如此之高。若论武艺,他也许稍逊上官惊鸿战,但若论力勇,上官惊鸿未必是他的对手。
这样的力气,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将她掐死。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将她掐死。
可是,立刻,他便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对她生气。
没有丝毫办法。
有的只是想将她狠狠揉进自己怀里的冲动,有的只是想将她眼里脸上泪水都擦拭干净的欲~望。
可是,他不敢。
她是他的嫂嫂。
他更怕的是,从她眼里看到厌恶。
他明白她说这些话的意思,她已经觉察到自己的情愫罢。
她一点也不爱他罢。
翘楚咬紧牙,只看见他闭了闭眼睛,目光投到地上的紫砂盅去,淡淡道:“翘楚,我不必你还任何东西,我不缺什么,百草丸没有了就没有了,你只要说,你要怎么才肯喝这个汤,我可以按你说的做,就当我欠你的罢。”
如果说,那些对她好的人,秦歌和博士是为了林羽;汨罗是为了“翘楚”;都玛,美人是为了救命之恩;四大是为了主仆之情;上官惊鸿是为了常妃,眼前这个男人又是为了什么。
只因为她是她吗……不管她是翘楚还是……海蓝?
她往地上竹篮看去,篮里垫着一只浅口铁皿,里面铺满细小的火炭,炭上烁着深橘的光,暗红暗红的。她使劲擦着泪水,却越擦越多,她想说些什么,终于,只是满嘴沙哑含糊不清的说,我喝。
她想走过去,才抬得一步,却已被人紧紧抱进怀里。
那环在她腰上有力的双臂,男子轻袍上那混着清松脂珀的淡淡熏香……他没有穿氅子,彼此的身躯紧贴着,她能感觉到他激~烈的心跳,还有呵在她发上粗哑的呼吸。
她知道,他是张扬爱美的人,不然不会带那么多氅子出来,他现在没穿氅子是因为所有氅子都送出去了,连着他本来穿在身上那件,他早在带她去篝火宴之前便脱下了,因为要凑齐四件……
她原本僵硬着的身子突然松了下来,放声哭了出来,肆无忌惮的哭了出来……他轻喘着沉哑的喊着她的名字,在她的发顶上印下绵绵密密的吻。
**
冬树林里。
不必担心发出任何声息,真的不必。
因为所有人一直紧张地看着前方那两个人……直到此刻完全声息沉寂。
除去在夏王说“你自己孤零零一个在营帐里,上官惊鸿不问不管,竟然连吃的也不差人侍候一下,我命人给你带的那些东西……油腻腥冷,你其实哪里吃的惯,你却很快将那些东西吃光了”的时候,众人一惊,悄悄看了一眼站在最前方的铁面男子外,便再也没有看了——不敢再看。只记得,彼时,男人高大的身子猛地一震——
正文 180
彼时,男人高大的身子猛地一震,然后又慢慢佝偻下去。
他似乎一直湮灭着声息……这时众人才突然想到了他。
只是,还没来得及去看,只听得“吱”的一声,一团白色毛团已被男人从手里抛出,在空中跌落下来——
“谁也不许出去!将这畜~牲带到翘妃帐里,今晚的事,若有谁说一句出去,不论有心还是无意,我必定杀了他!”
拘低哑畯沉的声音狠迸厉划过,各人心情还在复杂、震惊之中,那毛团已向景清的方向掉下,景清一惊,赶紧伸手将那只叫元宝的小狐~狸接住。
刚才,它跑进来的时候,睿王一言不发便出手将它捉住了。
“爷,”此时,狐~狸元宝还在景清怀里恶狠狠乱叫,景清咬着唇只喊得一句,睿王的身影已快步走至在冬树林外围。
埤“景清,闭嘴,现在拦他,你想死吗?”
宁王喝斥着,又是一声苦笑。
景清下意识想跺脚,脚却凌空久久忘了放下……他其实只是想给睿王裹裹伤……
刚才捉元宝的时候,元宝将睿王的手狠狠撕扯出一块皮肉,睿王本也狠狠捏着元宝的脖子,后来却又慢慢松手,只是微微用力将它的嘴巴捂住,元宝发起狠来,将他的手掌又咬破了,他却哼也没有哼一声,只是有点小心翼翼的捉着元宝,一动不动、紧紧怔怔的盯着前面那两道身影。
景清比谁都看的清楚,是因为他和沈清苓站得离睿王最近。
睿王刚才的样子……他跟在他身边十多年了,还从来没见到过。
林子外的情景,谁都会想将那两个人杀了,可他却谨慎的捉着那只小~狐狸,怔怔看着他们,他不是要将狐~狸杀了给清苓姑娘当氅子吗?却任着它将他抓伤咬破了皮肉!
是因为……翘楚吗?
因为翘楚不想小狐狸死?
翘楚帮爷赢了比赛,他本来不恨她了,可是现在他又开始恨她了,但心底里却怎么没有了以前那种想将她狠狠骂一顿的强~烈感觉?
他有些怔愣地想去看看其他人,才一侧身,便见沈清苓眼睛大睁,也如爷刚才一般怔怔看着林子边沿的地方。
她垂在裙侧的手……握得很紧,很紧,手指全部蜷缩在一起。
往后一点,景平竟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宗璞蹙眉看着清苓姑娘,冬凝姑娘瞥了宗璞一眼,慢慢低下头……很快,宁王,夫人,铁叔,方叔并所有人又都神色紧张地往林外的雪地看去……他心里一凛,生怕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随大伙看了过去。
翘楚慢慢止住了泪水,当夏王将她轻轻放开,双手捧起她的脸,那温热微咧的气息微微喷打在她脸上,她脑袋还有些昏沉,她怔怔看着他,他双眸漆黑,不同她的困惑,他眸里尽是炽热,紧紧凝着她,薄唇微微一蠕,便略带些轻颤的落了下来。
她一惊,但教他强壮的双臂锁在怀中,须臾之间,她根本来不及躲避,甚至来不及叫喊出声,在她心里惶然失措,生出丝抗拒的时候,他温热如火煨的唇瓣已经烙到她的肌肤上。
她随即一愣,他轻轻吻住的是……她的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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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惊着,突然想起她和上官惊鸿说过的话,这个动作,在她的家乡,代表着那个男人愿意疼爱、保护那个女人一辈子。
夏王看着她,眼眸炙热烁亮,眼里都是微微狂~乱的欣喜,沙哑地叫了她一声“楚楚”,又将她紧紧抱回怀里。
她有种当了小孩子的玩具的感觉……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他刚才只是亲了她的额,她毕竟是经历过情事的女人,她能辨出他眼里殷深强~烈的欲~望,他想吻她,狠狠吻她……
她苦笑,虽然这样想似乎有些不知廉~耻,但他扣在她脊背火热的大手,他将她压向他矫健肌理、让二人紧密相抵的力度,他燃着火簇深情的眼眸,都在说着,他不仅仅想要这样。
但他再也没做什么了,只是将她抱回怀中。
他重重抚住她的发,过了一会,他的声音略带些沉峻沙哑,并着一丝淡淡的苦涩,散在她耳畔,“我该么办?翘楚,你想离开我哥哥吗……还是说……你只是想我守着你?”
翘楚心里犹自颤着……是啊,该怎么办,似乎突然之间一切都乱了。
她知道,她和他不可能,他们的关系怎么可能呢……可是,当他将她抱进怀里那一瞬,她确实是……幸福的。
她苦笑着闭上眼睛,想整理一下凌乱的思绪,夏王却突然松开她,将她推到背后,他动作极轻,眉眼却厉得像只豹,锐利地巡视着四周,沉了声音一字一字道:“出来!”
翘楚微微一震,她几乎立即从他眼里看出,他一定会杀了来人!他的眸光充满萧杀之意,为了保护她,他绝不可能让看到他们秘密的人活着离开。
“上官惊骢,你还未够格命令我做任何事!”
随着一声凌厉的冷笑划过,她手上顿时一疼,一个身影已以迅猛不可挡的速度欺到她身侧,将她的一支手臂紧紧扣到大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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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疼痛远及不上照面一刹的惊撼……是他,是他。
是啊,那个强势扣住她手臂、铁面履面的男人不是上官惊鸿是谁?
翘楚不禁脱口而出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他跟踪她而来?这算不算捉~奸在场,人赃并获?
恳男人眼里往常的深黑好像淡了,充盈在眸里的是一片腥暗的红,他紧紧盯着她,那片红似要将她抵死湮没。
他轻声冷笑,“本王过来猎杀雪银给郎妃做氅,怎么,不行吗?”
是给沈清苓做氅吧……杀雪银……翘楚脸色一白,惊乱间,另一只手已被夏王握住,只听得夏王怒道:“上官惊鸿,你弄疼她了,撤手!”
让睿王挑眉一笑,眼里却无丝毫笑意。
翘楚苦笑,在上官惊鸿看来,上次是太子,这次是夏王,他怎么会放过她?何况只是这区区弄疼……
她的手骨被他捏得疼痛无比,男人血红沉鹜的眼里装着的是和夏王一样的杀伐之气,轻轻一触便叫人不寒而栗。甚至,这股杀戮气息较之夏王刚才的更浓烈上十分……
夏王深深看了她一眼,一声微响,已拔出腰间利剑,一手紧紧裹住她的手,一手持剑毫不迟疑的指向睿王,“放开她!”
“九弟,你确定你没有说错?你让我放开的可是我的女人!”睿王眉眼倏暗,手上微一用力,便将她往自己怀里带去。
她手臂吃疼厉害,不禁低叫出声。
夏王见状,又惊又怒,他不是仁慈的主,论狠说辣,绝不下睿王一分,然而此时心意一定,竟无法忍受翘楚吃一丝苦,他一咬牙,强令自己撤手,他和上官惊鸿两个人的力道,翘楚受不住!
他才放开她,一声遽声突然便泠冷划破夜空——
他一震,该死,上官惊鸿是故意的!本来,他和睿王二人的武功就在伯仲之间,他一退,立即让他哥哥有了可乘之机,弹指之间,睿王抽出腰中剑,剑光一挽,凌厉的剑影破空而过,瓷瓦破碎、汁液四溅——
他拦截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紫砂盅破裂成无数碎片,向他击射而来,他纵身一跃,片瓦不沾身,满天玄紫碎屑如一场紫色的雨轻轻委坠落地,睿王携翘楚已消失了踪影,只余下男人森峻的声音跌宕在夜色里。
“好九弟,若再有一次让我看到你碰她,只要再有一次,我不管你是不是父皇的儿子,你是不是我弟弟,我一定杀了你!”
他冷冷一笑,跃回地面,反手一挥,剑气如虹,“咔”的一声,地上竹篮已破成两半。
怀里突然被抽离的空虚让他几~欲疯狂……
那混着百草丸的汤,她终究还是喝不成……
刚才若他能稍微狠一狠心,必能将上官惊鸿留下!
现在,绝不能追过去!
营帐就在不远的地方,他和上官惊鸿打斗不打紧,但势必将翘楚搭上。若让人知道今晚的事,翘楚的清白必被诟病,传到父皇耳里,那是杀身之罪!
但若上官惊鸿敢对她做什么,他发誓,他也一定杀了他!
——
本来,皇位之争,他有他的底线,绝不杀兄轼弟,但他若敢,弑兄便弑兄!
他低头盯住握紧剑柄的手,看着自己手背上道道迸凸得像随时要跳出来的青筋,自嘲一笑。
回不去了,翘楚……
我不会再让你留在他身边。
你不快乐,你一点也不快乐。
而我,已经回不去了……
我要你。
**
翘楚营帐,外头,十数名禁军侍卫愣愣看着两名捂住眼睛痛苦低嘶的睿王府护卫。
须臾之前,两人被抱着翘妃大步进帐的睿王挥剑戳瞎了眼睛。
刀光剑影,出手快狠得不说情由。
回想当时的情形,睿王抱着翘妃走来,到得帐口,众人施礼,他没有出声,只是很快将翘妃放下,让她靠在他胸~前,随即伸手蒙住她的眼睛,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已拔下最近一名禁军腰上的器械,挥手之间,已将两名护卫的左眼剜下。
两人血花喷溅、惨叫出声之际,他一言不发将翘妃重抱进怀。
帘帐被迅速踢开又极快跌落下来,震惊的众人只听得男人冷冽如霜的声音从帐里传来,“王妃娘~娘贪玩不怪,你二人侍候多时,却认不得主子容颜,眼睛还留来做什么,嗯?”
听说,睿王是翩翩君子,温仁慈厚。一瞬,人人噤声,心肝怦跳,明白刚才他们犯了大错!
二更末的时候,他们听到咳嗽的声音从翘妃帐里传来,翘妃的声音随之柔柔响起,“美人,四大似乎从我身上惹到风寒了,这里不用你们侍候了,你先带她回去罢,四大,外面冷,这狐裘你穿着出去。”
过了一会,一个高挑的女子扶着另一个头戴盖帽、低头捂嘴咳嗽的丫头走出来。众人都怕被风寒传染,一时人人退避,哪还有人仔细去察看。
原来,是翘妃妆成身边的丫头和另一个丫头外出玩耍去了。
此时,众侍卫都庆幸自己并非睿王府的人。这护卫已被处罚得如此之惨,那私自出去的翘妃……
谁都吃不准睿王的想法,他之前将翘妃一个人留在帐里一天一夜,然而,他刚才盖在翘妃眼睛上那只血肉模糊的手……他紧紧捂住她的眼睛,似怕吓到她,但又是谁都能看出他眉眼里强~烈的怒……
“上官惊鸿,不要……”
突然一道痛苦的叫声从帐内传出,众人面面相觑,惊而不敢声。
那是翘妃的声音……
随之,一名丫头打扮的少女满脸惊慌的走了出来,她咬牙跺了跺脚,随即踉踉跄跄的离开了。
“退到百尺外去。还有,本王不喜欢多话的人,也有办法知道谁说了什么,都懂了吗?”
睿王的声音随之淡淡覆在翘妃的声音上,将她的声息完全盖住。
据那语气里的杀气……众人立时肃声退到了百尺之外。
**
灯火微微摇曳,翘楚退缩到榻角,身子抵上冰冷的榻沿,身上早已一身狼狈,衣衫凌乱,她拉过被~褥将身子盖住,咬牙看着犹自站在榻外、浑身散发着冷咧气息的男人……
辩她微微冷笑,他现在的样子远不如他的声音完美,他和她一样狼狈。
刚才,他将四大轰了出去,她示意四大离开……他随即将她摔在榻上,动手去解她的狐裘,她还他抓蹬,纠~缠中,征服和被征服的过程中,她狠狠蹬了他的小腹几脚,将他的面具弄了下来,她双手抓到他的脸,手,脖颈上,此时,他俊美的脸上破了几道口子,血痕淡淡。
脖子也破了,凡是暴露出衣衫外的肌肤,能抓的她都抓了。
他该庆幸她从没有蓄长甲的习惯,十只指头的指甲修得钝不溜秋,不然,他的伤可不只这个的程度,她决定了,以后,她非蓄长甲不可。
却又随即想起,她很快就离开,蓄什么长甲!
“抓够了吗?”
他冷冷问着,眼睛盯在她身上被褥没有遮严的地方——她雪白的脖颈上。
她看到他的喉结轻轻动着,似乎咽了口唾沫,紧攫着她的暗红眸光渐渐变得浑浊,不觉抓紧被~褥,其实,她本来并不想和他对抗,她怕他越发迁怒夏王,怕到时提出省亲,他不放。
所以在猎区里,他近乎粗~暴挟着她离开的时候,她没有反抗,更不敢去多看夏王一眼。
她明白这一次,他有多愤怒!
但他竟将怒火撤在两名护卫身上,如此轻易、残~暴的就将他们的眼睛毁了,她再也没有办法保持原来的淡漠,更厌恶他的碰触,和他抗拗起来。
“不够,不够,不够,这回答你满意了没有?”她冷笑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要出发~泄,要找人出气大可以冲我来,那是眼睛,上官惊鸿,你他~妈的就是一个疯子!”
睿王盯着她看了片刻,伸手一揩脸颊上的血沫,长指放到眼前一瞥,指上湿红,他哑着声音,一字一字从喉咙迸出来,“好,我就发泄给你看。”
翘楚看他目光凶戾地掠过跌在榻沿的狐裘,心里一惊,几乎想也没想,便扑抢上来,想将狐裘夺回。
他却被她更快,长臂一探,已将狐裘抄到手上,狠狠惯摔到地上,唇上近乎狰狞的抹过一丝冷笑,眸光一暗,她已被他重重压到身下。
他的眸红熬的似要滴出血来,他似乎已经将她的反抗她的动作都算好了,直接就跨坐上她身上,将她的双腿压住,大手一捞,将她两只手都捞抓了起来,固定到头顶上,另一只手去撕她的衣衫。
不是脱,是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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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楚同样红着眼,却丝毫没有办法没有力量去抵抗,只能听见布帛在他大手里如脆弱不堪的纸一一裂开的声音。
很快,她的上身已一丝不挂呈现在他的眼前,他喘着粗气,俯身狠戾地含上她的一个ru头,用力吸吮舔咬着,他粗暴地吻着她胸口处那道粉色的疤痕,吻她肩上的新伤,大手握住另一边使劲揉~捏着。
她拼命扭动着身子,她知道他要做什么,她再也没有办法和他做那种事。
她使劲挣扎,却很快脑中一白,他的分身在这短暂的厮磨中竟变得坚挺如铁,抵在她那里。
他越发粗狂起来,身子微微离开她,两腿分开抵在她两侧腿边,将她的下身、腿脚紧紧压住,原本制肘着她的手放开了,一手去脱她的褒裤,一手去脱自己的。
翘楚悲愤屈~辱得快喘不过气,她两手既得脱,便挥手去扇他耳光,抓扯着他的臂,身,他不管不顾,两眼充血死紧死紧的盯着她,仿佛要在她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她不知道他出于一种心态,甚至并未如她预料的一样将她的|茓道封住,任她撕打扭咬,哼也不哼一声,喘着气,直到将彼此的阻碍都褪了下来。
一片冰凉从腿根处传来,翘楚一阵绝望,他火烫的坚硬已经抵在她那里的入口处,她知道,她根本抵不过这个男人的力道,终于,她万念俱灰地止住了挣扎,双手重重跌到腿侧。
这时,脑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要不,她死,要不,她走。
若她能走,她再也不会回来,她放弃了,在来到这个世界忍受着所有苦痛坚持了八年以后,在两次被他置于死地的都咬牙忍下来以后,这时,所有的信念,那些可笑的信念全部崩塌。
身子一颤,下身已经被贯穿,他迅猛的进入,然后抽离,又以更快的速度再次进入,那粗糙灼热一下一下厮磨着她秘道的最深处,她被他一下重过一下撞击着,她双手死死抠着被褥,这样的屈~辱,竟还能像第一次那样产生了快感,肚腹里被填满的酥麻灼热,让她痛苦又快活得像要死去一般。
他一直凶狠地盯着她的眼睛,眼皮一动也不动,却又似乎也和她一样,在她的身~体里感受到了极致的快乐,俊美的脸容微微扭曲着,沉着声粗嘎地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
终于,她忍手不住胃里那抹反酸的感觉,手缓缓离开被褥,本能的在案头摸索着,突然,肌肤一冷,她摸到了一个瓷碗。
也许,是夏王那两个婢女带食物给她的时候留下的,谁知道。
眼梢清楚看到他唇角勾起一丝深深的讥嘲,却不躲不闪,冷静地等待着她笨拙的袭击。她一笑,握紧瓷碗向一个方向狠狠敲去。
在痛苦猛地袭过,视线慢慢模糊的时候,她确信,她第一次从上官惊鸿这个男人的眼里看到一种复杂的神色:慌痛。
正文 183
轻腥粘稠的液体将眼皮盖住,模糊了目光,视线不清,还能辨物,只听得他一声怒吼,眸里所有神色一瞬敛去,劈手夺过她手上的瓷碗残片。
她恨自己病后无力,又被他生生折腾了一番,虽发了狠,瓷碗敲到头上当即碎了,伤势似乎不算重,意识虽模糊,却还在……
另一边,他已快速将自己从她体~内抽离出来,她目光斜斜的落到他抽离的地方,那里一片狼藉,烫热的白浊从她的腿根处流出一大片……
她想起一件事。
恳她不知道他和其他女人做的时候怎么样,有没有弄在里面,他应该并不忌讳有孩子。她和他做了三次,他都在她里面释放,事后却没有给药她吃。
是啊,一个亲王怎么会忌讳有孩子?
其他皇子她不知道,奇怪的是,但他和贤王,太子,夏王,宁王,这几个争斗得最激~烈的男人都还没有子嗣。
让他虽不避孕,但她却有,她从北地过来的时候,就带了避孕的药,前两次,事后她都吃了,这次没有带上,是根本没想到两人还会做这种事。
她知道未必就会怀上孩子,问他要药是不可能的,回去了她一定要吃药,也许迟了,但她一定不能怀上孩子,怀上他的孩子……
她昏昏沉沉的想着,男人已飞快套上褒裤下了榻,她听到翻箱倒柜般的声音,他的身影忽左忽右,似乎焦急的找着什么。
很快,他回到榻边。他目光虽怒,出手却极轻,将她轻轻抱离原来的位置,抱到自己怀里。
他也坐到榻上,气息粗哑却一声不响伸手往她额上摸去,她无力地闭上眼睛,这状态比死难受,要昏不昏,要痛极痛,只要不再被逼做那种事,她也不再难为自己,伸手攀住他的脖颈,微微喘着气。
他的身子在她的手触上他颈项的时候似乎震了震……
伤口一疼,却是被一支冰凉微钝的东西抵上,随着他快速又轻柔的动作,她明白过来,那是镊子,他在替她将瓷屑从皮肉里拣出来。
很快,她只觉一阵大痛从额头传来,不禁低低嘶吟出声……原是他正掌着一块帕子,紧紧捂在那破口流血的地方上。
她呻~吟着,指甲忍不住抠住他颈上的皮肉。
拢在她腰上的手一紧,捂在她额上的手也随之微不可感的一颤,他的声音嘎哑而来,“活该,痛死了倒好。”
她淡淡反问,“我死了,你便开心了,是不是?”
他一怔,随即怒道:“闭嘴!”
睁眼开来的时候,帕子正从她额头下来,从她鼻翼擦过——
帕子沾着鲜血的腥香,又混着一股浓重的油腻味道,原来,刚才那个碗确是夏王两个丫鬟遗留下来的。她想。
不知道是血液的腥气,野牲的油腻味道,还是那两种味道混合而成的古怪味道,还是那段冰冷的回忆,突然让她胃腑一颤,想要呕吐的感觉当即排山倒海而来。
她难受之极,抚住心口,便要挣离他的怀抱,到榻边吐出来。
他一怔,随即眸光一沉,并不肯让她离开他分发毫,她被抓得紧紧的在他怀里,她咬牙道:“我想吐。”
——
他又是一怔,却仍是没有放开她,只将箍在她身上的手臂稍稍松了,她凌空探头,明明胃里难受,却吐不出丁点东西。
他一直在她背脊抚拍着,全然无用。
她心里一恸,个把时辰前,也是在这个帐里,她还对自己说,她最困难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原来不是。
单是这阵油腻味道已足以勾起她所有痛苦的回忆。
她被他丢在帐里,一天一夜,滴水没有,还是问夏王拿野味充的饥。
她突然发现,他一手犹自捏着帕子,神色却已大变。本来,他另一只手已从药箱拿出纱布,膏药,此时,却僵在半空。她漠漠扫去,那帕子上面沾了些骨屑和肉末。
额头从瓷碗上沾来的吧。
这一刹,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得自己狼狈之极,仅存的最后一丝自尊似乎也在这片骨剩肉面前粉碎干净。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突然发疯一般,狠狠推向他。
他仍然盯住手中的帕子,没有丝毫防备,竟然松了手。
她跌到榻上。
忍着脑中晕眩,她咬牙爬到到榻角,颤抖着手直直指向帐口,“要不立刻杀了我,要不请你滚,滚出我的地方!”
睿王似乎终于从微恍中回过神来,紧盯着她,手臂一展便向她探来,想将她抓回怀中。
她冷冷一笑,将刚刚有意从榻上摸到的碎瓷片抵到自己喉上,冷冷道:“滚。”
他却恍如充耳不闻,仍然深深紧紧盯着她,哑声道:“翘楚,放下那东西。只要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和上官惊骢瓜葛纠~缠。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你以前总爱和我交换,以后,不必任何交换。回朝之后,父皇便会颁下兵符,届时我立刻率兵去救你母亲……”
她微微一怔,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男人猛地一跃过来,将她抱进怀里,她握着瓷片去阻,他一手抱着她,一手用力握住她的瓷片,她不肯放手,他不抢也不松手。
一抢,不肯放手的人必伤,谁都知道。
她发了狠,握着瓷片用力去扎他,他仍是不松手,另一手将她越揽越紧,急促的吻住她的发。
她的目光漠漠落到他的手上,看着殷红的血液从他手心沿着瓷片一滴一滴掉到榻上,他的手背之前似被什么撕扯过,上面破了一大块皮肉,还红红的渗着血水,他却似乎不怕痛。
正文 184
这个男人,这时候看上去,竟似乎突然有了一分真心。
假作真时真亦假,是真是假,她已分不清。
她记得,类似的话,在狩猎比赛第三局,他们结伴到睿王猎区的时候,他也对她说过。
有种感觉,较于那时,现在他再次说起,又有了些什么不同。
恳只是,这不同到底在哪里,她不想去想了。
她只知道,这正好。这台阶,她要了。
她再也不必忧虑她提出回北地省亲,他不允。他出兵的时候,就是她离开的时候。
让她承受着他落在她发上重重的吻,慢慢松开握着瓷片的手。
睿王微微一震,迅速将瓷片夺过,扬手扔到地上,又飞快地将她的手翻开来看,看她的手心只是破了皮,并没有刺到,一直微微拧着的眉宇才松了。
她扫了他的手一眼,他的手伤得甚重,自己手上反落了他的血污,她说了句“真脏”,便往他的褒裤揩去。
睿王皱着眉,眸光却烁烁炯锐,流光溢彩般,唇角更是微微扬着。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又将政敌扳倒了一回。
他按住她的手,很快将她抱坐下来,
她低声说,等一等,我先穿衣服。
他止住了她,一手抱着她,一手将散在榻边她的衣裙褒裤拿了过来,随即俊脸微红,轻咳一声,道:“穿别的吧,这个……已经穿过了。”
他说着只作漫不经意的将衣服扔到一边去,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给她披上,又拿起棉被将她的下身盖住,拿起刚才丢下的膏药和纱布替她裹起伤来。
若非这之前太多的种种,翘楚这时一定会笑……衣服怎会因穿过就不能再穿了!是早被他撕个稀烂不能穿了。
他身上倒整齐,做那种事,他又是想要女人便有女人的人,刚才竟急迫到只将裤子脱了……
她淡淡道:“八爷,翘楚的衣服都是穿过的,若穿过的就不能再穿,翘楚便没有能穿的衣服了。”
睿王闻言,迅速将纱布末端缚了个结子系紧,长指又蘸了些药膏涂抹到她的手心,双手随即将她环紧,在她耳边低声道:“回去,我便命人给你做新衣服,打首饰,每天一套。”
她说了声谢谢,便倦怠地靠在他怀里不再说话。
睿王也没作声,过了一会,才淡淡道:“我刚才的话,你都懂了吗?”
男人的声音有丝微绷。
翘楚倒没想到他还耿耿于怀这个,她松开手,他是聪明人,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吗,怎么会。
只是,现在借此将夏王的事说一说也好,免得这人日后迁怒他。
“我和夏王本来便只是朋友之交,何来瓜葛纠~缠。”
她说完,他半晌不语,她心里有丝紧张,半晌,她腰上一窒,却是被他狠狠一抱,只听得他微微冷笑道:“你对他无意,并不见得他对你无心,若无心,他会如此对你?他竟敢碰你……”
说到这里,他沉住声息,她只听到极重的呼吸并着狠戾的低笑呵在她背上,她打了个激灵,他已经在背后含住她的耳珠,很快又吻上她的脖颈……
她咬了咬牙,任他抚吻着,谨慎道:“我只知道,会有今晚的事,主要是因为雪银。至于我和他,我不爱他,我更没有背叛你,若你待我好一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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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说了!”
她刚想一提那个拥抱,他突然粗声打断她,将她扳过身来,眸光深灼,俯身吻住她的唇。
她死死咬紧牙……她很快就自由了,现在,她不能推开他,不能……
唇舌相抵,他呼吸一沉,又蓦地将她推开,两眼炙烈,却又略有些凶狠的盯着她,她在他眼里看到情~欲的味道,心头一跳,道:“我很累,头很痛。”
“嗯。”他淡淡哼了声,突然放开她,探手将榻上的碎瓷都拣净扔到地上,才抱着她躺下来,替二人盖好被子。
她枕在他臂上,无论他的药怎么好,她的伤口还是疼痛,虽倦极却一时又无法入睡,今晚对她来说,经历的事情多了,一晚竟似半世。
她睁着眼睛,目光不经意突然便落到他手上。
他手上的伤痕丑陋狰狞,血肉模糊,他却一直没有理会,不痛吗?还是……忘记了?
她想着,很快硬下心来,这干她什么事!
背后声音突然传来,“不是累了么,怎么不睡。头还痛吧,这药好,你睡醒起来就不会那么痛了。明儿你即管睡便是,我去向父皇告个假,在这里陪你。”
他说着,将她往自己怀里紧了紧,手摸到她头上,轻轻按摩起来。
若真正熟悉,会发现他的声音并不温恬,总是淡淡漠漠的,这时也是,但她总觉得他刚才那丝微绷还在。
她自嘲一笑,她可以理解为这是他对她施~暴的微疚吗。但他永远不会向她道歉,在这个男权世界离,这些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步了的事。当然,对她来说,道歉也没有用。
她无心探究,虽然被他按挲得极为舒服,但她不想要这份亲热,随口道:“别按了,你睡吧,我只是肚子有些饿了,睡了就好。”
背后,男人却腾地一声坐了起来,她反吃了丝惊,转过身去,只见他一言不发下了榻,大步向帐口奔去,走到门口,似乎想起什么,奔了回来,说道,翘楚,我命人去给你做些吃的,你不爱油腻,就让厨子给你熬点小米粥,你喜欢喝山鸡野兔熬的汤对不对,我今儿个猎了很多猎物,这些都是有的。你先略合一合眼,醒来就有吃的了。
他说着,妖美的眉眼竟有些雀跃。他似乎从她眼里看到异色,一下敛了眉,拿起落在榻头的铁面带上,转身走了出去。
翘楚看着地上的血痕,地上有些瓷碎,是他刚才自己扔下来的,他却忘了穿鞋子。她闭了闭眼,她什么时候告诉过他她喜欢喝山鸡野兔汤?
正文 185
翘楚营帐外。
老铁,方明,景平和景清几人都面有窘色。
老铁和方明还好,毕竟两人年逾四十,方明又是内侍,景平和景清却还年少,又未经历过人事。
睿王离开前交待过,命景清将元宝带到这里来,后来,一待夏王离去,几个人便即过了来。
拘本来只需景清过来,但其他三人担心翘楚,一合计,一起过了来,想为翘楚求个情。
毕竟,翘楚虽不该夜晤夏王,二人更不该做出亲密之事,但按夏王所说,翘楚似乎曾发生过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哪知,来到翘楚的营帐外,便看到众禁军退守甚远,两名睿王府护卫被睿王剜了眼,众人一惊,向营帐走近,然而,既近,却听得粗吼低喘,痛苦呻~吟的声音从帐里传来,众人面红耳赤之下稍宽了心,退到一边。这种时候谁敢打扰?
埤想睿王既嘱咐景清过来,想必一会必定会出来,众人商量了一下,遂决定还是在这里等上一等,替翘楚说几句话。
元宝被下了迷迭香,比任何时候都安静,熟睡在景清怀里。众人等了甚久,却不见睿王出来,都有些惊诧,都是跟在睿王身边的老人了,多年来,睿王严谨,哪有吩咐过别人自己却拉下的事?今晚似乎有些出人意料之外。
众人正低声商议,老铁眼尖,见到睿王从帐里出来,招呼了一声,众人立刻走了过去。
景清恨不得立即将手上的烫手山芋解决了,带着它,自己什么事都不能做,忙问道:“爷,这畜~牲如何处置?现在就将它放进翘妃的营帐里?”
睿王立即制止,“别,她睡了。先带回你们那边,明儿晌午时分再带过来给她,她爱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众人一听,一时都有些惊怔,本以为睿王将这狐~狸抓住,是有几分告诫惩罚翘楚之意,这时,听他的语气,非但没有这个意思,竟还有丝隐晦的宠溺味道。
但他这一说,众人也终于放下心,这个情是可以省下不求了。
睿王看了景清一眼,吩咐道:“去找厨子做些小米粥,另做几款清淡小菜配粥。熬锅汤,莫用他们大厨房那边的猎物,你把我今天猎的山鸡野兔挑最好的拿过去,皮脂必须先去了才能熬汤,做好以后立刻给我送过来。”
“景平,”他转看向景平,“你去找一找碧水,将带她到郎妃的营帐去。”
景清,景平忙应了。众人微微惊奇,睿王对什么都有涉猎研究,包括饮食文化,但他自己对吃食却不甚讲究,倒难得听他指定要做些什么吃的,众人都有些异讶地看了看营帐的方向,那翘主子在里面熟睡……
睿王转向吩咐老铁,“铁叔,你今晚去找冬凝,让她明天设法不去狩猎,晌午过后到翘妃的营帐,告诉她,碧水明天不会在这里。另外,通知五哥,后天,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绝对不可以出手帮我。”
老铁慎重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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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少主子几句话虽古怪,众人一凛之下,却都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后天一早便班师会朝,明晚,怕是要出事了。后天,更是凶险。
气氛微微一沉,睿王却似乎并无众人的不安和紧张,对方明道:“方叔,你随我去一趟郎妃那里。”
众人各自领了命,正要解散办事,方明突然低声道:“爷,清苓她……”
众人又是一凛,清苓姑娘今晚只怕是动了脾气了。她离开的时候,对众人只说了一句“我今晚初衷,莫告诉睿王”,然后就将方明独自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睿王剪手眺向远方山林,淡淡问道:“她要你转告什么?”
方明苦笑,道:“爷,请恕奴才侄女冒犯之罪。她说,此间暂不谈他事,回去不久便是她的生辰,她说,若想见她,便通知她,若不想,她自不会打扰。”
睿王一声冷笑,末了,闭了闭眼睛,对方明道:“替本王告诉她,今晚我既没能拿到她的决定,那就等到她生辰那天,权当作她的生辰礼物,容她好好一想到时再告诉我,她生辰那天,我谁都不见,只见她沈清苓一个。你说,这通知我提前给她。”
方明谢着应过,众人只见翘楚的营帐,灯火薄薄的摇曳在布幕上,都不由得想:睿王心中,到底只有一个清苓姑娘,那翘主子这回似乎是彻底惹着清苓姑娘了,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景平微微垂下眼睑,目光一触睿王脚下,惊道:“爷,你的脚……”
众人一怔,这才注意到睿王竟是赤脚出来的!
景清随之也急道:“爷,你手上的伤口怎么还没包扎?”
睿王本盯着自己内袍下摆双足,这时,听得景清说话,眸光暗了暗,沉声道:“不碍事,都散了罢。”
众人看他不悦,又都知道他神鬼莫测的医术,哪还敢说什么,遂没有再劝,赶紧各自离开。
其中,只有老铁走了几步之后顿住脚步了,回头看向睿王携方明消失的方向。他心里苦笑:睿王没有处理伤口,只怕不是不碍事,而是他心里极希望翘楚亲口问他一问,可惜,翘主子必定一直都没有开这个口。
正文 186
当时,他当真不想和夏王动手吗?
绝不可能!
虽身在猎区,远离营帐,但若附近一旦还有别的人在便麻烦了。
夏王是皇子,皇帝必定护犊,妃子不洁,翘楚却是大罪!
拘睿王虽最爱清苓姑娘,但对翘楚确实已经动了情,已经无关故人了罢……
只是,对于睿王和翘楚之间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扯,他心里总有种诡谲难抒的沉抑,总觉最终会毁了谁,伤了谁,赔上千人万人……这感觉古怪,按睿王的理智也绝不可能,但硬生生就是那种毁天覆地的感觉。
他目光锐利,突看到睿王进了他和方明,景平,景清几人共用的营帐,须臾,又携方明出了来。方明手中拿着一根什么东西,二人返身回走,似有事折回翘楚的营帐,他微微苦笑,赶忙转身离开。
埤
营帐。
翘楚伤口还痛,抚着头正要睡去,突觉唇上一痒,她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来,只见眼前落了道高大的身影。
对方似遭遽击一般,立即退了一步,她顿时觉得唇瓣轻了,她有些不耐,半呓语道:“去去去,别吵我。”
回她的是轻轻的嗤哼声。
她没再理会,闭上眼睛,手突然被人有些粗鲁地抓起塞回被里,很快却听到细微的像瓦砾划过地面的声音传来。
她想睡,却被打扰,心里越发气闷。刚才虽看不清晰,但她自然不会以为进来的是谁,除去那人还有谁能进来?他说出去吩咐厨子,这回来了却不上~床睡觉,尽在折腾些什么扰她清梦?
忍着睡意再次打开眼睛来,灯火将前面男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他侧立着,手里拿着一支软帚,他在……扫地?!
她愣住,随即有些明白,看他将地上的瓷碎扫到一边,似颇为满意的瞥了地上一眼,才将扫帚扔了。
真是个疯子,扫个地有什么可高兴的!
看他有返身之状,她连忙闭上眼睛。
榻沿微微一沉,他似乎坐了下来,接着一阵蟀蟀的响声传来,她又是一怔,那似乎是穿靴子的声音……
也是,刚才他鞋子没有穿就出去了,他怎么不将靴子穿上才扫地,现在又要到哪里去……
虽然这些与她无关,她还是微微发着怔,不觉又睁开眼来。
目光恰落在他的手上……他侧身坐着,微微俯着腰,确实在穿着袜靴,手掌翻转间,右手手背红肿触目。
“上官惊鸿。”
瞥了眼地上扫得远远的碎瓷,看他正要站起身来,略一思索,她还是叫住了他。
睿王似乎微微一震,随即返身过来,轻声道:“醒了?再歇一下罢,吃食才刚命人去做……”
他和她说话,总是人模人样的,看去便是流彩谪仙一般,哪有刚才半分古怪——
“你的手,不包扎不上药也不痛吗?”她不想与他多话,淡淡打断了他。
睿王目光古怪地盯紧她,她越发不耐,目光转了转,手探到榻边,将刚才他替她裹伤遗在榻上的药箱抓到身前——拔箭那天,这个箱子就一直搁在这里,倒应了她的厄运。
她也不客气地回盯他,探身出来,将他的手捧放到自己身上,沉着声问,“用哪种药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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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她一愣,药箱迅速开了。
什么少爷病!这男人自己似乎爱理不理,这时看有人服侍,动作极快,立刻便将药箱打开,将纱布和其中一个瓶子拣了出来。
他将地上碎砾扫净,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起码她下来的时候,不至于一不小心便扎到脚。
她便替他裹一裹伤吧,二人之间,总归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欠才好。
她淡淡想着,瞥了眼他手上经她精心打弄过的大型蝴蝶结,将他的手推了下来,转身继续睡。
虽看不到,总感觉有丝紧绷的目光从背后而来。
半晌,她听到他淡淡道,我去办点事,稍会就回来。
她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并不以为意,管他是不是夜会谁,管他要去办什么事,都和她无关。
发上微微一重,似被人一抚而过,才听得脚步声远去……
“香儿,你出去外面看看发生什么事了,怎有声音传来?”
郎霖铃狠狠将被~褥一掀,坐起身来。
她旁边另有一张小榻,今晚睿王没有过来睡,香儿侍的夜。
小榻上,香儿听得主子语气不悦,心里一惊,回了声“是”,连忙下榻穿鞋。
帘帐突然被人掀开,她一怒,骂道:“是谁吃了熊心豹胆,未经通传便进来,可知这是谁家的营帐,睿王元妃娘娘……”
她声音未毕,已被郎霖铃急急打断,“闭嘴!”
她一愣看去,才猝然发现,进来的是睿王和方明。
她一惊之下,连滚带爬的下跪认错,却见郎霖铃已迎了过去,微嗔道:“爷怎么过来了?她受了伤,皇上又是看在眼里的,你不在那边相陪一下吗?”
郎霖铃说着,方明给她见礼,她略有些急促地颔首回了,实则心里早已沉了下去。
睿王一直没有出声,从进来开始,眼梢自始至终挂着一股沉戾。
这时,他看她走过来,伸手将她搂住,携她到榻上坐下,却依旧没有出声,她心里越发不安,这个样子的睿王,她从没见过,待她,他素来都是温恬备至的。
她正想着,帘帐突然被再次掀开。
正文 187
进来的是景平和碧水。
帐里本炊着烟薄的灯火,香儿为睿王所吓,还愣愣的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方明却早捻亮了火光。
这便映得碧水脸色苍愈加苍白。
郎霖铃心头突突一跳。
拘这感觉就像篝火宴上睿王问起翘楚两个丫头时的不安。
那其实本在她预料之中。阻止碧水送被炉,并让其不必通知俩丫头到翘楚帐里侍候,原意就是与翘楚扛一扛,一为打压碧水锐气,好让这个面上对她恭敬、心里却有异心的丫头再不敢倚侍自己是睿王第一个女人而自傲;二也是为一探自己在睿王心里的地位。
然而,睿王当时的神色,让她一惊,突然改了口,说只是临时将两个婢子遣去熬汤。
埤狩猎赛第一局里翘楚虽骄纵,但睿王在第三局仍带她进猎区,后她又截下翘容的箭,保住雪银为睿王府所有,睿王为之不惜和太子硬碰上,并断树以诫翘容。联想起初到围场那晚,那二人车厢里的纠~缠,睿王剥落的铁面,她心里突然便生了丝不确定,怕睿王对翘楚有了欢喜之意。
及至睿王携翘楚及睿王府众人离开,翘楚的话才让她稍宽了心……翘楚说,睿王心里只有郎妃。
然而,回帐之后,碧水却深夜来报,说睿王有事出去,差其拣拾炉被细软并通知翘楚的丫头到翘楚帐里侍候……于是才有了后来打压试探种种。
现在,睿王过来,又让景平将碧水也带了过来,是要计算前事,兴师问罪吗?他果对翘楚动了感情?
翘楚这女子,当初除去让人感觉有些聪慧,倒哪有半分才艺练达的模样,今夜一显技艺,她也吃了一惊,这北地女子竟是如此城府,便连她也看岔了眼。
乐她虽不及,但若真要比拼技艺文才,她便当真不如翘楚了吗?
不,她相信自己的能力。
论才,她绝不输翘楚。何况,她背后还有郎家,更有自十六岁起和睿王相识的知心,睿王怎会舍她而择翘楚?
她心思玲珑多窍,这时细细计量起来,饶是素来镇定,竟也微乱了方寸。
但她却也绝不看前方微微颤抖着的碧水不断向她递来的眼光,看了,反不啻承认所有。
她……等看睿王怎么说。
她暗自想着,手上突然一暖,却是睿王翻开了她手掌,男人的声音带责传来,“怎这般冰冷?”
她这才惊觉自己已是一手冷汗,听他语气如常,她心里越发急躁,终于忍不住佯笑道:“便是这夜里有些冷了……小事罢,爷不必挂心,倒是爷突然过来,又让景平和碧水过来,不知……”
“你主子不适,加被添衣这些小事你难道不会做吗?”睿王却倏然打断了她,剪手站起冷冷看向香儿,“还是说,上粱不正下梁歪,上面的奴才恶了,这下面的便也按板照斧学着?敢情我这睿王府的奴才都反了!”
“奴次不敢……”
一时,除去郎霖铃,所有人都跪到地上。
香儿以为睿王有意借机怪罪她刚才的不敬,吓得簌簌发抖,嘴里说着“请爷恕罪”,眼角却求救的看着郎霖铃,她打进睿王府以来,睿王对郎霖铃极好,连带也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她也自觉比其他奴才身份高上一筹,倒可以媲上碧水这大丫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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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昨日他断树之势,又业着眼前情景,方知这位爷若要打责,只怕极重,单是一句训斥,已叫人不寒而栗。
郎霖铃却没有回看她,更没有任何示意,微微垂着眸,不知在想着什么,她眼尖,却见主子身子似有还无的一颤。
她没想到归没想到,碧水却听出睿王话里弦外之音,浑身颤抖,双眸含着恐慌看着睿王,颤声道:“爷,翘主子的事,并非碧水主意,是……郎妃娘娘的吩咐,爷恕罪,奴婢自小便跟在爷身边,爷当知奴婢绝不敢违背爷任何嘱咐,只是这次……”
睿王眸光一敛,淡淡道:“翘主子的事?噢,翘妃那边,还有什么事是本王不知道的吗?”
碧水这时那顾得其他,只连连叩头道:“炉被,丫头……奴婢原是打算按爷的吩咐,仔细打点了过去的,是郎妃娘娘说,不必差人过去……”
蠢货!郎霖铃暗暗咬牙,睿王还没问,你碧水倒不打自招,全招了!她也不说话,立刻从榻上站起,跪到睿王膝下。
事已至此,她还不屑去反驳碧水,被那奴子小瞧了去,再说,驳,睿王是什么人,也不会信!最重要的是,她想看看睿王会怎样处置……她。
也罢,这次,既还是避不过,她便拼上赌上一赌。好个翘楚,明放暗钉!
她咬紧牙,肩膀突然一重,她随即被扶起,她心下一凛,蹙眉看向睿王,睿王却很快放开她,在她患得患失之际,只听得睿抚掌笑道:“很好,原来还有这许多事情是本王不知道的。碧水,莫要将罪名扣到郎妃身上去,她是本王的什么人,犯得着做这些吗?”
碧水一震,猛地抬起头来,惊骇地盯着前方的男人。男人眸光犀锐,一字一字道:“她最懂本王,她知道,翘楚对本王来说有着怎样的利益价值,翘楚是本王的东西,本王平生最不能忍受的便是别人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便私~自去动我的东西,不管那个人是谁!碧水,念在你跟了我十多年的份上,你去向铁叔领刑,这次我饶你死罪,若还有一次,你便自裁罢,懂了吗?
正文 188
“小姐,看爷多护着你,那碧水倒成了替罪羊,只是,那八爷也是的,把奴婢给也给吓了一顿……”
看着睿王将郎霖铃带回榻上,说了几句体~己话才离开,碧水脸色惨白的随方明和景平离去,香儿慌魂甫回,从地上爬起来,奔到郎霖铃榻下,心有余悸道,她说着突地想起睿王刚才的阴沉峻戾,猛然住了嘴,不敢再说。
脸上却遽然一麻,她不可置信地瞪着床~上冷冷扬起巴掌的郎霖铃,喃喃道:“小姐……”
郎霖铃秀美的脸上一片冰冷,眸里闪过欣喜,茫然,狠峭……神色复杂之极。
拘看她盯着她,郎霖铃冷笑道:“你懂什么,他的话你根本便不懂!”
她冷冷笑着又慢慢垂下眼眸,低声道,嗯,其实我也不懂……他是爱我的,否则他大可以责我罚我,我爱他,明里郎家助他,暗里郎家依仗他,他无须顾忌什么,他没有责我一句,足以说明他爱着我……可是他不允许任何人碰翘楚,我刚才仔细观察过他的模样,他似乎并不爱翘楚,可是,他在维护她,这份维护的份量……不轻,太不轻了……他到底爱不爱翘楚,我看不清,真的看不清……
香儿什么时候见过郎霖铃这种失却冷静的样子,她脸上吃了一个耳光,痛痛麻麻的,但她到底自小便跟在郎霖铃身边,并不记恨,反愈加憎恨翘楚,咬牙道:“小姐,你一定不能放过翘楚,这女人是个祸患。”
埤郎霖铃瞥了香儿一眼,眸光微凝,现在要动翘楚,难了。
她这草包丫头倒是说对了一句话:翘楚,不能放过。否则,终有一天,这个女人会是她母仪天下的绊脚石!
她等,等一个机会,一定会有的……
虽并不情愿发现,但翘楚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便蜷在睿王的怀里,他倚在榻上看着书,看她醒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道:“很快便有吃的。”
翘楚动了动眼皮,适应着帐内明亮的光线——看样子,约莫已是翌日晌午了,她扯了扯嘴角,“我还没饥~渴到这程度,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说过在这里陪你。”
睿王的语气微重,随之将书重重放下。
伸手去撩她头上的布纱,她想滚开,顺便出言打发他走,门外有禁军通传道:“八爷,碧水姑娘到。”
翘楚并不想见碧水,又想她既求见,必定有事找这个男人,她没有权利阻拦。
睿王果朝外说了声放行,她遂道:“我再睡一会。”
睿王眸光似乎微微扬着,不经意地摸着她的头,轻轻哼应了声。
她想滚回里面睡觉,身子却被那人禁锢着在怀里。
她心里微微一沉,目光所及时,帘帐已被掀开,她不好再说什么,遂闭上眼睛。
“爷,这是翘主子的食物。”
听到食篮搁到桌案的声音,她随即被人有些强硬的扶起来,“翘楚,吃了再睡罢。”
她咬了咬牙,睁开眼,睿王一手又已拿起书,目光投落在书页上,极为专注,他另一手却搂着她,他手势随意,五指似乎只是绕过她的腰肢、徐徐轻拢在她的肚腹上,她却半点动弹不得。
碧水在案头辍弄着碗盅,看她起来,立即侧过身来,朝她弯腰一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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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楚颔首回了,心里却微微一怔,这人的大丫鬟专程过来侍候她吃喝?突然她目光一顿,落在碧水的手上,呼吸一紧。
这时,碧水盛好汤,递了过来。
她正接过碗,睿王突然将书一卷,随手搁在榻上,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扔到案上,淡声吩咐道:“这里不必你侍候了,出去罢。”
碧水飞快拿过锦囊放进怀里,朝二人施了一礼,轻声道:“翘主子保重,爷,奴~婢先行告退。”
翘楚知道锦囊里的信息必定非同小可,她握着碗,碗热烫手,看碧水走到帐口,终究忍不住开口道:“碧水姑娘,请留一留步。”
“慢着。”
与此同时,睿王也出声制止。
碧水大讶,慌忙返身,却见睿王盯着翘楚,似笑非笑,“怎么,你唤住本王的婢女所为何事?”
翘楚既出得声,便不打算避讳,凝着碧水,轻声道:“手,注意了。”
碧水微微一震,随即朝她盈盈一拜,又看向睿王,睿王眸光一敛,“如今无事了,出去罢。”
碧水颔首,这才掀帐而出。
翘楚心里疑虑,她不想多事,略一思索,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你不是有事吩咐她吗?”
“你既说了,我还有必要累赘吗?”睿王淡淡反问,语气阑珊慵懒,他说着,突然伸手略有些狠戾的扣住她的下颌,“这地方细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翘楚忍着将手上热汤扣到他身上的冲动……这样做的后果是,她自己也必定遭殃,咬牙道:“狩猎前夜,因缘巧合,我记起你老子到访睿王府那天的某件事来,今日一见,便想起来了。倒是一直忘了谢你为让我顺利成为你侧妃所做过的事情。”
睿王眉峰一划,撤手改握上她微微颤抖的手腕,沉着声音道:“汤凉了,喝了再说。”
翘楚冷笑,她肚子确实也饿了,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正要将汤喝下去,门外传来护卫恭敬却又瑟缩迟疑的声音,“八爷,九爷求见……”
正文 189
若不是睿王紧握着她的手,她手里的热汤已经洒了出来。
翘楚一惊,果见他的眸光微微暗了,唇角浮起丝冷笑。他也不说话,双眸紧盯着她。
她绝不会让他伤害夏王!将汤碗放回案上,她低声道:“跟我过来。”
她说着忍着身上酸痛,下~床穿鞋,腰上突然一紧,已被人拦腰抱起,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去哪?”
拘她伸手指了指帐口。
睿王沉默着将她抱近门口,想起那个一身骄傲的男人,她心里苦笑,嘴上却道:“爷,你能出去见一见九爷吗?我还想休息一下,不便见客。”
“噢,本王还以为翘妃和九弟交情甚笃,九弟来访正好。”睿王将她放下,让她靠在自己胸~前……他淡淡说着,眸光却炯烁深鹜,计算思索。
埤“恕翘楚不爱爷这顽笑,你知我……素不喜他,他性~子骄奢,只是,有些事宜,他有些用处,我便逢迎着……你便出去应他一应,可好?”
她心中涩疼,嘴上说着却越发顺溜了去,说到最后一句,甚至带上分许嗔意,睿王深深盯了她一眼,蓦然掀帐快步而出。
待他走出,她腿脚一软,颤抖着倚到榻末边上,只听得外面有声音传来,“八哥,小九惦念……八嫂伤势,我便带他过来探看一下。”
“九弟有心了,只是翘妃尚在歇睡,不便见客,况她身子已大好,九弟可嘱告小九宽心,现下父皇那边猎事正酣,九弟还是快回才好。”
随着睿王的声音淡淡响起,将先前那道紧绷、沉哑的声音覆住,翘楚紧紧咬住唇瓣……那怎么会是上官惊骢的声音,那隐隐带着请求的低声下气……
她心里一疼,突听得一道娇嫩的声音嚷道:“九哥,九哥,咱们刚才明明听到八嫂的声音,八哥为何说她还在睡?”
“小九,闭嘴!八哥,那我先带小九回去,这里有些补品,是我母妃的一点心意,烦请八哥拿给八嫂……”
上官惊骢听到她的话了罢,必定恼了她罢?翘楚苦笑,再也忍不住,蹑住声息,走到帐边,悄悄将帘帐打开了一道小隙,数十米处,十数禁军两侧肃立擞站,中间,一高一小两道身影……小身影攀着高大身影的袍摆,垂头丧气地走着,那高大挺拔的男子背影挺直……
帐前,睿王一手剪负在后,一手拿着一个食篮。
她尚未触上他的视线,已感觉到强~烈的寒咧气息从铁面汩汩折迸而出。
手中帐迅速跌落,她呼吸一窒,竟不敢再窥探他的神色。
……
上官惊鸿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床~沿慢慢啜着汤。
男人没有出声,径自将手中食篮放到案上,掠了她一眼,眸光也是不动声色的,却淬厉得像一把最锋锐的刀,隔着水汤那层薄薄的烟雾,他在看她……她所有的神经紧绷到快要断裂开,才佯装轻快,微微摇晃着脚丫,将汤喝完。
突然,她发顶一重,她咬紧牙,发顶被男人的大手重重抚着,他声音极轻,“味道怎么样?你多喝一些,这些喝完了,我让他们再给你熬……”
眼梢轻轻掠过案上的新食篮,她心里苦笑着,面上淡淡道:“我想再歇一下,起来再喝吧,你有事就去罢,让四大和美人过来侍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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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他轻哼了一句,又问,好喝吗。
她一怔,这问题很重要吗,他竟问了两遍。说实在的,她觉得,这汤甚至比不上昨天傍晚那顿油腻腥冷的野味。
她只是笑回,很好喝。
“翘楚,我出去一下,晚上回来。”
发顶又被重重抚了一下,他的声音带着一点隐隐的笑意,更多的却是沉峻。
……
上官惊鸿出去了!
这个男人去了哪里,翘楚不知道,她只知道必定和狩猎无关,只怕和刚才的碧水有关,和车驾图有关,和明天有关。
她更不明白,他离开前到底在笑什么,她只知道他的声音其实并不轻松。
她松松搭着被子,倚在床~头,凝了新食篮一眼,便没有再看。
这食篮是她必定不会打开、也不能打开的。
多看无益。
目光辗转到地上,突然发现榻末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只炉子。
她有些发怔,帐外突然传来四大和美人的声音。
沐浴,换衣……待所有事情做完,两个丫头坐在榻末伴着她。
伴着她的,还有她腹下那团白绒绒的东西——睡得迷迷蒙蒙的元宝,美人说,是景清到她们帐里嘱咐她们送过来给她的,说是睿王给她的,任她处置。
她凝着手臂上擦得通红的皮肤……此时,她身上的皮肤都是这个模样。
她洗擦了很久,总算将那个人在她身上遗下的气味和痕迹冲洗干净,哪怕根本不可能真正干净,她还是安稳了一点。
她抑住自己,不准自己再多想昨晚的噩梦,开始考虑两件事情。
其一,是曾经和那个男人商讨过的事。
回程的时候,假的车驾图上,太子到底将谁的车驾改成自己的?到底是那个男人还是皇帝?那个疯子到底怎样想?
那种诡谲难言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其二,却是彻底逃离的计划。
她没有跟四大美人说起昨晚的事,但二人从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和她的额头,似乎都猜出了一些端倪。两个丫头愤怒之极,但见她沉静思考着,又不敢打扰她,只坐在一旁陪着她。
她需要这种安静的陪伴。
有时候,人不需要安慰,只需要这样的陪伴,用以证明,你不是一个人。
于是,三人一狐就维持着这种古怪的安静,直至睿王挟着一身急遽领着景平掀帐而进,一把将她从榻上拽起,用黑氅裹了,神色严峻,沉声道,什么都别问,跟我来。
正文 190
出得帐来,翘楚才发现夜色已经甚深,星斗一天。
睿王抱着她边走边说,你也闷在帐里多时了,便权当出来透透气,那个地方……你会喜欢的。
翘楚心中惊疑,但他既交待在先,她也没有多问,营帐前有禁军,她脸上淡淡笑着,当作回应,外头,不管有心还是无意,随时随地都有眼睛在看,她当尽力扮演好睿王妃的角色。
她没有说话,倒是尾随在后的景平笑道:“爷是要带翘主子到温泉去罢……”
拘睿王一声淡哼,景平似蓦地恍起什么,低低“哎”了一声,“奴才该死,爷一番心思,倒是叫奴才口疏折煞了……”
四大和美人有些了然地对望了一眼,翘楚背脊激灵微过,却愈发疑虑,他到底要带她到哪里去?
景平不是冒失的人,绝对不是。若睿王有心给她惊喜……刚才的话绝不会在景平口里出来!
埤在夜风湛凉中,禁军恭敬迎送中,终于,她一声未出,满腹疑思随睿王走进林地……
莊妃营帐。
榻上,一身明黄的男人斜斜靠着,听怀中女子说话。
这一双男女自是皇帝与莊妃无疑——
她低低笑道:“皇上,若暂无其他吩咐,便让莫公公出去歇一歇,如何?”
前两晚皇帝分别歇在郎后和丽妃的营帐,今晚便歇在莊妃营帐。
皇帝眯眸睇了她一眼,随即挥了挥手。
莫存丰是知时识机之人,立刻领着几名内侍婢女退了出去。
皇帝一笑,看向莊妃,“敏儿,说罢。”
“还是皇上最知臣妾心事。”
莊妃回以一笑,灯火下,腮红肤白,媚眼如丝,饶是皇帝近年来身~体欠和,已甚少有房事之需,心里不禁微微一动,佯怒道:“你这妖~媚儿,除朕以外,倒是还想谁知晓你的心事?”
莊妃一怔,眼中波光流转,轻哼道:“皇上这话是要将臣妾冤死吗?你又不是不知臣妾少时之言。”
皇帝哈哈一笑,道:“非天下第一人不嫁不爱,莊敏啊莊敏,这普天之下的女子,便数你莊娘娘的口气最大了。”
莊妃虽知皇帝有意逗弄她,图个二人顽笑开心,闻言反住了笑,低低叹了一声,方苦笑道:“皇上,江山代有才人出。恕臣妾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人生转眼百年身,今儿个心里许下这等宏愿的早非莊敏了,却是你……你那些儿子的妻妾们。”
皇帝倏地敛眉,冷笑道:“莊敏,朕还没死呢!”
莊妃慌忙从皇帝怀里起来,跪坐到榻上,低声道:“皇上恕罪,臣妾该死……”
皇帝伸手将她一拉拉回怀里,淡淡道:“敏儿,你侍朕多年,甚得朕心,这点,你自己比谁都清楚,有什么但说无妨,何苦悲春悯秋了去,你莊敏的脾性做不来这些,朕喜你,也是因你这恣意的脾气,老九那孩子这一点也随足了你。”
莊妃心里淡淡想,你喜我,还因为我家给国库带来的税收……但皇帝语气爱怜,她倒也有一分半丝触动,脸上不必过于刻意伪装,也有三两分真情毕露,眸中水光盈盈。
皇帝抚了抚她的背,她略加思索,才佯作咬牙道:“臣妾今儿个既把冒犯的话说出口,便索性将冒犯的话说到底,也算是一吐多年来心里的话,虽说皇上喜欢臣妾,臣妾亦有自知之明,皇上心中,最爱的还是宫外那位姐姐和……常妃姐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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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妃”二字既出,皇帝一震,随即微微沉声道:“说,继续说。”
“惊灏,惊鸿的婚事都是你仔细度量过的,惊灏少年出使北地,看中了那第一美人翘眉公主,你给他婚配,一为他心好,二也为整个翘部,皇上尝有收服翘部之心,后不知为何变更心意,但既不灭,何不为己用,惊灏翘眉联婚正好,除去王家,太子卫军,北地部族将是惊灏最强大的支持力量,惊鸿背后则有郎家……可惊骢呢?”
皇帝突然一记长笑,莊妃心里一惊,蓦地住了声,微微咬牙。
皇帝却摆摆手,道:“言则,惊骢的婚事,你这当母妃有何计较?秦家和王家千金都是上佳人选,却早有投诚,你又非不知。”
皇帝似乎并没有动怒,莊妃缓缓道:“臣妾听说,狩猎回去后,西夏国主便派彩宁长公主、淳丰皇子和银屏公主出使东陵,以谈两国和约订盟事宜,你看这银屏公主怎么样?”
皇帝眸光一动,盯着莊妃看了片刻,饶是莊妃镇定不下须眉男子,手心也微微冒出冷汗,却突听得皇帝道:“也罢……惊骢这孩子虽一身骄傲,翘楚与他无甚牵系,既能为他说话,确见他对兄弟终究存着情谊,倒不比某些不肖之徒。”
翘楚!
莊妃眸光暗了暗,随即心里微微一咯噔,这不肖之徒……怕和近日销声匿迹的贤王有着干系吧,说的也许正是这位爷儿。
她心里飞快计量着,又听得皇帝道,“容朕一想,届时也让惊骢和那公主好好处上一番,听说,彩宁长公主是西夏国主最倚重的妹妹,那银屏公主则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彩宁长公主的辈份,惊骢估计无法攀上,但这银屏公主……你莊敏一番计较……不小哪。”
莊妃听得皇帝意味深长的笑着,抑住心底涌上的颤抖,从皇帝怀里挣脱出来,只跪下谢恩。
皇帝正伸了手去搀,突听得帐外声音急急传来,“禀皇上,莊妃娘娘,小皇子出事了!”
正文 191
距莊妃营帐不远之处有一座小帐。
此时,小帐以外空地上,皇帝盯着前方跪在地上颤抖如筛的宫人,怒道:“你是小九的ru~娘,看护小九多年,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怎如此糊涂,现在才差人来报?”
莊妃也狠狠瞥了那宫人一眼,她心焦,一跺脚,说得一句“皇上,臣妾先去看看小九儿”。便急急领着几名婢女进了帐……帐内,太医在看顾着小皇子。
地上,宫人唇瓣动了几下,似面有难色,末了,连连叩头,道:“皇上恕罪,奴~婢以为小皇子只是像往常一样魇着,哪知唤了许久却不见他醒来,奴~婢便请了太医过来,那时还揣测小皇子只是日间累着,又惦着走失的狐~狸,心思郁结,才沉睡不起,太医一到便可整治过来,又想皇上和娘娘已经歇下了……”
拘皇帝冷冷道:“哪知道,太医却说小皇子情况甚是棘手,若他出了什么事,朕必不轻饶你!”
他说着正要进帐,却听得背后宫人突然低声道:“皇上,还有……还有一事,奴~婢不知当不当报……”
皇帝心里一动,转身过来,严声道:“说!”
埤“适才小皇子梦魇之时,奴~婢听他呓语,反复说着同一句话,话里……提到皇上和太子殿下。”
那宫人说到这里,似避讳着什么,突然噤了声。
皇帝此时反思虑到什么,立时挑眉冷笑道:“先莫说这延报之罪,小皇子之言,喜报也好,警言也罢,若你胆敢隐瞒,教朕发现一句吞吐不实之处,必定死罪难逃。”
那宫人咬了咬牙,爬到皇帝脚下,颤声道:“禀皇上,小皇子说的是,父皇小心,太子猎区松木林,二哥哥……”
她说到这里,苦笑道:“小皇子只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了,翻来覆去说的都是这一句。”
她言罢,半晌不见皇帝出声,战兢着抬头看了看皇帝,却见皇帝神色讳莫如深,过了好阵子,才朝背后的莫存丰道:“去,替朕将夏海冰找来。”
莫存丰闻言伊始,心中早震惊不已,这时连忙应了。
太子猎区。
夜色茫茫,黑密连片的林木下却有数道身影疾奔而过。
来人走得极急,脚步却轻小得几乎听不到任何声息……其中,二人交谈的声音随林间风响起转瞬又消失在黑夜里。
——海冰,事隔多年,今夜小九又出言示警,依你看,此事可有隐情虚伪?
——依海冰说,皇上早已心里有数。那奴子是皇上和娘~娘仔细挑选了去侍候小皇子的,对小皇子可谓爱护忠心,若非小皇子梦中之言涉及到皇上和太子殿下,焉会迟迟不报?适才皇上携那奴才进内察看小皇子,卑职晚来虽未能亲见其脸亲闻其言,但暗下盘查了帐外禁军,都说隐约听到小皇子呓语……
——嗯,现下你所带之人,是你我亲自训练挑选的,倒无妨碍;小九帐外那些禁军,回去之后,你须妥善处理好。
夏海冰心下一凛,早在随皇帝来此之前,他已派人将在小皇子帐外守护的禁军全部隔离起来。皇帝此时一说,他怎会不明白,姑不论稍后看到什么,刚才那些人是绝不能活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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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皇帝在他肩上重重一拍,他微微一惊,皇帝近年来身子虽日渐衰弱,一身武功犹在,耳目灵敏,他立即止住声息,目光一扬,果见数十米以外一株大树下,两道人影骤现。
他伸手一挥,尾随在后的几名武功高强的死卫,立刻飞身隐藏起来,他自扶着皇帝隐到身旁数棵并排而过的茂密林木之后。
饶是他惯见风浪,这时也禁不住微微一震。
天空一轮皎月鉴人,前方树下,二人一身白袍,正是太子和方镜。
这世上果有神佛?
小皇子尝说,太子猎区,二哥哥……
树下人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殿下,清苓今晚叫你出来,只想问你一句,你果真决定如此做?”
那沈姑娘的声音是微微颤抖了的,他是少数知道方镜真正身份的人,正心存疑窦,只见太子举目远眺,半晌,缓缓道:“孤不知道!但你我之间也毋须隐瞒,孤确实有此念,至于为与不为……”
“殿下,你……那是弑君!虽说借贤王之手,但将假车驾图给贤王的是我,将皇上车驾改写成太子车驾的……是你!殿下,明天才返程,趁大错未成,我现在便即通知贤王,告诉他图是假的还来的及,又或说你临时起意改了位置……”
这里到底是哪里?
翘楚微微蹙眉。
那人是抄了小路过来的,是以,她现在根本辨别不清到底是在哪个猎区里,又或者,她此刻所处的林中腹地,根本不在哪个猎区里,而是一处新林地……
眼前辟幽,仔细听去,有潺潺水声传来。
难道这附近果真有温泉?那个人为什么要将她带到这里来?
在将她领到这里以后,那人便风一般离开了,没有留下片言只语,只留下她,四大,美人和景平在这林腹里。
她越发疑惑,但现在能找之解答的也只有背后的景平了。
她返身看向景平,景平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歉意一笑,道:“翘主子稍安毋躁,爷很快便回。”
他才说罢,突见四大和美人陡然大变了脸色,他一惊,一抹白影已从他背后一跃而起,猛地扑向翘楚。
正文 192
太子猎区。
“殿下,你刚才说,你确实有此念,至于为或不为,还没最后拿定主意,这便是说你也存了和清苓一样的想法,打算随时让清苓通知贤王车驾图的位置改了……这样,贤王便不会以为皇上车驾里的是你,皇上也再不会成为贤王的目标,本来,你大哥要杀的只是你……”
“清苓,你知道吗,一旦帘帐被掀开,大哥的人将发现车驾里的是父皇,是以,孤已另外安排了杀手,届时混进大哥的人里面,那末,父皇他……”沈清苓焦急说着,却蓦地被太子打断。
……
拘数十米外,大树之后,夏海冰本惊怒交加,然听得太子那冰冷得像被抽去了所有温度的声音,心头不禁重重一震。
虽近在咫尺,他竟不敢去看身边那个人的神色……
只听得沈清苓苦笑道:“你早已计划周详,我竟还天真到想去劝说你,”
埤“上官惊灏,你疯了……皇上最是精明,这事一旦失败,追查起来,只要有半丝蛛丝马迹遗下,未必就不会查到你身上,皇位早晚是你的,你何苦这样做,他是你的父亲,素来最疼爱的儿子就是你……”
太子一收远眺的目光,转而沉鹜的迸射到她身上,“若没有常不谢,没有老八,也许是!你也是亲眼看到的,兵符最终还是落在八弟手里了,这以后的事谁说的清!”
沈清苓一咬唇,又道:“殿下,皇上下定决心如此做,也不过是终于认定睿王确无夺权之心,怕你登基以后会对其他兄弟下手……皇上的心思,你不也早就知道了吗?”
“他是这样想,”太子挑了眉宇,一拂袖,冷笑而驳,“只怕老八却并不这样想……”
他说着突然长长吁了一声,苦笑道:“清苓,你说得对,孤还是下不了手,毕竟,我忌惮的只是八弟,父皇,他对我……”
沈清苓浑身一震,随即大喜,颤声道:“那清苓现在立刻以方镜的去信通知贤王,告知他车驾的位置发生变化!”
太子闭了闭眼,睁眼之际,手一摆,淡淡道:“不必,车驾图是死的,车驾却是活的!只要我们这边做出变化便可以。明日返程的时候,孤暗中将父皇车驾和八弟车驾的顺序换过来便成。”
“那贤王的目标就彻底换成了睿王……”沈清苓低声道着,又微微疑虑道:“你当初为何不直接这样做?只要睿王一死,皇上也无可奈何……”
太子一声轻嗤,“你以为若孤此次藉机将八弟杀了,父皇一旦查出是孤所为,会怎么样?”
“嗯,”沈清苓苦笑颔首,“是,清苓明白殿下苦处,皇上只怕会动雷霆之怒,更甚者,会……废了你。”
太子眸光微微捻动着,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轻声道:“是以,孤才不得不动弑君之念,图个一了百了,本来父皇春秋不盛,薨崩……怕也是这二三年的事了。”
“殿下终究还是下不了手……只是,明日之后,万一皇上追究起睿王的事来……”
“走罢,孤既作此打算,便只能一赌了,赌父皇不会为八弟而将我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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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影在前方林木里隐去,直到任何声息都已不闻,夏海冰才一掀衣摆跪下,低声道:“海冰……恭喜皇上。”
月光下,侧方的男人一身明黄,面貌却隐在树荫暗里……他不出一言,良久,夏海冰汗湿透背,一颗心几乎提到嗓眼上,才听得苍老的声音冷冷传来,“大胆奴才!朕还没有落魄到要你来安慰抚说!喜?喜朕掬心以待的儿子本打算要朕的命最后却悬崖立马,饶过他的老父?”
夏海冰苦笑,不敢再说,只是连连叩首。
皇帝冷冷笑着,也不说话,夏海冰只听得他突然一声咳嗽,一滴冰凉已委落在己发顶上,他一惊之下,也顾不得君臣之礼,连忙起来,将皇帝从树后搀扶出来。
月下只见皇帝眼角眉梢都是狭寒冷意,然而脸色却苍白如纸,额上尽是细须汗珠,一张脸萎顿不堪,他刚说得一句“臣这就扶皇上回帐,立刻宣太医来看”,皇帝却一手扶着他,摆摆手,眸光微凝,问道:“海冰,你精通易容之术,你告诉朕,刚才这二人真的便是惊灏和清苓吗?”
夏海冰一怔,微微叹了口气,半晌,终究苦笑点头。
皇帝长长一笑,哑声道:“小九示警,说的是二哥哥,其实又焉能还有假,是朕,终究对惊灏期望过于,心里总想着可能不是他,兴许有人也知道了清苓的秘密,易容冒认了去……”
“是朕不死心哪,这怎会是冒充的去,小九的示警是能冒充的吗?放眼朝歌,你夏海冰最精易容之术,你眼皮底下谁又能造的假!”
夏海冰微一沉吟,道:“皇上,以察万全计,卑职这便回去暗下将各位小爷帐外的禁军召来给您盘查,看这段时间内,可有哪位小爷是秘密出了去的!”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目光放远,轻声道:“你是怀疑,若确实有人有心为之,这人必定就在朕的儿子当中?”
夏海冰脸色凝重,颔了颔首,皇帝轻笑道:“不枉你跟了朕多年,朕也是一般心思。若是如此,朕这儿子的心思不比太子浅,只比朕还要深,这样的狼子野心……朕必定不能留!”
夏海冰低声说了句“是”,心里却想,若盘查不出,那末,刚才的人便确是太子无疑了,如此一来,明天的返程可谓凶险万分,一来,谁也不知道,太子会不会真的如他离开前所说,将皇帝车驾和睿王车驾互换过来,若他在最后关头改变主意,那末,遭遇危险的仍是皇帝,若他果真换了,则睿王九死一生……
除非,皇帝出手干预!
然而,若皇帝出手干预,则意味着太子可能会被废,朝中政局将再次出现千丝万缕的变化……
他总有种感觉,这一切,不会,绝不会如此简单。明日返程,只怕会出现谁也料想不到的诡谲变化!
正文 193 蒹葭尽苍苍
小皇子营帐。
莊妃略略不耐地看了掀帐而进的宫人一眼,“怎去端碗药,也费折许多时间?若非你非说亲自走一趟,本宫派个丫头去,指不定更利索许多。”
宫人告罪,连忙端着药汤小跑过来,她没敢说,她觉得脑勺微疼,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梦里有谁对她说了什么,她又对谁说了什么……明明她并没有睡过,一直在照看小皇子来着。
后来小皇子梦魇,她差人告知皇上和娘~娘,皇帝临走前告诫她说,今晚小皇子梦魇之言若教其他人知道,她将活不了命……
拘一切历历在目,怎又似梦似幻,扑簌迷离?
太子猎区。
埤听罢夏海冰的报告,皇帝微微阖上眼睛,夏海冰此刻心情也极复杂难安。
暗中盘查过各王帐外的禁军,宁王领元妃到自个猎区观星台赏星;睿王携侧妃到林腹温泉去,夏宁猎区交界的林地里有一处热泉;夏王带了帐中女子外出,不知去向;而太子,夜半时分竟也出去了……确实出去了。
不管去的地方是明是暗,半夜深更,这几名鼎足而立的皇子竟不约而同都不在营帐里……
林腹。
翘楚蹲下身子,往地上某物额头一敲,立时便有“吱”的一声出来,四大和美人却没好气地瞪着爬挲在翘楚脚下的某物——狐~狸。
众人本以为元宝在帐中睡觉,哪知它却悄悄跟了出来,猛地扑向翘楚撒欢。它速度极快,黑夜里奔跑起来,教人一时难以辨清,倒将众人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景平微微笑着看翘楚逗弄元宝,元宝吱嘎叫着,绕着翘楚的手指乱转起来,正玩得开心,突然,身上毛发一竖,竟拔足便往林木深处疾跑而去。
翘楚一惊,生怕林中野兽出没,这里又非雪银聚居之地,父母族群不在身边,元宝会有危险,伸手一招美人,自己已追了过去。
她以为美人等人很快会追上来,哪知道几个弯子过后,背后竟湮没了声息,反是刚才听到的潺潺水声更响了,有温热的水汽迎面扑来。
元宝在前面一注灌木丛中停下,趴伏在那里不知在看着什么。
又有一些声息传来,轻哧低喘的……
待满腹疑虑,屏住呼吸走近,她突然悔了……意识到那些声音酥~媚入骨,可惜已晚,水雾挥洒着氤氲,泉边一幕便在一片朦胧中直刺刺的撞入眼帘。
一地雪白衣纱席陈如瀑,女子浑身赤~祼,媚眼如丝,月光下美丽得像只妖,紧紧环着男子的颈项……男子衣履完整只稍褪了褒裤,眸光深沉情~欲,两手捏着女子的酥~胸,在她身上起伏着。
男人是敏锐的,随即冷笑一喝,“谁?”
这些男人又有哪个不是机警敏锐的?
四目交接之间,翘楚闭了闭眼睛,几乎是逃也似的往回跑。
惶走间,脑里晃过男人震惊狭慌的神色。
如果说,她鲜少在上官惊鸿脸上见到芜慌,那末,更不应该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类似的神色。
因为,九皇子从来都是恣意张扬、毫不忌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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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惮者怎会有畏。
她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跑得逃命似的是为了什么,本来,他和他的姬妾欢爱是最自然不过的事,她微微苦笑,缓下脚步。
也许,是他刚才衣衫不褪的模样让她想起那晚的上官惊鸿。
也许,她以为他那晚的类似告白以后就不会再沾惹别人。
这是什么荒诞想法?她又不是他的谁,她怎么敢这样想?
她心里茫然,耳边一声急促低喝,腰肢一紧,已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
男人喷洒在她头颈的雄壮气息,那仍带着情~欲的糜烂气息,让她浑身一颤,身子甫被他用力板过,她已冷了声音,“放手。”
“翘楚,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王紧拧眉宇盯着她,浓烫的眸尽是焦灼,翘楚心里怔乱,又听到不远处有声音传来,唤的正是她的名字。
“我过去了,你知道,让人看到对谁都不好。”
她低声说,一半是真,一半似乎……确实是借口。
紧梏着她的手慢慢放开,他眸光如火,微微沉声道:“翘楚,我们回去以后再见,到时你一定要出来,不准避我。”
他一说之下,又咬牙苦笑道:“我并非……并非命令你。”
翘楚快快走得几步,听到他的话,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心里轻笑:不,不要再见了,也不会再见了,我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个意外,一份猎奇,是多年后注定忘记的过客……何苦现在害了你。
黑漆的林木,元宝安静地跟在背后,时不时用头蹭蹭她的腿脚,以示亲昵,对小狐~狸来说,从刚才到现在,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只是突然嗅到空气中传来的一丝暗香,便追逐了过去。
翘楚似乎也忘了害怕,仔细寻声辨去,突然脚下踢着枝木,她一个踉跄,却跌进一个怀抱里,来人也不忌讳,反手就搂住她。
“留在原地等我一等,对你来说如此之难吗?”
她怔怔抬头,铁面在夜色里银光烁烁。
她似乎该问他去了哪里,她脑里似乎捕捉到一丝什么,却没有多想,只轻声告了歉,说,上官惊鸿,我不喜欢温泉,我们能不能回去?”
睿王眼梢似乎微微往后一扬,淡淡“嗯”了声,揽了她便走。
很快,景平几人在树坳丛中奔出来了,睿王微沉了声音,“有你们如此保护主子的吗,都到哪里去了?”
四大脸上还带着几分惊愕,说,刚才追过来的时候,看到林子里还有人,对方几个起落,他们被一搁,反落在后面。
睿王一声冷笑,翘楚看他似想严责,忙道,回去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便当我求你了。
男人眸光在她脸上锐利的一划而过,她有种感觉,他刚才的心情似乎并不坏,现在不知为什么却突然沉了下来。
“翘楚,你到底在难过什么。”
他将她扣得紧实,声音冷冷飘散在林涧。
“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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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拢住衣衫,抑住心里的嫉怒,轻轻偎向前面树后男子高大的身躯。
男人袖子一拂,她被震跌落地,咬牙道:“爷,她是你嫂嫂。”
“她是什么身份,不必你提醒我!回去后,你到帐房取一千两黄金,即刻离开王府。”
男子的声音沉沉而来,无情无系。
女子浑身一震,喃喃道:“为什么,你不是最爱知书的侍候吗?”
男人微微侧身,目光漆深摄人,似回答她,又似只是淡淡自语,“我是爱你的身~体不错,但她不喜欢,若非白天她在帐里那些话,我今晚也断不会……”
他说着蓦然止住话音,唇角一扬,似欢愉,又似痛苦。
她只看见,他手里将一枚荷包捏得死紧。
听到马声厉嘶,禁军高吼“保护车里主子”的时候,翘楚是在上官惊鸿怀里扎醒过来的。
她心惊,心底却还保持着一丝冷静,早在启程,上官惊鸿选择了她的马车的时候,她其实已经做了准备。
记得那天和他分析返程日凶险的时候,他说过,太子的目标,要么在他,要么在皇帝,如今看来,太子还是留了一线——选了他而非皇帝。
只是,在车外厮杀声大,车身猛~烈颠簸,窗帐荡起,目光触到窗外万丈深谷的时候,危险关头里,她突然想到,那晚,有一句话,她其实说错了——她让他小心,做好防备。
实际上,他不能做任何防备,有防备,说明他早就知道有危险。
在这样的危险面前,他选择了和她同乘马车,而非郎霖铃。
虽然,她早已心死,在数柄钢刀从窗口戳进马车,向她狠狠劈砍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正文 194 山长轻水阔
“莫怕。”
耳边,男人的声音翩至,藏青长袖翻拂,那突然腾起的劲道,刀剑竟被统统逼退,他回袖往上一拂,一声闷响,马车顶盖已被破开,他抱着她从车顶跃出。
半空中,翘楚才真正感觉到害怕。
来时路……果是在这条狭隘险峻的崖路上出了事。
拘若说行军打仗,这条深谷隘道绝对是个实施突袭的好地方。狭道上方是密林,下面是深崖悬谷。
难守易攻。
那仅容一乘马车慢慢驱车而过的宽度,一排最多只能站下五名禁军。是以,为安全见,用的是五人一排的队列。
埤随行禁军数千人,各主子和其随侍的车驾却不下百十辆。放眼看去,每十排禁军之后跟着一辆马车。
也就是说,一旦出事,一辆马车最多不过分得前后合共一百左右禁军的保护。
若放在平地,数千禁军可将马车层层圈围起来,立即能成可攻可守之势,这里却不行。
路窄且迂,一个“迂”字,足将本来便困难的救援彻底堵死。
本来,一排便只得五名军士,后面的禁军碍于路势,不能一拥而上,只有当前面一排禁军倒下的时候才能上前厮杀,而道路迂回,弯道让后面的马车和禁军看不清前面的情况……
并且,为掩饰皇帝和各王的真正位置,早在出发前,便将各府的随从拆散分装到这百十辆马车里。这时,老铁等人皆不在身边,无法护卫。
所以,世万物相辅相承,福祸倚系,任何事,既大利,必有大弊。
从山上密林里杀出的百数黑衣人似乎都是一等一的杀手,分别跃到她和上官惊鸿的马车的前后,间Сhā进每排禁军中去,轻轻一个交手,便将一排排禁军砍翻。
和他们马车相连的几辆马车的禁军,一看这辆马车里的竟是睿王,在各自副将的带领下,分出一些人来,厉声一喝,一个个有序的飞身上来,踩在同伴的尸~体上和黑衣人打斗,却也不敢大了举动去,怕牵连到其他马车里的主子,只要一个不慎,随时有车翻深崖的危险。
在这种针对~性明显又凶险的刺杀情况下,相连马车的主子,谁都不会从里面出来。
是以,禁军们都不知道,和睿王马车最近的前后两辆马车里到底坐着谁,万一是皇帝便麻烦了。
刀光剑影中,众多身影交缠,血沫翻飞,一些人被杀死倒地,一些人被踢飞坠进崖底,叫声响彻深谷。
翘楚被睿王护卫在怀里,这个男人的武功绝对是霸道的,一手抱着她,一手夺过一名黑衣人的剑,挥洒砍杀,竟也能将她护得毫发无伤。
这样的情景,在电视小说里看着好玩,翘楚身临其境,不管心里有多少轻嘲淡弄,说不怨艾是假的,说不害怕也是假的,她本忍着战栗视察形势,这时忍不住将脸微微埋到他的脖颈上。
他立刻便感应到了,又说了句,莫怕。
厮杀中,数滴温热溅到她的发上,她一惊抬头,脱口问了出来,上官惊鸿,是不是你。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他却似乎一下就明白了,立即便答,别担心,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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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激~烈的拼斗中,他的声音竟隐隐带着丝轻快。
她一怔,只见他眸光一动,手腕一抖,挽了个剑花,剑势凌厉,将近身的数名黑衣人逼了开去,握剑的手突然改向她而来,袖子在她发上用力一抹。
同时,她听到他一声轻哼。
“八爷受伤了,快护住他和翘妃娘~娘。”
焦急的声音从两侧传来。
原是一名黑衣人乘隙偷袭,剑锋在他臂上抹过,他一手抱着她,一手替她揾拭血迹,没有去挡。
是不是,女人有时会傻到,终其一生只为一点温柔就愿意倾尽一切?哪怕,它其实并不是真的。
但你既送我保护,我便还你祝福。
在这血腥混乱里,她突然生了种安谧的感觉。
多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也许从狩猎前夜到此刻。
其实一点也不久,却似乎过了很长的时间。
没有激~动,也并非想回头,却不再责怪,也许终于可以不再怨恨的离开。
恕了他,饶了自己。
于是,她和他一样,在这场激~烈的打斗中,也做了件奇怪的事……淡弯了眉眼。
男人恣杀随~性的狠眸在她脸上一捻而过,突然定了一定。
她只觉腰上大手一动,紧得她有丝透不过气来。
为了摆脱这种感觉,她只好在他怀里抬稍稍抬头,朝四周张看。
这时,狭道上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古怪:为首数名黑衣人目光奇异、震惊,其中一人仗剑一挥,除去死伤的,数十名黑衣人竟然边打边施展轻功往山上密林退去;却独有几名黑衣人留了下来,他们的攻势越发凌厉。
很快,密林里又疾冲出另一批黑衣人,向他们攻来……架势竟比刚才凶狠许多。
翘楚看到睿王眼里猛地迸过一道暗芒,她一惊,身上打了个寒战,心里说不清重重迷雾之感。
她开始揣测种种可能。
这帮杀手里,绝大多数是贤王的人,也必有太子的人混在其中。
刚刚最先退走的应该是贤王的杀手,因为有禁军喊“八爷受伤了”,他们得知他们刺杀的并非太子,所以立刻撤走。
没有撤走的必定是太子的人,后来出现的黑衣人也是太子的人,他们有意分成两批,好让禁军松疲,战斗本来就讲究一顾作气,禁军一旦松了那口气,那人得到的保护便弱了。
除非过了这条小道,否则,此地险峻,后面的禁军无法换上来,前面的禁军又已战疲,短时间内,只会对那人越来越不利。
她正想着,突见数名黑衣人凌空跃起,随即,一阵迅猛的利箭骤雨一般朝他们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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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95 山长轻水阔(2)
她惊骇的低叫了一声,再次掩耳盗铃般将脸埋进他怀里——虽然,这样做不等于箭就不会射到她身上,但心理上还是没那么害怕。
身子一晃,他抱着她几个纵跃,耳边恐怖的“嗖嗖”之声不断,不知人在危急的时候,脑子是不是会灵活一些,她突然意识到,贤王的杀手最先根据车驾位置(第几辆)来确定目标,但她和他出了马车后,那些杀手便应即时知道目标错了。贤王不可能事先没有交代过太子的模样,何况,朝歌无人不知脸带铁面的是皇八子睿王。
只是,刚才情势混乱,她后来才留意到杀手的目光、神色,才以为他们是听到禁军之言才撤退,实际上,他们早就知道目标错了,不过碍于正在打斗当中,不是谁想退便能退,才不得不硬战一阵,最后寻机撤走。
问题也就出在这里!
拘贤王的杀手既无心恋战,也就是说真正在厮杀的只有太子的杀手,除去某些时候的行为有些不像正常人,以影帝睿八的满肚坏水,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在太子的第二批杀手出现之前,以他的身手,难道不可以施展轻功,将二人带离,到距他们最近的马车那里去,让那里的禁军进行护卫吗?
这样,就不必让那些禁军忌惮着地势和相连马车主子的安全,动作缓慢、小心翼翼的上前救援。
为什么他不那样做?
埤她心里疑虑,抬头看去,只见禁军已经组成|人墙,将二人挡在后面,箭雨如涛,不少人中箭倒地。
形势又急。
愈急。
突听得一声厉喝:惊鸿,到朕这边来,让这边的禁军保护你和翘楚。
翘楚一惊,隔着十数排禁军(不断有禁军从后面几辆马车处补上来,只是,碍于地势险峻,补给极慢)颇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他们背后的马车。
那里,有两人探身而出,其中一人一身明黄,目光炯炯,不是皇帝是谁?另一人铠甲环身,正是夏海冰。
紧跟在他们后面的马车……车里的居然是皇帝?
不对!
她记忆过真的车驾图,和他们马车前后相连的两辆马车,车里分别是两个朝臣的家眷,现在,这后面的马车怎么竟成了皇帝的车驾?
除非,今日返程的车驾位置被人重新改过了!
是太子改的吗?
可太子这样改,只会让皇帝在最危急的时候(便像现在一样)对睿王生出护犊之心,对他自己并无任何裨益。
但若非太子,还有谁有这能耐做这事?
不可能是上官惊鸿,他只负责协助,并没有这个权力。
“东陵皇帝就在那里!谁若能将皇帝杀了,主上有大赏!”
她正想着,突听得一声厉笑亘林动木,从密林透将出来。
她心头一震,只见又一批黑衫客从山上密林风卷火烧般席卷过来,向皇帝的马车疾扑而去,人数竟不下百人。
怎么会这样?竟还有第三批刺客一直暗暗潜伏在这密林里?
幽谷浩深,远处群山耸天入云,云蒸雾笼,翘楚惊撼,只觉眼前如远山,被谁抹上一层浓厚云雾。
她便在睿王怀中,一下就能感受到他的变化,男人的胸~膛微微振动,紧揽着她回头高声道:“父皇,危险,快进车厢,夏大人,保护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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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他所乘的马车早在刚才的打斗中坠入深谷,这时,只见他返身一扬手中长剑,高高举起,眸光炯锐如星,横扫过前方所有禁军,沉声令道:“全~体禁军听令,排排传令下去,一律掉头行进,马夫配合让马车后退而行,谁都不能停下来!本王身前禁军听令,边守边退,我东陵所有军士毅勇,今日请随吾誓护我皇安全!”
“遵令!”
前后两迭声音,前者势,后者雄,震荡在山谷里,回声聩耳而来。
尝闻气吞山河,鲸噬万象。
待看到身着鲜红袍服,铖亮盔甲的禁军排排传话“睿王令,全~体军士后退战斗,誓护我皇安全”,听着那震彻天地的声音,翘楚虽没有特意去看身边的男人,却清晰感受到他环在自己腰肢上霸道的力道,他携她掩在这排排禁军之后,却丝毫不显怯懦之感,她终于明白,那些字词说的是什么意思,有些人,生来便合该是万人之上!哪怕并未被赋予指挥权力,却能军令如山!
她早知道,他绝不会退到他父亲身边寻求庇护,却从没想到可以以退为进,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以退为进!
是,在这条狭隘的羊肠道上,留在原地厮杀或前进,对皇帝都不利,只会让皇帝加快和两批刺客都碰上,掉头而行,让皇帝的马车得以向后移动,而原先前行的禁军和车马不断随着后退,便可立刻补给上来,阻挡刺客。
军士、马车在狭道上蜿蜒驰骋,仿佛一条蛟龙盘山而舞。
血腥漫天飞扬中,她看到皇帝撩开车帘,夏海冰持剑护卫,前者和睿王隔军相望。
皇帝眸含光亮,目光深邃。
那目光也许是嘉许,也许是感慨,也许是终于肯定,也许什么都不是,家国之外,君臣之外,多年来的恩怨情仇之外,这时,遗存下来的也许只不过是一个父亲看自己儿子的目光。
她的鼻子微微一涩,这一瞬,她选择抛却所有爱恨,紧紧握住他的手,就像,她还是他的妻子一样……
哪怕,明天后日之后,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是。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和他的父亲一样,他的目光同样深沉,睥睨着前方的刺客,盯着他的父亲,眼梢的位置却在这一刻留给了她,再也没有移开。
正文 196
密林一隅。
“殿下,皇上马车的位置改了?我们只派出一少一多两拨刺客,少的混在贤王的人当中,这林里怎还藏着第三批刺客?我们这便过去救驾……”
远山云雾,这林里倒透了些阳光。光亮打在说话人脸上,这人竟是王莽。他说着警惕地扫视了斜侧方一眼……刚才,第三批刺客便是从那里冲杀出去。
他身边各人,依次而过,竟是绝不应出现在此处的太子,曹昭南和“方镜”。
渴王莽语气焦急,太子脸色凝重,却摆了摆手。
沈清苓也微微急了,“殿下,咱们不去救驾吗?这……”
倒是曹昭南压低声音道:“你二人平日智慧,怎现在也急乱了,现下怎能出去?可莫忘了我等正在这林中,从这里出去,皇上看到了,会怎么想?”
接王莽和沈清苓相视一眼,相皆重重叹了口气。
沈清苓咬牙道:“这第三批刺客必定是睿王所为,借此再下一城,彻底拿下皇上的信任。”
太子微微冷笑道:“这最后一批刺客……孤看未必,父皇最忌手足杀伐,虚伪作假,他上官惊鸿不到必要,怎会兵行险着,留下蛛丝马迹可麻烦,更何况,他现在已兵符在望。”
“可殿下你不也兵行险着,派出杀手刺杀睿王……”王莽微一沉吟,道:“他急于求胜利,未必便不可能,若是如此,皇上则必定不会有危险,我们现下既不能出去,事后,设法查出证据,证明这批刺客是睿王派出……”
“你以为孤派出刺客是要借大哥之手伺机将老八杀死?”
他话口未毕,已被太子拂袖打断,太子眸光深凝,冷冷道:“孤是要将一个人引出来。”
翘楚没想到,形势很快又出现了变化。
睿王领着禁军和第二批刺客打斗,皇帝那边,第三批刺客的攻势变得凌厉,皇帝马车前的禁军有些低档不住、背后禁军有些供给不上的时候,背后(由于此刻是掉头回行,之前在她和睿王前面的马车变成了背后)的马车突然跃出一个蓝袍男子,执剑施展轻功凌空向皇帝的方向飞驰而去,另外,皇帝前方,远远又有一名白袍男子跃过人群,也向皇帝这边纵奔过来。
这两人……翘楚看得真切,一个是宁王,一个是他……夏王。
她心头猛一咯噔,原来,之前一直在他们前面的马车,车里的人竟是……宁王!
宁王的位置不该在这里。
不单皇帝的马车位置被改了,宁王的位置也被改了!
为什么?
而且,宁王和睿八两人既是过命之交,为什么在她和睿王遇险的时候,宁王一直不出来?直到此刻皇帝遇险才出来……
林隅。
王莽眼眸睁大,惊道:“为何……为何这马车的位置会变成这样?皇上的马车在睿王面后,宁王却也这里……在他前面?”
太子却沉默不语,三人只见他双手成拳,握得死紧,唇边一抹笑意浓讽翩然。
共事多年,他们从没有看到过他这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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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眉宇甚至浮上一綹青白。
他抚着鼻翼,轻声笑,末了,淡淡道:“孤算是看明白了。”
“漂亮!这局,他赢得漂亮之至,干净到让孤也觉得害怕。”
王莽心头一震,便连向来沉着的曹昭南也微微变了脸色。反是沈清苓凝着太子,一字一顿问道,“殿下,恕阿镜大胆一猜,皇上和宁王马车的位置阿镜不知道是谁改的,都是殿下今日临时改的,因为,那晚那个神秘眼线给你带来信息,你怀疑,宁王和睿王可能早便联手,他们是同盟。”
“不若适才御史大人所说,你派杀手并非为伺机杀死睿王,和睿王一样,你明白皇上心思,不到必要,绝不会选择刺杀一途除掉他,万一教皇上知道,他虽最疼爱你,但睿王此时极得爱信,后果难料,贤王便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借这次行刺之机,除了让皇上调查刺客,将贤王一举铲除之外,你安排宁王马车靠近睿王,是想借此将宁王引出来,宁王车里有爱逾性~命的夫人佩兰,睿王遇险,即使是兄弟,他和宁王平日也不过是点头交情,宁王必不肯弃佩兰安危不顾而相助睿王。”
“但若宁王能暂舍佩兰去助睿王,那只能说明他和睿王的关系不简单,你安排皇上的马车在后,是要让他看清楚,他越来越信任的睿王和宁王早已联手!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夺权。”
沈清苓说罢,心情激荡,气息也微微急促起来,她抚住心口,紧紧看着太子。
“你倒看得透彻,”太子抚掌,一声嗤笑,淡淡道:“可惜,为保周密,便连你们也不曾告诉的安排终究还是功亏一聩。”
众人明白他所指,宁王现在出来,只为保护皇帝,和睿王全无关联。
太子眸光一深,又缓缓道:“若孤没有猜错,这第三批刺客,是父皇安排的,他似乎想借此查察什么,他刚才掀开帘帐,一为八弟,二其实是想让刺客知道他的位置。因为,便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位置所在。”
“孤本要在这里看戏,反将自己的路子堵了,父皇有难,五弟,九弟都出去了,孤出去不是,不出也不是。”
他说着冷冷一笑,猛地阖上眼睛。
声息一瞬寂静,恍惚间,四野一片衰败。
曹、王二人或暗暗咬牙,或重重叹气。
沈清苓微微垂下眼睑,那没有人看见的眸眼里却带着绵长的轻笑。
带着几乎无法抑制的激动的笑意……
刚才,他们都以为她因功败垂成而激动罢。
不,不是的。
并且,她说中了太子的心思,是因为,她在前一天,已经洞察到了太子今天的安排。
睿王通过给碧水的锦囊告诉她的。
不对,不是碧水,是秦冬凝易容成的碧水。
上官惊鸿这个男人城府和心机是可怕的。
从那晚,她约他出去那晚,窥见太子面见神秘眼线开始,上官惊鸿就猜出了太子真正的心思。
开始怀疑宁王和他的关系的太子会怎样做?
——
一天一夜,他开始计划一切。
包括让他们当中易容术最为厉害的秦冬凝易容成小皇子的宫人。
在这之前,为防冬凝出纰漏,他让冬凝易容成碧水让他察看,因为真正的碧水领刑之后被带暗卫带走了,虽然,她不知道碧水为何会受刑,但是,冬凝易容成碧水却无妨。
因为,碧水已不在围场。
……
得到上官惊鸿的认可之后,冬凝易容成小皇子的贴身宫人。
冬凝还有一项绝活……腹语。
模范任何人的声音,都维肖维妙,上至年迈老妪,下至幼小孩童。
吃了国手上官惊鸿开的药,小皇子沉睡不醒,要怎样的症状便有怎样的症状,密实的营帐里,只有那个最贴身的宫人陪伴着小皇子。
到底是谁在梦呓,谁知道?
只要不和精通易容术的夏海冰照面便可。
取药的时候,将施了摄魂的真宫人放回去便可。
嗯,在现代来说,那叫催眠。
真宫人也有了不该有的记忆。
……
再后来。
返程前夜。
宁王是自己人,要让他和夫人外出观星还不容易?
听说,夏王近日冷漠少言,知书备受冷落,让知书的丫头向知书献计,在身上涂些剂量较轻的媚~药香精,再一诱夏王外出散心,听说,围场温泉是个好去处。
虽然,她不知道,上官惊鸿为何独挑了温泉水滑之地,但无妨,知书的丫头,五百两白银,买下有余,这个丫头以后突然身死也无人会究,了无痕迹。
让太子外出到林地,以是沈清苓的名义邀约足矣。
在她从太子猎区和假太子见面过后过去林地,也不过是盏茶多点的时间。
也不能说太子是假的,因为假太子脸上没有带任何人皮面具。
想必,比秦冬凝一样精通夏海冰也不能看出破绽,因为,本来就没有破绽。
真的沈清苓,真的……和太子一般模样的上官惊鸿。
若说,有什么是假的,也许是很多年前宫里那两桩神秘的事故。
太后祭日,灵堂突然掉下的横梁。
午夜,被烧死的数十沅衣宫女。
嗯,还有后来入宫布道的皇家寺院的主持那一跪。
飞天座下灵童?
她曾问他为何要虚构一个神灵出来,他淡淡说,日后兴许便有他的用处。
那时,他还不到十九岁。
世上果真有神佛吗?
飞天寺的主持曾说,他的面相注定杀戮太多,终有一天,所有孽报都会报在他最爱的人身上。
他笑说,他不信。
不信因果,不信轮回,不信孽报。
正文 197
和他不同,她当时其实很是有丝慑怕的。
面相?
飞天寺是他们一众人见面的地方。
但每在那里见面,上官惊鸿总是覆铁面,她也面纱不离。
恳是啊,这多年来,他有多少时间是摘下那个面具的。
屈指能数。
主持却敢说:面相。
让连给皇帝布道的皇家主持也不过是指鹿为马之徒。
这小小寺院的主持若非胡掐,便是高僧。
因为,她信有神佛。
没有神佛,她不会在这个世界出现。
可他那时却剪手站在寺堂佛像面前,盯着她说,你不信我能我保护你吗。测试文字水印9。
那时,他羽翼未丰,她微微晕眩,有些怪责他的狂妄,心里却又有丝奇妙的感觉。
而现在,她信神佛,却也死心塌地的信他。
最爱的人……想起彼时,她眼里的笑意越发的细长。
昨晚,离去的时候,他说了一句,父皇虽知你我幼时有些薄交,知我亦悉你身份,但绝不会想到今晚之事。今晚,你助了我,已不枉费你这多年来在我二哥身边之功,你无需再做什么,在我心中,无人如你。沈清苓,记住生辰之约。测试文字水印9。
她有些颤抖、笑意却又深了一丝。
这件事,他把她也计算进去了。
原来,他知道她的心思,他又一次猜对她的心思,他知道她想替他做一件事方离开太子府。
她却喜欢他的“算计”。
他费了心思的成全。
她竟然有些迫不及待要到他身边去了。
事已至此,已到尾末。
她问他,为何他最后让假太子改变主意,不直接派人假意刺杀皇帝,让皇帝和太子的关系愈加恶化?
他说,太子对皇帝情谊也不轻,除非皇帝改立皇嗣,否则不到迫不得已应不会动弑君之念。测试文字水印4。
是以,他虽揣测过太子会不会借机刺杀皇帝,但随即推翻,当太子开始怀疑他和宁王的关系的时候,太子必定会选择挑破他和宁王的关系而非急于弑君揽权。
这就注定了他必须要让假太子改变主意,因为,他自己这边不打算派一兵一卒冒充成太子的刺客,出现在皇帝眼前,则日后皇帝查起,将永找不出纰漏。因为本无证据。
并且,这件事,他只要皇帝和上官惊灏的关系产生裂痕已经足够,有时候,过犹不及。测试文字水印9。
过了,皇帝一旦动了大怒,和上官惊灏撕破了脸面,对质起来,反麻烦。
所以,第三批刺客确实不是上官惊鸿派出来的。
刚才,她不过是有意顺话而说。
因她和贤王有着紧密的联系,知道贤王的布兵地点,太子的人轻易就能按照她的指示跟踪尾随到贤王的人,一同发难。
本来,太子将人手交给曹昭南布防即可。
但上官惊鸿带了五十暗卫过来。
上官惊鸿曾痞痞而笑,说,不能将人手浪费了。
早在今朝出发的时候,他将五十暗卫分成两批。测试文字水印9。
其中一批,也到了这密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太子的人是何等身手,怎么会发觉不出被人跟踪,很快便报告太子。
太子是心思慎密多虑之人,于是,出发的时候没有上马车,领着他们过来刺看。
——
在他们过来之后,那批暗卫却消失了踪影。
第二批暗卫,她不知道他如何安排,但第一批暗卫却成功的将太子留在这密林里。
如太子所说,此时此地难为,出,不是;不出,也不是!
她回想着,心里突然猛地一动,若说太子的猜测是对的,难道……上官惊鸿早已料到皇帝昨夜经太子一事,会有举措?这第三批刺客实是皇帝为试探太子而设的?看他是否会为皇位冷酷到底,弃父亲于危难不顾?所以,上官惊鸿的第一批暗卫其实是调虎离山,将太子阻隔在这里?
一时之间,她又惊又喜。测试文字水印6。
她明白,经此一役,上官惊鸿必将获得和太子同等的地位。
因为,此消,则彼长。
她突然只希望快点回到朝歌,和他在一起。
小皇子并非灵童,这些天,她一直疑惑,为什么小皇子会说,翘楚是狐。测试文字水印5。
既有神佛,翘楚的本相是不是狐,她不能肯定,也不想去揣测,倒是翘楚身~体里的灵魂,很古怪。
若篝火宴上,翘楚说了谎,那首曲子并非来自常妃,那末,翘楚其实和她一样!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中国!
若果真是这样,翘楚到底是谁,一场穿越,二人既同在这里相遇,翘楚又分明深爱着上官惊鸿,那末,在那一世,二人会不会也有着什么纠缠?
嗯,她在现代的名字,叫做……林思微。测试文字水印6。
当然,她早已非原来的林思微。
不再是心思简单、只能恋慕而不能站在秦歌身边的林思微!
她猛地抬头凝向狭道上的男人。
他护着翘楚在打斗着。
距离有些远,他们之间……她有些看不真切。
翘楚,假的,只要我回到他身边,你的一切于他只是梦幻泡影。
不管你是狐还是什么,甚至是林羽,是海蓝!
她突然一凛,若翘楚万一是林羽,那海蓝会不会也过了来,海蓝会是这里的谁?反之,若她是海蓝,林羽又在哪里?
她浑身略有激动颤抖,微微咬牙想着,不觉又低下头,突听得一阵厉叫,“快护驾!”
这是皇帝的声音!她一惊,抬眸看去,果见皇帝那边出了大事。听|潮|阁|首|发文字版。
半空中,微微滚汩起的尘烟,红衣,黑衣,浩大、凌乱纠缠着的人群,车马,皇帝的马车怎么竟半悬在崖边,崖下是嶙峋深谷!
她惊出一身冷汗!
突然,她身子一紧,却是太子一揽她腰身,飞驰而出。
**
一,二,三,四……
翘楚大惊,万没想到,还有第四批刺客,并且……祸起萧墙!
刺客的箭矢已经用完,形势即转,但上官惊鸿这边仍暂无法分身,护着她和第二批刺客激~烈打斗着。听|潮|阁|首|发文字版。
皇帝那边,在夏王和宁王加入战圈之后,本似已慢慢控制住形势,护卫在皇帝马车最前面的十数名禁军在与刺客厮杀中竟突然倒戈相向,打斗中,突然虚招一晃,齐齐返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将皇帝的马车合力推出。
本来,道路便狭,这一下,整辆马车竟有半边生生悬在崖顶高空之中。
帘子摇曳着,明明晃晃,看不清马车里皇帝和夏海冰的情况如何,想二人也是什么都不能做,半空之中,车身稍震,必堕深渊,则车毁人亡。
……
夏王怒喊,“五哥,我将这些人接过,你快去救父皇!”
夏王和宁王此时正被那十多名伪禁军紧缠着,那些人刚才山水不露,此时剑气如虹似电,招招狠辣,看来竟似乎都是绝顶高手,夏王虽有意将这些人一一挡住,但一时之间,竟无法将人一一接过,宁王仍被数人缠斗着,无法脱身。
“保护王妃!”
翘楚越发心惊,只听得一声沉喝,腰身猝然一松,手中被塞过什么,她随即跌入数名禁军圈中,身边男人剑势一吐,已将近身几名刺客逼退数步,他凌空跃起,双脚一点,已待向马车的方向疾驰过去。
她心里百感交缠,闭了闭眼,睁眼之际,却见那如大鹏一般的身影突然在空中降落……她乍惊一叫,人已在半空,被男人紧紧搂在怀里,向前方飞去。
正文 198
那是点墨即过,那是惊鸿一顾,那是弹指转瞬。
当翘楚脑里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的身子正悬在崖边,背后似乎仍是乱哄哄,人声沸反。
她无暇理会,头脑晕眩。
任谁陷入她这种状态,还能镇定,便奇怪了。
恳她苦笑,双臂用尽力气,半个身子也悬了空,手下的物事却似随时脱缰重坠。
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的重量不是她能支撑起的的!
时间关系,其实过程是这样的:
让上官惊鸿先是将她扔给禁军,自己准备从空中跑路,后不知为什么又跃了下来,将她从禁军、刺客丛里拽回自己怀里,再施展轻功,杀到这边——
在夏、宁二王身边经过,被“禁军”阻挡住,他将她放在身侧,挥剑迎敌,她看到有人要偷袭夏王,想也没想便将手上的东西向对方戳去——
夏王惊怒一喝“翘楚”——
她一怔,也惊乱颤的意识到自己的大胆的时候,她手上那支上官惊鸿塞给她的、类似长匕的物体,已刺入那“禁军”的皮肉——
“禁军”凶狠返身,一脸狰狞地举剑劈向她——
来势凶猛,她阻挡不了,本能的闭眼受疼的时候,冷冷一声在她耳边响起“我给你的剑是拿来自卫的,多管闲事,死了活该”——
他的嘲讽和恶毒她早已听怪不怪,以为离死不远,身上却没穿没疼的,睁眼开来,只见上官惊鸿举臂格在她面前,左臂又多了道伤口,血汩汩的,他右手握剑,随即将那“禁军”拦腰砍断,又狠狠将她拽回怀里——
接着她遇到了这辈子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之三。测试文字水印4。测试文字水印4。
一是她被林羽心蛊了,二是穿了,三是上官惊鸿的疯子行为。
彼时,马车的凶险程度,那是还有毫厘就坠的状态,而禁军和刺客厮杀,夏、宁二王和伪“禁军”厮杀,无人分得身来;甚至,伪“禁军”见状,又立刻分出几个人来堵塞到马车边围。测试文字水印5。
在那样一个状态,她认为上官惊鸿正确的做法是:先将她扔开,再杀了这几个伪“禁军”,最后将马车拽回来。虽然那样,马车可能已掉下去,皇帝死掉,她被“禁军”杀掉。
但那只是可能,凡事该向好方面看,还是有一线希望的,但上官惊鸿不干。
所以,绝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去揣测上官惊鸿。
上官惊鸿的做法是:先极快的凶狠的盯了她一眼,再用了零点一秒考虑要不要把她扔出去(结果很不幸,他没有),最后,他直接掠过这些“禁军”,抱着双足交叉一点,借力跃出悬崖,跃到空中,俯冲下去,一掌击在马车车身上。测试文字水印7。
马车很快被推滚了回去,那冲力令轱辘甚至将靠近马车的几名“禁军”轧到地上。
几乎同一时刻,他将她奋力一扔,于是她落到刚才马车的位置上。
她来不及呼疼,本能地伸出双手,身子往下坠落的他眼疾手快的已握住了她的手。
她想,这一个过程若用文字来叙述,估计会很累赘,却确实是即墨,惊鸿和弹指的时间。
从他们过来,到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状态,也许就是两分钟泡个面的时间。测试文字水印3。
——
后面一连串事情,却突然快乱到她措不手及,她只听得一声厉喝,“立刻给朕将睿王救上来!”
声音是皇帝的,却似乎并非从马车里传来,她来不及分辨思考,肩膀突然大疼,似被什么细小透骨的东西狠狠射进肌骨,双手竟不听使唤的一松,她大骇,上官惊鸿已直直坠了下去。
一瞬,她甚至也来不及悲恸,天旋地转之间,眸里只剩下那人冷怒成霜的双眸,这么短的时间,她竟还能清清楚楚看到,他如火如冰眼里的锐痛悲戚,浓烈的嘲讽和失望。测试文字水印9。
和,更浓烈的恨。
她知道,他以为她故意松的手。
她确实猝然便挣开了双手。
与此同时,她的腰被谁的手触上,突然,一条长长的银鞭从崖下甩上来,卷套住她的脖颈。
身子凌空的时候,背后,一只大手猛地握住她的手。
她的心却像被灌了铅,沉甸甸的,疯了似的用力挣脱了背后的手,任那长鞭卷着她的身子往下坠去。
“翘楚。”
当猛烈的风汩汩拍打在耳边的时候,她听到一道沉痛的声音飘散在山谷。
是上官惊骢……
在现代,她曾玩过一次跳楼机,她发誓不会再玩第二次,因为那玩意确实让她颤抖害怕,当它猛地下降、悬在半空的时候,有人还能饶有兴致地去看半空的景物,她却只有死死闭着眼睛,脑里空白白的只剩下想逃的念头。测试文字水印3。
这时她居然仍敢睁开眼睛,她心里茫然,却似乎本能又强烈的想去寻找一些什么。
突然,就遇到了这辈子最不可思议的事四。
一抹藏青身影几乎和山色融为一~体,攀附在半崖上,仿佛那光溜溜的净是青苔藓的崖壁有一块可供攀附的东西凸生出来了一般。测试文字水印3。
她心里似乎突然多了一份模糊的省悟。
她被长鞭卷到他身边,身子被他一臂环揽住。
“不想死,就抓住这里。”
寒峭又充满讥诮的声音。
她苦笑一看,却见那是一块长在崖壁的硕大嶙峋的岩石。其面凹凸粗燥,竟可攀抓。
眼角余光,只见崖壁横向而过,每错纵过二三人的宽度,就歪歪斜斜的凸立着类似的岩石。
她略有些狼狈的伸手抓住岩石,吃力地将身子附在他身旁。
他看也不看她,径自松了她身上的鞭子。
便在这时,一抹白影却突然从他另一侧急坠而至。测试文字水印9。
她吃了一惊,他出手极快,银鞭一甩,已将对方卷缚住拉扯到自己身边。
待看清来人时,她心头一震,那人,竟是沈清苓。
他似乎也吃了一惊,随即一手紧紧抓住硕岩,一手将沈清苓抱进怀里。
她便有些发怔地看着沈清苓眼圈通红的凝着他,泫然欲~泣。
他的声音微有些粗哑,沉声责道,你怎如此不小心。
沈清苓却突然轻轻一笑,说,惊鸿,刚才好乱,每个人都涌了上来,夏王和我是最快的,崖上的人都看见夏王去拉翘楚,半个身子探了下去,我便假意去拉夏王,崖顶陡峭,谁都以为我是一时收势不住坠下来的,其实,是我自己跳了下来。测试文字水印5。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翘楚只觉耳边一嗡,登时浑身冰冷,只见他已略有些狂~乱的吻住那个女子的眉额。
——
她的耳朵仍旧嗡鸣着,听到崖顶上一道道声音传来,厉声叫喊着他的名号。
上面的打斗似乎已经止住。
蓦然而来,蓦然而止。
她知道,他们会搜山索谷的来寻他们。
哪怕死了也要见尸。
因为,和来时不慎掉下的禁军,或是片刻前连番打斗掉下的禁军和刺客都不同,她身旁的男人是皇帝的儿子。
经过今日,是皇帝心中最重要的儿子。
他们在半山之中,头顶,另有一片横切出来的巨大岩石遮挡住,便像个窄小的平台,将他们的身影完全掩盖,上面的人才看不到他们悬挂在半崖上。只要他们一呼喊,人们找下来,很快就能将他们找到。
翘楚却似乎并无一丝欣喜,眸光仍怔愣地落在身旁紧拥的两人身上,听着上官惊鸿低沉着声音说,回去之后,他不会再让她离开他。
她,那个他怀里的人。
心里的铅将她压得透不过气来,翘楚想,好不好出言提醒他们,上去再亲密再亲热,手上却突觉有丝异样,她心头一跳,岩石支撑不起三人的重量,有丝松脱了。
上官惊鸿似乎也觉察到了,眉宇一紧,对沈清苓说了句莫怕。
沈清苓紧紧攀住他的头颈,将脸埋在他怀里。
她是他们旁边的空气。
她记得,唯一一次去玩跳楼机,是陪秦歌去的。
她很害怕,紧紧抓着旁边座位的秦歌。
秦歌取笑她,她却老老实实说,死也不放手。不知为什么,她真的很恐高,似乎与生俱来。
这时,她想了想,也许和上官惊鸿刚才考虑要不要将她扔出去时思考的时间一样长,尔后,慢慢松开了双手。
正文 199 浓情入肌骨(1)
——方主簿在这里。
恍惚间,只余下这点声音涤荡在耳边,在山谷里。
他的声音,上官惊鸿沉声高喊的声音。
沈清苓想,是不是,因为她曾有过半刻的犹豫所以此时受到惩罚?
恳人都怕死,不是吗。
但她知道,即使没有刚才虚空中突然入耳的那一声“东陵王有林姓宠妃,沈清苓的命运不会终结在这里”,她还是会跟着他跳下来的。
他坠下那一瞬,她的心脏几乎跳停。
让再没有哪个时候比当时明白,她对他的爱已和那人一样。
只有重,没有轻。
**
崖顶,狭道。
“九弟,你疯了!”
“五哥,你说错了罢,疯?这里谁才疯了!谁!”
宁王咬牙向夏王连使眼色,却见他俊毅的脸扭曲轻狞,双眸血红,嘴角眉梢却满满是讥嘲之笑。
他正冷冷笑着看着他的父皇。
若非刚才夏海冰眼急手快,在背后将点了他的|茓道,宁王想,他这个弟弟此刻必已不在这里……
皇帝身上的服饰也奇怪,一身禁军衣装,这个睥睨天下的王者此刻眸浊如死水,他微驼着身子,一脸尘霜之色,身上哪还有半点王者气韵?
他旁边的夏海冰竟也是同样装束,夏海冰微哑了声音,“九爷,莫要再说了……”
若肯屈膝,便不是夏九了。
他身子不能动弹,口中依旧桀骜不驯,“他们都是你的人罢,你当底想做什么,你将八哥和翘楚害死了,现下可满意了?你若想谁死,不如直下一道旨意痛快。听潮阁首发”
这时,马车里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妃嫔、皇子、朝臣,还有家臣,众人闻言一震。
便在片刻前,皇帝和夏海冰二人并非从马车出来,却是那禁军群中走出来的,有人看得真切,大吃一惊。
自皇帝厉声命令禁军救睿王开始,第三批刺客和第四批刺客的伪“禁军”便突然住了手,再次倒戈,一批救援,一批战斗,很快便和禁军将第二批刺客格杀干净。
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一、二批刺客似并非虚假,但这第三批刺客和伪“禁军”却是皇帝的人?棋开收阖,这兜兜转转竟只是一个局吗?要算的又是什么,最后竟赔上了睿王。
可惜,从马车被推回到睿王翘楚落崖,不过须臾。
那时,太子和方镜正赶到。
太子立跃到皇帝身旁,宁王,夏海冰和禁军急赶到崖边,夏王和方镜是最快的,却仍无可挽回,方镜甚至失足掉下崖。
突然一声清脆,夏王被狠狠掴了个耳光。
“惊骢,有你如此跟父皇说话的吗?”
众人一惊,只见莊妃咬牙盯着夏王,她秀眉萎顿,神色激~动,眼圈竟微微红着,不知是气恼还是心痛儿子所为。
太子搀扶着皇帝,道:“莊妃娘~娘莫要再责九弟了,他也是兄弟情切,现下将八弟,翘妃和方镜救起来才是正事。”
他声音略有些沙哑,眉峰纠蹙着,一些人尚暗自心惊,此时却都想:太子念的多是那自小的伴读方主簿,至于睿王么……
这时,却又生了些变幻,皇帝突然一记冷笑,眸中凶狠迸露,猛地挥开太子,袖拂手落,径朝太子扇了一个耳刮子。
“畜~牲!若你弟弟有何叵测,朕……”
皇帝喘着粗气吼说着,眼眸竟如夏王一般,红透似火。
太子身形不晃,仍挺拔立着,只略低了头,谁都看不清他此时神色。
可这一声,却不比莊妃那一下,任谁都惊呆在当场!
皇帝打了太子!
打的竟是太子!
皇帝和太子之间竟生了嫌隙?!
为什么?
虽说秀丽江山,无垠疆域,然而不到君主百年盖棺一刻,谁敢说身后将是哪一位去主沧栗浮沉,帝临天下,但放眼东陵,谁又不知,太子是半壁皇,但此时此地……
于是,这一刻,除却风飒响尘飞扬,血~腥浓转淡消褪在这山高崖阔中,千人境,车马地,声渺息凝。
可是,除去局中人,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没人敢猜侧是什么,只越发知晓,经此一役,那个铁面男子若还在世,前途谁能预测?
“人上来了,快!”
突然,一声惊喜之声,皇帝本微微佝偻着身子,这时一眼光芒,由夏海冰搀扶着,危颤颤看去,却随即痛苦地阖上眼睛。
“惊鸿。”
有人听得一道声音细碎,循声看去,只见不远的地方,睿王府那个女主子在一众家臣当中,怔怔跌跪落地。
睿王的家臣,皆沉默着,一动不动垂下头。
崖边,只有一个人——方镜。
这位方主簿许是受了惊吓,整个人泥塑木刻一般,脸色如败凋的花。
宁王本唇角隐笑,这时,蓦地一震。
想起昨夜还和那人密见,看他调遣暗卫。
五十暗卫,兵分两批。
一引太子,锁林荫。
二在崖壁,连夜垂索作活,凿入粗糙硕岩,可供攀附,人工可乱真。
真假,假真。
他知悉,叹说,“你竟仔细到如此境地。”
上官惊鸿那时却沉默的睇着腰间,不知在看什么,神色甚是专注。
他生了丝好奇,暗暗看去,见却是一枚荷包。
末了,上官惊鸿淡淡道,“谁知道父皇要如何试验二哥,我还不想死,也不会死。我答应过娘亲~做的事,一定会做到。”
男子一身藏青,语气沉静,眼底却有丝笑意。
他总觉那蓝荷包瞅着眼熟,忍不住问,这是什么东西。
上官惊鸿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将东西塞进怀中,轻咳了一声,道,“这是方叔掉的,我帮他拾起来。”
昨夜,今日。
正文 200
他心里有翘楚。
已经有了翘楚!
不然,他不会下去救她。
她知他清楚自己武功,但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树渊。
恳她知生死,他却不知。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要下去救翘楚。
沈清苓咬紧牙,
让那个女人从他们身边坠下那一刻,他说,苓,上去等我。
他随即向崖上示警,说方主簿在这里。
那一刹,她看到他眼里的深沉和强硬。
她心头一震,他知道他自己此时的神色吗?
她知道,他喜欢她,其中一点,是她懂进退。
即使她知道自己不会死,她也不能再随他而去,她若随他去,他必定会舍翘楚而救她,
他会的,一定会。
她不能让翘楚就这样死了。
若翘楚死在这里,他这一辈子心里只怕都有这个北地夷女。
因为,表面乍看,翘楚是为他们二人的放手。
这是上天对她从崖顶跃下那一瞬的迟疑的惩罚,若她能少一分迟疑,那末,他对她的爱,会不会多一分坚定?
在一个内侍过来扶她起来的时候,她竟差点将对方狠狠推开,她在仆人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她蹙眉走向太子,眼梢淡淡看着身负绳索整批整批下去的禁军,心里用尽力气思量,若翘楚不死回来,她……该怎么做。
**
他的父亲,那个男人必定不会冒那个险。听潮阁首发
在马车悬空之前,他和夏海冰便出来了罢。
要让别人无法察觉,方法其实很简单。
只要事在马车车厢里开个前门或侧门,在马车预备悬空之前,换上禁军服饰,然后悄悄出去,混进禁军里,激~斗中,又不是从马车后门走出的,谁能留意到?
也许,他什么都算到了。
唯一没有算到的是翘楚会放手。
两次放手。
……
有些艰难地将她的脸勾过来,看着她昏厥沉睡的容颜,
竟似平静宁谧。
上官惊鸿心里突然痛恨起来:
呵,翘楚,第一次,你既敢放手,第二次,你的胆子便该再大一些,不该畏罪松手。
你怕我回去以后会惩罚你是不是?
你想以死来逃脱?
我不准你死,你便不能死。
你睡得这么好,是以为自己已经逃离了我吗?
你休想!
休想!
心情一激~荡,背脊的伤口登时如火烧,他咬牙低笑,痛着,却犹自忍痛,将双唇覆上她的唇,狠狠吸吮着。
眼梢角光,能清晰瞥见旁边那池潭水映着他的模样,铁面在沉入这个冰冷的深潭的时候,便不知道跌到哪里去了。
他的样子此刻像个恶鬼。
一头长发瀑着沉沉的水贴在额头、鬓角,浴在肩上,眉峰紧皱成川,眼光凶戾,面目竟是一派狰狞。
水中波光粼粼,每个剪影不成方圆,无法完整,却清清楚楚照着他们紧贴的身躯。
他坐在地上,倚在一块硬岩上,将她抱坐在他的两腿之间,吻咬,噬吞着她……他甚至不顾舌破血流,将舌挑开她紧合的牙关,去舐吸着她嘴里的味道。
残忍却又享受地享用着他的佳味。
他微微粗喘着,很快感觉到她有些急促的呼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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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付她要醒来,他咬了咬牙,将她稍稍拉离自己。
眼光冷冷眺到她脸上,她却还没醒来,双目紧闭,还是那副该死的模样,眉眼安静,唇角竟还含着浅浅的笑。
他心里的怒火再次被勾起。
你确实以为逃离我,所以才笑得如此高兴吗?
你从来没有伤过杀过人吧,你拿剑的手都是颤抖的,为了救上官惊骢,你去和伤人!
那是我第一次练剑的剑,我给你自卫,你却拿着它助上官惊骢。
你为了他,甚至放开我的手。
你不知道我当时自己就能上来吗,我只是想看看你会怎样做。
荣瑞试验太子,正好也让我试试你。
若你对我忠诚一点,只要多一点,我回去之后就……回去之后就……
他突然蓦地怔住,他不知道,回去他会怎样待她。
“你喜欢漂亮的衣服,我命人给做;你喜欢吃喝什么,我也命人给做;这样还不行吗?你想北地,我可以陪你回去,我会救你母亲,救她的族人。这样还不行?”
他说着,却见她的睡颜越发恬谧,他一声低吼,双手紧紧捏着她的双肩,恨不得将她杀了。
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却是低头咬破了她的唇。
他死死盯着她,他的心,疼,便如背脊那个血流不止的伤口的疼。
她也要和他一起疼。
他真是疯了,在沉入冰潭那一刻,为了护住昏迷的她,任由自己的背脊撞上尖岩。
正文 201 浓情入肌骨(3)
当时,她的身子从他身边旁落急坠,他手上抱着沈清苓,心却蓦地空了。
那竟和多年前看到母妃身死时候的感觉一样。
他顿地一惊,将沈清苓抱得稳稳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为什么?
恳因为什么。
嗯,是了,他从来不会放过背叛他的人。
便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让若不是,早在他用长鞭将她拖下的时候,他大可将她拖摔下去。
既然,他刚才不让她死,现在也一样。
他绝不会让她死!
她休想逃离他,逃过他的惩罚!
……
下坠的速度太快,幸亏银鞭极长,这是他早为今日而备的,半空中,他一甩银鞭恰恰卷住她的身子。
崖下谷底,入眼是浓郁冬树,整谷整片,即使有树障,但绝对抵消不了多少那俯冲之力,但凡直摔下去,必死无疑。刚才从上面摔下的人,必已葬身谷底树渊。
他冷冷想着,在她即将触上树梢一瞬,微微屏息,猛地将银鞭一拉,她登时重回他怀里。
抱着她绵软的身子,他心里一满,却也不敢怠慢,虽说他比她稍晚落下,也不过毫厘之差,眼看即将跌到树梢,他立刻抽出银鞭,在空中一甩,将自己的手腕缠牢,尔后狠狠一挥,缠上旁边一棵稍矮的树的树干。听潮阁首发这一下,将下坠之力卸了大半,也卸了从身下冬树坠落之势,身子在树上一碰,即被银鞭拉扯到旁边的树下去。
他一手抱着她,一手紧握着悬在树身上的银鞭,任二人吊挂在半空,至此,那巨大的冲力全部消掉。
银鞭是老铁师传之物,材质和一般鞭子不同,端的是至韧至强,但饶是如此,连番猛力下来也经受不住,“嗤”的一声当即断了。
他倒稍宽了心,这树虽说长在深谷逾百年,生至四五十尺高,但从这个高度掉下去,已不复刚才千分之险。
他扔掉半截断鞭,身子凌空一翻,让自己背心朝下,将她护在身前。
刚才情势急遽来不及细看,在迅猛坠地一刻,他极快一眺,才讶觉这林子深暗,偏偏二人置身的这棵大树下方,是一处深潭。
落水那一下,去势甚厉,他只觉背脊大痛,知是被潭中尖岩刺中。
他并非畏伤怕疼之人,但岩梢入背极深,他是医者,立刻便分辨出已伤及脏腑,他疼得几乎要撤手,手却本能的将怀里的人紧抱着。
她和他不同,虽精通骑射,却到底没有练过武功,身子无法承受跌坠重势,早便昏厥过去。水中不比平地,呼吸是大患,他这时更不敢怠慢,强忍了痛楚,抱着她游了上去。
他这一生,何曾畏惧过什么,抱着她,却从刚才的宽心到此刻的不敢怠慢。
他不禁咬牙,若只有他自己,他根本便不会如此!她却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他!
**
思绪随着背脊麻痛断在此处,他伸手快速将自己身上几处大|茓封了。
大手抚过她的眉眼,再厌恶她此时脸上的神态,他知道,她需要通过安睡来调节身子所受到的震荡,他狠狠抑住心里那股想将她弄醒弄哭求饶,将她摧毁的强烈欲~望,快速寻思起来。
皇帝必定会派人搜谷,这个山谷甚深,搜索起来须数个日夜,在这之前,他只要将二人的安全护住便好。
——
只是,他现在负伤不轻,且背上伤处有痒意,心房狭闷,竟似是中毒之像。
他眉峰一拧,心知这潭中岩物只怕非比寻常,若这谷中有甚野兽来袭,便更棘手了,他得尽快将自己的伤势稳定下来,否则,这深山密林,无人能护她周全……
他正度量着,却觉怀里女人往他脖颈的位置依偎而去,他心中蓦地一柔,低头看了看她,她混着血沫、娇艳似红梅的唇瓣逸出一丝声音。
听去,似乎喃喃在叫着冷。
不觉用脸去碰了碰她的脸,她脸颊滑腻却冰凉异常,他的心突然便微微疼了,二人衣衫尽湿,他想去捡些木枝生火给她取暖。
微一凝目,向四周望去,这一看,饶是他素来沉稳,也吃了一惊。
落潭之时,虽只惊鸿一瞥,但他过目不忘,对二人落潭之处的景物记得非常清楚,那潭虽深,但宽不过数十尺许,他们不管在哪一个方向上来,景物应不变才是,潭边四周都是些松柏冬树。
但眼前树木,虽非树高干粗,却绝非那些寻常冬树!
他极谙花草之道,这些树木看上去,却无一能识,只能凭其特征隐约可辨是些上古蕨类树木。
而最古怪的是,此时,树顶之上,弦月当空。
他们清晨便出发返程,到得狭道,尚不到午,从落崖到现在,不过泰半时辰,怎么却黑了天。
树木便罢,但白天黑夜之别,他纵恨怀中女人,也决不会在上来之际便忽略了这明显的不妥之处。
这地方隐隐透着诡异,似有什么让人心迷神瘴。
眼前,潭却还是那个潭。
如此说来,这潭竟别有蹊跷,一沉一浮,水月洞天,但纵使变换了方位,这时辰变化,斗转星移,又怎么可能?
他早便许誓,必登九五之位,遇神杀神,遇佛弑佛,而自降生起,他从来没有畏惧过什么,不若其他皇子,幼时总有堪怕之物,或虫兽,或人。
正文 202 浓情入肌骨(4)——神秘的佛符
云苍诸国,皆信奉神佛。
荣瑞皇帝也如此。
他幼年尝听佛僧进宫布道,说世间之物,相生相克,人心皆有畏惧之物,有恐惧之时。
他没有。
恳除去偶尔的惊讶,除去刚才对翘楚这死女人的顾虑,他从来没有畏惧过什么,哪怕在母亲身死的时候。
会伤,却非惧。
所以即便眼前情势诡谲,他微微一凛之下,旋即收摄起心神,知道眼前泽潭未必就是刚才的泽潭,因为,之前的泽潭彼岸,并无石碑矗立。
让而此处潭子对面,立有一块石碑上。
碑上,以朱红小篆写着三个字。
天神村。
小篆以下,摹有一个印记:卐。
卐这是佛符。
这个寓意万象吉德祥和的佛符,相传万佛之祖飞天胸~前便有这个印记,怎么会在这个古怪的地方出现?
且这符号一般漆作金黄之色,这里用的却是……蓝色?
他微微皱眉,心里不觉一紧。
这一凝神,触动了伤口,疼痛火辣从背脊袭来。
他将翘楚轻轻放到地上,正想赶快到前面古树下拣些木枝,突听得数声粗嗥从前方深黑林地里传来,那里林木极密,黑寝深暗,再深一点之处黑暗如涛,目力已不可企及。
前是有野兽嘶鸣嗥吼的深林,后是深潭,深潭之后,又是一片黑暗深林。
他脸色一变,立刻走回翘楚身边,往怀中暗袋一摸,手掌出来时,掌心银光赫现,冷冷盯向深林。听潮阁首发
他耳力锐利,随即听得几道细微之声从林中传来,却……并非兽声。
那声音惊急恐慌,似乎在说着“快,快走”!
是人!
而且为数不少,只是尚在数里之外,才显得那声音轻细了去。
他微微侧身一瞥那朱漆轻书的三个字,唇角浮起丝薄嘲。
天神村。
如此恐慌的天人喔。
后面……被什么追赶着吗?
他慢慢坐下,将翘楚抱回怀中,眯眸看着仍在沉睡的女人,略一思索,眸光锐捻,嘴角又腾起抹轻弧,将一个瓷瓶从怀里摸出来,轻轻一抛,他另一手轻抚着女人的眉额,眼梢始终扣向林里的方向。
……
终于,林口火光微耀。
党一,二,三,四,五……当一众人举着明晃晃的火把护着居中一个人从林里急奔而出的时候,
他一怔,皱眉轻声道:“是你?”
对方所有人骤看到他,震惊不比他轻,只比他更深重许多。
**
翘楚醒来的时候,只觉身上冰冷难受,胸~口快要被人压得透不过气来,她摸着疼痛的额头,眸光摇摇晃晃的落到身上的重物上,伸手想将那东西推开。
她的视线还有些模糊,但手掌一推之下,却觉满手濡湿,浓烈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她一惊之下,神识立刻全数清醒过来,看清了重重压在自己身上的是什么。
应该说,是什么人,是谁。
铁面已经不知哪里去了,上官惊鸿俊美的脸上一片青白,眉心尽是黑气,双目紧紧闭合着,该死的是他还紧紧抱着她。
他们的姿势……
她一怔,突然觉得有丝熟悉。
她被他压在身下,他双手抱着她的腰背,高大的躯体将她重重包裹在怀里,他面对着她,背脊朝上——
这一瞬间,她脑子一片凌乱。
第一个意识,不是为什么她还没死;而是,他死了吗。
她怔怔伸出手指,放到他鼻子下,却感觉不到任何气息。
她浑身一震,气息一岔,几~乎再次昏死过去,却又蓦地清醒,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用力往他推去,想将他推开一点,察看他的伤……
月光一地,二人身旁又燃着一堆火光旺旺的柴火,她看的清清楚楚,她一手腥红。
可是,他的手却依旧紧紧怀在她身上,她无法将他推开。
她茫然四顾,只看到二人数步之外,一动不动,横卧着两头庞然大兽。
她这时竟也不害怕,一点也不害怕……
那是类似虎豹的野兽,却又似乎不是,她说不出哪里不同,只知道模样似乎不同,却和虎豹同样大小。
兽肚下,各自蜿蜒着一摊鲜血。
兽背上,各自Сhā着几枚银光闪闪的柳叶小刀。
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药味若有若无的飘浮、流动着。
她闭了闭眼,咬紧牙,朝身上也一动不动,身子冰冷僵硬的男人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起来,上官惊鸿,起来,要死,咱们也别死在一起。”
“你死了,你的沈清苓也不活了,起来。”
她便像那晚,他对她施~暴那晚,狠狠去打他,他却纹丝不动,她咬住唇,说过不再为他流一滴眼泪,泪水四却止不住汩汩湿了整个脸庞,四肢百骸,也似乎被那水汽流过,全是悲凉。
突然,半空一道明亮划过她的眼。
是火把,无数的火把。
潭边,黑压压的一众人朝他们走过来。
火光映在前面一个人身上,她一身悲恸,却又禁不住怔住,微微失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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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阅读。谢谢我所有的筒子,谢谢礼物和宝贵的月票,也祝所有筒子情人节快乐。
p.s.卐:这个古部落符号,佛家符纹,有多解多义,左旋右旋之辨,也曾是纳粹标志,若文里所释和筒子们所看所知有出入,请大家包涵一下,就像文里的飞天成了特定之佛,再非佛家石窟里颂画的飞天(天人,印传歌乐之神)一样。
正文 203 你不必懂我(1)
对方也许是觉察到她的视线,蹙眉回应,“怎么,你们好像都认识我?”
翘楚彻底愣住,她怎么会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可是这个人却似乎不认识他们?对方神色吃惊讶异,不似作假。
急乱时刻,心窍反一下清晰,这个人也许真的不认识他们,不过是人有相像,因为如果是那个人,不可能在这里!
她虽刚苏醒过来,但直觉告诉她,这里应是谷底。
恳但是,若确实不是那个人,这不太古怪,太巧合了吗。
她心念一动,终于,还是试探了句,“翘眉姐姐?”
前面这个盈盈站立着的女子容貌倾城,活脱脱便是翘眉的容颜。
让女子却缓缓摇头,说,“什么翘眉?我是若雪公主,你们必定是认错人了。”
翘楚疑虑,这女子果真不是翘眉?但她既自称公主,一个公主又怎么会在这深谷之底?
而让人不可置信的却在后头。
这时,有两个人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似乎刚从深潭后面的林子出来。
那一男一女,无论年岁和模样都跟翘振宁和凤清大妃长得一模一样。
按此来看,一会再有一个汨罗走出来也不奇怪。
但这并非北地,何况……
翘楚惊怔着仔细端详过去,除去若雪三人,那些举着火把的人,再无一个认识。听潮阁首发
他们的服饰也有些古怪,并非东陵北地的着装,人人皆是一身素白,衣领高束,看上去颇有几分严谨意味,不若东陵北地袍服领口只及半颈。
虽说无人能及若雪美丽,但不论男女,容貌皆都上好。并且,其中竟无年老之人,数百人,半数青年男女,剩下的,不论男女,看上去都只在壮年年岁。一个个形容飘逸,确让人有敬畏之意。
但若雪三人的容貌又该怎么解释?一个人相像便罢,这却是三个人!
她一阵惊栗,只见若雪一指她和上官惊鸿,蹙眉对“翘振宁”和“凤清大妃”说,父主,母后,便是他们。
旁边的有几个人也低声报禀道,主上,便是那个男人制服了魅族两只神兽,救了公主和我们。
人群闻言,立时惊讶沸扬起来。
“翘振宁”和“凤清大妃”对望一眼,“翘振宁”脸色凝重,沉声道:“这两个分明是凡人,这个后生怎有如此能耐,那是魅族的神兽!”
“主上,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凤清大妃微微颤声道,“这地方千百年来都没有人界的人能到达,今儿个却来了两个凡人……”
翘楚苦笑,他们一再说人界凡人,敢情她还真是遇到神了?
只是,这些天人里竟有“翘振宁一家”?
目光在前方的石碑擦过……
天神村?
这世上果真有神佛?
她浑身一震,目光回到上官惊鸿身上,再也顾不得去思考眼前神秘的境况,只求援地看向若雪,“如果你真是神,请救救他。”
若雪颔首,跪下恳求道:“父主,这位公子救了女儿和我们的族人,请父主也救救他。”
“翘振宁”眉头紧皱,似业着极为棘手为难之事,末了,重重道:“我灵族向来有恩必报,再说,虽是误闯,这两个年轻人既到得这里来,也是一场造化。”
他一说,立刻得到所有人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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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即有人惊疑出声,“可是,主上,咱们的村子,即便是魅族,也只能在月圆之夜进入,这两个凡人能进去吗?”
火光明媚,有火星子从火把上飞扬到空中,星星点点,和着碧绿的潭水,水光,波光,火光,将黑暗的森林照得半明半暗,古木的清香浅浅流淌在空气中。
灵族?
这位灵族之族倒比那北地领主多了丝人情味。
翘楚心中生了丝希望,轻轻碰了碰上官惊鸿的脸颊。
若雪本有些发怔的看着她和上官惊鸿,美丽的眼眸若有所思,这时一听族人的话,立刻看向旁边一个青年,“吕先生,可否在这里施救?”
翘楚方才留意到若雪身旁站着一个男子,和其他人不同,身上一袭青灰长袍,那是一个形容俊秀,唇红齿白的青年,眉眼深邃,模样安静。
听得若雪问话,他轻声回道:“禀公主,看这位公子的模样,必是被潭中石岩所伤,这石岩乃千百年前佛主所降服的魅族最厉害的神兽所化,虽历经沧海桑田,石上戾气不散,对凡人来说,无疑是最厉害的毒物,吕某并没带任何医治之具在身,要救,必须进村!”
他说着微微弯腰一躬,又道:“主上,这公子的意志虽极强,但兽毒厉害,他身上也只还剩一口气强撑着,进村与否,需尽快决定。”
既是神,不是施法便能救吗?翘楚苦笑,望向潭边石碑,那后面是黑暗望不到头的森林。
“翘振宁”叹了口气,威严地道:“这位姑娘,看你面相极贵,模样镇定,也非寻常凡人。但这个地方是万佛之祖飞天亲手封印的禁地,即使有凡人机缘巧合,误落锁兽潭,皆被潭水困溺至死,从来没有人可以上岸,更别说进入天神村。”
“村口有佛主所施的护卫灵族的法术,即使我们的死对头——同为神族的魅族也无法进入,只要敢闯过石碑,立遭神谴。你和这位公子虽有机缘,但只怕是绝没有办法进入佛主的禁地。”
正文 204 你不必懂我(2)
“谢谢族主。”
翘楚低头看了看官惊鸿,轻道:“但我们还是要进村。”
她话一出,众人一片错愕地看着她。
“凤清大妃”劝道:“姑娘,我看不若只让这位公子进村,若万一有奇迹,那可拣回一命,倒是你,年纪尚轻,没必要平白送了命去……”
恳难得心恸还能有丝好笑,善良的“凤清大妃”,她还真是不习惯,但这位灵族之后总是善意,她也诚心道:“谢谢娘~娘,翘楚心意已决。”
“翘振宁”看了她一眼,眼中抹过一丝赞赏。
从来没有在父亲眼中看到过赞赏,无论是在那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倒在这个古怪的地方得到了一点的认同。
让翘楚心里轻轻一笑,突然想,也许,她和上官惊鸿骨子里是同一种人。
都那么寂寞。
都有相同的寂寞。
渴望的得到一点注视。
不同的只是,长大以后,他不再寂寞,他开始拥有。
而她依旧。
若雪突然问,“翘楚姑娘,你和他……你们是夫妻么?
翘楚一怔。
至亲至疏夫妻。
在她彻底放手之前,在那晚他用那样的方式对待她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不是夫妻了。
何况,在最危险的时候,他对沈清苓……他的心,她看的清清楚楚。听潮阁首发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下来救她,不明白刚才为什么会那样护她。
如果说,她曾以为那样爱她的秦歌在东陵王墓里那样做,也自有他的原因,那他又怎么会没有其他原因呢。
但,该不是爱。
那,必定不是爱。
嗯,他从来没爱过她。
她摇摇头,道:“公主,我们不是。”
“可是,他如此保护你,你又肯陪他进去……”若雪又微微蹙眉似疑似思什么问道:“恕我唐突冒犯,你们是什么人?你们之间……”
她笑道,“因为他护我,我便陪他进去,他其实是我……”
**
石碑前。
翘楚不知道,这个天神禁地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这些天人不在九重天上,但看着眼前的石碑,看到那朱红小篆下的蓝色佛印,她不禁心生疑惑:那是代表无量吉祥功德的符号,为何却用作封印?用的又是蓝色,本来佛光,金光,该用大金之色不是吗?
而且……这封印司杀!
刚才,当“翘振宁”提到飞天封印的时候,四周的天人都有一股恐惧的神色。
是那种心底升出的让脸容也微微扭曲了的极深恐惧。
虽说,这封印于天神村的天人来说,是一种保护,但想来触犯封印结界的魅族下场必定极为惨~烈,否则,天人们不会有这样的神色。
佛不都是慈悲为怀的吗,既身为佛主,万佛之祖,胸~怀万物,飞天为什么……
即使保护,难道便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她不知道魅族和灵族之间有什么纠~缠仇恨,但不论一国一族,有时错的只是高位者。仇恨也只是高位者的仇恨,残忍的是被训练成杀戮工具的军队,又何及普通的族民。
难道,魅族全是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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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限制,倒苦了无辜的人。
这个封印,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妥。
她尝试往深处想去,思绪似乎便蓦地往一个深潭掉去,整个人变得烦~躁不安战栗起来。
那是比出发时从狭道经过看到巍峨又峻峭的景致让人产生不寒而栗的感觉更让人心惊胆战。
一惊之下,她止住自己再想下去。
第一次,仔细嘴嚼了飞天这个名字。
飞天。
飞天越地,俯瞰万物。
在原来的世界,没有万佛之祖飞天,只有石窟里那些扬歌飞舞的美丽天人,他们都是飞天。
蟁楼里也有飞天,但似乎也和原来世界的一样,描绘的都是那些美丽的天人。
而非万佛之王,飞天。
不是这个唯一的,飞天。
来到云苍,她常听到飞天这个美丽的名字。
因为,飞天就是整个云苍的主宰。
实际上,佛学文化也是专业考古者该掌握的东西。
但奇怪的是,她从来没有动过念想想要去钻研一下有关飞天的东西。小到官坊民窑的荷包刺绣这些她都饶有兴味去研究许久,却不曾想过去碰和飞天有关的历史。
不知道为什么。
似乎是没有欲~望。
像被一只强壮有力的手紧紧按压住了欲~望。
甚至可以说,她不想。
不想。
非常不想。
她厌恶。
那种感觉……就像狠狠恨着上官惊鸿的时候一样。
她猝然一惊,她真是想死了!她居然敢厌恶万佛之祖飞天!
她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却突然听得人们惊讶颤呼的声音。
“翘姑娘进去了!”
“她安然无恙,她没事,是佛主的主意吗?”
……
石碑之外,天人们举着火把,四散于野,眼眸含光,不敢置信、又惊又喜地看着她。
翘楚一怔,这才发觉自己在思虑之中,竟然一个人先于所有人跨过了界碑……
正文 205 你不必懂我(3)
她本和“翘振宁”若雪等人走在前面……
那个安静的青年吕先生似乎是极厉害的医者,本来上官惊鸿还抱着她,但刚才,吕先生伸手在上官景鸿身上的几个骨节上轻轻一推拿,便让他松手了。若雪吩咐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天人搀扶住昏迷的上官惊鸿。
她此时居然越过了众人!
她心里在毁谤飞天,倒没想到,飞天人还不错,果然佛量极大,居然让她进来而没有遭神谴,若非深惦着上官惊鸿的伤势,她一定……笑一场!
恳她心里苦涩,又微微失笑,却见碑外,“翘振宁”,“凤清大妃”和若雪等人虽比部众镇定,此时也都一脸讶色。
其后,再次教所有人吃惊的是,上官惊鸿也顺利进入了禁地。
**
让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
很久以前,看过桃花源记,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天人们纷纷越过红字蓝印碑,若雪握住她的手,她随若雪脚步一跨,以为会迈进黑暗的森林里,哪知道景物一瞬变换,仿佛有人伸手将她眼前那层漆黑的纸幕撕开,俨然又是一个天地。
美丽的屋舍,花花户户,灯火暖暖,如梦似幻。
可惜,这时,她无暇去赏,更无人可以同赏。听潮阁首发
她又遇事!
天人们便如同刚才看到她和上官惊鸿跨过界碑一样,再次惊怔住!
此时,她,上官惊鸿,若雪等人,都在吕先生的屋舍里,厅堂外,院子里站满了人,一直延到院外。
上官惊鸿被放置在厅中横榻上,但吕先生并没有开始施救,却在刚才说了几句话,教所有人惊愕当场。
他淡淡看着众人,说,若要他救上官惊鸿,须从上官惊鸿或她身上的一样东西来换。
她一怔,看向“翘振宁”,倒是“凤清大妃”笑着说,天人会些术法,寿命也较凡人长,但也会伤病会死,吕先生是这里的大夫。他但凡替人治病,有一个规矩,须让对方拿一样东西来交换,但那些东西都是细须之物,有时是病者自己伺养的花草,有时是病者自己亲作的字画……
她这才宽心,心道小说上写的那些脾气古怪的神医也不尽是骗人,都有些稀奇古怪的规矩。
然而,问吕先生想要些什么的时候,那青年却一声轻笑,说,要看问谁要,若是问上官惊鸿要,须他亲口答允;若问她要,也一样,必须她自己答应。
上官惊鸿还昏睡着,怎能答允!她没有多想,立刻便道,我给你。
孰料,吕先生眸光一动,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了片刻,方微微沉声道,若是姑娘,我要你的身子。
这话一出,她,乃至“翘振宁”等人都吃了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天人们也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这位吕先生虽说身份神秘,本不属于天神村,但到天神村多年,平日一向谦虚有礼,是位上佳君子,且一身医术高明观叹,族中不乏年轻貌美的女子恋慕于他,族中长老包括族主多次与他商谈婚娶之事,都教他婉言拒绝了,怎么如今却……
而且,要别的便罢了,要的却是这翘姑娘的身子!他这做法岂非有损医德!
:(
天人们疑惑不解,却见族主以下,族中几位长老脸色凝重,但都沉默不语,遂也不敢多话。
……
翘楚手足冰冷,气的浑身颤抖。
若雪已冷笑斥道,“先生医风医德,若雪素来对之敬佩有加,怎么突然便说些糊涂话去!况这位公子对我族有恩,请先生快快施救,莫要再说那些胡混之言了!”
吕先生没有说话,依旧眸光淡淡,却紧盯着翘楚。
“翘振宁”按住女儿肩膊,沉声道:“雪儿,不可对先生无礼!”
翘楚暗自心惊,看这灵族之主的态度,这位吕先生的来头只怕不小……
这时,“翘振宁”和“凤清大妃”对望一眼,复看向吕先生,道:“请先生看在我的面子上,赶快救人罢,此事以外,先生若有什么要求,我可……”
“主上,你知吕某,向来说一不二。”
他话口未完,已被青年出言打断。
男子声音虽轻,却隐隐自有一股威慑之力在。
“你!”“翘振宁”也顿生了几分怒意,随即一声长叹,对着翘楚长长一揖。
“姑娘,这事你拿捏主意罢。”凤清大妃也微微苦笑,随即又想起什么,看向吕先生,商榷道:“先生,这救命之事一罢,我便让人筹备,将先生和翘姑娘的喜事办了,可好?”
“不错。”“翘振宁”脸色稍霁。
翘楚听他说得一句,又看向自己,温声道:“翘姑娘,吕先生的身份,自不会辱~没了姑娘,你看这事……”
她虽早抱定注意,既大难不死,将上官惊鸿救醒后,便悄悄离开,怎料到此时此地,竟又起风浪。
她和上官惊鸿之间,虽说不清爱深恨深,三次缱绻,都是痛苦纠~缠,但心底深处却知道,除去第三次,她对这个人男人再恨,到底还是不悔的。她根本不可能再让别人碰她,这时,她该怎么办才好?
她一身冰凉,身子僵硬得无法动弹半分,却又听得吕先生轻声道:“不,我现在就要她。”
正文 206 你不必懂我(4)
似乎不希望再听到别的说辞,吕先生又低沉的补了一句,“不会有拜堂,一夜露水罢了。”
厅堂,再次安静下来。
一时惊诧、息屏。
翘楚知道,这时,谁都没有办法帮到她,他们。
恳她冷冷又静静地问,“为什么。”
青年的目光略有些暗炙,“翘楚,我喜欢美丽的东西。”
美丽?
让和背后众人的再度惊诧不同,翘楚有些不置可否,慢慢走到榻边。
上官惊鸿的脸色很难看。
黑黑青青的脸皮,眉宇紧紧皱着。
很痛罢,一脸死气。
但他的眼皮却在微微跳动着。
嗯,他还没死。
吕先生说,他强支着一口气撑着。
刚才,听到吕先生要求时候,那种冰凉、胃液也微微翻腾的作呕的感觉,突然黯淡了。
她以为她会犹豫挣扎很久,却没有。
本来,那晚,她便许誓,誓愿她不再管。
可是,事到眼前,却可以生离,不可以见死别。
伸手去抚摸他的眉眼,就像初见的模样……带着防备警惕,其实情早在肌骨。
她掩嘴一笑,正要转身去回吕先生,突听到低袅的声音在背后轻轻响。
“苓……苓……快上去。”
那声音很轻,也许轻到只有她一个人听见,但已足够,她浑身一震,眼泪“噗”的一下竟就这样跌出。听潮阁首发
快急得她措手不及。
她说过不哭,却又一次。
她果然言而无信。
本以为就像花落一样,眼泪也是没有声音的。
原来不是。
终于,她低头用力一拭,转身对吕先生道:“我救不了他。你爱救便救,不爱就罢。生死一夕,黄梁一梦,都说轮回,十八年弹指,他很快又能再享人间繁华。”
说罢,她丢下满室目光,从若雪身旁快步走过,从满院人群里夺了路,奔了出去。
**
“苓,上去……我必定护你,我不想欠你;晴语,我也不欠你,早便不再欠你……”
“翘楚,莫走,莫要喜欢九弟,莫要放手……”
“翘楚……你到底喜欢什么……”
若雪怔怔盯着榻上的男子……
那双隽秀英气的眉,紧紧皱着,蓄起一道道的皱褶,似乎满心痛苦却又小心的禁锢了起来,不去泄~露给谁知。
不过相识片刻,她却心酸难抑,不禁恨起那翘小姐的薄情。
翘楚告诉她,她是大户人家儿女,他是她家中长工,是花匠,专门伺养她园中的花草,二人自小长大,多年情谊,是主仆,也是朋友。她被家中逼婚,大婚在即,未婚夫来闺房稍做探看,他将那个男人制服,窃其衣饰,伪装掩盖,带她逃离大宅门。
若雪自嘲一笑,她被迫下嫁魅族族主之子半夏,大婚在即,为两族利益,不可反抗,心里多想有这么一个男子将自己带离。不管他是什么人,是长工还是公子!
她素来慧敏,本对二人的关系有所怀疑,但看翘楚模样只属婉秀,反而这为~奴为仆的男子长相贵美。
初见,他身负重伤无法动弹,坐在地上,还要借岩石来倚靠,却一手紧揽怀中女人,一手扣刀杀兽,举手投足间,竟尽是睥睨天下的赫然气势。
他当时凝眉看她,似乎她是他的旧识,却随即说,你不是那个人。
若非他对她说“去找帮手”,她可能还怔在当地。
所以,这样的男子,若不是翘楚家中的长工,身份卑~微,心存主仆之礼,又怎会对翘楚如此付出?
她对翘楚甘入天神村之举甚为敬佩,此时,只觉这个女子终究还是流俗了去。念及贞德,对一番舍命情谊,竟决绝到连一丝迟疑也不曾有过。
却怎么他在梦里还唤着她的名字?他对她,不只主仆朋友之情,其实还爱着她吗?
爱着这样一个千金小姐?
在“凤清大妃”一声低呼之下,她突然不顾自己的身份,缓缓朝吕先生跪下,低声道:“吕先生,若雪求你救救他。”
吕先生看向“凤清大妃”,道:“公主请起,公主虽因事暂没有了记忆,吕某却知,便在佛主下凡历劫前对公主也是爱护有加的,这礼,吕某无论如何担当不起。”
“翘振宁”微微一震,“凤清大妃”已赶紧去搀若雪。
若雪摇头,将母亲挣开,微微厉声道:“翘楚走了,求你救救他。”
……
“翘楚,莫走。”
一声低昂突然从榻上传来,众人一惊,只见榻上的男人猛地坐起身来,目光混浊地盯着若雪,“翘眉?”
“翘楚呢?”
若雪听他似唤自己,又惊又喜,听她问起翘楚,苦笑道:“她走了!”
“她果然走了……不是梦……我听见,有人问她愿不愿意用自己来救我……嗯,她毫不犹豫地走了。”上官惊鸿坐在榻上,淡淡笑着说。
他一双眸眸里都是血丝,红得让人寒秫,他的身子摇摇晃晃着,半吊在榻上,苍白孱弱得似一碰就倒,却有一丝又一丝的狠戾从瞳仁里慢慢渗出来,将最初的痛苦全部埋住了。
这个重伤男人浑身散发的狠厉气息,让术法高深的“翘振宁”也不禁一惊。
突然,众人只见他盯向若雪,“她走了,你却求人救我?”
正文 207你不必懂我(5)——大夫不可以
“翘眉?”
“八爷。”
……
第一次,若雪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恳在上官惊鸿问她“她走了,你却求人救我”的时候,一句“八爷”,她脱口而出。
八爷……
她到底在说什么?她在唤谁?
让他现在的神智还有些不清醒的,不然他不会唤她“翘眉”,可是,她怎么竟叫他“八爷”?
以致后来,吕先生走到榻边,他冷冷看向吕先生,尔后只看到吕先生弯腰对他说了句什么,两人又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背后,母亲有些强硬地将她搀起来,父亲的神色不知从何时起变得有些复杂,也许,是她现在才发现。
空气中,有香艾的气味传来,让人精神一振,她蓦地从回过神来,却见上官惊鸿又已昏迷过去。
一身血迹斑驳,凝成暗红,看去格外惊心。
她又惊又急地去向吕先生看去,吕先生在桌边弯腰点燃着艾条,她急道:“先生,他怎么了?”
吕先生却抬眉,问道:“刚才,公主是以公主之尊来求吕某,恕吕某逾礼问一句,若公主是翘家小姐,可会答应这交换要求?”
若雪被他的话一震,顿在当地,竟一时忘了问救治之事。
**
满天星光,翘楚踉跄的走着,四周美丽的屋舍这时竟也成了讽刺,天大地大,她却不知去途。听潮阁首发
屋舍到处,到处灯火,却没有她的家。
背后,远远有两个天人缀跟着。
应是“翘振宁”派过来的。
刚才甫进来,便变幻了景物,她找不到出去的路。
也许,她该问问出去的路。
她慢慢转过身,两名天人有些惊愣的看着她,停在原地,她快步走到二人身边,张口,却问不出声音,眸光落到衣服上的的血迹,便怔住再移不开。
**
“主上,翘小姐回来了。”
……
“吕先生,我答应你。”
从院外,院子经过,跟着那两个天人,排开密密人群,翘楚撩着长长的衣裙,高声喊着,大步跨入厅堂,却见“翘振宁”,“凤清大妃”和族中长老——几名壮年男子,脸色轻凝站在榻边,吕先生站在桌旁,摆弄着桌上一个小炉。
空气中暗香轻流。
炉中艾枝已燃到尽头,吕先生在换新艾。
看到她,目光一怔,唇角微起的不知是嘲还是许。
她一惊,赶看向厅中右侧靠墙贵妃软长榻。
只见,上官惊鸿倚在榻背上,若雪侧身坐在榻边,握着帕巾替他揾额角汗水。
她蓦地收住脚步,愣在门阶处。
一瞬,众人纷纷看向她,天人们的目光是不可思议的惊咋,“翘振宁”等人神色却复杂。
若雪听得声响,猛然转过头,美眸里有些惊讶,有些责备,又还有些幽邃的光芒……
若雪之后,上官惊鸿身子慢慢前倾,他紧盯着她看……眸光,却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吕先生救了他!
在她离开的这盏茶功夫里,这短短时间里,发生过什么吗?
她心里凄然,实在无法再去深究这些,只不断想着……他好了,他好了……
也,再也不需要她了。
——
心绪,短短时间里起落沉浮,也不知为什么,口里一句“你还好吗”竟滑下喉,飞快转过身,只想离开。
本来,她便已经无法再面对他。
背后声音有些急遽凌乱,只听得有什么奋起之声,和若雪一声惊呼,翘振宁好像说了句“公子当心”,她脚下重,仿佛失去了焦距空洞地看着自己的裙摆,踉踉跄跄没走得几步,腰身一疼,被什么箍上,身子已被一股大力狠狠拽进怀里。
“小姐,你还要去哪里?”
沉散在耳边的声音,让她猝然一震,整个人旋即被扳过,被逼对上男人严厉火炙一样的眼眸,他看她抗拒失措、目光散乱地看着她,一手紧扣着她的腰,一手突然抚上她的眉额,在所有人的惊乱抽气的声音中,将她紧紧按压进怀里。
她张惶的被迫枕靠在他肩膀上,对着一室震惊。
“翘振宁”,“凤清大妃”,族中长老,携她回来的两名女子,目光里,似乎都带着惊世骇俗的意味,吕先生紧皱着眉,眸光暗暗。
因为,小姐和长工吗……
嗯,她还好,面对着的还只是屋里几个人,上官惊鸿那边面对的,可是无数天人……
若雪怔愣着看着二人,身~体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微微僵硬在榻边。
她他勒得快要窒息,鼻子嗅到一股浓刺的气味,她一怔,使劲想从他怀里挣出些许,身子却被他如铁坚硬双臂收得越发紧,耳边听得他沉哑着问,你还要去哪里?
她脱口说道,你弄疼了,放开我一些。
话出口,自己也发怔,这样的语气,委委婉婉的,竟不知是哄是说。
感觉到他的胸~膛微微一震,像抓握着什么珍贵东西的双臂才略略松开了一些。
在他怀里,她往他臂膀空隙处张看出去,目光晃晃散散落到地上,只见他袍摆下,赤脚旁,淅淅沥沥,一摊红。
正文 208 你不必懂我(6)——长工不可以
她一惊,说,“你放开我,让吕先生看看,伤口破开了。”
“还走吗。”
背后他的声音还是沉沉的,却较往常发狠时少了几分戾气,多了一分轻苦。她还能说什么。
“我不走。”
恳她说着,心里酸涩,等你好了再走。
她不懂,那个原因是什么。
他明明不爱她却字字句句行行为为都像他其实深爱她的原因。
让她心决,却一时困怔想着,旁侧,翘振宁一声轻咳,她才赶紧推开他。
其实,即便他真的爱她,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因为还有郎霖铃,还有……清苓。
不是唯一,她不能要。
何况,他们之间还有太多的回不去。
他慢慢松开手,却又改握住她的手,她苦笑着,若非他的伤,她是不是就可以少一点犹豫,将他挥开……
他凝着她,眸光幽深,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从刚才回来再见,他盯着她陌生又若有所思的目光,到将她抱进怀时的似乎有些无所依循却又带着本能的狠戾,再到此时……
她说不上哪里不对,却感觉很不对劲。
他却拉着她走到榻边,将她轻轻按坐下去,对若雪温言一笑,道:“刚才有劳公主了。”
若雪身子似微微颤抖着,拿着布帕,朝他点了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却又朝她淡淡道:“翘姑娘,你好好照顾上官公子罢。若雪先退,不扰静养了。”
她说着,垂着脸颊,匆匆奔了出去,翘楚只看见她倾城美丽的下颌有抹尖冷。
院里天人无声,却都紧紧注量着他们。
无怪他们会以这样的目光看他们。
礼教大防。
这个时代,本来即算夫妻,关起门来做什么事,谁不说,但这公然之下,看衣穿着,这天人们的礼法似乎比东陵民风更严谨上几分。
他们又不是夫妻,不管“翘振宁”等人信不信她那一番措辞,在明面上,他们不是夫妻,有违礼法。
上官惊鸿这时也似乎微微一怔,他放开她,眼梢却还淡淡拢在她身上。
“翘振宁”又浅咳一声,看向吕先生。
吕先生走过来,动手打开榻头一张小几上的木箱,拿出一卷纱布。
他让上官惊鸿坐下,上官惊鸿谢了,眸光甚温,她凝着二人,却陡然从后者嘴角微微一沉。
她心头一秫,上官惊鸿不喜吕先生!
但愿那并非……杀意!
不知为何,那人明明眉眼温淡,嘴角不过是略略一沉,甚至不过是不经意,她心底却很不安,反而一直安静、又有些无情强硬的吕先生这时脸上有着一丝温和,她正疑虑,突听得上官惊鸿在她旁边轻声问道,“小姐,你姓翘,闺名一个楚字,是不是?”
**
一夕繁闹,一夕凝寂。听潮阁首发
医庐的厅堂已空。
盏茶功夫前,“翘振宁”已领着人离开。
翘楚坐在桌边,抚着下颌,头重脑胀,背后是上官惊鸿在辍弄东西的声音。
东西是“翘振宁”命人送过来的,今夜里,他们便留宿在吕先生的屋里,方便照顾。
吕先生屋子古雅精致,却没有卧室,只得一进厅堂,厅堂里还有个房间,却是个小药房,另有一个厨房,院子植花,院侧茅室。
:(
今日情况特殊,实际上,平日里,吕先生均是出诊,不在自己室内接待病患,厅上贵妃软长榻便是他歇息的地方。这张长榻,较~床略小,但一个人枕睡,却还算宽裕。
但到底男女有别,但怎么也不能三人同挤统一榻,是以,“翘振宁”命人送来两张榻子。
众人离去时,听“凤清大妃”说,这里并无日夜之分,自千年前从天界迁徙至此,被飞天封印的这个地方,只见夜,不见日。时序却同外间世界,这时也是冬寒春至。
所以,“翘振宁”送来的东西又另有些被~褥,衣服和吃食。
这些细须不是她须记挂的,她困苦的是:上官惊鸿现在的情况。
刚才上官惊鸿的一句“小姐,你姓翘,闺名一个楚字,是不是”几乎将她震得魂飞魄散。
“凤清大妃”将事情经过告诉了她。
吕先生的规矩,取物救人。
吕先生说,要么,问她要:要么,问上官惊要。
在她离开的时候,那炷香盏茶的短暂时间里,上官惊鸿醒来过,吕先生问他要了一样东西。吕先生当时也没直接和他说要什么,只问若从他身上拿走一样东西,他愿不愿意。
上官惊鸿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他自己纵有一身医术神通,众人看的真切,似乎是他拼了全力挣醒过来的,那时,他孱弱无比,根本无法料理己伤。要么给,生;要么留,死。
他答应了!
然而,吕先生拿的却是……他的记忆!
听说,吕先生在他头上施了针,尔后才替他将碎岩屑从体~内取出,给他服下药物,用药膏裹伤并缝合了伤口……吕先生医术厉害,一切不过在片刻之间。
她从被告知到此刻,心里一直惊撼着。
无怪她进屋之际,他的目光如此奇怪,仿佛她是一个陌生人。
她不知道吕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上官惊鸿醒来后,人,似乎还保留着骨子里的一点脾性,却确实已经全然没有了往日的记忆。
除去将她拦下那一下的激~烈,尔后,平日里,他在他人面前隐藏甚深、在她面前却并不怎么掩盖的戾气,似乎也渐渐沉埋在身~体里。
他看去温彦有礼又淡漠疏藏,倒和她与他当日初见时的模样一样。
但她百思不能解的是,他既没了记忆,为什么还会拦下她?
他将她抱住那一下,她有种感觉,他绝不会让她走!
他忘了所有事,感觉里却似乎记得她。
牢牢地记住!
是恨吗?
是恨罢。
落崖一刻,她知道,他深恨着她。
并且,他似乎也潜恨着吕先生。
……
说到吕先生,众人本以为方便照应,吕先生却离开了。
便在刚才,在“翘振宁”派人将东西送过来之后不久,吕先生和他们告别,说他有事在身,要外出几天,他们可以住在这里。
她大急,问他这个节骨眼上到哪里去,为什么要拿走上官惊鸿的记忆,怎样才肯给上官惊鸿恢复记忆。
他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了片刻,说,“翘楚,我会回来的。”
她看他不答她,转换了一个问题,一字一字问,“先生适才为何要开那种要求?”
“他伤重,神识都被魇着,若非这样他怎能醒来?他不醒,我怎能得到他的亲口答允,从他身上拿走一样东西?没有他的亲口答允,我什么都不能做。”他轻声说着,缓缓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她又惊又怔,鼻端突然嗅到草药香气,随即被人揽进怀里,只听得上官惊鸿笑道:“惊鸿谢先生救命之恩,我家小姐之事不劳先生惦念,惊鸿自会料理,先生走好,回来再见罢。”
她又是一怔,上官惊鸿本在榻上躺着歇息,这时怎么过了来。
吕先生一怔,随即回以一笑,返身便走。
她自是不能让吕先生这样便走了,急忙追上去,唤了句“吕先生”。
吕先生回道,“小姐唤我吕宋罢。”
翩然一句,男人出了屋,“嘎吱”一声,已合上院门。
她想去追,上官惊鸿却紧紧箍着她的腰肢,低声道:“这个人危险,你不能近他。”
不!吕宋虽拿走了上官惊鸿的记忆,她却不怎么记恨他,虽不知他何故,但总觉不似恶意。
现在,上官惊鸿不让她追,吕宋离开了,他的记忆却怎么办!
吕宋必定藏着事,他眼底里有抹重虑。
她有种感觉,她和上官惊鸿误闯天神村,是偶然,也非偶然,单是遇到若雪几人一事便不简单了。
她刚才进屋的时候,说“吕先生,我答应你”,上官惊鸿刚醒来,根本便不知道她答应吕宋什么,恨从何起?
她心里一急,不由得冷冷道:“你连记忆也没有,怎么知道他危险,你我身份有别,放手!”
上官惊鸿一怔,随即慢慢放开手,走到一旁,轻声道:“是,我是没有了记忆,但我有感觉,他之前似乎对你做过不好的事。”
她也微微一怔,她想好好思考些事情,遂道:“你去睡罢。”
“我先帮你将床~被铺好。”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微微拐着身子走到“翘振宁”送来的两张榻旁。
她微微垂眸,她知道,他脚上有过旧患,初见时,他刚打完一场硬仗,辛劳过度旧患便会发作,疼痛难当,需莲丹止痛,却并没有致瘸。
此时,他没有了记忆,不会装瘸,再说,在这个地方也不必装瘸。这古怪姿势是身上伤势牵动而成的。
刚才,吕宋替他止血的时候,她看过他背后,知道那个地方到底缝了多少针。线口吓人。
她想止住他,却终于没有开口,她和他之间,不适合那么多的温情,现在这样,正好。
于是,她坐到桌边,就着烛火,回忆起这古怪忙乱又让人不知失措的一晚来。
**
桌上,炉中艾枝香气袅袅,她闭上眼睛,心头突然一跳,生了个大胆的想法。
她的感觉不会错,虽然人面相似,但上官惊灏不是,上官惊鸿才是秦歌!
:(
而从目前宫里的明争暗斗来看,上官惊鸿开始朝着扳倒太子的趋势而去。上官惊鸿必定是日后的东陵王!
古代,现代,两个世界本来平行,不知为何却在某一点上出现了重合,导致上官惊鸿的陵墓竟落在中国敦煌飞天石窟附近。
要改变秦歌的生死,就要破坏蝴蝶效应。就像琳琅说的,任何一个关键环节皆行。
一是,上官惊鸿改变原来的主意,不去修建陵寝或将陵寝修在别的地方。
二是,改变东陵王的人选,从上官惊鸿的父亲荣瑞皇帝后,将东陵帝国的历史彻底改变。
她心里怦怦而跳,若上官惊鸿失掉记忆,再也回不到皇宫去呢?那还会有东陵王吗?
她一再经事,最终甚至将到东陵的目的抛弃。
但眼前却是一个契机!
若将没有了记忆的上官惊鸿永远留在天神村……
她正想得出神,冷不妨“噼啪”两声烈响从背后传来,似是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她吓了一跳,转过身去,只见上官惊鸿铺被竟奇迹地将两张“翘振宁”送来的长榻“铺到”碎裂在地。
她不知该心恸心烦还是骂人好,抚紧眉额,忍着不对伤患发火,却终究没忍住,咬牙道:“有你这样当长工的吗,你是怎样铺的床~被,现在只剩吕先生的榻子了,咱们两个人,是你睡还是我睡?”
那边,上官惊鸿手上似乎流着血,嘴角却该死的仍有丝淡淡的笑意。
正文 209 你不必懂我(7)——长工不可以(2)
参照他手上的伤,她丝毫不怀疑两张榻子是他劈坏的,虽然她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他古怪起来的时候绝对不可理喻。
她狠狠白了他一眼,他淡淡说,这东西似乎不大结实。
他居然还能说得一本正经,他的眼神,她知道他知道她知道他的想法……
她有些头疼,这人记忆没了,外表看起来温文尔雅了,性~子怎么还是一样古怪。
恳她一指最后一张长榻,命令道:“将地上收拾干净,我是小姐,我睡那里,你是长工,自己打个地铺吧。”
上官惊鸿一怔,眸光闪了闪,随即颔首,说了声“好”。
她被这“噼啪”两声搞得没了心情再去考虑,今日又惊险刺激了整天,也着实累了,从其中一堆破木里抱过一~床被子,便往榻边走去。
让冷不妨听到上官惊鸿在背后淡淡说了句“我本以为,你不愿嫁是因为我”,她被这话微微惊住,突然明白他破坏公物的意思……他想和她一起睡。想了想,也淡淡回了句,“若雪公主他们向你简述过我逃婚的事情了吗……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心里另外有人了。”
她说着将鞋子蹬了,上了榻,用被子将身子头脸盖住。
他似乎静默了声息,好一会,才听到他的脚步声轻轻传来,似乎是走过去关上屋门。
她很累,却睡不着,清清楚楚听到他收拾地上东西的声音,脑里恍恍惚惚的想,将他留在这里,不是剥夺了他本来的生活和理想吗。听潮阁首发
但若回到崖上的世界,她却没有办法让他改变修建陵寝的想法。
她错了,将陵寝修在别的地方是不可能的,她根本不知道,东陵哪个地方将会和敦煌重合,这样如何告诉他择地?
另一个方法,是不修陵寝。
但这可能~性极小,因为古往今来几乎没有帝王不修陵寝,不墓安葬。
虽然他说过只要她好好待在他身边,他会给她想要的,但即便他真答应她了,她离开以后,他还会信守承诺吗,不下令全国通缉将她杀掉解气便万幸了。
心口闷痛起来,她赶紧收摄了心神,不敢再想,但依旧睡不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他微微辗转的声音。
她下意识将被~褥掀开了些许,一看,满室已经昏暗下来,桌上油灯没有完全熄灭,几滴油星子,一簇薄火苗。
她有些发怔,目光收回之际,却被地上炯炯的眸光纠住。
被~褥半盖,上官惊鸿紧紧盯着她。
眸光深而灼。
她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慌乱,抗拒,将被子蒙头一盖,快快转过身。
耳边又是他辗侧翻身的声音。
怎么老是辗转,那样伤口不疼吗?
她突然想起,刚才疏疏一眼,他身下似乎只垫着几件袍子……那是刚才翘振宁命人送过来的替换衣服。
只送来两床被~褥,他又拿什么打地铺?
她自嘲一笑,为什么离开反而容易?这样的对面,还是不希望他受罪,总归是一张白纸的人,也算是另一个人了。虽说,她曾考虑等他好了再离开,但若他是以前的他,她明白,她绝不可能这样和他共处一室,她会立刻离开。
心里微吁了口气,到底还是掀了被子,坐起来,道:“你上来睡吧,我睡你那里。”
“不,我睡这边就好。”上官惊鸿立刻打断了她,甚至微微沉了声音。
她闭了闭眼,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轻声问出来,“没有了记忆是什么感觉?会害怕吗?”
“不会,现在和你在一起很好。”
声音低沉传来,她心里微微一紧,觉得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有点好笑,更多的却是涩然……他当真把小姐和长工的故事当了真吗?在故事里,长工爱上了小姐?还是说,他以前惯对他其他的女人说的话,现在即使失忆了,说起来也还能毫不费力,就像他是极认真的样子。
她重新躺下,用被子将自己裹个严实。
他不接受她的好意便罢,无论如何她说不出和他同睡一榻的话。
**
然而,累归累,却总是睡不着,很快便到她辗转反侧了。
她心里烦~躁,竟突然生了个念头,想不顾一切离开这个屋子,离开这里!
她终于明白,原来她还是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榻上却突然一陷,她一惊,被子已被人掀开,“翘楚,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上官惊鸿坐在榻边,微微皱眉看着她,神色有些紧张,很自然的便伸手过来抚住她的额发。
她伸手用力一格,坐起身来,沉声道:“你知不知道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开。”
他被她一斥,眸光暗了暗,咬了咬牙,似想站起来,末了,却盯着她,轻声道:“我坐在这里,你睡着了我就走开。”
她咬牙道:“滚。”
女子的声音有丝尖锐,昏暗的灯火里,上官惊鸿清清楚楚看到翘楚眼里复杂抗拒的光芒,尖尖的刺过来。
是,他的记忆是空白的,但什么长工和小姐的故事,他不信!
胸~腔里,薄薄的怒气迅速被她调出,他一声冷笑,几乎便要站起走开……手刚才被她挥开,落到被子上,她的手就在旁边,无意识的贴靠着他的,只是不经意的肌肤相接,他竟无法从这单薄的温度里抽离,这时,他只想抱她,吻她,碰她!
正文 210 你不必懂我——长工不可以(3)
手却规矩的定在那里,没有动。
交面而坐,他冷冷看着自己的手,她右手旁边自己的右手。
他受伤了又怎么样,他若要用强,她根本便不能抵他抗他。
不是不能,却是不敢。
恳可笑了,他不敢。
记不起和她之间的往事了。
可是,当她撩着长长的裙摆,白了脸颊奔入医庐,嘴里喊着“吕先生,我答应你”的时候,他醒来之后心里所有的陌生空寞一下褪尽……
让当时,她眼里的仓惶和悲恸,让他来不及哀悼这尘封了的记忆,来不及迷茫,只想让她不再伤。若他也模糊糊涂,怎么去守这“跷出家门的小姐”?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有这股强~烈的感觉,他不知道她要答应吕宋什么,他只知道,他绝不会让她答应!他只知道,他想和她在一起!
她这样待他,是因为心里那个人罢,她说过她心里有人了。
他不会让她去爱别人,不会!不可以!
但现在,她也像刚才那样,脸色苍白,于是,他再也没有办法,去做让她伤恸的事。他咬牙站起,淡淡道,好,我出去睡。
**
他已经是另一个人了,这样不过份吗。
贪、嗔、痴、慢、疑,原来,她始终看不清。
翘楚紧闭上眼睛,耳边听得屋门重开重合的声音,她想将他喊住,心~胸却蓦地一闷,立时绞痛起来。听潮阁首发
刚才便有过征兆。
是她的心疾发作,还是上官惊鸿或翘眉的毒?
还在睿王府的时候,服过心莲和上官惊鸿的药,心疾虽永不可解,但发作的次数尚好。
她突然想起翘眉说过的话,翘眉说,会定期给她解药。
她还没拿过翘眉的药,现在到发作的时间了吗?
就像无数虫子利刃啃剜着心脏,她无力抵抗,只能任着腐蚀,她抚住心口,在榻上翻滚起来……
**
上官惊鸿在门阶坐下,看着天上月华星光,下意识往怀里摸去。
东西摸了出来,眼梢懒懒一裹掌心。
是只玉笛子。
你是不是还是这样不在乎……陌生又熟悉的词曲在脑里浮起,他自嘲一笑,将笛子凑到嘴边,却听得痛苦呻~吟的声音从背后屋里传来,他一掀开衣摆,立即起身推门而入。
阶下,玉笛翻宕跌滚。
**
屋内,入眼的情景,几乎将他震得心胆俱裂。翘楚一脸痛苦,双唇之间一片血红,在榻上蠕动着。
……
眼前昏黑,视线朦朦胧胧,翘楚有些辨不清将她紧紧抱进怀里的是谁。
心上剧痛像潮水一般涌过,将她盖得喘不过气来。
生死茫茫,死前是否就是这样一个模样。
她下意识抓向将她抱住的男人的领襟。
她张口想去唤谁的名字,又突然想起秦歌有林羽,上官惊鸿有清苓。
她怔怔凝着眼前的男人,看他双眸锐清,眼梢眉角却都是惊痛、沉恸,长发如墨玉带飘飘,她突然清醒了一些,那是她的丈夫上官惊鸿。
他们行过礼,也曾同睡在一张床~上。
较之郎霖铃,她也是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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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之沈清苓,她才是他的妻子。
阴差也好,阳错也罢,不管谁质疑她Сhā进他的爱情,不管他心里的是不是她,她是他的妻子。
她心里疼痛,冷汗涔涔,一时忘了身在哪里,只是下意识想,若她熬不过今晚,她是不是也可以自~私一回。
“翘楚,告诉我,你怎么了,哪里疼?”
挟着惊怒的声音拍打着她的耳骨,心头那些刺骨的过往那些恨陡然沉了下去,她不愿花费唇舌去回答,疼痛让她每说一个字的艰难,她只是偎进他怀里,低低道:“你今晚陪一陪我,别到郎霖铃那里去,也不要假装在我这里过夜,却是为了去见沈清苓。”
绵密的吻混着粗重的鼻息落在她的额、眼,她被男人收勒在怀里,强劲的双臂将她的身子几乎都嵌入他的怀里。
她听到低沉咬牙的声音传来,“翘楚,那人既如此待你,你为何还惦记着他,我陪着你不好吗?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们在一起,没有别人,好不好?”
他的牙关甚至轻轻作响,那是怒急痛到极点的悲愤,翘楚心头一震,全然清醒过来,怔怔看着抱着自己的青年。
突然,他将她拦腰抱起,他血红着眼,模样有丝扭曲狰狞,深深吻着她的唇,轻声道:“我现在就带你去找族主,你忍一下,很快就会好起来……”
她苦笑,道:“他救不了我,若雪公主带我进来的时候说过,这里只有吕先生能治人,族主术法虽强,却不会救人,莫忘了你也是吕先生救的。”
上官惊鸿神色大变,将她放回榻上,勾脚就踢翻了榻边一把小凳。
他的医术也被封住了吗?她心里一片绝望,看他背后又沁出一片血迹再恨也抵不过此时的感觉,心口痛着,又为他疼着。
她伸手去拉他的手,他立刻回握住她。
她说,“伤口又裂开了,你去去包扎一下。”
他却似没有听见一样,看也没看,又将她抱起,低声道,“我们还是去找族主,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翘楚看他坚定的对她说着,自己眉宇却都是明知故说的狂乱,心里一恸,伸手揽住他的头颈,轻轻吻上他的薄唇。
正文 211 你不必懂我(9)
他眸光暗了暗,随即勾过她的唇舌吮住,她只是轻轻印着他的唇,他却那么用力,将她的唇瓣吮吸得麻痛,将她嘴里的血沫都卷到自己的嘴里去。
怕自己有事,她没有回避,反搂紧他的头颈,微微回应着。
好像这是第一次,两个人这样毫无嫌隙。
他越来越激~烈,她颤抖着承受着,很快呼吸急促,在她想将他稍稍推开的时候,他已经先离了她的唇,将头重重抵到她的额上,眼眸暗得像一道飓漩,要将她的一切吞噬不剩,他低沉着声音说:翘楚,翘楚。
恳“我不会让你有事,我会守着你。”他慢慢放轻了声音,在她微肿的唇上轻轻一啄,将她的身子托了托。
她看到他眼里的坚毅和执拗,这是以前她从没在他眼里看过的。这一下,她有种感觉,她确实是被他深深爱着。
她不知道没有了记忆的他为什么会爱上她。
让可她知道,这不是真的,它是假的。
镜花水月。
她将头抵靠在他急促起伏的胸~膛上,他大步朝门口走去,她心口麻麻的,神识开始有些模糊,她略有些贪婪的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气息——那淡淡的药香,终于微微颤声止住了他,“我有事和你说。”
他亲了亲她汗湿的额,脚步不停,“乖,一会再说。”
眼看他便要踏出门阶,她伸手紧紧箍住他的衣衫,低抵笑道:“你自己考虑……是要留在这里,还是出去,其实……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山中不知年月,没有勾心斗角,不累,如果出去,就去……朝歌,你最亲……最爱的人,都在那里,去睿王府……睿王府……”
“我哪里都不去,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不想对她发怒,但听她话里的诀别意味,上官惊鸿又惊又疼,心头火起,沉着声音狠狠斥在翘楚耳边。听潮阁首发
却见她疲倦地合上眼睛,昏倒在他怀里。
他一骇,抑住满心疯长的疼痛,极快地低头鼻尖触过她的鼻端……
一些东西随之涛般在脑里涌过,眼前,月朗星烁,他抱紧她,脚步一拐,往屋里走去。
**
一些烟熏尘雾,轻轻惹惹的刮打在眼皮上,身前是一片冰凉濡湿,刺腥的气味扑粘在鼻上,轻轻打了个喷嚏,只听得一道灼哑的声音在身前、耳边:翘楚。
翘楚慢慢睁开眼睛,看清眼前境况,愣了愣,上官惊鸿他到底在做什么。
墙侧高高的药柜,到处的筲箕、炉子,这里是药房吧。
前面,上官惊鸿在捣弄着药材……杵子,瓶瓶罐罐盅盅。
此时,侧过脸来,用力的挨上她的脸。
“再睡一下罢,等一下还有一帖药,对了,小姐,我以前不仅是长工,还是你家大夫吧。”
他轻声问着,有几分揶揄意味。
他……她心情一激荡,他记起他的一身宛如大国手一般的医术了?!
眸光落到二人身上,却随即微微怔住,没了话。
两人此时……
他将厅上一张云石茶几搬进了药房,这东西比不上长榻长宽,却也长宽足够,
他竟用腰带将她缚在他背上,似嫌腰带不牢,又撕破了几件衣服,一圈一圈,一卷一卷,将她和他紧缚在一起。
他坐在茶几边沿,她的上半身贴伏在在他身上,下半身被置在茶几上……
她身前的濡湿,是他背脊伤口渗出的血水。
他包扎过了吗?
是啊,即使包扎过,这样被深压着,又怎能好?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脱口而出。
她自认不笨,但有时一急,说起来的话也是含糊不清的,这时又是如此,她说完,不由得有丝轻恼。
他一边低头解着两人之间的束缚,一边答她,“我要研药,放你在榻上,茶几上,我必定会分心,只有这样,我才能时时刻刻感觉到你的的脉搏和体温,知道你的情况。”
他的话无甚波澜起伏,平平实实里挟着一股彻夜未眠的沙哑,她却蓦然怔住,心里怦怦跳得激~烈。
那激~烈里已不复昏厥前的痛苦。
嗯,翘眉的“分期”解药还没拿到,他知道她中毒,为她从翘眉那里盗取了毒药,花园里盗药的两个丫鬟,其中一个是秦冬凝吧,她当时距离他们不远,隐约看到秦冬凝手上一颗梅花小痣。
只是忆及这样的盗技,又怎么会在她和四大,美人来朝歌的路上被他们窃了钱财呢?
若非那天在围场营帐看到秦冬凝易容成碧水端食物过来,看到她未经化妆手上那颗痣,她还一直不知道。
上官惊鸿的城府这么深。
为了让她当他的妃子来迷惑皇帝,他花了多少功夫。
这样的男人其实真的很可怕。
她苦笑摇头,他本和她说好围场回去以后给她研制解药……现在,他研制出来了吗?
不管他已经将解药研制出来,还是说只是给她服了止痛的药,这一晚,他为她做的……
他骨子里的脾性还是往日的上官惊鸿,却又确确实实不再是他了。
他爱她,她知道,除非她是傻子。
她惊颤不安失神的想着,身子已被他抱揽到前面的腿上,她被安置进他的怀里,他的唇舌卷上她的耳垂,他说,翘楚,你嫁我,我们成亲好不好。
正文 212 你不必懂我(10)
翘楚从没想过,上官惊鸿会向她求婚。
此时,她知道,在他看来,她的模样必定呆滞。若说刚才,她感觉到自己心跳怦然,现在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大病初愈,脑子仿佛还在含糊之中,却仿佛又光芒一乍,想到一些什么东西。
人是棋,天是盘,子外盘沿,不知谁执子布局谁笑谈落索。
恳仿佛是一盘下至半酣的棋,从坠崖起,这盘棋却像被人粹然推翻了棋盘,于是,那些棋子,有的落了一地,有的被封在玲珑局中。
崖上,崖下。
崖上的人们,崖下的他们。
让以前看天龙总不明白,区区一个虚竹为什么轻易就能将那个困陷无数才智之士的玲珑棋局袖手解开。
现在,她也许懂了。
不识庐山面,只缘身在彼;难解玲珑局,只因人陷此。
从坠崖起,从知他失忆起,他们进入一个美丽安静的地方,也陷入了一场迷雾之中,他似乎变了,她也一样。
他的心变小了,于是在他眼中,她被放大了?
心小,哪怕拥有得少,看到的东西都会大;心大,纵使拥有再多,看到的东西还是小。
在这里,没有了权柄之争,没有了各式各样的女人,只有她,所以,他爱上了她?
便像人世中,一些男人贫匮时,可能很爱你,在他权或贵以后,却舍你而去,因为他有了其他,你便变小了,于是从唯一变成了之一。听潮阁首发此时,她面对的情境不过是恰好反过来,之一变唯一,总逃不开那个道理。
还是说,真的不是她想的那样,他确实爱她,他本来就爱她。在他心底里,其实有她,其实爱着她,这时褪尽所有繁华,他没有了记忆,反是最真实的?
但这怎么可能?他不是一直爱着沈清苓吗?
她看不透。
而她,也变了。
贪嗔痴慢疑,莫说人世五毒,单是一个嗔,她便堪不破。
她对着白纸的他动了怒气,又在以为的生死关头里,放不下他,吻了他。
她不知道他因何而变,但她还是懂她自己的。
来去不过是一个情字。
问情,真的别问。
她说不哭,还是哭了,她说不爱,明白自己也是可以离开他的,心里还是念。
在和白纸的他相处的时候,她怕自己重新爱上他,所以她嗔她怒,那怒气是给他,更是给自己,恨自己的不争。可惜,生死一刻,终于,她还是无法割舍,面对为轻装坚定安慰她的他,她忍不住吻住他。
因为,他到底追她至此,随她崖落护她不受岩兽伤害。
原来,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果然不是生死。
现在,她该怎么办?
她暂时不必死,她该怎么办?
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却可笑的想答应他,明明知道不该。
确实不该。
他和她面前的路,在这隔绝的世界里,变得扑簌迷离起来,她看不清,最后最怕骗了自己又伤了他。
终于,她岔开了话题,低声道:“我嘴里苦苦的,你刚才是不是给我服过药,我身上的毒你解了吗?”
上官惊鸿似乎微微一怔,混着湿热之气的唇却没有离开她耳朵,“若不是你非要自称自己是个千金小姐,我倒怀疑你是个汪洋大盗,十足的江湖人,这身子不干别的,都用来种毒了,林林总总的毒全部混在一起!”
:(
他说着冷笑,语气有些沉了,刚才求婚的温柔消失得无影无踪,像生了极大的怒气却又不得不重重压抑着,“若找不到根治之法,若找不到根治之法,你……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治你!”
他咬牙说着又蓦地语锋一转,她有些好笑,说道:“还有最多二三年的时间罢,你以前便最爱骂我,说我是短命鬼……”
她说着微微顿住,随后轻轻笑了笑。
上官惊鸿却蓦地怔住!刚才被她故意岔开话匣的不悦,说起她身子状况的沉痛,所有感觉顿时全部消失,只剩下一腔惊愕,他曾这样说过她?
看着她浅笑盈盈却含着深伤的眉眼,他心里一疼,咬紧牙,那种话他真的说过吗?
在她昏倒在他怀里一瞬,他的记忆仍旧空白,但数不清的药名,症候,救治方法便像水一般涌进脑里,仿佛那些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这时,看她微微垂下眸,他略有些急~躁地勾起她的脸,不由分说便吻了上去。
她唇上还混有草药的甘苦,他却不觉苦,本来,她之前昏睡,也是他口哺给她喂的药……那些刚才自己研制出来的药,他自己亲口试过,才敢给她服食。
她不会知道,在他将暂时止痛的药给制出来的时候,他有多么的欣喜若~狂,那些喜悦却在一诊她身子的时候,统统消失不见。
她的脉相,确确切切说明了她的命弱。
他不会让她离开他,他一定会想法将她彻底治愈,哪怕付出什么代价!他重重想着,心里却苦涩不安,恨怒重重,狠狠吻住她,想借她的身~体,她现在就在他怀里这种盈实来赶走心底陌生的恐惧。
翘楚一声婴宁,只觉腰上一紧,唇已被衔住,牙关被男人的舌头撬顶开,他挑起她的舌一下重过一下搅动粗~缠着,她的呼吸几乎要被他全部夺走,她忍不住去推打他,他却单手托起她的臀身,将她抱得更紧,衣领被他的手重重挑开……
正文 213 你不必懂我(11)
极快的,她被他推倒在茶几上,他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透过肚兜握上她的柔软,重重捏揉,他粗急地吻着她的颈项。
但他很快顿了顿,这随后又分明是带了温柔的,他一手撑在她肩骨之上,仔细的抚弄着她的身子,两指挟着她的ru首开始或轻或重的按压,嘴衔着另一侧蓓蕾,细细卷吻住慢慢用力,挑起她一身的酥麻,火热并颤抖。
“惊鸿,不要,不……”
“不要……”
恳她退缩着,却又矛盾的急吟着,想起那晚他的用强,她顿时惊战起来,而且,他身上的伤虽说经吕宋料理过,死不了,但还重着呢,他真是疯了!
她推诿着他,却又不敢大用力,怕碰到他的伤口,这让人张惶失措的境况,她快急疯!
焉知上官惊鸿的境况比她更糟糕多倍……
让上官惊鸿没有记忆,却在侵上翘楚身子一瞬,便清楚感觉到,他以前必定有过女人,但却从来没有遇到这种失措的情况,他身上还剧烈痛着,却迫切的想占有她,但除去初始推倒她那下的狂乱,之后,他只想温柔对她。
他知道她一直对他有着防备,并且她还不是他的妻子,他不该这样对她!
然而,他心里顾虑着她的感觉,却又忍不住想要她,眼前,她被他挑敞开的外袍下那身细白美丽的肌肤,那恰盈一握的丰盈,那绽放在宝蓝肚兜下的坚挺茱萏,无一不激起他所有情~欲。听潮阁首发
情愫和欲~望。
——他想要她,他只想要她。
心里有道声音在一遍遍说,却又突然看到一个奇怪景象,虚空中,一个身穿雪白长袍的男子静静看着他,男子额间朱砂殷红,眉如山,眸含明慧,向着他轻轻摇头,唇角一抹是讥,是嘲,是笑,是鞥的是诀,是绝。
似乎在说:她不是你该喜欢的。
你不该对任何人动情。
不该。
若我就要她呢?他冷笑着,心里一刹竟涌上一股巨大的杀意:谁阻他和她一起,他就杀谁!
他冷冷盯着那个男人,却见后者重重闭眼拂袖一笑,笑轻眉重。
他突然发现,那男子竟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容貌。
他一震,男子已消失不见,似乎只是他心里的幻影,撞入眼眸的是茶几上翘楚美丽的身~体,她半闭着眼,眸中波光缓缓而流,容颜楚楚。
他虑她恨他,咬牙想住手,却终究还是忍不住,再次重重吻上她已被他吻得微肿的樱唇。
**
被堵住口舌,话被迫咽下,身下衣裙被拉高,褒裤被上官惊鸿修长的手指拂过,翘楚身子猛地一战,一咬牙,用力推他,不再顾忌他的伤。
他不及防,身子向旁边一侧,她的口舌一得自由,即道:“上官惊鸿,别逼我恨你。”
她说着不由得苦笑,她的声音竟被他抚弄得娇~媚起来,听去沙沙哑哑的,哪有一分狠厉。
——别逼我恨你。
常笑书上这么说,今日笑自己。
他们不可以!否则,他们以后的债帐该怎么算。
除非他永远不恢复记忆,一旦恢复记忆,他有家室郎霖铃,还有最爱的女人沈清苓!
——(
上官惊鸿猛地一震,他暗着眸,深沉灼热的盯着她,盯紧她,却终于慢慢从她身上起来,将她已被他掀起的肚兜缓缓拉下,握拳抹平,将她的衣袍仔细拢好,又弯腰替她将裙上细带系上。
“以后,莫再这样待我,你知我心里有人。你的问题我回答你,我不会嫁给你。你若不愿,以后咱们就各走各路,我不是你的什么小姐,你也不再是我家中长工。”她一手握住自己的衣襟,又哑声补充道。
上官惊鸿慢慢站起身来,眼睑微垂,淡淡道:“我知你心里有人,但你对我有感觉,否则,你昨晚不会……”
他说着伸手轻轻擦过自己的嘴角,也微微冷了声音,“我不会走,你愿意我当你的长工我就当你的长工,随你喜欢。”
她心里一恸,目光散乱,无意识的落到自己的脚上……刚才两人纠~缠~激~烈,她的绣鞋也掉了……她昨晚脱鞋上榻,醒来身上齐整,是他后来替她穿上鞋子的吧。
他随着她的目光,随即半蹲下来,握住她的脚,给她穿上鞋子。
她像触到什么烫热东西,慌忙从他手里挣脱,起来便要走出药房。
“你去睡一下罢,药一好我便唤你,昨晚给你服的是止痛的药,现下这帖固本培元,对你的身子有好处。你身上中的毒,我已仔细诊过,绝颜丹倒不急,寒兰的毒,吕宋这里药草极多,我过些天就能炼出解药。便剩下这种定期发作的毒,制毒的人是高手,这毒用了多种毒物来炼,我要拿到毒药,才能知道准确成份,配药给你解毒。但止痛和调养身子的药我现在就能配,只等你的身子养好一些,我就带你离开这里,你告诉我你是如何中的毒,我会让给你下毒的人交出解药,或者从那人手里拿下毒药调配解药。你不必害怕,你身上至少有两颗百草丸的份量吊着命,而且……我会一直陪着你。”
背后,他淡淡说,酌字条理清楚。
翘楚却蓦地一震,她知道,他说的那种定期发作的毒,就是翘眉给她服的毒,那毒一定是从“凤清大妃”那里拿的。他其实已经替她从翘眉身上窃下了毒药,毒药就放在睿王府里,他不过是没了记忆不记得了,但两颗百草丸?
正文 214 你不必懂我(12)
颗百草丸……
可是,她只吃了夏王的一颗百草丸,她身~体里应该只有一颗,怎么会是两颗?
还有一颗是谁给她吃的?
会是上官惊鸿吗?
恳可是,那是没有失忆的他,怎么会?
嗯,刚才他到底没提她的心疾……他其实也治不了吧。
她一腹惊疑苦涩,慢慢走向厅堂。
让躺回榻上,她突然又低叫一声,猛地扎起身来,上官惊鸿迅速走了出来,声音有些急峻,“翘楚,哪里见不适了?”
翘楚暗骂了自己一句,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一惊一乍,赶忙摇摇头,指了指半空。
“凤清大妃”说过,这里的寒暑和外面的世界一样,但却只有夜没有日。
但这时,屋里一片明亮,分明是白日。
她现在才发现,不过是醒来一刻,注意力都集中在彼此身上,又习惯了外面世界的日夜有序,才会忘了这茬。
可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惊鸿几乎是立刻明白了她说什么,他却并不在乎,“嗯”了声,肩膀一耸,就转身走向药房。大有几分往日酷拽的模样。他半丝惊讶也没有,看来他早便发觉了。
刚才两人差点便……她从药房里快走了出来,这时一看他身上,心里不是滋味,低声唤住了他。
上官惊鸿站住侧身,淡淡看向她。听潮阁首发
她眼梢一拢就昨晚吕宋搁在榻侧小几的药箱,药箱未盖……她抿了抿唇,说,“你过来一下吧。”
上官惊鸿眉峰微微一划,倒没有犹豫,很快走了过来。
她轻咳一声,“你……衣服脱一下,我帮你包扎一下。”
她心里尴尬,终于明白,人为什么有事无事都咳嗽。
上官惊鸿一怔,嘴角扬了扬,“嗯”了声,便动手脱开外袍。
这“嗯”的一声比刚才要响亮许多,她不禁笑了笑,打开药箱,正想往里面拿纱布,目光随即被箱中一本小札吸引住,一下想起很久以前,琳琅给她看过的小札,虽然两者模样并不相似。
她有些奇怪,这小札应该是吕宋的吧,小札不奇怪,但放在药箱里却似乎有些不般配。
她不禁动了想拿出来一看的念头,将纱布拣出来,心想替他包扎完就看看这东西。手刚朝他背上摸去,却听得敲门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来。
二人一怔。上官惊鸿随即没了事似的,并不动弹,反问得理所当然,“包扎……怎么还不动手?”
“上官惊鸿,有人在外面敲门。”她不得不提醒他。
上官惊鸿略一点头,算是答了她的话,又道:“好了,继续包扎吧。”
她一愣,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又提了一遍,“有人敲门,你先去开门。”
上官惊鸿微微哼了声,有些不情愿地慢吞吞的站起来,将脱在榻上的长袍套上,她眼尖,随即也站了起来,拉住他,“等一下,”
上官惊鸿皱眉盯着她,她又抿了抿唇,才赶紧踮起脚,手背往他嘴巴擦去。
他们刚才……他那个劲道,她唇上的口红,都到了他的双唇上。
上官惊鸿似乎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从刚才凉到现在的眉眼微微一弯。她又连忙从榻上拿过长袍,伺候他穿上。
:(
“好了。”她身高矮他一截,遂拍了拍他的手臂,他却突然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才转过身。
她抚住唇,脸颊热热的,心想,他倒还真没将她的话听在耳中,又或者说,按他的理解是,不做那事就行,这种不算什么……他这算什么,她好不容易擦干净了……幸好,她嘴上的口红也早不剩什么了……
……
门开了,进来了不少人。
翘楚早离了榻,站在厅中。
来的却是灵族族主“翘振宁”,“凤清大妃”,若雪,几个在灵族长老,七八名侍从丫鬟打扮的男女,又另有一双壮年男女,两对年轻夫妻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看模样这几个人似乎是一家子。
院门外站了很多天人,翘楚心想,虽非传说中那些术法高深的天神,倒是慈悲热心。
“翘振宁”夫妇关切地问了两人的情况,翘楚不用忙,也不用费心应答。上官惊鸿虽没了记忆,却也仅仅是没了记忆,待人接物,绝对是皇子的范。何况他曾经还是朝歌里那个最腹黑城府的皇八子睿王,失了忆也一样,在她面前是一套,在人前又是一套,翩翩风骨,应答仪礼,说多蒙族主援手云云……
若雪若有若无的淡淡看了他好几次,每次,他都轻轻颔首回礼,一次不漏。
翘楚微微一怔。
这时,“翘振宁”眸光一动,问道:“这怎不见吕先生?”
语气有几分迫切。
若雪却像发现了什么怪奇的事似的,一指屋角,蹙眉道:“这不是父主送的两张榻子吗?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这些天抑郁,听得若雪问话,翘楚却差点没笑出来。
教若雪一指,众人也朝屋角一堆不破木看去,表示惊疑。
上官惊鸿眼梢睇了睇她,她横了回去,他弄坏的,让她来答,想也别想!
上官惊鸿一声轻咳,淡淡道:“哦,那是吕先生放那里的,他昨晚不知拿来做什么了,我们一个没看见,就成了这个样子。”
“那昨晚你们怎么睡?”若雪目光闪了闪,似乎随之也觉得这是个唐突的问题,微微笑了笑。
正文 215 你不必懂我(13)
翘楚心想,可以从上官惊鸿身上学到两招厚黑,一是面不红耳不赤的嫁祸,一是笑而不答。
恳吕宋不在这里,名声一下被毁,成了“怪人”,倒难为几个灵族说,“这榻子倒不知教吕先生发现了什么用处。”
而若雪的问题,上官惊鸿只是淡淡而笑,没有人答话,自然不会有人再问。
“翘振宁”面色一凝,“公子说吕先生出门了?”
让“他可有说下到哪里去,什么时候回?”“凤清大妃”语气也是凝重。
翘楚一凛,众人今日过来,一为他们,一必定也是为吕宋,但他们找吕宋如此之急是为了什么?
旁边,上官惊鸿也问出她心中疑虑。
那对壮年夫妻已变了脸色,他们身旁其中一对年轻夫妻同时急道:“这平儿的病可怎么办才好?他先天有脑疾,吕先生开了药烹喝了些年,已经见好了,我们也以为好了,哪知今日又喊起疼来……”
“便是,这公主也是昨日才从宫殿里苏醒过来,昨日又遇上诸多事宜,本想今日过来让吕先生一并诊诊看看,哪知道先生却又不在。听潮阁首发”
一个长老叹了口气,他说着又对那对壮年夫妻中的男人道:“纪书记官莫急,兴许吕先生只是外出采药去了,很快便回。”
翘楚看了看那被其中一对年轻夫妻紧拥着的孩子,眼底昏黑,脸色有些苍白,想天人不显年岁,那对壮年夫妻约莫便是这孩子的祖父母,这两对年轻夫妇便是孩子的父母和叔婶。
听长老唤那壮年男子为书记官,见他又与“翘振宁”等同行,想必在族中地位不小,她心里随即又一阵疑虑:长老说,若雪公主昨日才苏醒过来,这话什么意思?
这时,若雪也微叹了口气,道:“我倒是小事,平儿的病却是麻烦。”
翘楚看那孩子脑瓜直往父母叔婶怀里蹭,模样乖巧,却又呲牙咧嘴的,只他头疼不轻,虽然不知他实际年岁……毕竟天人的年岁和寻常人不同,但仅看模样,年岁尚小,一脸稚色,想来实际年岁也不大。
又听得旁边上官惊鸿和“翘振宁”寒暄,隐隐有送客之意,他语气委婉,“翘振宁”又知他身~体情况,已道:“我等先回,上官公子和翘小姐先行再好好歇上数天,待公子病愈,我再设宴宴请公子和小姐到宫里吃酒歌乐一番,以谢对小女相救之恩。”
“凤清大妃”笑道:“吕先生平日三餐一宿简单,公子有伤在身,小姐出身大户,想来还是需要些人帮忙料理的,从宫里带了些奴仆过来,公子和小姐看着顺目的留下来做打点好了。”
上官惊一揖作谢。
翘楚看若雪微微笑着站在一旁,心里有几分明白,这未必不是若雪的主意,倒是怕她这个千金小姐不会照顾,指派了人过来。
心中不禁一笑,上官惊鸿呵。
若雪看了上官惊鸿一眼,轻声道:“公子保重,来日宴聚。”
她说着又向翘楚弯腰一福,“翘小姐也务必保重,来日宴聚。”
堂堂一个灵族公主,这礼可不小,敲楚连忙还礼,并谢了若雪。
上官惊鸿也颔首相谢了。
众人走出。
翘楚看平儿模样,心有不忍,突想起上官惊鸿也是一身医术,旁边,上官惊鸿似乎知道她的想法,狠狠白了她一眼,她已经出声,“族主,纪书记官,我家长工也懂些医理,平儿……不若让他看看?”
众人闻言,都是一片惊异,有些不敢置信,这昨日还重伤的男人竟能救治人,“翘振宁”微微惊疑出声,“上官公子,这……”
那纪书记官夫妻倒是一时像抓到了什么希望似的,脸上渐渐透出丝喜悦来。
翘楚头皮有些发麻,上官惊鸿眼梢一直狠狠拢着她,这时听得“翘振宁”问话,朝他微微一笑,又对众人略一点头,道:“请族主和各位稍等惊鸿片刻。”
他说着,当着众人的面,突然一把将她拽进药房。
他快速将门关上,将她抵在门板上,淡淡盯着她。
她回横他,“你不去救人,带我进来作什么?”
话虽如此,却也有几分心虚,毕竟上管惊鸿逐客也并不是不对,他身伤未愈,需要休息……
但那孩子……她微微放软了声音,“上官惊鸿,你便帮帮那孩子吧。”
上官惊鸿似笑非笑道:“你倒知道我便一定能救?”
她一窒,上官惊鸿突然微微俯身到她耳边,轻声道:“要我救也行,小姐,今晚,咱们一起睡,你承还是不承?承,我便救,不承,便罢。”
翘楚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却紧紧盯着她,嘴角微弯,笑得似是而非,她却知道,他并非说笑,末了,她咬牙道:“好。”
正文 216 你不必懂我(14)
“等一下。”
翘楚看上官惊鸿眼眸深了深,嘴角笑纹也跟着深了深,伸手拉住了他。
上官惊鸿几乎是立即反握住她的手。
记忆中,多少次,他这样握住她的手,只要她伸出手去。
恳似乎,只要她伸出手去。
似乎,只要谁进,谁也进。
可惜,一百步的故事终究不能用到他们之间去。
让翘楚看着交叠的两手,上官惊鸿的手将她的全部绵绵密密的包裹在手心里,一个人,手心的温度,外露的肌肤里,手心是最暖的,一时微微发怔。
上官惊鸿重重按住她的手,声音有些低沉,“你想反悔?”
她回过神来,“不,我不悔。”
上官惊鸿这才稍松轻了她的手,微微哼了声。
此时,山中冬寒,日子平中淡,一句戏言似玩笑,你信手拈来,我随意和。后来,临高位,眺四海,不悔这个二字,却成了他每晚的忆和狂。
“晚上,只能是……睡觉。”她白了他一眼。
上官惊鸿不恼反笑,“当然是睡觉……不然你还想做些什么?”
翘楚一窒,朝他肩上狠狠擂了一拳。
“翘楚,若你还想做点其他什么也不是不行,我是你的长工,只能从命。”上官惊鸿快速握住她的拳头,轻轻一吻,才放了。听潮阁首发
翘楚抚住被吻过的手,又是一脸微热,心里却愈发凝重起来,怕自己心里的锁终究会跌落。抬头间,看他没有开门出去,反向房中药柜走去,又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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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在上官惊鸿身上学了一招,装模作样。
谁知道这人在药柜中拣的药材有没有用,但最起码这样走出去绝不突兀,看着她这个小姐手里拿着一包药材,谁也不会去想他们在药房里做了什么。当然,二人确实也是什么都没做。
她将药材放到桌上,一边,上官惊鸿也不解释什么,说自己会医,径自让平儿坐下,替他号起脉来,几乎是一触平儿脉搏,他已撤了手,改按到平儿头上,问他痛不痛,他连按了数处,每处,平儿豆皱着小脸说痛,他略一颔首,又向站在旁边的平儿祖父母、父母询问起来。
自刚才见面,众人看这个男人袍上还沁着新血,身上狼狈,此时看他望闻问切,流畅挥洒,都暗暗称奇,平儿祖父母更是不敢怠慢,虽是灵族要员,但此时关系到宝贝孙儿,立即便毕恭毕敬答了。
这时,翘楚看到若雪轻唤了一声母亲。
她来不及细想,只见上官惊鸿突然折回药房,须顷,又拿了一包药材出来,将之前她拿出来的药材一起交到纪书记官手上,说,虽久未发作,但孩子实际余患未清,不该如此快便止了药。将两包药分开煎服,每包药里各有十帖药,每日一帖。药房里备用药草有限,不能多开,但十天之后,估摸吕先生也回来了。
男子语气淡淡,却吩说仔细,一字一句,和吕宋一样,隐隐自有一股威慑之气,教人无可置疑。较吕宋不同的是,众人亲见其医术,心里早有服信之念,这个男人却是生于眉眼,渲于言行。
至此,虽未服药,纪书记官一家对上官惊鸿的话却大是信服,各人诚恳拜谢了去。“翘振宁”伸手一拍上官惊鸿肩膀,赞道:“公子少年英雄,说什么也不像一介长工哪!”
这话听似赞叹,翘楚看到“翘振宁”微微笑着看向自己,心里却明白,“翘振宁”虽是因事避隐在这里的天人,看似不问世事,但上官惊鸿一身武功,伤下杀兽,只怕他早对二人身份疑虑,只是看她不愿多说,才没有多问,此时看上官惊鸿气度医术皆似不凡,终生了一探之念。
上官惊鸿是人精,又焉会不知,翘楚看他轻瞥过来,知他意思,意示她不对他说真话,他又没了记忆,此时该她来答。
她只好笑道:“惊鸿为人好学,尝跟翘楚家中一位行医的叔伯学了些医理,不过是略懂皮毛,族主缪赞了。”
对方虽只是模样和翘振宁等人相像,又是避世的天人,看不似歹坏,但她心中凌乱,还没拿捏出主意,上官惊鸿的事,她和他的关系,她既瞒了上官惊鸿,自也不能对他们说。
这时,她心里又多了个疑虑:上官惊鸿虽不知二人的真实关系,但必定不信她说的身份,关于他自己的身份问题……他为什么不问她?
她正想着,只听得若雪淡淡笑道:“便是一个长工也如此了得,文武全才,想必翘小姐来头不小。”
若雪这话循着她父亲的话顺势而问,翘楚本想说自己家里不过是江南普通商贾,怕多说多错,倒不如不说,现学现卖了上官惊鸿的招数,笑而不说。
她心里甚至有些后悔,早不该报了二人的真名,上官惊鸿西征以后,东陵谁不知睿王,幸好“上官”虽为国姓,除去皇帝名讳,“上官”一姓,皇子名讳,都没有被禁止在民间使用。
且世多说爵号,睿王的名字,知道的人反而不多,东陵地大,也可能有姓名相同的人。但若将上官惊鸿和翘楚的名字放在一起,这机率却是小之又小,只要出去一探查,二人的身份也不再是秘密,而她和上官惊鸿之间的关系也将被人知晓。
她既实在不愿多说,翘振宁等人察言观色,也不再多问,这时,却又听得“凤清大妃”笑道:“上官公子医术精湛,不若给雪儿也诊断看看?”
正文 217 你不必懂我(15)
翘楚一怔,突记得之前有灵族长老说,若雪刚苏醒过来。她心里一咯噔,虽知这是灵族之事,但直觉想问一问,那边,上官惊鸿已说“好”,语气温和。
她看了他一眼,见他对若雪做了个邀请之势,让她坐到平儿刚才坐的凳子上。她心想,换了美人,倒不与她讨价还价了。本想晒他一晒,却见他看向她,“烦劳小姐四处找找有无细线。”
嗯,还任意使唤她了。她腹诽了一句,正要向榻头小几走去——吕宋的药箱放在那边,却听得若雪轻声道,“公子不必避嫌,若雪的命也是公子救的,便如此诊断吧。”
“凤清大妃”笑道:“正是,医者父母之心,这繁文褥~节便省了罢。”
恳平儿年岁小,又是男孩,但若雪却是少艾女子。翘楚知,上官惊鸿本打算悬线诊脉,心里轻叹一笑,这救命之恩和避嫌什么时候划上等号了,倒是公主爱勇士的故事,自古有之。
记得昨晚随两名天人回来的时候,听她们无意说起,若雪公主即将和魅族王子大婚,好结束两族多年来的纠~怨。
昨天初见,曾听“翘振宁”提过魅族,说是灵族的对头。“翘振宁”给她的感觉,其实和北地领主翘振宁很像,外表涵养功夫都极好,魅族和灵族的仇恨必定很深,否则,他不会在提起魅族的时候,语气突然便阴沉下来。
让她不禁有丝奇怪,“翘振宁”虽憎恨魅族,但两族既决定用政治联姻来化解多年的宿怨,即使诊脉只是一点的肌肤之接,但若能避嫌,还是避嫌的好,若雪对上官惊鸿有好感便罢,但“凤青大妃”却也赞成,“翘振宁”更没有阻止,其他人当然不会说什么。这是为什么?
难道反是她来云苍多年,过于融入这个古代社会,反变得迂腐了?总不成是她嫉妒吧……
淡淡看过去,只见一名婢女欲~替若雪捋右手起衣袖,若雪已微微一甩袖子,将左手放到桌上。
翘楚一凛,若雪这小小一下动作,她总感觉有哪里不妥。听潮阁首发
女子一截皓腕雪白美丽,当上官惊鸿的手搭扣上若雪的手腕,她看到若雪微微震了震,随即低下头,上官惊鸿却凝着她,目光专注,问道:“听说公主刚苏醒过来,不知之前因何事而昏迷,昏迷了多久?”
若雪听得他问,抬起头,她微一沉吟,似在思虑着怎么回答,一旁,那纪书记官的儿媳已经快人快语道:“公子,咱们公主,主上和灵后已经昏迷了很多……”
翘楚心头一震,这昏迷的还有“翘振宁”和“凤清大妃”?
纪书记官的儿媳口中说的很多……是很多天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话口未完,只听得翘振宁重重咳了一声,纪书记官已低斥道:“阿纾,你先带平儿回去罢,他身子不爽,还是快点回家歇息为上。”
他说着朝上官惊鸿一揖,道:“公子,纪某失礼了,只是小孙……”
上管惊鸿淡淡一笑,似并不以为意,道:“书记官哪里话,歇息修养对病者来说本就是应份之事。”
翘楚心里却疑虑愈甚,为什么说到昏迷的事,所有人都三缄其口?
上官惊鸿却比她圆滑多了,也不着意去化解那尴尬,语锋一转,道:“说来奇怪,听说此处只有夜,没有日,今日一见,却是青天白日……”
刚才说到昏迷一事的详细,几个执权者和若雪公主明显有所迟疑和掩饰,这时说到日夜的事,“翘振宁”长吁了口气,道:“这事说来确实奇怪,这个地方本来确是只有夜,没有日,今日起来一看,却是乾坤朗日的模样。”
“凤清大妃”点了点头,道:“日夜不分,不见阳光,谁喜欢如此光景!如今又见白日,是大好之事,只是,不知为何一下有了这白天,也委实让人忧虑。”
翘楚看自“翘振宁”以下,各个长老都神色凝重,心想,天人也有不知道的事吗?这地方美丽不假,却也似乎处处透着古怪……
这时,只听得上官惊鸿说道:“好了,公主身~体健好,请族主和灵后宽心。”
他说着放手,若雪抬手,将左臂上捋起的衣袖缓缓拉下来,随之伸手覆上官惊鸿的手,道:“谢谢公子,若雪又欠公子一份情了。”
睇了眼覆在自己手上女子美丽的手,上官惊鸿眸光一动,伸手在若雪手上轻轻拍了拍。
翘楚本在旁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着,这时不由得微微怔住,脑里猝然骤闪过什么……
她想到刚才若雪的动作有什么不妥了!她心里一颤,伸手掩住嘴。
恍惚中,后来众人告辞的时候,似乎发生了两件事。
一是,若雪突然笑说,这几个奴仆模样乖巧,但手脚算不得灵活,我先带走,随后再派人过来侍候上官公子和翘小姐罢。
二是,上官惊鸿突然唤住纪书记官,说刚才拣药的时候,漏了一味草药,让他等一等,补给他。
她却一直在恍惚之中,直到关门的声音轻轻传来。
围场。
宁王猎区。
一天一夜了,坠崖的睿王和睿王妃仍旧没有消息,一批又一批的禁军被派到到崖下深谷搜索,却没有带回任何消息。
并且,皇家失踪的又多添了一名!
皇帝下令重新在围场扎营,又发了公文,今晚就能将当地的官兵也调过来,明天就能增至三倍多的人手,两万人进谷进行全谷搜索,直到找到人才为止。
皇帝在睿王坠谷一刻已下了死令——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此时,猎区一隅,宁王夫妇以外,宗璞,秦冬凝,沈清苓,方明,景平,景清,除去老铁,一干人都在,各人各施己法过了来,脸色都极为凝重。
终于,宗璞长吁了口气,道:“八爷夫妇尚未找到,这光天白日的,铁叔冒险将我等找到这里来,不知又出了什么事!”
没有人说话,声息犹如死般凝滞。
:(
突然,沈清苓道:“我先走了,铁叔那边有什么消息,你们设法着人通知我罢。”
“清苓姐姐,你莫这样,既向太子寻了借口出来,就多待一阵子。我是知道的,你在营帐里也是躺着流泪,莫如和咱们在一起,总比独自一人伤心要强。”秦冬凝伸手一揩眼梢水湿,哑声劝道。
她是朝歌众知的“方镜”的红颜知己,和“方镜”走得近,这一天一夜里,去看了沈清苓好几遍,并没有人说什么。
“太子那边,现下也是非常时期,”宗璞也劝道:“又以为你受了惊吓,只让你在帐里休息,你出入无大碍,便多留一阵再走罢,毕竟,他现在一边要面对皇上的猜疑,另一边太子妃又……”
他说着,景清突然打断了他,“各位爷儿,小姐,铁叔来了。”
众人一凛,齐看向从林子后方走过来的男子。
老铁快步走了过来,道:“爷还没回来,现在事勿论大小,先请五爷拿个主意吧。”
一直沉默的宁王拧眉苦笑,道:“铁叔,五弟夫妇还没找到,这又出了什么大事?”
老铁眸光一道:“爷知道翘振宁不是安份之辈,顾虑来日东陵国君新旧交替,政局不稳之时,翘部会趁机联手西夏叛乱,是以早在翘部埋下眼线,我刚收到及急报,翘振宁和凤清大妃在数些天前神秘失踪。”
众人闻言,皆都一震。在这紧要关头里,竟连北地领主夫妇也失踪了!
佩兰微微失声道:“这是巧合还是什么,若将翘氏夫妇算上,翘家失踪的就有四人!”
四人。
众人自是明白她在说什么,翘楚,翘振宁夫妇,还有……翘眉。
说来古怪,昨日,睿王夫妇坠崖后,皇帝下令所有人重新在围场驻扎,太子妃的轿乘却不见了,翘眉神秘失踪。
正文 218 你不必懂我(16)
宁王微一沉吟,道:“八弟的布置不能就这么被搁置中断了,本王相信,他一定不会命尽于此,铁叔,你让那边的暗卫仔细查探,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看看这个北地领主到底去了哪里。这事只怕不简单,让他们行事须万分小心,切莫泄露了行踪。”
老铁颔首答应,这时,景平上前一步,道:“五爷,有一事爷曾跟景平略略提及过,那是关于翘妃的母亲。听说翘妃母亲娘~家的部落正跟别的部落在打仗,首仗已败,两族现正整军,二战在即,汨罗回娘~家探看被太子妃派人掳走,爷只待回朝便派人先将汨罗营救出来,再助其族。爷现下失踪,你看可否先行派人将汨罗救出,余事待爷回来再做定夺?”
方明立即点头,道:“不错,这事五爷看看该如何尽快安排才好。”
宁王微微睇了沈清苓一眼,沈清苓冷笑道:“爷儿看如何安排合适便如何安排,清儿自不会有二话。”
恳宁王一怔,众人一时沉静,沈清苓暗暗看了景平一眼,淡声道:“清苓先回去了。”
宗璞拧了拧眉,追了过去,秦冬凝看了他一眼,微微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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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医庐,若雪等人离去片刻。
一天一夜下来,上官惊鸿和翘楚都饿了,先顾不上其他,就着刚才众人来时一并拿来的吃食用起午膳来。
翘楚有想将上官惊鸿劈死的冲动。
二人成婚后,一起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彼此都不清楚彼此的饮食习惯。这时,二人静静坐下来吃顿饭,她才发现他古怪的饮食习惯。他似乎不在意手艺怎样,食物好坏,却绝不碰荤,只吃素。
但他是公主的救命的恩人,他们是贵客,怎么可能有纯粹的素菜吃呢,便是些蔬菜,都是拌了肉食的,这下好了,堂堂皇子吃白饭。
他倒没说什么,哼了句,我不吃荤,随之,一口气吃了三大碗白饭,倒是她看着……竟有点心疼,他受了伤,就吃些白饭怎么行,她抑了抑自己心头微酸的感觉,低头静静扒饭。听潮阁首发
对面,某人风卷残云的速度却还能保持优雅无比的姿势,三下两下将自己喂饱了,拿着筷子戳这戳拿夹给她,一会说,翘楚,你别光吃白饭;一会说,翘楚,你多吃点鱼;一会说,翘楚,你多吃点肉。
她以前不知道他如此“罗嗦”。
他将食物在她碗里叠了座山后,想了想,又凑首到她面前,道:“翘楚,你给我做顿饭吧,晚膳你做,给我做几个素菜。”
她心里确实有这个想法,他不爱吃荤,吃些菜蔬也是好的,嘴里却道:“不做,你有看过小姐给长工做饭的么?”
上官惊鸿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只静静盯着她吃饭,将一双筷子摆弄得剑快似的给她“造山”。
饭后,他拉着她到榻上让她给他包扎,她仔仔细细的给他重新包扎好伤口,尔后一推他,道:“好了,你爱干吗干吗去。”
他“嗯”了声,她搂起榻上的被子,正要进入思考状态,冷不妨被他抓住,在唇上啃了下,她心里有事,正乱着,狠狠的给了他肩膀一下,他也不以意,抚了抚她的发,便向药房走去。
——(
她无奈,坏人不可怕,最怕就是遇到流氓。失忆之前的上官惊鸿是个坏蛋,失忆以后的上官惊鸿就是个流氓。
她想了想,还是叫住他,“你去睡一睡罢,你身上的伤需要休息。”
他现在失忆了,有些事情不能指望他,她心里的疑虑也不可能跟他说。
他脸上神色有些古怪,紧紧抿着唇,有点像那种似乎想笑又不愿意笑出来的模样,末了,才低声道:“翘楚,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她赶紧摇头,“你有什么事我就没人使唤了。”
上官惊鸿硬梆梆道:“现在睡也是我自己睡,你我刚才说好晚上一起睡,我先把活干完,咱们晚上才能早点睡。”
翘楚又一个半晌说不出话来,他那是什么话!如果现在她手上有枕头,她必定扔过去。
男人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药房门口,估计是继续捣弄他之前对她说的固本培元的汤药,还有炮制寒兰的解药。
她叹了口气,开始寻思起来。
看起来似乎不可能,但模样相同,又是左撇的机率又会有多大?
翘眉是天生的左撇子,若雪公主也是。
婢女替她捋的是右袖,若雪放的是左手。
那一下,若雪的反应很快,就像条件反射一般,是不经意的。若雪必定也是左撇子。
但若雪怎么可能是翘眉?
她和上官惊鸿来这里不过才一天一夜,但围场返程前,她还是见过翘眉的,也就是说,翘眉来这里,即使早也比他们早不了多少。
最重要的是,如果若雪真是翘眉,她来这个谷底做什么,制造一个天神村出来有什么用。
而且,如果若雪真是翘眉,那么,翘振宁夫妇的身份便也可疑了,但这两个人从北地过来这里做什么?
这一切都说不通,但若雪却确实似乎是翘眉。
她心里烦~躁,终究忍不住朝药房的方向道:“上官惊鸿,你说,会不会有两个人长得很像而且又都是左撇子?”
上官惊鸿从药房走出来,径自走到榻边坐下,他伸手去搂她,她不让,他挑眉道:“你心里有事,但你这个破脑袋能想出什么,莫动,我就给你说说看。”
他失忆是失忆了,有些地方变了是变了,但那死脾气又一点一点回来了,显山露水了。
翘楚咬咬牙,忍了,飞快地点了点头,他一笑,脱鞋上榻,将她抱进怀里,让她躺在自己膝上,几天没剃胡须,下巴微微有些青茬,他拿起她的手便往自己下巴摸去。
翘楚笑骂了句,狠狠在他脸上掐了一把。
他一手按住她的手,一手抚着她的发,淡淡道:“你在说若雪,是不是?”
翘楚一惊,“你怎么知道?”
上官惊鸿一声轻笑,道:“若雪是左撇子,再说,你刚才看了她好几遍了,但愿你的异样没有被那灵族族主看到罢。”
“我又没有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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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没有恶意,但难保别人不这样想,我们现在在人家的地儿上,万事小心。”
“人家是天人。”
“哦,人有好坏,天人便没有好坏吗?”
“对,你就是坏人。”
“我坏不坏另当别论,至少你知道我不会害你,只会护你。”
翘楚心里微微一动,她听不惯他说这样的话,痞痞的,却带着温柔,她赶紧岔了话题去,“你都看到了,人家看到也不奇怪。”
“那倒未必,”上官惊鸿淡淡道:“我一直盯着你,自然知道你的动作。“
翘楚忍不住低低骂了句,“别老对我说这些话。”
上官惊鸿一笑,“哪些话?”
翘楚决定闭嘴。
倒是上官惊鸿不再逗她,道:“翘楚,这个地方,我们还是不宜久留。”
“嗯。”翘楚店了点头,翘眉的事,让她想起了一件最最重要的事,她真是该打,自从强~暴的事情之后,一直纠~缠在自己的苦痛里,后来又发生了坠崖的事,不管怎么样,上官惊鸿必须要出去,必须恢复记忆才行,她也必须要待在他身边直到他将汨罗救出来,将汨罗的部落救下。
不会很久,她知道,这些事情,出去之后,他就能办。他的能力,也必定能办到。
她随即又问,“不能久留,你的意思是……”
上官惊鸿道:“若雪公主的身子并非我说的健好,她中了毒,此其一。”
她一震,这一下,她终于彻底肯定,若雪就是翘眉,因为翘眉曾经中了沈清苓下的毒。狩猎前夜,她躲在书房里,听沈清苓提起过。
她凝声问道:“除此,还有什么不妥?”
正文 219 你不必懂我(17)
恳上官惊鸿冷笑道:“他们昏迷的事并不简单。翘楚,你想想,他们本带了奴仆过来给你我使唤,最后若雪公主却寻了个借口将人带回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翘楚心里本便为他的话证实出翘眉而心惊肉跳,这时听他说,脱口就问,“快说!”
她问着,身子却突然被一股大力带起,她顿时整个嵌入他的怀中,她猝然受惊,嗔恼一生,伸手握了他的耳朵,用力的扭去。
让上官惊鸿却笑得眉眼疏懒,将她的手抓到嘴边吻了一下,他甚至微微衔住她的指头,轻轻吮着,翘楚登时浑身酥~麻,心头越发软了去,待要去打他,竟寻不着力道,甚至可恨的依偎在他怀里,另一只手攥紧他的衣衫。她立即提高声音,“上官惊鸿,你再胡搞蛮~缠,我可要生气了。”
上官惊鸿这才有些恋恋不舍放了她,她重新枕回他膝上,令道:“继续说。”
他轻轻一哼,瞬间恢复刚才的冷笑模样,道:“这原因便是——”
难为他还特意配上表情来陈述看法,翘楚看得好笑,扑哧一声便笑了。一时,心里的忧虑倒少了几分。听潮阁首发
上官惊鸿俯下身子,嘴角微扬……她这样的笑容呵。
他伸手在她脸上划过,享受着那嫩滑、微凉的肌肤,算是给自己的奖赏,微微阖上眼,慢慢说道:“翘楚,看你不笨,便是少了一分算人度人的心机。这还不简单吗,那纪老头的儿媳嘴快,一下便说了出来,她知道族主一家昏迷的事,纪老头是有点地位没错,但若是甚机密之事,也断不可能跟他儿媳说了去。她既然知道,也就是说,这事,天神村的人都是知道的。”
翘楚看他拽得二五八万的模样,本想骂回去,这时,闻言一怔,她本聪慧,一下便恍出来,“若雪不想让我们从这些奴仆口中问到什么信息。”
上官惊鸿颔首,“孺子可教也。”
翘楚冷冷一笑,道:“这天神村人多的是。”
上官惊鸿按住她欲~起的身子,淡淡道,“没用的,在他们走的时候,消息必定已经传下去,让所有天人保密,你想出去问,去了也是白去。”
翘楚咬住唇,却明白他说的有理。经他计度过,怎会有差!
她正有丝微~躁,又听得他说道:“既然只是一个算不得秘密的秘密,为何独要瞒住你我,我和你本便并非这天神村的人,即便教我们知道也无妨罢?”
“而且,有一点,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他们开始其实也并非有意隐瞒,那长老无意说出,他们来意之一是为平儿治病,之二却是公主苏醒过来,想让吕宋诊断诊断,尔后我故意问起公主昏迷的详细情况,族主才立刻咳嗽示警,让所有人缄口。”
“你是说,想瞒住我们,这最先是族主的意思?”翘楚心里越来越惊,又疑道:“慢着,你是故意问起的?”
“嗯,你当时不是一直盯着若雪公主看吗,我便猜你想知道这事。”
“自以为是。”翘楚微微哼了一声,轻打了一某人一下。
上官惊鸿握住她的手,继续说道:“还有第三点,这里日夜变换太过古怪,我们是人,还是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妥当。”
翘楚听他分析,事无巨细,都警锐透剔,横了他一眼,“你既知道这许多不妥,怎么不跟我说说?”
上官惊鸿没有说话,盯着她深深看了片刻,才淡淡道:“这些又不是些什么好事,没必要告诉你,让你惊虑。我是男人,你只要知道,我会保护你便够了。”
翘楚听着,蓦然怔住,心里的柔软就这样一分一分加深。半晌,她掩嘴咳了一声,轻声道:“嗯,吕先生一回来,将你的记忆恢复,我们便走。”
种种看来,这一家确实便是她的“亲人”了,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想算计什么,或者说,这背后还有什么更大的秘密是她不知道的吗,她猜不透,一切过于扑簌古怪了,她和上官惊鸿确实必须尽快离开为上。
她正想着,却见他微一迟疑,说道,快是须快,但若他回来得早,我们还是多待几天再走罢。
翘楚一怔,心头一晃而过什么,不知道为什么竟有几分直觉,女人的直觉。眸光凝向门口,淡淡道:“便让我这个没有心机的人猜一猜罢,你虽有所顾虑,不愿卷入这里的麻烦,但你想将若雪公主的解药做出来再走。”
她说着,径自从他身上起来,下榻穿鞋,他伸手欲~拉她,她冷冷道:“若你还想我实践承诺,今晚你我同~床,便莫拦我,我想出去走走。”
男人的手微微僵在半空,翘楚看也没看他,快步走出厅堂。
**
天人屋舍。
一对年轻的天人夫妇领着一个孩子,微微笑着看向翘楚。其中,妇人殷切地问,“翘小姐,可还需要什么食物?捉尾鱼给你好吗?”
翘楚摇摇头,紧了紧手上装满菜蔬的竹篮子,恳言道:“谢谢嫂子,这些就够了。”
出来漫无目的走了很久,最后冒昧进了一户人家。这时,她看了看远处,天边落霞,真美。可是,天快黑了。
正文 220 你不必懂我(18)
翘楚想了想,又略有些窘~迫地道:“我有什么能为你们做的吗,家务农活,我都会做,这拿了你们的东西,我……”
那对夫妇连忙摇头,翘楚再三谢了,便向二人告了辞。
出得人家樊篱,她却陡然顿住,篱笆边上,上官惊鸿站在那里正定定看着她,眼中有团火。
他伸手来讨她手里的东西,想帮她提。她将篮子挽紧,不让他碰,心里怀揣着被他撞破的尴尬——
恳上官惊鸿收回手,淡淡道:“别人在看着呢。”
翘楚微微侧身,只见那对夫妇并孩子在背后向二人挥手。
在这静世中,没有世俗烦嚣,他们是纯朴的。她若强硬起来,这家人倒少不得过来劝说,又或是消息传到若雪那里去……
让她自嘲一笑,她还真是嫉~妒了是吗,以前有清苓和郎妃,她倒似还没这么敏感,是因为现在,她觉得他爱她,所以乱了方寸,甚至怕消息传到若雪那里去,让若雪有机可乘?明明知道,若雪是翘眉,是太子妃,根本不可能……
她嘲弄地想着,终是没再争拗,将篮子递给上官惊鸿。
上官惊鸿顺势揽住她的腰,她看到他嘴角微浮的笑……他没有藏。
他似乎是变了,但其实秉性还是原来,失忆不失忆,他总擅长狠敲人软肋,强取豪夺,并且,爱着很多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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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了屋,翘楚便听得屋门一砰,双肩已被男人大手紧紧握住,整个被抵到门板上,上官惊鸿眸光浓灼的盯着她,竹篮早被他夺下扔到地上。听潮阁首发
“翘楚,别我闹脾气。”他眼底有些痛苦,自嘲笑道:“我像个傻子一样跟你了一路。”
翘楚心里涩,嘴上却淡淡那道:“我答应你,若你答应不治若雪。”
毒,是你最爱的女人沈清苓用来制肘翘眉的,你帮翘眉解了毒,翘眉必定告诉太子清苓是眼线的事,清苓若受到伤害,痛苦的还不是你?
但现在,她不想,还不想向他解释崖上的人和事。
这两天里,她其实是开心的罢。心底里其实希望在吕宋回来之前,可以像这样过几天,被一个永远也不可能真正爱上她的人爱一爱。
上官惊鸿的笑意慢慢冷了下来,却仍旧颔首,重重道:“好,我就如你所愿。”
翘楚只觉肩上骤然一松,他头也没回便往药房走去,声音嘲弄传来,“我虽没有了记忆,但我一直以为,你是善良的。”
直到那抹高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翘楚还呆然立着,尔后,缓缓俯身捡起地上的竹篮子。
哦,即使我像化缘一般轻易就将这些你看来并不值钱的菜果要回来,你是不是也不该这么说?
她想着,发抖笑着,却也不辩解。
往厨房走去的时候,目光突然无意识地落在榻头小几那个打开的药箱上。
将竹篮挎到手上,她从药箱拿出那本刚才便想看的小札,慢慢打了开来。
第一页,一行字迹不算娟秀的楷书,直直撞入眼帘。
你见,或者不见他/他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他/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他/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
那一世,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瞬,他坠凡成魔,不为劫满再生,只为佑你平安……
若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别只盯着此季冷不冷,以致错过了今冬美不美;若不知来日山高路长,一瞬当惜。
她心头犹如被什么重狠一击,那都是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诗词,却又有些不同,她颤着眼尖,视线朦朦胧胧中,看到落款却是:小七致飞天与若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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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睿王猎区,从这里看出去,可以看到远处升起的篝火。
“谁?”夜色里,一个男人在雪地里慢慢而行,突然蓦地返身,冷冷盯向树深处。
“吕先生的修为是日见高深了,连孤的踪迹都一下发现。”林里,一个高大的雪衣男子揽着一个枣红薄裘女子缓步而出。
夜色朦胧中,隐约可辨雪袍男子口中的吕先生正是吕宋。
看到二人,吕宋也是一震,随即微微躬身,“殿下,娘~娘。”
他口中的殿下却并非东陵太子上官惊灏,而是一个有着狭长凤目的华贵男子,他拥着怀中女子踏雪踏夜而来,眸含一抹疏慵似笑非笑,然一双眼精锐深沉,让人看去,畏惧之心立生。
男人怀中女子却没有其笑意的万分之一,她容貌娇妍水灵,眼底却带着一抹不健康的青白,脸色暗晦。她被男人霸道的紧抱在怀中,和他颔首见过礼后,眼睑便微微垂了下去,安静起来。
若非龙无霜在西海救下再次被敌人盯梢上的妹妹年琳琅,在强渡自己半身修行给她之后,独自一人连杀对方十名神佛,将她护得毫发无伤带回寝宫,自己却负了重伤,年琳琅悲恸哭倒在殿上,后来,两人大婚的消息传遍整个天界……吕宋几乎要怀疑这位琳琅小姐是被龙无霜强抢强夺过来的。
这个凤眸男人正是天界帝君龙非离、天后小七的儿子龙无霜,而这个女子便是龙无霜的妹妹,也是他的新妃,年琳琅。
正文 221 你不必懂我(19)
吕宋和龙非离、小七的交情匪浅,他会在天神村,也和龙非离,小七有重大关系,他想,该说句祝贺之言,才说了句恭喜,龙无霜眼梢一裹琳琅,淡淡道:“这恭喜,先生还欠无霜一句,内子有喜了。”
吕宋也是少数的极为冷静之人了,闻言又是一怔,两人成婚也不到一个月,琳琅这么快就有身孕了,天人寿命长,但也不容易受孕,琳琅既脱了凡籍,那……
他突然想起自己还跟在小七身边时,小七常说,黑线。
他现在也有点黑线的感觉,这位天界副君天生强大神力,身~体复原不慢自不在话下,但这么快便让琳琅有孕,也不容易……除非……
恳倒难怪琳琅这表情了,琳琅似看出他在想什么,脸色不似刚才晦涩,她咬牙看了龙无霜一眼,脸色一红,便道:“这孩子是他想借以挡天谴之劫,不是……不是先生想的那样……
她说到这里,整张脸都红透了,顿了好一会,才又道:“送海蓝到这里,我本以为,自己很快便遭神谴,后来听他说,才知道沧念佛也下凡历劫了。”
吕宋本为上官惊鸿的事而凝重,这时听得她说,倒不由得笑了,却见龙无霜眸光沉鹜地盯着琳琅看了片刻,才挑眉冷冷一笑。
让吕宋心里轻叹,这欢好之事,绝不仅像琳琅想的那样,龙无霜对她……
可惜,看样子,这两人之间,也是劫难重重。西海那里,必定发生过大事。听说,在他们的婚宴上,也发生了大事,涉及到龙无霜的正妻段晓童和一干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这两人虽成了婚,这时,只怕还是开始……
只是,待沧念回归佛位,若飞天无法重回天界,龙非离神力还没恢复,龙无霜神力又尚未能完全开启,合二人之力,再借琳琅肚里骨肉的神力来和神谴抗衡,确实是个好办法,龙王一脉,自龙非离始就拥有了傲视天地的新力量。
他配合地微笑颔首,又哑声问道:“天后娘~娘身子见好些没有?”
龙无霜闭了闭眼,末了,才低声道:“父皇守着她。听潮阁首发”
琳琅哽咽道:“她很快就会好起来,一定会的。”
吕宋眺目远望,想起过往那些如墨浓泼惨~烈又美丽的岁月,那个美丽倔强的女子,心里微疼,过了很久,才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管如何,总有个人永远守着她,生死不离,那个人不是曾经那些在她生命中出现过的男子,也不是他。但她的托付,只要他还在生,他必定做。
他想起什么,目光一扬,微微凝声道:“殿下和娘~娘今晚来找吕宋,不知道所为何事?”
龙无霜不语,揽着琳琅,另一手在空中轻划了弧。
雪地流光,顿时出现了一檀木小桌,上置茶具,茶烟袅袅,桌两侧,两软榻。
他径自搂了琳琅到一张软榻坐下,将她紧紧圈在怀里,伸手朝吕宋一邀,动手彻起茶来,他目光炯炯看向吕宋,“我父皇将自己和母后关闭在殿内,天界现暂由孤主理,内子顽劣,想知道海蓝之事,父皇闭殿极急,孤只从父皇口中得知片言只语,吕先生是其中知晓一切前因后果之人。”
琳琅不觉握着龙无霜的手,后者眸光一深,不动声色将她又圈紧了些许,琳琅恳切道:“吕先生,一来,琳琅和海蓝有缘,虽只一面,已是知交,再者,从我娘亲小七执意要送海蓝到东陵开始,便可知海蓝这姑娘绝不简单,我总感觉她和这场殃及天界大政变有着重大的关系。请先生告知个中来龙去脉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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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宋拿起茶杯,却没有啖下一口,他看琳琅神色萎顿,知她身~体有恙,龙无霜必定是考虑到天界的问题,否则只怕绝不肯让她出来。
他的神色也再不复在天神村时的平淡,眼角眉梢拢上一层凝骇之色,“海蓝确实和这场天界的大政变有着重大关系,因为她,这之中涉及了一个天地间最有力量的人。”
龙无霜和琳琅一震,琳琅颤声问,“吕先生说的是……”
“万佛之祖,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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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庐。
翻遍了小札,落款以下,再没有别的字了,翘楚有几分失魂落魄的将小札放回药箱里,走进厨房。
她不知道,小札里的小七,飞天和若蓝都是谁,也许是吕先生的朋友罢,但却道出了她这时宛如在泥沼深陷又拼命挣扎的心境。
当惜。可是,连这时的他,心里也是有人的,她又该怎么惜。
她默默看向手上的茧子,从篮里拿出蔬菜,这些活,难不倒她。
过了不久,她将几盘素菜和米饭一一端到厅中,在将碗筷摆放好的时候,上官惊鸿正撩了帘子出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恰好。
他看了桌上的菜肴一眼,有些深沉地盯着她,似想和她说什么,抿了抿唇,却终究没有开口。她心里悲苦,嘴上仍是淡淡道:“吃饭。”
上官惊鸿一言不发走过来,他拿起碗筷,夹了筷子菜到她碗里,才自己吃起来。
她慢慢扒着饭,眼角余光,他吃的很慢,慢慢嚼着,似乎在仔细尝着味道。
她心里漠漠的,又有些颤颤的,门口突然传来声音,上官惊鸿搁了碗筷去开门,原来是若雪公主命人送吃食过来,又另有几名奴仆。
上官惊鸿拿过食篮,疏冷有礼的回绝了领头的奴仆,让他回去代谢公主,但这边不必添人手侍候了。
门一关,他将食篮扔到地上。
她自嘲一笑,“你没必要这样做。”
“你不是不爱吗?”
他眸光紧灼,语气却又有抹薄凉,这是做给她看吗,宣泄他的不满,既然你不爱,我便扔了,是这个意思吗?
她身子一颤,筷子掉到地上。
俯身去捡,手却猛地被快速横伸过来的大手握上,她听得他呼吸一粗,人已被他捞起,略有些急迫地带进怀里。
她正要挣扎下来,门外又是一阵敲门的声音,上官惊鸿低咒了声,她趁机下地,整理了一下衣衫。
进来的却是纪书记官一家。各人脸色焦惶,其中,纪书记官的儿子手上抱着平儿,孩子似乎沉沉睡着了。
她正疑虑,纪书记官已急道:“上官公子,请救救我的孙子,他吃了你开的药本已大好,适才却突然昏迷了。”
众人着急,上官惊鸿却没有示意,只微眯着眸看着平儿,她不忍,刚要开口,上官惊鸿却突然嘴角一扬,淡淡道:“书记官,请坐,倒是族主一家昏迷的事,惊鸿甚有兴趣知道,至于孩子……不急。”
众人闻言一惊,纪书记官更是立刻变了脸色,翘楚心头肉跳看着自己身旁的男人,突然明白,他前后三次取药的原因。第一次,是些温和补身的普通药材吧,不能治病,那时他还没诊断,不过是借取药来饰二人在药房里的暧~昧;第二次,是真正的药;第三次,是在询问若雪昏迷的事失败后,若雪等人临走前,他突然提出漏开的药。
药,没有漏开,只不过,第三包里的是毒药罢了。
这个男人真可怕!平儿不过是个孩子,他这样做是为了更多知道若雪的事情吗?她淡淡笑着,却听得纪书记官一声苦笑,“他们,他们其实已经昏迷了几十年,主上和灵后四十多年,公主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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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猎区。
茶烟里,龙无霜一下便恢复冷静,琳琅还在震惊之中,又见吕宋一阵苦笑,“不只飞天,这场天界大动乱的源头,涉及了太多的神佛在里面。我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好?”
他苦笑着,沉吟着,骇色未消,终于慢慢凝声道:“嗯,便从海蓝开始罢。”
“海篮,在千年前并不叫海蓝,她叫若篮,是灵族族主翘振宁和魅族姑娘汨罗的幼女,魅族本~体其实是狐,但却是修炼成仙能幻化成|人的狐。”
正文 222 你不必懂我(20)
茶霭里,琳琅有些困倦地不觉蜷在龙无霜怀中,精神却是紧绷着,如即将弦的箭,听吕宋缓缓说着千年前的如烟往事。那时,她和龙无霜还在人界,那是他们没有参与到的。
她总觉得,那个故事让人惊,也让人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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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里,和人界一样,有朝廷,有各种族群,人界称他们为天神,实际上他们叫天人,由各自族主管辖。
恳天人里,大多术法浅弱,术法高强的天人不多,他们多在在朝廷供职,他们才是名副其实的天神。
因为天人寿命长,所以难出子嗣,然天人虽寿长,也会死,但容颜去到中年便不变。世说神好,也许,其一便是这恒驻的容颜。神力强大的神,到湮灭天地的时刻,容颜仍是青年,龙非离和龙无霜之流和体~内有他们的神力的妻子便是如此。
和人界不同,天界除天神,天人外,还有佛,各种各样的佛。
让天界,人界,地狱,各有帝君统管,又由天帝总管,而佛却由万佛之祖飞天统管。天帝遇三界大事时,会向飞天请示。
说飞天是万佛之祖其实也不全对,因为和飞天有着同等地位的还有他的兄长沧念。只是,沧念佛专司刑罚,隐于九重天外,飞天却掌权。
这两名佛主同生,一模一样的容颜,平日里又都是一身白衣,若非,飞天头上一枚朱砂,实教人难以分辨。听潮阁首发
而实际上,在这两名佛主之上,还有两名上古之佛。一是燃灯古佛,一是青萍古佛。但这两名古佛是真正的大自在,除非三界和佛界发生了他们认为要出面之事,否则隐于天界灵山。
其中,天界诸族里有灵,魅两族。
上古之前,两族族主本是挚交,却因同时爱上一个别族姑娘,而致决裂。姑娘爱的是魅族族主,却被灵族族长强要不成失手杀死。魅族之主大怒,两族大打出手,死伤极重,后当时的天帝出面调停。
但其后,拥有强大力量的西海龙王龙非离因恨天帝挑动天神和龙族之间的战争,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妻子紫苏(小七的前世),一怒之下率族人和天帝抗衡,后更将天帝废掉,赶下人界。他自己则沉睡千年再转生,追寻转生在人界的妻子的踪迹而去。
于是,在天界无君的千年岁月里,两族因夙怨而战,不断战争,便不断有亲友死伤,仇恨一代一代,越积越深。
到龙非离携妻子成为天界帝君的时候,才设法抑下两族的战争。彼时,灵族由族主翘振宁掌管。
有一回,翘振宁到人界办事,遇到魅族姑娘汨罗,那汨罗是魅族女王的幼女,天生聪颖,术法甚高,比翘振宁更略胜一筹,她幻化成|人,到人界修行,见长阅历,翘振宁竟也没能辨认出她的本~体,翘振宁虽已有妻室,正妻凤清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妹,他极为爱护,但他到底也非专情之人,家中有姬妾数房,此时对汨罗又生了情愫。
汨罗天性温静,平日也少掺合到政事上去,是以竟不识族敌。两人到人界各自有事,为免节外生枝,都捏造了假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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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翘振宁要返天界,便寻了个借口说,他先返家与双亲述说两人之事,迎娶她过门,与汨罗约数月后在一处地方等。
汨罗虽是狐女,却一往情深,期满即刻赴约。但到得约定地点,却不见情郎。
她遍寻人界不获,最后万念俱灰重回天界。回去以后,才发现自己珠胎已结。
狐王大怒,却终究爱女心切,没有严责,只让她将孩子拿掉。汨罗不肯,狐王无法,答应让她将孩子生下来。
为抚慰爱女,狐王开始带汨罗参加天庭各种筵席散心,也想趁此为她觅下一门亲事。
哪知不久之后,在龙非离为妻子小七设下的生辰宴上,汨罗却发现了翘振宁。
这一下,终于牵扯出大风波。
本是世仇,又业上这样的事,狐王哪里肯放过翘振宁,立即便要杀了他。
翘振宁城府深,怕背上骂名,又是在龙非离面前,立即便说,他只是族里有事先回来,后来有再回人界寻找汨罗,可惜已经找不到。他心里怨恨,却假意欣然承下婚事。
狐王却不许汨罗下嫁,一为世仇,二为平日察度,极恶翘振宁。她深知一身修行是女儿的骄傲,为绝汨罗之心,她当众许下诺言:除非汨罗甘愿散尽一身修为,否则绝不能嫁与翘振宁。
这是狐族之事,龙非离和小七也不好说什么,而汨罗用情极深,竟真的散尽一身高强的修行……
婚后,汨罗的日子却过得并不好。
凤清恨她,翘振宁虽略感她的情意,却恨她的身份,更嫌她让自己在龙非离和众神面前丢了脸,他知她的性~情,知她不会说出去,在人前,装做对她甚好,平日有什么筵会,都会带凤清和她出席,但在家中却对她冷漠之极,更对魅族恨之入骨。
她因散尽修行,和普通天人无异,在族里,便是凤清的丫鬟也能欺侮她。
她没有去向狐王诉苦求援,她自己种下的恶果,该由她来承受。
她身子日衰,终于在龙非离的寿筵上,出了事。
……
那天,天帝大殿很热闹,龙非离和小七坐在高台上,众神佛,各族领主祝酒祝贺,便连万佛之主飞天和天谴佛沧念也来了。
她却在席间早产并难产。
正文 223 你不比必懂我(21)
天帝殿后殿厢房里,一众女子束手无策,饶是天神之力,竟也束手无策。
早在席间汨罗呼痛的时候,神女茯苓便蹙眉说,看汨罗模样必定是难产。
小七是原天帝的七女,茯苓却是原天帝的六女,小七的姐姐。
原天后已薨,原天帝被赶至人界,再入轮回,原天帝七个女儿,除去茯苓,都已出嫁,嫁与天界各神,族主。
恳多年前,原天帝在位的时候,茯苓与龙非离本有婚约,但茯苓却请旨不嫁,茯苓是古佛燃灯也出言称赞过的女子,说她聪慧,有佛根,原天帝也不好逼迫她,才让紫苏(前世的小七)嫁与龙非离。
在原天帝被赶,天界无主混乱的时候,茯苓去了灵山,彼时,飞天也没在自己殿内居住,而在灵山和两位古佛一起静修。
茯苓在那里看佛经,有时飞天口述佛理,她便纂写下来,过着隐世的日子。
让燃灯古佛曾笑问,她为何不留在原来的地方,为天界做点事,却到这冷清之地来。
茯苓没答,反笑问飞天,为何佛主不出面干预天界的政局?
飞天淡淡而笑,说,万物有序,神的事该由神去管。
茯苓随即笑道,万物有序,是因为各司其职,各尽其份,自有适当之人来管。
燃灯古佛与青萍古佛遂笑。
那段年月里,飞天似乎什么事没做,却以一本逆光札给予手下秀殊佛陀,让其助错落时空到了中国的小七回到云苍大陆和龙非离有了圆满的结局,让龙非离心中恨念消除,重返天界成为新君,龙非离能力卓绝,很快便将天界的动乱肃绝。听潮阁首发
茯苓曾拒旨不嫁,其后也一直未嫁,有人猜测是她佛性甚高,已决定潜心而佛。
这只是猜测,真正原因,没有人知道。
小七与飞天座下金童交好,金童却曾私下悄悄告诉她,在茯苓请旨之前,曾去找过飞天殿找过飞天。
……
而此时,众神女都没有办法让汨罗的孩子顺利出生。
包括术法极高的狐王和茯苓。
殿内,汨罗痛呼的声音愈低。
殿外,众人看向龙非离。
因为诸多男子里,神力属他最高,若随意让一位男神进去,结果却不凑效,又得另一个进去,倒不如龙非离去。
龙非离的脸色有点黑,这时,飞天淡淡笑道,不若本座或沧念哥哥去罢。
沧念向来神色淡漠,闻言微皱了眉。
飞天一笑,说,这数千年来,今儿个倒是难得看到哥哥脸上新颜。
他步履极快,在众人瞠目结舌下,话音方落,已进了内殿。
众人虽知飞天性~情温润如玉,却没有想到这高位之主会当众和哥哥顽笑,甚至进殿……接生,都愈觉他平蔼近人。
那时,吕宋也在,却觉得这位万佛之主看似温情平和,实际只比冷漠的沧念更无情。
沧念司罚不念情,但对部份对他尊重崇敬有加的佛陀却甚好,九重天外,时有接待,倾谈。
飞天看似对万物有情,然而多情即是无情,因为没有谁会被他区别对待。
众人只听到房内传来幽幽笛声,未几,那位万佛之主略有些手忙脚乱的抱着一个浑身湿漉的婴孩出来,说孩子母亲在休息。
:(
那孩子身上干净,飞天似乎还帮她清洗过了。
一刹,所有人都为这幼小的新生命而欣喜欢腾,翘振宁见状,立刻顺势说,请佛主赐名。
飞天眸光轻睐,看着掌中女婴,女婴似乎慢慢打开眼睛,她模样虽小,却一看便是个美人胚子,尤其双眸极美,深莹如星,又像葡萄般骨碌可爱,她不怕生地看着飞天,又看看站在飞天旁边的沧念。
似乎在奇怪两人为何一般模样,小手无力又乱乱一抓,轻打在飞天雪白的衣袍上。
飞天凝着孩子的眼睛,轻声道,这双眼睛不若平常,瞳子深似海,似乎可容万物,听说翘族主家中女孩子排到‘若’字辈,不久前灵后诞下的长女叫若雪,大海湛蓝,这孩子便叫她若蓝吧。
得佛主赐名,翘振宁大喜,众人同贺。
若蓝却突然大哭起来,本喜气洋洋,众人俱都一怔,翘振宁心里恼怒,想这孩子倒与她母亲不识好歹,不识分寸,若惹怒了飞天……
飞天却微微苦笑,道,我大伤未愈,体~内有深寒之气,身上冷,难怪孩子畏怕。
有上古之佛,便有上古之神,便在不久之前,天界出现过一场上古之神的叛乱,彼时,龙非离正准备重返天界,飞天看重龙非离的神力和能力,有意让他执掌天界,有天神想夺权,便游说几名上古之神,说龙非离杀戮心重,上古之神遂不同意,发动了一场叛乱,飞天遂联手龙非离,一起将叛乱扑灭。
古神力量悠远浩大,飞天和龙非离也受了重伤,其中,飞天和火神祝融交战,引灵山深寒之水锁在己身对抗……战后,身子大伤,也暂时失去了天眼的能力。
茯苓一笑,便要接过孩子,若蓝却不愿意,畏寒哭着却就是不肯离开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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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天一怔,众人一怔,茯苓一笑摇头,飞天略一沉吟,将孩子递给沧念,沧念又是一皱眉,却见若蓝骨碌碌盯着他,终于有有些小心翼翼地伸手将她抱过。
执刑用的天剑拿多了,孩子还没碰过,冷硬的心倒难得有了分欣喜。
吕宋看着沧念,是那么猜度的。
……
恳那是开始的开始。
后来——
翌日,翘振宁拜帖谢飞天,天界最有权力的两个人,一是龙非离,另一便是飞天,他想借若蓝和飞天交好,却收到飞天前往灵山静修的消息。
让五年后,很快又到多年一度的从天人孩子里选取灵智之童到飞天殿聆听佛理的日子,翘振宁带若蓝过去,希望飞天能挑上若蓝。
飞天看了若蓝一眼,若蓝静静看着他,当年母体孱弱,她也有先天有些不足,五岁还不会说话。飞天说,让孩子在家中静养吧,她资质愚鲁,不适合。
翘振宁一阵失望,带着若蓝离开。
吕宋是修佛之人,随龙非离来到天界后,经龙非离荐,一直在飞天殿做事,彼时他和金童正在飞天身边,金童问飞天,说那孩子看着可怜,佛主为何……
飞天淡淡道,她是我接生出来的孩子,仅此而已。
那一刻,吕宋明白,飞天确实是无情的。
翘振宁不知道,名单是他和金童拟的,之前已让飞天过目,飞天让加上若雪的名字。听潮阁首发若雪比若蓝略大,在天界一直有聪慧之名,和多年前茯苓幼时一样,但到底还是五六岁的孩子,他和金童考虑到若雪年岁尚小,飞天只说那孩子有茯苓之慧,年岁不是问题。
……
在那以后,若雪的日子更好,若蓝的日子更差,若蓝和汨罗被翘振宁安置在一个荒芜的小院落里。
但若蓝也有开心的事,娘~亲身子弱,虽无法修回往日道行,却依自身的经验传她修炼的方法。
翘振宁嫌她不会说话,加之被飞天亲批资质愚钝,一直不许她出去。翘振宁说了,若她胆敢出去,必定严惩她母女。
但她长到十岁的时候,却终于学会说话,术法也在比他人辛勤十倍的练习下,有了小成。
而若蓝最开心的,就是在长到十二岁的时候,能幻化成姐姐若雪的模样——只有这样,她才能出门。
她每晚悄悄到飞天殿去,在飞天就寝之前,偷进飞天的房间,变成小狐狸,给他温~床。
飞天的~床,很冷很冷,就像结了冰的河。他的伤,让他的身~体一直冷得像千万年的冰。
每晚,在他快要给门徒讲完佛理、教授完术法前,她揣着一身寒冷,颤抖着悄悄离开。从十二岁到十八岁,没有一天间断,哪怕她病了。
除去天界的佛,飞天的新门徒很多,越来越多。
飞天虽身染重伤,需时间痊愈,但无碍于他精妙佛理,厉害法术的教授。
门徒里,有些是优秀的凡人,修了仙,脱了凡籍;有些是阎君送上来的魔,有些是天人,天神……
求佛的人,有的求禅,有的求术法,就像人界里的人,有的求权,有的求财。
若蓝有时想,佛的高境,不是皆空吗。求禅,若佛在心,根本就不用求;求术法,却是还没放开争斗之心。
她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她希望自己也是那些人之一,能到大殿听听飞天说话,可是,她没有这个资格。
每个孩子都应该有床~头故事,娘~亲给她讲得最多的就是飞天救她的事。
飞天什么东西都不缺了,每晚为他温一温冰冷的枕席,这是她能为他做的。就像喜欢着一个亲昵的人一样,她喜欢着这个美丽智慧的男子。
她有一个愿望:等哪一天术法有成,将翘振宁狠狠教训一顿,将这么多年来,他加诸给娘~亲的屈~辱讨回来。既然,当年娘~亲的术法比翘振宁高,她必定也能做到,只要她肯付出比他人多的努力。然后悄悄将汨罗带到人界去,隐居起来,快快活活的过日子。
可是,她现在还不能走。术法还不行,打不过翘振宁,去到人界也无法保护汨罗。她也还想陪陪飞天,或者说,让飞天陪陪她,她一直很寂寞。
飞天似乎一直没有发现这个秘密。
只是,有一次,走到殿外的时候,恰巧碰上飞天提早下课,在殿外散步,幸好她幻化成了若雪的模样。
娘~亲说过,魅族的幻术天生就比天神的幻术厉害,而她是狐王一脉嫡传,幻术更是非同小可。她资质虽不高,其他术法需时练习,但在幻术上却得天独厚,比娘~亲当年还厉害许多,除非是最厉害的天神,否则绝不能看破她的幻化。而飞天的天眼因伤暂闭,她想,她是安全的。
飞天问她为何在此。
她支支吾吾说,若雪自五岁那年听过佛主讲佛,便一直惦记在心,但自知成为佛主门徒需年逾百岁,在大千世界经历一定浸浮,只好偷偷来此听佛主佛偈。
飞天轻轻“嗯”了声。
她欣喜半天,又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心里求禅求术法的想法和其他一些想法告诉他。
他听罢,淡淡盯着她看了片刻。
她顿时紧张起来,掩饰地从荷包里拿出些小枣,说请他吃……那是她和娘~亲在自家小院种的枣。
飞天怔了怔,良久,接过慢慢嚼了。
后来过来的时候,她会在荷包里装满一包的枣,偶尔碰上飞天,他们会一起散步,吃枣。
只是,有一次,却碰到了来飞天殿找飞天的沧念,那个容貌和飞天一模一样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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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日子,若蓝很开心,但不久之后,她便没有再去到飞天殿去。
飞天殿四周人多,她无法以真容在飞天面前出现,若传到翘振宁耳里,她倒无所谓,娘亲便麻烦了。翘振宁说过,若知她出门,必定会严惩两人。
飞天,飞天……
若当初他不曾说她愚鲁就好,她便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他面前。
恳但若再以若雪的模样出现也不行,一样会传回翘家。
而且,这时,她又遇到了两个人,两件事。
一是沧念,二是半夏。
让飞天殿外,沧念一下便看出她的本~体,质问她为何在飞天殿出现,她模样真诚地撒了个谎,说听说这边有魔,她好奇,想来见识一下。
沧念眯眸盯着她看了半晌,将她赶走。
第二天,飞天在大殿授课,她被沧念堵在飞天房间门口。
沧念微微冷笑,说,“狐~性狡猾,本座昨日就不信你,倒也无意捉你,本座来飞天这里有事,便住在飞天隔壁,你这只小狐~狸,一进院子,本座便听到你的声音。”
沧念说若她胆敢再说一句谎话,立刻将她逮到翘振宁那里,让她父亲教训她。她明白这个男子是厉害之人,她被逼将来意告诉他。他听罢,拂袖冷冷说,“本座那里也差一个暖~床之人。听潮阁首发”
她目瞪口呆,最后却不得不到沧念那里上工,贡献一身狐狸皮毛暖~床。
上工几天之后,却出了大麻烦。
有一晚她回来,翘振宁却站在她和汨罗的院子中。
翘振宁狠狠打向她,却蓦地被一个男人制止住。
那是半夏……
半夏,是她外祖~母狐王的一番苦心。
狐王其实一直知道二人在翘家的境况,她从不援手,却花了十多年时间来栽培一个少年。
那少年是魅族贵族之子,名半夏,他血统高贵,素有王子之称,无论人才武功,都是狐族数千年来不出的鬼才。不说其他术法,单是他的幻术,便连几个上神都看不出来,其一便是飞天座下的金童。
如今青年的半夏,越发得天地帝龙非离重视,在天廷拔了大官职,前途不可限量。
狐王要半夏向若蓝提亲,将她带离翘家,最后设法将汨罗也带离翘家。天人寿长,汨罗还年轻,狐王要她谨记教训,看清男子的好坏。
半夏在若蓝幼时便常常暗中到她的院落来——他知道,那是他将来的新娘,他的妻子。
他看着她从瘦小孱弱的小女孩,长成美丽不输其姐若雪、坚毅却又偶尔会撒些小谎的姑娘。
从少时的不屑一顾,到现在的深爱。
他知道她简单又坚强的愿望。他知道,在她娘~亲的教导下,她能弹奏一切美妙的乐器。
但他一直没有出手助她什么,以前,他知道自己能力还不够,只能忍。此时,他不必再忍,他知道他可以带她离开了。
他从屋檐跃下,挡在她面前,冷冷盯向翘振宁,挡住他的拳脚。
若蓝怔怔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男子。
……
——(
半夏向翘振宁提亲。
本来,碍于龙非离对半夏的看重,不得不应,他却没有。
因为,翘振宁会到若蓝的院子去,是因为若蓝和她姐姐若雪,都被选入飞天殿当侍女。因不久之后,便是万佛之祖重选之期。
万佛之祖本无须擢选,在飞天降生之初,便由大智慧的燃灯古佛和青萍古佛命定。但最近,由佛界其中三大主佛发起,不少神佛齐到灵山向两大古佛提出重选万佛之祖之念,说较之飞天佛主,沧念佛主更适合当万佛之祖。
燃灯和青萍听罢,本想立时反对,但念及提出的神佛不在少数,不能一口回绝,要待想出妥善之法回绝,迟疑之间,飞天却说无妨,扬目笑说,“两位师尊不赞成沧念哥哥坐上此位,不是因为看似铁面的沧念早有了党~私经营么,飞天今日似并无人出面支持,但佛理自在人心。”
两名古佛略一沉吟,青萍说,“不若三年为期准备,三年后,来一场佛法讲辩,让天地两界都参加这场大佛会,在沧念和飞天之间,选出他们心中的万佛之祖。本座赞同飞天,佛理公道在人心。”
于是,天界有了自古以来最大的盛事之一:万佛之祖的擢选。
飞天殿,沧念殿都急需增备大批灵慧侍从侍女,整理抄写两殿之主的旧著和新论,以期三年后,分发给所有参与佛会的人。
擢选一事既出,茯苓成飞天副手,入住飞天殿偶替飞天宣讲佛法,处理殿内事务,让飞天有闲暇撰写新经。
若雪自小便有“小茯苓”之称,和茯苓交好,被茯苓选进飞天殿,即将成为飞天的侍女。为增添灵族、翘家之光,若雪向茯苓提出让妹妹若蓝也进入飞天殿。
凤清私下本对若雪的提议质疑,若雪笑说,“母后顾虑若蓝?大蚌之内,是珠是尘,谁都看的一清二楚,沙砾岂可与珍珠争辉?”
看妻女不反对,翘振宁大喜,想翘家二女若能同时进入飞天殿,是灵族之荣。他知天帝龙非离和飞天的交情,自己自是站在飞天一边,遂去了汨罗的院落,将喜讯告诉那对母女。既遇半夏提亲,他本憎恨魅族,便以此作藉口,说三年之期届满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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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往事,吕宋会知道,是因为,一些是他经历过的,一些是金童告诉小七的,一些是汨罗后来告诉他和小七的。
三年对人界来说不短,在天界不过一瞬,但谁也没想到,便是那短短的三年,却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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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宋说到这里,微微顿住。后来的事,那段烟云,天界天人无数,知道的人却少之又少,知道完整故事的,没有一个人。有些事情,不是当时那几个人,谁都说不清,看不穿。
恳他脑中的片断也是零碎的,听说的,己见的,更多不知道的……
听说,在入殿第一天,若雪在大殿外院中的“凝霜”花树前赏玩——那是龙非离和小七送给飞天的,“凝霜”有情不离之意,也有永远的意思。
飞天看见上前,淡淡说,这些天……你到哪儿去了,怎又化成这般模样?
让若雪正伸手去摘花赏玩,看见飞天,顿时紧张羞涩起来,虽有些疑惑他所说,但还没来得及应答,却见飞天微变了脸色,手往前一送,挡在她的手前面,她一怔,只见飞天的手心破了道口子,有几滴血珠沁出来。
原来,花茎上有细小难辨的细刺……
不过是些微小伤,飞天是什么人,伤口随即愈合,但那一下还是会疼,只是她刚才的动作太快,他阻挡不及,又没有去碰她的手的打算,便伸手挡到花茎上。若雪微微一震。听潮阁首发
听说,入殿之后,若雪几次受到飞天和茯苓称赞,若蓝却被飞天斥责了几次,据说是若蓝将飞天的佛经弄得乱七八糟,火烧飞天内院的小厨房,将飞天饲养的一只千年王八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多次私~会魅狐族的半夏王子,有几次甚至被飞天在沧念殿给揪了回殿……如此之类,举不胜举,终于将好脾气的飞天彻底惹毛了。金童作证,飞天并非针对谁,他从来没有训斥过任何人……
彼时,吕宋与秀殊佛陀正进了灵山藏经阁深居,整理佛卷,待交飞天。
三年飞快。
三年后的一个晚上,有人看到飞天从飞天殿匆匆奔出,那是,天地以来,第一次,有天人看到飞天这个模样。他的眉眼间有抹微慌之色,头上的朱砂黯淡无芒。那一晚,他将背脊挺得直直的,剪手在后,自己一个人在殿门口站了整整一夜,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不久之后,在天帝龙非离的寿筵——又一次的寿筵上,出了大事,那时距离万佛之祖擢选的大佛会还有不到三天。
那晚,天界神佛都出席了寿筵,若雪和若蓝姐妹俩却留在了飞天殿里。若雪病了,茯苓让若蓝留下来照顾姐姐。
寿筵上,人人喜气,直到一身狼狈恐慌的若雪摇摇晃晃的进来,众人才知道,飞天殿大火!
无人不惊,两天之后,便是大佛会!飞天殿里有着成千上万的珍贵藏经,那是飞天一生的新旧心血,是在大佛会上要用的,若没有那些经卷,飞天能胜沧念吗?
所以,饶是在高位上的飞天,也几下便到了若雪面前,众人正围着她,她被飞天一把抓到一边,那也是唯一一次,众人看到这位万佛之祖那般狂乱的神色,远远传来他的声音,“……出来了吗?”
:(
众人想,他必定是在问,佛经都被殿内的仆从救出来了吗?
一片混乱中,飞天卷起巨旋,瞬顷消失在天帝殿。
半夏上前死死握住若雪的肩膀,问她若蓝在哪里。
若雪怔怔说,说她本昏倒在殿内,若蓝将自己的内丹给她吃了,将她救醒,让她过来这边求救,说那火不寻常,自己想法在殿内控制住火势……
半夏听罢,疯了一般冲出大殿。
狐王扶起几乎跌倒在地的汨罗,含泪施展术法离开……龙非离和小七也即率了众神佛往飞天殿赶去……
……
光芒耀亮半壁天庭,冲天的火龙腾楼绕阁。
殿外,站着飞天殿所有的佛陀和仆从数十人,但没有若蓝。
从各处赶来的众多佛佗将半夏,狐王和汨罗三人紧紧捉住,不让她们进去,那火之气不寻常!进去只怕必死无疑!
所有一切都在眼前惨烈中成灰成烬崩塌。
便是亭台楼阁也是如斯模样,里面的藏经还能有一点剩下来么?
龙非离也变了脸色,说,这是上古大神火神祝融之火,除非火自己烧尽或引灵山圣寒之水,否则神力难救,西海龙族之水也扑不灭。
谁都知道,祝融在先前的叛乱里已被飞天打败,镇于灵山之下,那末,到底是谁将祝融放出,或是盗了祝融的火种,制造了这场大火?
惊乱中,众人朝飞天看去。
只见飞天冷冷站在大殿前,突然一声长啸,双手一拂,两道巨大的水龙竟从他两袖里飞跃而出,覆在那片恐怖丑陋的火海之上。
光影如注,水波如碧,如海湛蓝。
茯苓大惊,说,飞天,待火势稍弱你再救,典籍没了便没了,否则,你会受大伤……
她话口未完,飞天已一口鲜血喷出,他脸上神色却没有一丁点变化,冷冷的,一丝狠戾混着无数血丝快速地从眼梢四角蜿蜒上来,像阴暗沉鹜疯长的藤蔓。
他头上束发的蓝布带翩然跌落,飘宕在半空中,两额之间的朱砂如血鲜红。
他嘴角一沉,却丝毫不停手上之势,大火在须臾之间竟教他扑灭泰半。他揩也不揩嘴角的血,突然竟不再施水扑救,朝大殿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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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神佛岂怕区区烟火,但那是来自上古大神祝融的火种,非一般火焰可比,也便只有两名古佛,飞天,沧念,龙非离之流能抗衡。普通神佛天人碰到,非受伤不可,道行浅的甚至会折损性~命,若在火里浸淬稍久,莫说伤及性~命,只有魂飞魄散的后果,是以佛陀才会阻止半夏等人进去。
这时,飞天要进去,众人一急,知他伤势未愈,便要阻止。
吕宋和秀殊佛陀彼时已从灵山回来,今晚也随飞天参加了寿筵。秀殊佛陀和金童已快步上前去挡飞天。
龙非离微一咬牙,便要施展神力试吸灵山寒水,他身上伤势未愈,这时无异拼着再受大伤。小七虽心疼丈夫,但念及飞天,尚在火里的若蓝,咬牙没出声。
恳突然,两道不小于飞天刚才制出的水龙临天而降,楼阁上的火势蓦然熄灭。
众人大喜,只见两个人从半空飞跃下来,却是燃灯和青萍两名古佛。
……
让在所有人以为殿里全部楼台都已塌毁成灰的时候,眼前,却出现一幅不可思议的景致。
那个情景,很多年后,人们还记得很清楚。
飞天在前,他们在后。
前方,残桓断壁中,墙身虽已破败烟黑,一个房间却坚毅地屹立其中。
那是飞天的卧室。
可那是祝融的火,怎么可能还有东西在火中不败?
众人还没来得及从这莫大的惊异回醒过来,那个房间突然在瞬间化为泡影,化成一个女子。听潮阁首发
女子从半空中摔到地上。
在原房间的位置,堆积着一座座如山高的经卷,有些经卷不稳,从顶上跌落,掉到地上,啪的一声清脆又沉响。
地上那个衣服焦黑破碎,露出点点红灰肌肤的女子,面容虽被烧坏,原本雪白的脸颊,如今都是火红焦灰的血疤,却还能依稀辨出是飞天殿的侍女,若蓝。
她身上已经没有完好的肌肤,祼~露在外的都是一道道血淋淋的焦疤,一个个黑轰轰的洞口,丑陋难看得让人有想即刻掩眼、转身、胃里泛酸的感觉……
但没有人这样做。
因为,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天界的人看到魅族女儿若蓝施展的幻术。
它那么强大,那么美丽。
人们震撼之余,便连两位古佛也眸含惊叹。
飞天殿里没有人,是这位姑娘将自己的内丹给卧病的姐姐吃了,让她得以逃离,去通知所有人过来。
经书是这姑娘在藏经阁全数烧毁那一瞬,将自己的身~体幻化成飞天的房间将它们牢牢护住,直到飞天和所有人到来。
半夏,汨罗和狐王俯蹲在若蓝身边,半夏双眼通红想将若蓝抱进怀里,却不敢。
她身上的伤,他明白有多疼,那是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忍受的痛苦,他知道一个拥抱的力道便能让她痛得死去。
人们四散着,那么多的人,但这刻,却都忘了去查看经书本本完好与否,只是看着地上的女子。谁都知道,若蓝是活不成了,即将香消玉殒,沧念和他的门徒在九重天外的沧念殿整理佛典,在场的人,除非两名古佛或飞天有方法凝魂,否则,若蓝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烟消云散,永远消失在天地间。
若蓝双眉痛苦的皱着,眼睛却微微含着笑,看向一个方向。
那是……飞天的方向。
“你能抱一抱我吗?”
她的嗓子灼伤严重,那声音听去,粗哑得像年迈的老妇。
她没有说谁,所有人都知道是谁。
于是,这一刻,没有人不知道,翘若蓝爱飞天。
不是一名侍女敬爱着她的佛主那种爱,而是一个女人爱着一个男人。
深深爱着。
众人惊。
其实,天界里本有着很多心照不宣的秘密,如茯苓对飞天的感情。另外,又有多少道行高深的女族主,神女,乃至普通的天女都恋慕着这位倾城的温柔男子。
而飞天只对茯苓是特别的,在天界,除去两名古佛,便只有茯苓一个敢当面直呼飞天的名讳,但也仅此而已,最起码从没有人能拿到飞天逾规的证据,当然,即使有证据,也没有谁敢去多说一个字。
此时众人惊,是因为,像若蓝这样女子再也没有了,因为没有哪个女人会将对飞天的感情说出来。
谁都知道,佛有大爱,却无情。爱,是胸怀苍生的爱,一旦有了私~情,爱便变了质,因为,有了私~心。私~心之下,会慢慢失了公允。
所以,这样的要求,飞天能成全吗?他是佛,是佛之祖,再说,他本身淡漠的性~情注定不会爱上任何人。
果然,只在若蓝数步之外的飞天,脸上神色一如方才。
他站在那里,淡淡的,悲喜不减。
若兰盯着他,由开始的微笑,到渐渐的失望,最后的绝望,她咬紧唇,皮破血流,低低哭着,“我很痛,我知道我快要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你……你便不能抱我一下吗?”
那样的声音,让所有人悲恸。很多人突然都想,飞天他……其实抱一抱若蓝也无妨,这姑娘快死了。
小七苦笑,说,佛主,你便抱一抱她吧。
茯苓闭了闭眼,轻声说,若蓝,莫要再说了,你该懂事的。
乌黑的长发在风中轻轻扬着,飞天却仍只是盯着若蓝,突然——
正文 228 你不必懂我(26)
侧方,汨罗疯了一般扑向飞天,哭道:“佛主,我求求你,可怜可怜我的女儿,她从小到大也没有享过半天福,现在,她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愿望了。”
飞天将她搀起,汨罗背后,半夏和狐王却又都缓缓跪下。
若蓝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竟从地上摇摇晃晃站起来,走了两步,小七大惊,想去扶她,她却已重重跌回地上,她怔怔盯着眼前的东西,低道:“我以为我们……我不懂你……”
“你不必懂我。”飞天突然微微沉了声音。
恳那声音,让飞天殿里侍主的佛陀和侍从侍女恍惚想起往日,飞天斥责若蓝的模样,他微微皱着眉,盯着她久久看。
便在这时——
“别,你们别求他,咱们魅族的人永远不向任何人乞求。”
让若蓝轻哑着声音笑着,伸手往地上一抓,将什么东西抓进手里,奋力一扬,一条蓝缎在半空中曳过长长的弧,
她的指尖迅速凝出一缕火簇,挥向空中,唰的一下,那支蓝缎便瞬刻成灰,飘散四处。
“外婆,将娘~接回去,半夏,我知道……我是奢求,不会有再生了,但若真的还能有来生,我再做,做你的新……”仿佛将身上最后一抹法力用尽,她话口未毕,一口浓血咳出,跌回地上……
汨罗厉叫一声,昏倒在狐王怀里,狐王颓然闭上眼睛。听潮阁首发
半夏浑身一震,他血红着眼,带着铭骨的恨、用力的看了飞天一眼,又蓦地咬牙站起来,走到若蓝身边,将她小心翼翼地抱进自己怀里。
仿佛不知道她已经死了一般,也似乎无视她的身躯开始慢慢变得透明,一些光晕从她身子里飞散出来,只是以袖子一下一下仔细擦拭着她的脸庞,吻她的额,和她脸上每一道丑陋狰狞的伤疤……
若蓝死了。
所有人惊呆了!
但也有人记得,那条蓝色缎带,是飞天拿来束发用的。
人们都想,若蓝是恨飞天的,要焚毁飞天的东西——
不同于其他人,吕宋却心头肉跳,只觉得这蓝缎带必有蹊跷,也许,他心里一直有飞天无情的想法,是以,较之他人紧看着海蓝,他的眼睛一直在飞天身上。
在两位古佛到来的时候,飞天眼梢四角的血丝和戾气很快便散去,他在数步外盯着若蓝,神色褪成平日的轻淡。
然而,在若蓝将蓝缎焚毁的一刹,在她说“半夏,若有来生,我再做你的新~娘的时候”的时候,吕宋看见,飞天的垂在衣侧的两手,骤然握实,再也没有放开过。
此时,飞天刚才救火的伤势似乎终于发作出来一样,飞天也是一口血水从薄薄、青白的唇角溢出,他却淡淡转看向燃灯和青萍,轻声说,“师尊,弟子试过,可身上的伤势过重,发动不了捕魂复凝大佛咒,请师尊……”
捕魂复凝大佛咒,意指将魂飞魄散的魂魄捕下之后用佛之力将它养着,让它重生或者转生。
哪怕那个人生前伤势再重,魂魄迅速消散到只剩下最后一缕,只要能在它消失之前将它捕捉下来,再消耗佛力将它滋养起来,待它重长回完整的魂魄,便能让它复生。
一般,人死,魂魄不散,再进六道轮回,但是,有些人生前受伤过重,或者受到神力之击,身~体乃至魂魄断断招架不住重创,便会魂飞魄散。魂飞魄散的速度极快,且魂魄最难捕捉,因为山川河泊,所有天地自然之力都会迅速将魂魄的碎片顷刻之间全部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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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自然之力有多大?谁能想象!
所以,这捕魂大佛咒高深便高深在,它能与天地自然抗衡,以更快的速度,更大的力量将魂魄捉住。
多年前,万佛之祖,佛主飞天便曾以此咒救过天后小七。
而天地间,会此咒的便只有两大古佛和飞天。
青萍古佛看了飞天一眼,刚想说什么,燃灯古佛却突然长叹一声,说,“飞天,捕魂大佛咒不能将那孩子复活,祝融之火非同小可,她的魂魄受伤过重,即使能将魂魄捕捉住,用佛法滋养起来,但却再也无法让它重长回完整的魂魄,残缺的魂,不啻行尸走肉,没有思想,不若让它融入山川河泊。”
今晚是那这孩子命中之劫,她的命该绝在此夜,不可再生。”
青萍古佛听着,脸上似乎微有似讶色。
“嗯。”飞天眸光微捻,掠过两位师尊的眉眼,随即便应了,没再说什么。
人们想,飞天果是无情却又心存大爱的,他不肯抱若蓝,却在自身伤重之下还想救若蓝一命。
但当然,换了别的人,飞天也是会这样做的……
众人正想着,只见一些光晕从海蓝身~体里飞散出来,她的身子透明得几乎再也看不见。
烟消云散之时已到。
这时,飞天突然抬眸,眸深得似一泓潭,他微一沉吟,说,既无法用捕魂大佛咒,不若两位师尊与弟子一起,为翘若蓝诵念一段往生咒罢,虽无往生,也愿她永远安息。”
他说着,还没待两名脸泛微异之色的古佛答允,突然伸手一拂,众人只听得半夏一声厉怒之啸,飞天已将若蓝的尸~体从半夏手里夺过,将她抱进自己怀里。
正文 229 你不必懂我(27)
若蓝死后,飞天终于抱了她。
哪怕不过是为她诵一段往生咒。
飞天口中念着佛咒,一道金光透~体而出,耀眼夺目的“卐”字佛符顿时将他,若蓝和两名古佛笼罩住,织成结界。
人们明白,飞天和古佛将在结界里念旺往生咒,让死者安息。
恳到飞天出来的时候,他手上的女子已经不见,彻底成了云烟。
……
人们以为,一切很快恢复如常,譬如,两天后会有万佛之祖擢选的大佛会。
让然而,所有人都错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大佛会却取消了。而在若蓝死后的第七天,飞天便下凡历劫去了,随去的竟还有茯苓,沧念,半夏,金童,另有翘家四人,翘振宁,凤清,汨罗和若雪。更怪异的是,在飞天与众神佛下凡的前一晚,灵族和魅两族竟同时全族消失不见。
而就在若蓝死去的那晚,有天人无意撞见,飞天殿废墟前,飞天和茯苓紧紧相拥。
当然,这些谁都不会声张,但又都知道,飞天下凡历劫,是因为他动情了!
因是历劫,古佛蔽住了各人不同的智窍,譬如,茯苓大部份的灵慧被夺,变得骄浅,需在经历中慢慢将聪慧拾回。
青萍古佛负责将众人送下人界历劫,尔后,两名古佛重返灵山,彻底静隐,再不问任何事,直至所有神佛归位。
两位古佛临走前搁下话,天界的事二人不管,但若天界有人胆敢对历劫的众人做出出格伤害之事,那他们也必定追究。
因为龙非离拥护飞天,天界很快出现动乱。表面为几个野心勃~勃的天神发起,实则由奉沧念为主的三大主佛发动,借龙非离杀戮性~重,挑起另立新帝的动乱,众神佛分为多派,自此,天界鼎足三立。
**
雪地上,夜色重了,琳琅低头看着自己前面的茶盏。
故事讲完了,她的茶却还没喝完,她犹自沉浸在那个故事里,被龙无霜握着的手也是颤抖的,虽然它们已经过去得了无痕迹,但故事里的人,还有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却搁置在眼前。
她蹙眉道:“先生,恕琳琅愚昧,飞天对茯苓动情,那这众佛和众神的历劫要怎样才算圆满,得重回天界?若蓝不是已经烟消云散了吗,怎么会有海蓝,且去了另一个时空:中国?”
吕宋颔首谢过已镇静下来的龙无霜递过来的茶盏,长长一叹,又轻轻笑了笑,目光里有抹凝虑、却又甚是深长的意味。
龙无霜却凤眸一扬,“孤倒是更有兴趣知道想知道,先生为何在此一事。”
“龙无霜,你莫要跟我抢!”琳琅白了他一眼,吕宋一笑,随之微微压低声音道:“殿下和娘~娘问的好,这几个问题却是能一起答的。听潮阁首发本来,这里面的事情,谁也不敢说看清,尤其是飞天的心思,但天帝陛下却对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推断过,他与吕宋说起的时候,说他猜的未必对,但吕宋想,殿下和娘娘听一听陛下的推测也不妨。”
龙无霜和琳琅立时打叠起精神,龙非离是个智睿远瞻的人,他的推断只怕往往就是真相!
吕宋握紧手中杯,轻声道:“陛下推测,佛主是动情了,却未必是对茯苓神女,而是……若蓝。”
“若蓝死的时候,两位古佛不是不能救,而是有意不救,也并非古佛无情,只是,舍小我,才能成大我,相比苍生这个大我,若蓝不过是小我。他们属意飞天作为万佛之祖,觉得飞天比沧念更适合维持这天地间的秩序。他们可能在更早一点的时候,已经觉察出飞天动了情,明白飞天若再与若蓝一起,必出大事。”
“飞天匆匆奔出大殿那个夜晚,可能已破了戒,对若蓝有了亲昵之举。飞天一旦把持不住,破了色戒,则佛主之位不保。可惜,飞天终究爱上了若蓝,若蓝身受重伤的时候,他虽心疼,却假意对她冷漠,让两名古佛放低警惕,因为他在那时便知道他伤重无法施展捕魂咒,师尊可能会借故不救若蓝,燃灯古佛说海蓝的魂魄无法完全重长是假的。”
“后来,古佛果然不救,他夺下若蓝的尸~体,借诵念往生咒布下结界,将他与两名古佛锁在里面,隔绝所有人的眼光,是要在里面相求两名古佛施展捕魂咒救若蓝,同时顾全了古佛不能施救却救的面子。在他们出来的时候,两名古佛必定已经将若蓝的魂魄捕下,放于佛瓶中养着。若蓝的灵魂复生了,才会有了后来在另一个时空的海蓝。”
“而两名古佛同意将若蓝救活,必是飞天承诺永不再爱若蓝,但燃灯古佛向来谨慎,他虽疼惜飞天之才,却仍顾虑着,于是,提出将有关的人放到东陵历劫,考察飞天是否真能勘破情爱,若飞天不能,转生以后仍深爱若蓝,则燃灯佛将不得不将若蓝的魂魄永远打散,永绝飞天之念。只有飞天真正将情爱勘破,若蓝才能得保。”
“飞天答应了,那是他救爱人唯一的办法。但他怕,转生后他还会爱她,因为在他漫长的生命里,他只爱过她……所以,在下凡历劫之前,他必定想了办法,他和茯苓虽情谊甚笃,应只当挚友来看待,并不爱她,他拥抱茯苓,甚至可能对自己下了什么厉害之咒,是想让转生后的自己以为自己爱恋的是茯苓,这样,到他寿终回天界之时,若蓝便能无恙。”
“爱一个人,自是处处为她去想,飞天睿智洞察,必早预料到在他下凡历劫后,天界必出现动乱,所以,在他失去记忆,下凡之前,他将若蓝父母两族的族民都迁到了人界,辟下山水美丽之地,让他们居住。”
“但他也恨她所恨,若蓝恨翘家对汨罗不好,狐王更恨灵族,她一直将若蓝的死归咎于翘家,若翘振宁没有将若蓝送进飞天殿,若蓝便不会惨死。既得机会近邻而处,魅狐族怎会放过灵族?而魅族素有驯养神兽,这些神兽有强大的攻击~性,魅族必会令这些神兽去攻击灵族。”
“飞天有见及此,有意在水月洞天那里设下强大的红字蓝印碑的封印,阻止任何人进入,这看似是保护灵族,维持两族和平,但这何尝不也是禁锢灵族,因为他故意在结界上做了纰漏,但凡月圆之夜,这个结界便不生效,魅族可随时派遣神兽进入天神村,攻击天神村的灵族,但估摸那些神兽早被飞天施过法,因为它们不能将灵族的天人杀死,只会让他们受些重伤,我在天神村待的时间不短,虽没亲见飞天施法,但凶猛的神兽却确实从没将人咬死过。所以说,飞天这人无情,但对若蓝……花的心思却大。”
“而实际上,翘振宁,凤清和若雪转生之后,翘、凤二人姓名虽没变,但各人记忆确实已经全部消失了,而天神村没有了族主灵后数十年了,因为翘、凤二人都先转生去了,若雪二十年前还在这里,一直沉睡着,直到翘、凤二人成婚有了她,她才抹了记忆转生过去,在这里神秘消失。”
“本来,各人各安天命便好,可惜,天帝陛下在镜海天的未来之镜里看到睿王并翘楚坠崖一幕。他开始担忧,飞天终会重蹈覆辙,在这他自己一手布置的桃源境里再次爱上若蓝,这样必导致燃灯古佛动手毁了若蓝,而飞天也必定因此怒恨燃灯古佛,这冲突一起,非但飞天回归堪忧,他甚至会堕落成魔。”
“这样两败俱伤的局面是陛下想要避免的,是以他早在闭殿之前便命我将翘家三人抹去今生记忆,暂时帮他们恢复前世记忆,又隐去飞天具体容貌的记忆,将他们分别从北地和悬崖秘密运送到这里来,让他们阻止睿王和翘楚相好。”
“因为,若雪身~体里有若蓝的内丹,内丹有着前世若蓝的强~烈气息,比起魂魄气息薄弱的翘楚,飞天也即是今世的睿王更容易被她吸引。而翘、凤二人看睿王有杀兽之能,必对他重视,相助凑合二人,希望借睿王来牵制魅族。我又将睿王的记忆拿走,好让他更易爱上若雪,哪知道,他的记忆虽然消失了,却似乎还紧紧记着翘楚。”
“因为灵族是飞天下凡之前便安放到此地来的,所以他们和魅族都不知道他们的族主灵后和公主也要下凡历劫的事,我也只对此间的人说,翘振宁他们是因事先后回了天界,后在天界昏迷了,现下我将他们带回来。是以在族人看来,翘、凤二人昏迷了四十多年,若雪昏迷了二十年。我知睿王虽没了记忆,但生性机警,怕多生枝节,让他记起前世的事便麻烦,早在那天替睿王疗伤的时候,便告诫过翘振宁,莫多说昏迷之事。而翘家三人因没有了中间的记忆,也果真以为他们昏睡了数十年。”
“而他们的归来也让族民大喜,因为就在不久前住在他们对面森林的狐王突然开出条件,要他们将若雪嫁到魅族给半夏王子为妻,可答应此后不再放神兽过来。实际上,半夏早便历劫而去,哪在此地?狐王也是在飞天下凡之前便被带过来这里的,她不知历劫的事,更不知道半夏去了哪里,不过是借半夏之名来玩弄灵族,但灵族和‘醒’来不久的翘振宁和凤清却不得不答应。”
“若雪是最晚过的来,只比睿王和翘楚早一点,她一醒来,便被告知成婚的事,心中不愿,自己悄悄带人到魅族去,想和狐王说情,狐王哪肯,甚至放了神兽来追咬她和一众奴仆,哪知却刚好被睿王所救,她和睿王倒也缘份不浅。”
“天后娘~娘也是听过天帝陛下推测的,但没昏迷前却和我说过,她和天帝陛下的想法不同,她总觉得,要让飞天和若蓝圆满才行,否则,日后飞天回归,却见到若蓝和别的男子在一起,虽说他会忍,但只怕他未必忍的了。到时没有人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那样的飞天难道便不怕成魔吗!只有当飞天真正遂了心愿,才能真正帮到陛下和殿下平定天界现在的困局。她相信,总能找到不负如来不负卿的方法。”
“她那时就打算以逆光札将错去了时空的海蓝送回东陵来,是因为青萍佛祖在将若蓝和茯苓送去历劫的时候,有意送到了中国的时空去,这样,飞天便不必和若蓝甚至茯苓有交集,必定圆满度过劫难。青萍古佛爱惜飞天,此举想是瞒了燃灯古佛的,当然,那样飞天是‘假历劫’。”
听罢这长长的一席话,琳琅苦笑道:“我终于懂了。所以,你有意离开那里数天,也算是给睿王和翘楚一个机会相处,但睿王只怕还是会被若雪吸引罢。”
吕宋低叹一声,“我甚至将多年前天后娘~娘写给飞天和若蓝的小札也放到了医庐里,不管怎样,天帝和天后的嘱咐,我都做了。其他的,便看天意罢。”
琳琅想,若龙非离的推测都是真的,那么飞天他……也许已经爱到深处,却像从来没有爱过一样。不管她在哪里,天界还是人世,不管拥有她的是不是他,只要她能活着,享一世幸福,只要能看着她安宁快乐,他便足够了。
正文 230 你不必懂我(28)
她略有些痴了,还陷在其中想着,突听得龙无霜低沉着声音说,“吕先生,沧念这个人,你倒是怎么看?”
吕宋闻言,即皱起眉额,半晌,不答反问,“殿下怎么说?”
龙无霜眼睑一阖,突然轻笑了一会,方一字一字道:“飞天殿那场火,和这个人必定脱不了干系,两古佛让他也下凡历劫,说明他心中必有执念……这人不简单,古佛是善意,欲~借历劫让他摆脱权~欲之念,但孤怕他反咬一口。”
吕宋颔首,“天帝陛下也是如此想,他在历劫前必定交待了三大主佛一些事项。亏得飞天在下凡前和茯苓有过亲密之举,让沧念和他手下的主佛认为,若蓝爱飞天,飞天却爱茯苓,在沧念也历劫之际,主佛必找上茯苓,设法让她和飞天一起,那末,当飞天真爱上茯苓的时候,便再也回不了天界,不能和沧念争夺万佛之祖之位。”
恳琳琅一咬唇,疑道:“两个古佛如何界定飞天爱一个人,他既为凡人,燕尔欢情此等该不算吧?”
说到“燕尔欢情”几字,她的脸顿时红了。
龙无霜有些哑然失笑,深深看了她一眼,伸手一敲檀桌,“应不算,身子的欢娱算的了什么!按孤猜测,当飞天肯为一个女人动了大杀戮之念,那么,便算是历劫失败了。”
让“虎父无犬子,殿下所想正是陛下顾虑的。听潮阁首发”吕宋的情绪也骤然有几分激烈起来,蓦地站起来,苦笑道:“飞天是佛,即便转了生,碍于身份之缚,有过杀戮,但那是这一世的权斗家国斗,是他的身份带给他的,他心底必仍存苍生之念,但他若为一个女子动了大杀戮之念,那末便算历劫失败了!”
“殿下,陛下猜,燃灯古佛虽说隐于灵山,但必定已知青萍古佛将若蓝和茯苓送到中国之为,并且也知若蓝已回东陵,是以必定设下屠戮的劫数给飞天,看他是否会犯下杀戒。”
大杀戮……
琳琅尚在惊撼之中,龙无霜已迅速接口道:“若我父皇所猜果真正确,飞天爱若蓝,他下凡前拥抱茯苓之举,必定不只让自己深记茯苓,更借此迷~惑沧念和一派的人,让他们以为他爱的是茯苓,飞天之智,必早已猜到燃灯古佛设下的劫数,沧念也如此,但他知自己转生将没了记忆,正如父皇所猜,先生所说,他在下凡前便已交待手下让飞天和茯苓相爱,要飞天以后为茯苓犯下杀戮之劫。”
他说着微微冷笑,“可惜,飞天终胜他一筹,未雨绸缪,茯苓不是飞天命定之人,飞天是绝不会犯下大杀戮之戒的。”
吕宋起初本轻轻点头,此时,却缓缓摇头,“不,殿下,天帝陛下只恐,沧念对权~欲执念太强,会慢慢恢复记忆,而飞天因要克制对若蓝之情,却将前世的记忆埋得极深。沧念才智不小,若他一旦恢复记忆,又觉察出飞天对若蓝之情,那么,他必定会设法让飞天因若蓝而动大杀戮。”
“本来,燃灯古佛知道天帝是飞天后盾,三大主佛支持飞天,曾下过诫言,不允有人私~自恢复二人记忆,但是若是沧念自己恢复的,便麻烦了。”
——(
他闭眼叹了口气,苦苦笑道:“这前路是幸是劫,谁都难说哪,怕只怕,都不在谁的掌控之中,乃至两大古佛。”
琳琅黯然,怔怔道:“先生会将记忆给回睿王罢?我只希望,这些天海蓝和他能能好好处一处……”
“嗯,”吕宋低声道:“天神村之日夜,按天帝陛下之意,本就只为让睿王对翘眉动更深的情,以抹淡翘楚对他的影响,本来,睿王因少时为翘眉所救,心中对翘眉也是有报答之意的。”
“我会将原来的记忆还予睿王,至于翘振宁,凤清和若雪三人,在睿王和翘楚离开天神村之后,我也会将他们送回各人原来之地,并抹走他们三人天神村的记忆和他们前生的记忆,他们不能带着前生的记忆历劫。”
琳琅苦笑,“是啊,只要睿王记得,只要睿王对翘眉动情便行,睿王想要的女人,还怕得不到吗?自己的嫂嫂又怎样?”
**
医庐。
纪书记官等人虽只说了翘家三人昏迷了多年的事,还来不及多说,门口突又传来敲门之声,上官惊鸿去开门,来的是宫里的人,说,公主突然犯病,情况危殆,请上官公子进宫一趟。
翘楚既已肯定若雪是翘眉,而纪书记官虽还没说什么,但昏迷一事,却确确凿凿证明了若雪等人的身份,是神。
他们是分别在看上去四十多岁和二十岁的时候昏迷的,若雪二十年前还在这里,这二十年后过回来,言则她已是四十岁,若非神,的岂会在昏睡多年之后容颜不变?
她不知转生之事,只想,他们必定有什么阴谋诡计,她必须立刻带上官惊鸿离去。哪知道,上官惊鸿听罢若雪病急之事,竟立刻随那几名仆从疾快出了门。
正文 231 你来我已老(1)
不能等吕宋了,她有想立刻带他离开的想法,他是皇子,回到朝歌,难道就没有太医能治好他的记忆吗,可这时却是喊也喊不住,他甚至也不和她说一声便走了。
这样的急。
且他一走倒好,却冤大头的让她留下面对纪书记官一家。
纪书记官为首,众人又急又怒,众人喋声只不肯休,她知道,上官惊鸿有分寸,平儿应只是昏迷,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她也心疼孩子,但心里难受,只想自己呆着,遂还是下了逐客令,“待他回来,我会让他到贵府去,现在诸位请回吧。”
恳到底是睿王的女人,这时一句话说来,似乎也沾了他的三分气势。对方虽然愤怒,却到底顾忌,咬牙离开。
她看了眼桌上他尚未吃完的晚膳,她也没吃完,却已吃不下,于是拿碗筷到厨房刷了,又烧了些水。
药房有浴桶,很大,她搬不动,只好拿小桶一桶一桶的来回几次灌满。洗了澡,在“翘振宁”之前给二人送来的新衣里——也亏得他那天没全部撕了来将缚在背后,不然可没衣服换。
让随意拣了套水蓝色的锦绒女裙穿上,倚在榻上晾着湿长的发,抚着半酸的手臂,她一会心如平潮,一会又焦~躁不已,心里气苦,咬牙抑了,想,他回来的时候,便搁个狠话,他要么随她立即走,要么便留下。
她虽与翘眉有隙,但还做不出害翘眉性~命的事,也不喜沈清苓这人,若非顾虑沈清苓是眼线,翘眉这个不能治己毒的窝囊的神一旦毒好,会给沈带来危难,沈的安危又牵涉到他的大局,她必定不管。听潮阁首发
其实,翘眉今夜的急病蹊跷,他的智慧只比她明白,不过是他关心。关心则乱。
这般翻来覆去的想着,从午后他对她“善良”的质疑到此时的匆匆离去,她越发明白,她总是无法不去管他的安全,但自坠崖后再次不争气地为他疼痛的感觉也终于消成漠然。
便在这时,突听得门又被敲响。
他回来了?
出去开了门,却又是宫里来人,掌着宫灯的两名婢女,与她恭敬施了礼,说奉公主和上官公子之命,带小姐进宫,今晚便歇在宫里。
她一怔,是他要歇在宫里吧?她沉默了一会,还是随对方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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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
不知天上宫阙是不是也如斯。
天人村,夜里家家户户灯火不熄的,每户都在屋外悬挂着灯笼。在一片灯火之后,最大一幢便是族主的宫殿。宫殿的模样有点像城堡,西方故事里的城堡。五六层高,白色的墙围,边上描金,两侧尖顶,很大。族主宫殿四周,有几栋小城堡,便是长老和族官的住处了。灯火浅浅的从宫里透将而出,甚美。它一点不像朝歌宫殿,前者几乎是紫禁城的模样,这里皇城虽远不及,却确实一番滋味。
宫有外城,城外,有士兵把守。进得去,才知里面极大,堡外是一片极大的园地,处处树木,处处径,在这些迂回婉转的树木之中,缀着多个小园子。园地里,偶有掌着宫灯的仆从走过。要穿过这片园地,才能到城堡。
走到一处,他们的宫灯突然灭了。
掌灯的婢女哎哟一声,一摸身上,对她和另一名婢女说,“忘带火摺子了,小姐且在这里候一候,奴~婢去拿个烛火,奴~婢们熟悉道路还好,这瞎灯黑火的小姐不好走。”
翘楚心想,既是个天人,化个术法升个烛火也不能吗?
她也没说什么,只说好。
另一名婢女嘿嘿笑了声,说,“小姐,不若到前面园亭坐下歇一歇?”
翘楚想,倒是个小懒丫头,但也没有反驳,两人遂朝前面的园子走去。走到园口侧处,却听到有声音传来,“公子可会怪我骗了公子?”
声音里有抹幽幽的苦涩。
翘楚怔了怔,微微打了个寒颤,却又突然有些明白,她抑住心乱,轻声对身旁的婢女道:“你退一下吧,便在适才的地方等我。”
那婢女一惊,“这……”
“莫不是想与你们公主见礼,想来她此时也是无余暇的。”翘楚一笑,声音低低。
婢女似乎有感她到底是贵客,最终嗫嚅着说了声“是”。
园口是用绿枝叶作的拱门,翘楚待婢女走后,双手攀住树拱,往里面望去。
园里都是灌木,一处一坳,绿垭伴着各色的花。远远一处花木旁,上官惊鸿一手托抚住翘眉的脸颊。
他没说什么,始终没说什么,眸光是偶有的暗暗,拇指在她脸上摩挲着。
弦月在空中,淡淡照着。
翘楚一看便想走,却又怕错过上官惊鸿会对翘眉说一句决绝的话,于是便站了好一会儿。
心里堵着,堵着,这股堵塞,慢慢、慢慢的爬上鼻子,在她想打喷嚏的时候,她终于慢慢从原路返回。
不管是谁的刻意安排,上官惊鸿的态度却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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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像城堡。
被两名婢女带到房间,躺到床~上的时候,翘楚淡淡去想这宫殿的结构。每一层的楼道都有守卫,听婢女说,族主他们住在最高一层。
她住的这层是二楼,说是给族中贵客居住。一条长长的廊道将很多房间分成两边,每个房间外面都有男仆和侍女。
今晚,上官惊鸿会住在最高层吧。
“见过上官公子……这公子的房间在五楼,奴才带你过去。”
她正淡淡想着,突听得有声音从门口而来。
而男仆与之对话的人,似乎沉默了一会,才淡淡道:“我今晚就宿在这里。”
吱嘎一声,蓦然间,是门被推开的声音,敲得翘楚心头轻轻的颤。
正文 232 你来我已老(2)
宫,五楼。
“怎么样?”
朝从自己出房里走出的女儿点头,翘振宁关上门,看向妻子,问,“如何?”
凤清眼眸含笑,“女儿家害羞,哪肯说什么,但看模样,她和那上官公子必有过甚亲昵之举。”
恳“好!”翘振宁眸光一动,“这几天我会留上官惊鸿和翘楚在宫里暂住,让上官惊鸿对雪儿越发难舍了去,过些天设宴,我便将雪儿与魅族的婚事提出,上官惊鸿必定不承。”
凤清微微收住笑意,“我们以雪儿病急为由让上官惊鸿进宫,他过来看雪儿无事,却没说什么,臣妾看就有戏。雪儿趁势相约他到园子去,倒不枉我们使人去将翘楚唤了来,又着意丫头将她带到园子去。”
她说着瞳仁轻轻收缩,道:“吕先生说,我们当年因天界一场战事昏迷,暂失了战事那段时间的记忆,醒来术法暂失,甚至忘了佛主的模样,还是族主机警,让族中长老在园子四周布下结界,不然以上官惊鸿的武功,翘楚经过,他必定觉察。”
让翘振宁颔首,又淡淡道:“我看上官惊鸿对翘楚的情意不小,须得注意。”
凤清一声轻嗤,“那丫头姿~色寻常,比得过我雪儿的倾城~色?”
“翘楚……她也姓翘,如此巧合?”翘振宁突然眉头一皱,似陷入沉思,良久,才道:“夫人,你有没有这种感觉,那翘楚与我那死鬼女儿若蓝有几分相像?”
凤清闻言,微微冷笑道:“族主还记挂着她母女俩吗?她是灰飞烟灭了的,吕先生说,她娘~亲也在当年的战事里死去,再说,那小妖~精模样标志,倒比那翘楚强多了。听潮阁首发”
翘振宁伸手将她搂住,沉声道:“我岂会念她们!若蓝那不知廉~耻的贱~货,当年竟敢向佛主索抱,莫说佛主不会动情,便是会,也瞧不上她。我自然知道她不可能复生,不过是看翘楚的性~子有几分和她相若,一说罢了。我知你得力,若非雪儿深受佛主喜爱,这桃源之地佛主又岂会辟给我们,甚至特地命吕先生过来照拂。”
凤清这才转嗔为喜,她随即想到什么,疑虑道:“族主,我们这次将赌注押在上官惊鸿身上,可行吗?”
翘振宁眯眸盯向地面,缓缓道:“这男子虽是凡身,前世却必定不凡。魅族喜养~兽,还在天界的时候却被天帝派专门的弼~兽官看管,不能轻易放出来,因为这些神兽暴戾凶恶,听族中长老说,它们自来这里虽不甚杀人,但伤人厉害,上官惊鸿在重伤下却仍能将它们杀死,那不是凡人能做到的,那必是他前世的灵力。我们慢慢彻查,相信必可查出有关他前世的线索。”
“再者,你可莫忘了,这里本来只有夜没有日,吕先生说,是因为佛主封印之时业着些事,心存恨怒之念,施法的时候,神力一个没抑制住,但就在上官惊鸿二人进来的翌日,这里却突然有了白日。”
“你还不信我的眼力?只要雪儿跟了他,我敢肯定,我们再不必惧狐王那老妖婆的神兽,更不必将雪儿嫁过去。上官惊鸿会不管雪儿吗,必定不会。月圆之夜将至,那天她必定过来,到时且让她看看上官惊鸿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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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楼。
翘楚想,幸好,她本就灭了灯,幸好,她本就面向里面。
她不想看到他。
可是,若要她坐起来歇斯底里朝他吼,让他出去,她不想!她想为自己留点尊严,不想让房外的奴仆听到,再传到有心人那里,这样只会让他们得意!
但要她平静地面对他,她确实办不到。
所以,她只好佯装睡着了。
直到脑袋被那男人小心又略有霸道地托起,放到自己的臂膀上,她整个身子被他在后面紧紧抱住,她抑住心里的颤抖,尝试放松僵硬的身子。
他身子火热却又带着沐浴过后清香的微凉,两人如此紧密贴着,气息相缠的,她牙咬了又咬,才没将他推开。
但她很快感觉到危险。
腰臀下,被一支烫热坚硬的东西顶着。
她咬紧牙,心里说不清颤抖,气苦还是愤怒。
突然头颈一松,她被轻轻放到枕上。
被子被迅速拉高,身子被严密盖住,被~褥被强硬的大力拉起时,甚至曳打到她的发上,快将她的脸蛋也遮住了。
惊怔之间,听到背后轻微的声音。
他在翻身,声音很轻,却不停,似乎有些烦~躁。
“翘楚,翘楚……”
突然,他的声音迎面而来,她心里开始轻轻打战,却仍旧没有应。
那粗哑沉嘎的声音,她不知道,他是想叫醒她,还是想查看她有没有睡熟。
他高大沉重的身子似乎被他两手撑起,撑在她身子上方。
他们近到她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她眼皮微微跳着,心尖上仿佛悬了支即将出弦的箭……
双唇蓦地被堵个严实。
他的动作初始很轻,似乎只是想碰碰她,后来,他竟将她整个抓进怀里,抱到自己膝腿上,舌尖毫不客气的挑开她的唇舌,品尝起来。
慌乱中,她猛地睁开眼,双手使劲往他胸~膛推去,触手处灼热又坚实,却硬是纹丝不动。他在她唇上狠狠吮吸了一下,旋即将她双手单手握过压到大腿上,他眸光若星,黑暗中锐利又炙烈地审视着她,淡淡说,“嗯,醒了,不装睡了?”
正文 233 来将你供养(1)
怔愣间,翘楚顿时愤痛难当,仰起脸冷笑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何假装不知……来羞~辱我?”
“翘楚,我哪些是假装,哪些不是假装,你很清楚。”
黑暗中,上官惊鸿的声音低沉沙哑,“羞~辱,你认为这是羞~辱吗?我不知道我以前有没有羞~辱过人,但若是现在的我,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我若要羞~辱谁,绝对会让他生不如死。”
翘楚就坐在上官惊鸿的大腿上,她腿根下便是他的昂藏……
恳他说“哪些不是假装”,是,她确实知道,但这时听他说“生不如死”,她却不由得自嘲一笑,他难道不知,她现在当真是生不如死么?
翘眉是他的嫂嫂,即使他没有了记忆,但那是别的女人,在医庐简单的日夜,在他向她求亲以后,她窃以为,他们……
为了翘眉,他将她留下,自己一声不响离开。即使翘眉真病了,他的焦灼程度也过了。
让这便罢了,他怎么能够在碰了别人之后再来抱她?
这和在睿王府是不同的!那时,他不爱她!
她真傻,他到底是纵情的。
“上官惊鸿,你便是个纨绔子弟,声色犬马,只会玩女人!”她不禁低低笑骂出声。
上官惊鸿大手将她两肩紧按压着,冷笑道:“纨绔子弟?你不是说我是长工吗,我再纨绔,也只对你一个人如此!”
他的手指在她肩上用力蜷曲起来,合上,尔后又慢慢张开,将她两肩扣得生疼。黑暗里,她听到他牙齿格格作响的声音。
这样的理直气壮,那他和翘眉在园子里的亲密算什么!翘楚轻笑着,却如他一般紧咬着牙,突然只想不顾一切,不管门口有没有人,抛弃所有尊严,像个妒~妇一样质问他翘眉的事。
牙咬了放,放了咬,出口的话却变成了他般,“睡吧。我答应过今晚和你一起睡,我既然遵守自己许下的承诺,你也该遵守你的,你答应过,不对我做那种事。我有过男人了,我只爱那个男人,只会和他做那种事,你懂了吗?
她想,若她双手不是被他紧握着压在腿下,不能动弹,她必定要捂住本已麻漠却又复疼痛的心口,好让自己不像现在的狼狈,要喘着气才能将话说完。她本想按原来设想的一样,再见他便即和他提出离开的事,但现在她便如失去所有理智一样,只想让他离开,她不想看到他!
对面,上官惊鸿却一直没有吱声,甚至连握在她肩膀上的手,也渐渐变得轻起来,仿佛一瞬被抽走所有温度,他的手心也由原来的灼热一下变凉。
“嗯,果是只有我自作多情,你的身子早给过别的男人!只是,翘楚,你若真如此爱那个男人,那天你便不该主动吻我!”
随着男人粗嘎带笑的话语,她被猛力推开,头身磕到床~板上,那甚剧的痛苦,翘楚知道必已头破血流,她也不作声,只是慢慢撑起身子,房里漆黑,却仍隐约可见上官惊鸿已下~床穿靴,但他并未如她所想,径直出去,反站在床~边,冷冷盯着她。听潮阁首发
她同样冷冷迎上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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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彼此痛恨吧。翘楚心里清楚,自己离疯不远了。本来,在说那些话之前,她便知道有什么后果,她却说了……
突然,上官惊鸿侧身将桌上的油灯捻亮。
翘楚有些不适应骤然的光亮,咬牙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上官惊鸿眉峰一挑,扯过一抹嘲讽,“走,我自是会走。别人穿过的旧鞋我没兴趣,我只是要让自己看清楚你的模样,记清什么叫水~性杨花。记清了,以后才不会再错。”
他说着拿起油灯,紧紧握了,心里只想笑,水~性杨花……在说那几个字的时候,他居然还在迟疑。
他虽丧失记忆,却不喜求人,这两日来,他却低声下气的去和她相处,不过是想和她在一起。
到现在,他才算终于明白她要的是什么……一个犹如长工似的男人。
而她,却早已将身子给了别的男人。
他不知道,她和她口中的男人之间是怎么回事,但那个人必定不甚爱她,否则,她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然而,她终究只把他当做是一根浮木,吻他,便权当做一点施舍。
谁不爱倾城?
他却愚蠢到在那美丽的女子对自己示好、自己也心猿意马的时候,只是抚着她娇美的脸庞,让自己冷静下来。
本来,男人三妻四妾份属正常,何妨轻佻。
可是,当他正准备告辞离去,若雪告诉他,她已被接进来、灵后已分别给他们安排了房间的时候,他便即刻返回宫殿。
先回五楼自己的房间沐过浴,仔细刮了下颌青茬,换上房间里准备好的干净的衣袍,才敢过来找她,只怕她嫌他一身血腥之气和药味。
身上那件混有粘稠血迹的藏青长袍,一直来不及换下,这两天,他的心思何尝在过自己身上?
他背伤未愈,背脊沾了水,顿时痛的什么似的。
旧衣上有几只小瓷瓶,他很快便拣出其中一瓶,他虽没了记忆,但医术未失,他知道那是止痛的好药,却有催|情成份。
本不想服药,但怕抱着她睡的时候,会因疼痛难眠将她吵醒。
若不和她睡,他又不愿,毕竟机会难求,这一次过后,下次要再和她同~床共枕便难了,哪怕,只是简单的同~床共枕。
遂将一颗药碾碎,服下五分之一的粉末。
那轻微的分量,在碰抱住她的时候,却全部变了样……
他一再抑制自己,终于还是忍不住去碰她,想吻吻她解解肚腹里燃烧的火焰。
哪知道,最初心疼她的药,最后却成为知道她心里话的毒。
若非适时下~床,刚才听罢她的话,他脑里唯一的念头便是将手圈上她的脖颈,然后,收紧……
那一刻,仿佛有股千针万刺般的疼痛将他紧紧缠住,让他快要透不过气来,他只想杀了她!
可惜,他终究下不了手,哪怕她不过只是一个被男人玩过的女人。
早有人碰了她,和她做过那种事。她眼里的对他的鄙~夷和恨意,他知道她并非捏造,不是说笑。
他咬牙想着,那种被火光暂时压下、如蛇信般冰冷的痛苦却再次涌上胃腹,浇得他几乎无法站稳,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猛地就撕扯下一块皮肉,痛得他想将她掐死,让她和他同疼……然而,他脚下如生根了一般,纹丝不能动,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她的床边!
——(
擎起烛火,是用来暖一暖自己身上的寒冷,还是说,他只想看清她脸上一点点的后悔神色,只怕错过了她眼中对他有什么不舍。
哦,如此的犯~贱。
蓦地触及到这个似是而非的荒唐念头,一股尖锐浓稠的悲怒顿时如一块重湿的厚布将他的头脸紧紧盖住,让他吞吐不过半丝气来。
……
翘楚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在想什么,她看着他,看着他的瞳孔收缩的紧,心里颤抖得越厉害,嘴上却越安静的吐出她隐晦得不见天日的嫉~妒,“若雪比我这种水~性杨花的人要好多了,是不是?”
“是,破鞋……”
上官惊鸿仰头微微一笑,最后的光亮随着他深暗残佞的瞳仁猛地一缩,“噗”“噗”数声,翘楚只觉眼前一花,上官惊鸿头也不回、快步转身之际,无数碎砾从空中溅射过来,她脸颊一痛,有什么在她的肌肤上狠狠化过。
门“啪”的一声被摔上,满室黑暗。
她闭上眼睛,哭笑着掩上左颊,却不为那盏被他捏碎的琉璃灯——
**
“见过上官公子。”
若雪正在二楼楼道徘徊,咬牙拿捏主意的时候,却听到有声音从后面房间门外传来。
她又惊又喜,转身果见上官惊鸿一身白袍快步走来,房外的奴~仆正朝他躬腰问礼。
本来昨夜吕宋突然离去,上官惊鸿和翘楚二人孤男寡女宿在一处,自今日到医庐诊病得知,回来之后,她便如坐针毡。
哪知,后来,父亲和母亲却问她是不是喜欢上官惊鸿……
她认了。
说不清为什么,但她确实爱上了他,甚至想嫁给他。
爹娘也有此意,也就有了后来的“急病”。
刚才,却听奴~仆过来禀报,说上官惊鸿今晚竟要宿在翘楚房里,听罢汇报,她立刻从五楼急奔下来,一时寻思怎样阻止二人,一时又坐立不安地猜测二人是否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这时看上官惊鸿出来,她顿时放下心中大石,心想,他只是过去看看翘楚罢了。
她一笑,道:“公子可是要回房?你我房间都在五楼,一起回去吧,也许公子愿意在睡前到若雪那边喝一杯若雪泡的花茶,那茶不会影响睡眠,倒有宁神的作用。”
她话口未完,却见上官惊鸿眼中掠过一丝邪佞,嘴角轻扬,“较之一杯花茶,我此时更需要一个女人。”
若雪一惊,随即“唰”的一下红了脸,低嗔道:“公子胡说什么……”
“行还是不行?”
耳边,男人的声音哑哑沉沉,若雪含羞看向上官惊鸿,只觉此时的他突又有了哪里不同,他的眼眸越发深沉了几分,嘴角淡淡弯过一绺暗佞邪气,他本就容颜俊美之致,这让人怦然心跳的话语更平添了股致命的诱~惑,她竟鬼使神差地说了个“好”字。
**
这是在宫里的第几天,翘楚忘记了。
她病了,大多时间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侍女会定时送三餐过来,在她房间隔壁,便有洗浴如厕的地方,所以,她不必到哪里去,可以……安心地病。
她没有让侍女将她的情况告诉上官公子。
她知道,即使她说了,他也不会过来。
侍女更是安静,只管送吃食进来,对她的病冷眼旁看,不闻不问。
而上官惊鸿果也再没有来找过她。
可她知道,她不能再病下去了!
她挣扎着下~床梳洗。
晚膳的时候,侍女送饭进来,出去的时候没有将门关严,她躺在床~上,听到房外几名侍女有意压低了交谈的声音。
“今晚月圆,听说魅族那边会有人过来商讨公主的婚事。”
“唷,你以为上官公子会肯么?上官公子和咱们公主现下……那天,公主的贴身侍女还看到上官公子……宿在公主那里。”
一阵惊叹低讶过后,又有人低声说,“这房里的翘小姐……”
另一名侍女轻嗤道:“谁管她!不过是一位落魄的千金小姐而已!指不定魅族的事一了,今晚反成咱们公主和上官公子的订婚宴呢。”
……
铜镜里映着女子苍白的眉眼,她的脸……翘楚一揩眼角湿润,将思绪断了,将刚唤侍女取来的纱巾蒙上系好,快步向门口走去。
正文 235 来将你供养(3)
“兽~王,咱们快走罢,全仗你我们才拿到你先祖的神兽岩屑,狐王还在那边等着呢。”
那大~兽突然趴下在地上不动,凝着前方,两名男子奇怪,一边说着,一边正要上前察看,却听得后面有声音在后面焦急而来,“东西取到没有,咱们这边快支撑不住了,翘振宁那老匹夫要和咱们狐王谈条件,他要狐王向他下跪,这畜~牲!”
躲在树后,翘楚怦然心跳,看向前方赶来报讯的年轻女子。魅族女子果长得十分美丽妩媚,只是她头鬓散乱,身上粉衣血迹斑斑,看模样那边情况已极严峻。
两名男子也顾不得其他,一人唤了句“兽~王,请快来”便消失了踪影,翘楚已是一额汗湿,若非是黑夜,虫鸣环绕盖住了自己的声息,树大,这两人又急乱,必定已发现了她。
恳只是,这两人虽走了,但这只大~兽……翘楚身心轻颤着,心想必须想办法,若被它当成食物,短命归短命,她想过最坏的死法,可从没想过要当最后的晚餐。
她正想着,却见兽~王歪头朝树身看去,她蓦惊,它果然看到她了!
兽~王却似乎有些焦急,前爪在地上刨了几刨,突然站起来,凶狠的眸光竟变得晶莹温驯,它蓦地将左前肢跪下,朝她微微倾侧了身子——
让翘楚又惊又喜,它这姿势……
**
村口。
翘振宁眼里仍盛着最初那抹惊喜、抑压不住的浓郁自得的笑。他知道上官惊鸿身有不凡,怀疑他前世必是天界上神,只是记忆里,却没有印象那位上神下了界,心度必是昏迷时的事。
如今看来,上官惊鸿的神力尚未发挥出来,却有将才。
他记忆不复,对当日杀兽一事已无印象,他却亲身出村查了兽尸,判断出当天是用了身带的麻沸散,浇涂到柳叶飞刀上,将刀发出那千钧一发之际,身~体似乎也有了丝不同往日的力量。
被寻常弓箭伤了,普通天人很快就能痊愈,根本伤不了神兽,今晚之前,他就已制出烈上十分的麻沸散,交人涂于弓箭上,教族人如何有序射击,将群~兽以最快的速度打乱射倒。听潮阁首发没了神~兽,论打斗,魅族的实力其实稍逊灵族一筹。
他事先已将全村族人以组分,在村口各处埋藏起来,在自己和凤清术法暂失的情况下,又分配好族中所有长老如何跟狐王和狐族长老斗,他则从旁相协。
他几乎是一言就敲下,说狐王既怀“收获”之心而来,带的兽~多,人却应不多。因为,兽~便足可应付灵族的人有余。
所以,灵族只需要将魅族第一批的人迅速拿下,再放诱~饵回去,便能将援军也全部拿下,将魅族一举破了。
经他布置,竟果将魅族击溃。
将对方一族打败,是历代族主的夙愿,今日竟在他手上完成,翘振宁几乎欣喜若~狂。他一直观战,看上官惊鸿的神力虽似经转生还不能发挥出来,一身武功却厉害之极,越发惊喜,暗度自己没有看错人。
这时,灵族数百人排开站在他背后,他眼角一掠上官惊鸿和若雪,二人正形相亲密地站在一起,他点了点头,随即转看向狐王和百十名魅族族人,并没注意到上官惊鸿嘴角轻扬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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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惊鸿心笑,我与你的女儿如何便如何,却关你什么事,我喜,便助你。哦,神,神是什么?
翘振宁淡笑,狐王,那个他恨之入骨的女人,一头银发,杏眼含威,看去已届中年,容貌犹自明艳娇美。她因不断施法救助自己的族人,自己又剧烈打斗,此时负伤不浅,嘴角血迹绺绺,任两名侍女左右搀扶着。她也不惧不屈,秀眉轻斜,屑~蔑地盯着他。
纷纷负伤、或搀扶着人或被人搀扶着的魅族男女愤怒地看看地上满身血污、昏迷不醒的十数头神~兽,又看向上官惊鸿,他们知道这些都是上官惊鸿的手段,恨不得将他撕碎。
翘振宁微微挑起眉,“怎么,狐主不想要族人性~命了?跪还是不跪?”
凤清并灵族长老一个一个齐声笑开,居高临下般看着狐王。
狐王傲然一笑,“我跪也不是跪你灵族,今日是这后生施计将我困在此,你这伪君子倒是越活越回去,竟依仗一个凡人来援手。”
凤清掩嘴低笑,“狐主,您老人家不必挑拨离间,你口中的后生,可是我灵族之婿。”
“贱~人!”狐王迅速别开头,似看也不愿看她。
凤清大怒,她刚变了脸色,若雪已笑吟吟替她讨公道,说,“家父家~母要狐主下跪请罪,向我灵族历代先祖请你魅族杀戮之罪,是纲礼人常。”
眸光在身边沉默不语的男子身上转过,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惊鸿,你说怎么办好?”
其实,她意不在征询,只是,不希望看到他淡漠的神色。她要他们一直如这几天一般好,一起用膳,博弈,携手出行……
父母已向他谈起婚事,他虽没说什么,但那天,他吻她……
她本以为,她不会再爱上佛主以外的男子。
佛主,终究只能是她心里最遥远最美丽的梦。
可上官惊鸿出现了。
却听得上官惊鸿淡淡道:“你们不是要杀一儆百吗?”
若雪一惊,心想他果真犀利,翘振宁已眯起双眸,笑道:“说得好!”
“你~娘是贱~人,翘若雪,你便是个小~贱人,装什么良善!”狐王冷笑,她说罢,所有魅族的人都放声而笑。
若雪不是个喜怒多形于色的人,这时也霜了脸,“你说什么!”
翘振宁一挥手,立时有两个族人押着一个魅族少女走到他面前,刚才的打斗中,他们捉了不少魅族的人。
“狐王,莫要求他们,我不怕死。”
少女咬牙笑道,狐王脸色一变,魅族的人已愤怒的要冲将上来。
翘振宁一声冷笑,令道:“杀了她。”
……
“你去死吧,若不是你,狐王和我们也不必落到如斯田地。“
突然,一声厉喝从魅族人右后方传来。
上官惊鸿邪佞一笑,嗯,在说他吗?
——
“上官公子,小心……”
他淡淡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却听到背后灵族一声惊恐高喊,有人看到了另一个方向的不妥!
他立刻明白,是声东击西。
他反应极快,立朝魅族左后侧看去,只见一个男子凌空跃起,手扣一张弓箭,那箭浑身散发着幽绿光芒,已在弦上。
就在男子要出手一瞬,众人只见一只大~兽不知从那个方向疾驰而出,它跟着凌空一跃,众人吃了一惊,那~兽脊上竟驮着一个纱巾覆面的蓝衣女子。
女子两腿紧紧并合在兽~腹两侧,猛地站起身来,在箭正要出弦,钧发之间,合着大兽恰好的高度,手一伸,竟将那支待发的箭抓到手中。
众人惊怔间,只见她似乎为保一定将箭抓住,用尽全力,身子一下失去平衡,从兽~背上摔下。
大~兽似乎一惊,在空中一个跃转,想将她衔进嘴里,哪知,射箭男子更快,他怒红了眼,乘下落之势未消,双足交踢,让自己上升,一手揽过女子,另一手已从背上缚着的箭筒里拔出另一支通身泛绿的箭,箭头朝下,狠狠刺进女子的胸~膛。“嗤”的一声,魅族人群里,有人被浓稠的血水溅了一脸一身。
女子的身~体,随即被男人奋力向地面摔去。
这下剧变,甚至没有人来得及惊叫一声,声音还颤抖慌乱的哽在喉中,一抹白色身影已从灵族人群里纵身跃出,那人速度如电,女子尚未落地,他已将她接住紧揽进怀中,另一手,已凌厉地擒向射箭男子,男子的脸容顿时骇得扭曲,他捏紧男子的脖颈,将他整个提起,狠狠掼摔到对面一个灵族长老前面。
“将他给我好好看住,不准杀,我要亲手将他弄死。”
那厉啸的一声,那句狠戾沉怒的话,混着长嘶劈空而来,听到的人莫不寒而栗。两方刹时声息消噤,声音的主人脚下却一个踉跄,抱着怀中女子怔怔定在场中。
正文 236 来将你供养(4)
直到血液滴到怀里人脸眼上,她有些难受地轻轻眨了下眼睛,
上官惊鸿才蓦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将唇咬破,而非只是痴痴死盯着女子左~胸上的血流如注。
他连忙伸袖替她去抹,又狠狠将自己的唇擦了几下,怕再弄的到她。
她半眯着眼睛痛苦又安静地看着他。
恳虽然她脸上的蒙了块古怪的纱布,他还是一下认出她。
翘楚。
将一个族的人全部算计的权当宣泄一般得来的快感,全部化为乌有。
让箭伤虽深,但离开心腑还有半寸,他能强救,但她衣服上散落的岩屑,,
听说,他也是因为这东西才丢失了记忆的。
前事不可追,但这东西毒发起来那种痛苦,身体有记忆。
他必须要仔细研究过,才能去配药。
可是,她等不了了。
这些天,他恨她,恨不得她便死了。
他一直不让自己去想和她有关的任何事。
可是,现在,她真的要死了,他却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罢手。不会放手。
他原以为,没有那种感觉比起那晚他将琉璃瓦捏碎时的痛苦更甚。
原来有。
他不敢大力抱她,看她闭上眼睛蜷缩在他怀里,他想嘶啸出声,可是,叫不出,喉骨里,仿佛哽了条刺。听潮阁首发
无法宣泄,他浑身颤着。
他不知道她心里那个男人的一切。
但到现在,若他还认为她不爱他,他便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
是,他是个笨蛋。
她也是笨蛋,她为什么不告诉他她爱他。
只要她说,他无论怎样都不会离开她。
他抱着她跪坐到地上的,感觉到她的气息越来越弱,心里的绝望和痛苦将整个心腔压迫得相裂了心肺,他全身都痛,痛的他,想替她去死。
这时,他的衣襟突然被一股小小的力气拉住,他一震,低头去寻她,她的意识似乎已经模糊了,
只是,攥着他的衣衫,哑哑地说,惊鸿,痛。
他眼中一凉,用力闭眼一阖,突听得四周惊战恐乱的声音四起,他也不管顾,这里的神,谁也救不了她。这些人的死活也和他无关。
他怎知道,他也没有闲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但四周两族的人是知道的,便在这位上官公子眉目一阖的时候,他脚下的地表开始龟裂开无数道细纹,一直到延伸到目力看不到的地方,村口所有的房子一瞬轰然塌下。
所有人心惊胆战地看着场中那个眼眸在一瞬间变幻过无数次的男子。
……
上官惊鸿却咬牙将翘楚抱起,他要回医庐,配药救她。他低声安慰她,“楚,我们回药庐,我给你治,不要害怕,一会就不痛了。”
她不会这么死了的。
他们会在一起。
她要陪着他。
再给他烧饭炖素菜,嗯,以后还要给他生个孩子。
这样,她就不会再离开他了。
只要她不回那个男人身边,她要他做什么,他便坐什么。
他们要在一起。
他……再也不会不管她。
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他咬紧牙想着,又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将她脸上的布巾剥开,想让她透透气,却看到一道粉色伤疤赫然横亘在她的左颊上,尾指上指节般长短,他怔了怔,心里又是深深一疼。
但此时,脑里竟麻木地不去想也想不出这疤是怎么来的,他只觉得当时一定很疼,竟全然没有想难不难看。
他更不知道,他现在额上青筋尽露,俊美的脸庞,深绝的瞳,一会是悲恸,一会是思考,一会是扭曲得微微狰狞。
一声咽呜,突然,驼着她过来的那只大兽跑了过来,警惕又害怕地看着他,却又恋恋不舍地睨着她。
上官惊鸿眸光一暗,若非这怪物将她带过来,他嘴角倏沉——狐王满腹疑虑,蹙眉看向前方男人手中奄奄一息的女子。
兽王是上古魅族神兽的骨肉,不同普通神兽,力量巨大,若非如此,刚才也不可能在中箭之后,自己咬掉身上箭头,护着人跑了出去,且它特别有灵性,看到人所不能见,她模样虽鲁钝,却生性甚傲,只对她先祖嫡传下来的子女友善。
此时,为何对这女子——
她自己也愣是奇怪,明明愤恨这男人出手几乎毁了魅族,愤恨他和若雪那丫头一起,此时看他待这蓝衣女子如痴如狂一般,一时想他便如翘振宁那畜~牲一样,三心两意,朝秦暮楚;一时又想他确是爱惨了这个女子。
她说不清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她有些畏怕他,却又带了丝厌恶,但这姑娘,她却莫名有几分心疼,或者是她的年岁和她的外孙女若蓝相若吧。
她微微呼吸了一口气,冷冷喊住前方几已走远的男人,“若你有办法治她的箭伤,将她的小命吊住,她箭上的兽毒我能治。”
上官惊鸿猛地一震,抱紧翘楚,快步走回,紧紧盯住狐王,“你果真能治她的毒,若你敢拿她的命来说笑或是治不好她,我今晚必定将你魅族全部杀光!”
狐王冷笑,“不必吓我,你的小情人快死了倒是真的。”
正文 237 来将你供养(5)
上官惊鸿也不废话,将翘楚轻放到地上,伸手往怀中一摸,一阵白色粉末立时飘散在空中。
狐王微疑,见他复抱起翘楚,又听得翘振宁惊喝,“上官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十数只被药所麻受伤的神兽,一只满满站起来,很快,其他的陆续站起来。
“这是我的诚意,狐王,请救我的妻子。”上官惊鸿仍紧盯着狐~王,眉眼间已恢复全然的冷静。
恳他出手干脆利落,又有谁知道他此时既防范着狐王,心里同时也是欣喜若狂。
听着父亲乍粗的鼻息,若雪拉住愤怒欲~出质问的母亲,从上官惊鸿抱起翘楚起,心里便绷紧的弦,这时终于“啪”的一声如断开。
妻子。
让她咬着唇瓣,想,他们过去总是有些情份,翘楚又拦下那一箭,现在看去快死了,他才……然而,心里更多的却是颤惊。
她到底性情甚稳,咬了咬牙,想过了这茬再问他。现在也不能阻他救翘楚,否则,必伤二人感情。
这时却听得狐王轻笑道:“诚意?可是我需要你更大的诚意。年轻人,听好,一,我要你赏翘家那三人每人一个耳光,二跪下向我叩三个头,叫我一声婆婆,我便救她。”
若雪一震,翘振宁已怒道:“老妖婆,你休想!”
……
翘楚恰在此时醒过来,听到狐王的话,摇头一笑,却觉脸上如火烧,眸光往上微微一移,只见上官惊鸿沉眉低目盯看着她,仿佛没有听到狐王的话。
翘楚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这次,这时略有些清醒,她想起常说的回光之照,淡淡想,别说他现在和翘眉的感情,单是跪人一项,记忆不在,性~情不改,像他这样的人怎能随意跪人,他的身份跪天地,父母,仅此而已,他日,更是谁也不会再跪。
不说命在他手那两回,毕竟还不是重伤在己身,救元宝那时,翘容力气不很大,伤还算是皮肉,坠崖,医庐毒发那晚和这次,算作是经历生死三次。
将军百战死,她不算多,也似乎不少,第一次太快来不及怕,第二次她怕,这时她也还是害怕,到底是凡夫俗子,还是贪生。听潮阁首发只是胸口的痛厉害,让她不禁呻~吟出声,她苦笑,怕自己支撑不住,怕着,痛着,又赶紧道:“别伤害魅族……”
一边,狐王似乎飞快看了她一眼,她没在意,只知道惊鸿一瞥之间,并不想伤害这个魅族之王,上官惊鸿眸光愈深,将她的身子托了托,往自己的胸~膛更紧密一些,想和他提翘眉身份的事……若非当日的小私心,只是,现在是不能再瞒他了,否则只怕害了他,要让他回睿王府去,还有汨罗和嘱他百年后不要筑陵寝的事,哪知上官惊鸿却忽然将她放到地上,快步向灵族的方向走去。
也许,是从狐王的话到上官惊鸿做出决定的时间实在太短,上官惊鸿有意无意的沉默,太让人猝不及防,无人来挡,一声清脆的耳刮之声弥漫在空气中,翘楚一怔,艰难地侧脸看去,看到的是翘振宁呲了目,目光凶狠却又犹自不可置信地看着上官惊鸿。
四下突而寂静,除却每个人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一脸震惊——
“惊鸿,你在做什么?”
随着若雪颤尖的声音,翘楚在同样心惊,一个灵族,他惹的起吗,又略有些漠然,心想,若雪,他不会动的……在这精神微荡里,眼前黑了下去。
**
屋外淅淅沥沥的雨,有越大越下之势。
从醒来到现在,十多个日夜了吧,一切似乎安宁安静,又似乎变幻了天地。
翘楚在榻上有些慵懒地复趴回枕上,榻下,一双炯亮大眼和她眼瞪眼。
她一笑,抚抚兽~王的头。
兽~王颇有灵~性又大模大样地点点头,将身子一盘,闭上眼睛继续打盹。
门是关了的,有笛声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从屋外淡淡的传来。
翘楚闭眼倾听。
她自是知道那是谁的笛声。
每天这个时间,上官惊鸿总会在屋外吹笛。
他似乎知道,她会在这个时间醒来。
他变换着曲子,一直吹奏到准午膳的时间,他就到村子的人家里去,去拿些菜蔬和鱼肉回来。
她会倚在榻上,淡淡看他在厨房出入,或是继续合眸休息,直到他将饭菜做好端出来。
他给她做的是肉和汤,然后,他会沉默却自觉地拿了他自己的素菜走出屋外,在院子吃饭。
院子没有桌椅,他将门关上,就坐在屋门外的台阶上吃。
而她和兽~王在屋子里吃。
每当她搁下碗筷不久,他就会进来,拿碗到厨房刷了,然后到屋外去,直到该准备晚膳的时间,他便又到天人家里去。
晚膳过后,他会给自己和她烧水洗澡。
他先洗澡换衣,再帮她将一个大浴桶灌满水,才会将不情愿的兽~王一并拉出屋外去。直到泰半时辰,估摸她洗完澡了,才将兽~王放进来。
晚上,他就在院子里过夜。
如此,日复一日。
犹记得在医庐醒来那天的情景。
当她睁开眼睛,知道自己再次像只小强一样存活下来的时候,守在她榻旁满脸疲惫双目却如星璨的他,一向冷静的他,眼底浅浅浮着激~动,他微微颤抖、用力将她抱进怀里,斥责她傻,说箭他能避开,紧接着又想和她说什么重要的话时候,她止住了他,说出所有事情。
包括他的身份,他们真正的关系。
告诉他他在外面还有一个正室,一个他深爱的女人,若雪一家是什么人,他答应过她帮她救汨罗的事。
最后,她说,她想求他一件事,希望他百年后,不要修陵寝。
她说,他们以前常常做交换的事情。
汨罗的事,是他已答应她,是交换而来的。
她问,陵寝的事,他能不能给她承诺,在他觉得她其实无需替他拦下那一箭的时候,在她拿不出什么东西和他交换的情况下。
给她一个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坚定的承诺。
她轻轻在他耳边说,他环抱着她身子的手臂硬得紧绷得让她背脊隐隐生痛。
她没有告诉他,其实,他曾答应过她,如果她肯安份地待在他身边,他可以为她办她喜欢的事情。
她没有说,因为知道,他们即将回去,回去之后,她便离开。
——(
她完成不了留在他身边的承诺,他自不可能答应她陵寝的事情。
甚至,在他记起前事的时候,他会恨她,因为他一直认为,在崖上的时候,是她有意放的手。
所以,她只能借着此时他眼里的神色来问他。
最起码,她知道,无论失忆与否的他,都会喜欢很多女人,但这一刻,他对她总是有些愧疚的罢。
他一直沉默听她说着,直到她说的微微喘着气的时候,他在她耳畔淡淡说,翘楚,我答应你。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事,我死了就一把灰扬了它,绝不修建陵墓。你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人,我百年后的事,你也要关心。
她闻言,浑身一颤,她自由了!她终于自由了吗?
他又问,告诉我,为何不愿我修陵寝?
她一怔,随即淡淡道,修陵寝有什么好,或者你在还年青的时候就死去呢,我爱你现在的容貌,倾国倾城。若你壮年就死去,放你在陵墓里,棺木做的再好,防腐的手艺再妙,终有一天你的身体还是会腐烂的,会发出难闻的气味,那样很丑。就一生倾城,不好吗?
她说罢有些紧张,不过是随口捏造的一番话,以他的精明,能信吗?
他又复沉默,过了很久,她听到他一阵低沉的笑声。末了,他淡淡又道,翘楚,我知道,你要我这样做,其实非我倾城。但若你喜欢,那便那样罢。
正文 238 来将你供养(6)
他果然不信!
她反没再说什么,越描越黑,只是伸出手。
他盯着她的手掌,说,“总觉得,我这一生从没如此答允过别人什么事。”
他说罢也伸出手。
恳空气中三声清脆。
她自由了!
“那你这个第一次便给我吧。”她听到他又是一阵浅笑,她放下手,心里却一下欢喜,一下空茫,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良久,说,“我们明天便出发回去吧。”
让他驳止,“不,你现在的身子状况过不了寒潭,强行离开,日后落下病根,晚年身子将破败痛苦。”
她一笑,淡淡道:“没有晚年了,我知道我自己的情况,这次过后,最多就能苟延残喘是半载光景。”
他闻言两手捏紧她的肩膀,刚才的淡然一下变成略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有!”
她也不和他争,随意点了点头,突然想起灵、魅两族,一惊出声,“两族族人都还好吗?”
“嗯,苟延残喘这些话莫要再说了,我不爱。”他拧眉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才松开手,向药房走去。
她既能醒来,便是说狐王让他做的他都做了吗?
她心里滑过忐忑,却又想起一事,吸了口气,“你和翘眉,你们有没有……”
她听到自己声音里的紧张,笑自己傻,那几名侍女不是说,有一晚他就宿在翘眉那里……
她其实不想问,也知道不该问,终于问出来,却是知道自己即将离开,她没了许多顾忌,只怕他犯了禁忌。
他闻言转身,嘴角浮起丝笑,“我早就怀疑你认识若雪,原来果是真的。”
他没有答她,笑意越发凌厉却又带着极深的愉悦,“你不惜捏造你我身份的谎言,是因为你心里那个人本就是我,我是你第一个男人。你说我在外面有一个深爱的女人,翘楚,你一直在介蒂我爱的不是你。”
她一怔,随即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抚住心口。
他眉头一皱,大步过来将她捞进怀里,拍开她的手,替她轻轻揉着伤处,沉声道:“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昏迷了两个日夜,从两天前开始,我便当你是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听潮阁首发”
她登时一震,又听得他淡淡道:“我吻过翘眉,但没有和她做欢爱之事,你将我逼走那天,我在她那里过了一晚,因为我知道那些风言风语会传进你耳里,你会想见我,派人来找我。”
她说不出是喜是惊,但吻一个人又代表什么,他以前最是厌恶这事,会吻她也是因为惩罚,她心里屈~辱,自嘲一般扯了扯嘴角,一指门口,“我现在就不想见到你!你若希望我在这里静养几天,就不要让我见到你,否则咱们明天就回去。”
“当然,你大可以不必理会我,本来你八爷就是最高贵的皇亲贵胄,我不过是你的侧妃,也没有父母庇荫,你喜欢对我施~暴便施~暴,你最爱的女人想我死,你也可以毫不犹豫地要我的命。我能芥蒂什么,在你眼中,我连芥蒂的资格都没有。”
她说着笑着别开头,赶紧伸手揩去眼角的水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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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这样,说过不哭的话总是像放屁。
她突然想,离开真好,有些话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来,酸酸的又怎样?
他本不愠不火,摸着她的头,笑着说,小醋坛。
这时,他的手微微一僵,在她发上滑了下去……
……
她身上大伤未愈,行动不便,她不愿让他照拂,他一直沉默着,却没有再像往日的用强。
最初两三天,过来照拂她漱洗烧饭的却是纪书记官家两名媳妇,其中一个正是平儿的娘~亲,她隐隐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灵族的人怎么还肯任他差遣?动了翘振宁,无异与整个灵族为敌,他二人还能在这里居住,本来她已觉得奇怪。
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平儿~娘,才知道,那天上官惊鸿扇了翘振宁耳刮子以后,狐王一声长笑,说,“你果聪明,不声不响便出手,否则,还真未必能打到那个畜~牲。犯罪的是那个男人,其余两人便罢,再者,你也不可能动到他们。”
因为彼时灵族的人已将上官惊鸿团团围住。
翘振宁不怒反笑,“上官惊鸿,我礼贤于你,你竟愚钝到中狐王的计,对我动手,我的妻女你自是动不了的,你以为她真能救翘楚,即使能,你怎不问问我灵族准不准你救!”
若雪脸色苍白。
狐王只是负手而笑。
两方的人或愤怒或讽刺地看着场中的男人。
上官惊鸿动手之后,一直盯着不远处地上的她,闻言,目光从翘振宁和狐王身上缓缓掠过,一字一字道:“狐主,我不管你是不是在耍我,我早说过,若我的妻子死了,魅族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翘族主,你族里的人也给我们陪葬罢。”
平儿母亲说着眼露惧色,旁边的嫂子也是如出一辙,苦笑着颤声说,“族主和长老说过,上官公子是凡人,可他哪里像个凡人,本来他的念力毫不费力就将村里一些房屋夷为平地。后来,他甫一搁话,立刻就捏了个手诀,族主和狐王都大惊,说那是主佛的佛诀,那佛诀只有古佛,佛主和几名主佛会,当时我们两族的人被他困佛诀幻化的结界里,一动也动不了。”
她一腔茫然,苦笑,他还会佛诀?发烧会长高,这失忆了还能有超能力?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这能力吧,既然有前世今生,他前生会是什么厉害的人吗?上天也欺人,为何有些人无论到了哪里都有生杀予夺的能力,便像上官惊鸿。
她终是要离开的,听罢也没再去深究,正如她不知道也慵懒的不想去思考为何兽~王没有伤害她。倒是略略想了想他说的“你族里的人也给我们陪葬罢”。
我们?
不知是出于上官惊鸿的威胁还是什么,狐王最后果然出手救了她,原是取兽~王的内丹割下一小片给她服食。兽~王嫡传自潭中神~兽,还在天界的时候那神~兽不知为何无辜伤人,才给飞天镇了收在此。因此,兽~王的内丹就是最好的解毒之药。
后来,上官惊鸿将魅族遣了出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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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魅族在月圆夜里才能进村,若不当晚出村,便要等下一个月圆之才能出去。
他将兽~王留了下来,狐王倒没有阻止,兽~王自己也愿意。
她自是明白他的意思,若她好不过来,兽~王的内丹便危险了,他必定毫不客气地将整颗给他。
天神村里也没有人敢惹他。
众人看过他对付魅族的手段,虽然暗袭未必行不通,但玩阴的他是鼻祖,翘振宁不敢动手,他要人来侍候她,更没人敢说不。
那二三天除去进屋吃饭洗澡,他多在屋外,坐在台阶上盯着她看,但看平儿~娘妯娌战战兢兢的模样,她伤势稍好,便让她们回去了,又让他将平儿的解药给二人。
他淡淡道,“本来就不是什么毒药,昏迷一晚罢了,这时早便生龙虎活虎了,哪像你……”
他眉头一皱,又道:“这两个人你不喜欢,我找些人过来让你挑。”
她半开玩笑,说,“不必了,我现在自己勉强也能漱洗,你负责烧饭烧水。”
后来,便有了她屋内他屋外这些日夜。
平儿~娘妯娌在医庐的时候,虽有兽王守着,他却不给她关门;她们走了之后,这七八天里,她大多数时间把门关上。
眼不见,彼此干净。
只是有一晚,她半夜噩梦醒来,却见他坐在榻边痴痴看她,她醒来的快,他的动作不知为何不到平常十分之一的迅敏,仍还坐在那里,手在半空,似乎想碰一碰她的脸颊。她一惊,怔怔说不出话来,他反忽地恍然如梦初醒一般,一下就走了出去。
**
思绪在雨声中拉回,现在,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越大越下,他在外面,衣服都湿透了吧……
翘楚翻来覆去的想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坐起身来,她想出去将他叫进来……
正文 239
走到门边的时候,她才发现笛声早已蓦而止。
她一怔,走到窗前,将窗纸微微戳了个洞,看了出去。
院里,两人一伞站在雨里。
撑伞遮着他的是……若雪?
恳她慢慢退了回来。
没多久,似乎听到脚步声远去。
她怔在原地,兽~王走过来用头蹭蹭她的脚。
让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开门出了去。
院里,雨水涟涟,若雪已连着上官惊鸿消失无踪。
**
前面,父亲母亲,族中长老和众多族人已经在望,他们列队在雨中候着,以示诚意,等她将上官惊鸿领过来。
父亲虽心仍愤怒,但到底顾全大局,更要维护自己的权力,今日让她亲自过来请上官惊鸿好好商谈一番,
并再谈她和他的婚事——二女共侍一夫。
她明白父亲和族中长老的心思,只要她和上官惊鸿成婚了,那么上官惊鸿自当敬重她父亲,也会为族中做事,再次对付狐王。
谁不爱倾城?他们始终认为,当日上官惊鸿不过有感翘楚相救之恩,即便狐王没有让他住手,当日他也断断不会动她。
她最初不愿,后来竟也答应了。
她爱他。
情不知所起。
可当看到他浑身湿透站在院子吹奏,她怜惜地遮住他的时候,他却神色淡漠地请她走。听潮阁首发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院里淋雨,她更想不到他的绝情,跺脚便走。此时咬紧牙关、却又满腹悲伤,她恨翘楚。
她快走近的时候,却见父亲为首,所有人都是神色欣喜,她一怔,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过身去,果见背后上官惊鸿在雨中走过来。
他追她过了来?
她又惊又喜,撩起裙摆,便朝他快步奔去,将雨伞拢到他头上,正想和他说话,眼梢却见一个女子在前方的雨帘慢慢走来。
雨水将女子的模样打得萎顿模糊,她却轻轻扬起嘴角。
**
翘楚不知道上官惊鸿和若雪之间发生什么事,似乎若雪走了,上官惊鸿去追她……
二人一前一后,直到此时交汇在一起。
但无论他们之间怎么都好,她竟怔怔地便出了门,沿路走出来,似乎没有目的,更不知道目的地,却就这样出来了。
还是二人一伞……
她看着跟在她旁边同样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兽~王,才恍然回过神来,淡淡笑道:“亲爱的,我们回去罢。”
前方,上官惊鸿高大的身影背对她而立,若雪嘴角噙笑,挑衅地盯着她。
这神色,她自小便认识。
翘振宁,凤清幸灾乐祸地微微笑着,人们是惊怔地看着她,神色不一,有神色复杂,也有讥诮嘲弄。
她沉静地一一看回去,才转过身,却无意识地、一下便咬住唇。
走得一步,突听得兽王一声嘶鸣,她一惊,身子已被人揽进怀里,耳边的声音隐隐蕴着丝怒意,“翘楚,这鬼天气,你不打伞乱跑出来做什么?”
雨水将她的眼睛有丝睁不开来,翘楚眯着眸,有些费力地看着旁侧的男人,意识有丝抽离,似乎不想应答说什么,但看对方眸含怒气,压迫地盯着她,似乎在等她答复,否则,随时将她狠揍一顿,于是随口道:“哦,上官惊鸿。”
上官惊鸿难得地眸色又焦灼了几分,一按她肩膀,沉声道,等我一下。
她怔着,微微侧身,却见他身影一闪,已回到若雪身边,若雪本蓦然震站在原地,看着二人,这时笑靥方再次展开。
翘楚一点也不愿去做这荒谬的等待,她正要转身,那边上官惊鸿已劈手夺过若雪的伞,她又是一怔,在她还怔愣着的时候,上官惊鸿已回到她身边,复将她带进怀里,一把伞严严实实罩到她头顶。
她没反应过来,略有些怔愣地问“你为什么要拿了她的伞?”
“她距我们最近。”上官惊鸿理所当然说着,又伸袖去替抹拭满头满脸的雨水,又微微沉声催促道:“快回去,莫要又病了。”
“嗯。”
她看着数步以外若雪脸如死灰,翘振宁,灵族人满脸震惊的神色,仍有些反应不过来,说,“你追出来不是找若雪有事吗?我先回去,你去忙你的罢。”
“我找她有什么事!午膳的时间到了,我出来讨些菜肉回去烧饭。”
散落在她耳边的声音登时凌厉数分,“你不该出来,这要病了,我……我……”
“必定熬些苦药给你吃!”
他狠狠盯着她,“我”了几下,才道出个所以然来。
她怔了半晌,嘴角一绷,没绷住,终于轻轻一声笑出来,想起他从最初的不会烧饭做菜,他将医庐厅中一张贵妃软椅搬进厨房,让她做在上面,让她指挥着他做这做那,从手忙脚乱到最后的不慌不忙,又默然收住笑意,反倒到上官惊鸿微微怔住,凝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快回去,换套衣裳。”
他从不废话,抱紧她便往回走,一把伞几乎都是全笼罩在她头顶上方,她陡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叫声从背后悲恸而来,“惊鸿——”
雨水很快将背后女子的声音完全遮盖住,与及所有人的惊怔。
直到他们走进屋,他极快地扔了伞,将她一把抱到榻上,拿起榻上一张薄毯将她裹紧,用力擦拭起来,她还在想着雨水里的声音。
正文 240
想起若雪,又想起她人们嘲弄的目光,其中不少一部份来于她脸上的伤疤,现下的她是丑女。
但她很快就被身上阵阵摩擦之感惊醒。
上官惊鸿的手在她身上上下滑动着,滑过胸~前腹下,毯子薄,他的手所到之处,无一不引起她的微微的颤抖。
她一惊,已拔高了声音,“我……自己来。”
可上官惊鸿慢慢撤了手,她脸上热着,抬头便碰上他幽深黝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她的身子看,她顿时羞恼,瞪了他一眼。
他方轻咳一声,“换身衣裳,好了唤我,我进来给你烧点热水,让你泡泡身子。”
他说着有握了握手,些艰难地转过身,向屋门走去,一步一步,走的很慢。
是翘楚看着他微微弯曲的身子,听着屋外下得仓仓惶惶的雨声,像珠子打在盘子的响,心里竟微微一酸,终于还是嘴~贱的将他喊住,“就留在屋里罢。”
上官惊鸿当即返过身来,深深看着她,翘楚有丝后悔,侧开头道:“我换衣服,你背过身去。”
“嗯。”
他应着,声音干脆却又奇异的有丝沙哑。
换洗的衣服折叠着放在榻里侧,翘楚赶紧去拿,飞快地将身上的湿衣连着内衣褒裤全部褪下来……她就坐在榻边,突然足下传来些轻痒,她一怔,见却是兽~王用湿透的头颅蹭她的腿,似乎在怨艾它没她幸运有人侍候。
她浑身赤~祼,对方虽是兽~,她还是有丝不习惯,轻轻蹬了兽~王肚子一下,嗔道:“一边耍去。”
兽~王呼哧叫了出来,有几分洋洋得意的意味,只是尚未得意过来,前方,上官惊鸿蓦地转过来,一指药房的方向,目光甚厉,“进去!”
兽~王被恫得退了一步,尾巴一甩,逃也似地向药房走了进去。
翘楚看着兽~王,觉得好笑,很快怔呆在原地。
她身上此时什么都没穿,甚至绣鞋也褪了,光着脚掌踩在地上,正一丝不挂站在他面前,站在上官惊鸿面前。
她登时满脸热得像火烧,刚说得句“转过去”,却见上官惊鸿的注意力早已从兽~王身上移到她身上,直直紧紧的盯着她看,眸光明明暗极,却又燃着火苗。
她心头怦跳,心里的弦的绷的紧紧的,也瞬间有了个认知,上官惊鸿不会听她的。
果然,她还在怔怔的,不知所措的想着的时候,他已向她压了过来,她的手刚捞衣尾,他的手已将衣服扯过,扔掉。
她被他整个压到榻上,他坚硬如铁、滚烫的身子抵在她不着存缕的身子上面,在他一手罩上她一侧的胸~ru的时候,他低头去吻她的耳垂,刚一碰上便将肉珠勾起衔住了,用力吮吸起来,她的身子登时被激起一层颤栗。
她又慌又乱,想去推他,他却将她压的更紧,她的手被他压在胸~膛之下,他含着她的耳骨,声音模糊却又坚决无比,散落在她的耳朵里,要她听好,记住。
“楚楚,我知道,你恨以前的我,但那是以前的我,现在的我只对你好,你要我怎样都行,但是,要我放了你,不碰你,那绝不可能。我本来想,等你愿意了再碰你,可我等不了了,我现在就想要你。”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如果我不愿意,你就要对我……”
翘楚躲避着颈项男人的吻吸,艰难地反复侧着头,一侧ru~头已被他捻弄得挺拔起来,她咬紧牙,不让呻吟逸出来,他一手从自己身下抓起她两手,拉高了,轻压在枕上,另一只手继续攻击另一边的嫩珠……
不知道是不是过了这些天的山居日子,平静悠和,虽然她有意不和他多说话,他也随着她而沉静,一门之隔,她却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这段时间,她其实不是没有一丝快乐的。
所以,现在的抵抗竟也不如在营帐内时的激~烈吗?
她刚才想说的是,“如果我不愿意,你也要对我施~暴吗”,只是却被他极之迫切却又近乎温柔的动作缓了缓,不同于与的往哪一次,此刻他待她是温柔的,这时,她咬了咬牙,把刚才的话完整说了出来。
却听得上官惊鸿突然从她脖颈里抬起头来,气息微粗却又有些自嘲的淡漠,他吻上她的嘴,唇抵在她唇上,“碰不碰是我的事,但允不允在你。”
他说着,竟出乎意料的从她身上下了来,倚着榻背,只复将她重抱进怀里,将头埋在她肩上。
翘楚蓦然怔住,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凌乱中,她拿他的话反驳他,“你说只对我好,你却吻了翘眉……”
“那天,我是恨你。”
上官惊鸿微微沉声说着,又自嘲一笑,“我一直待她友善,是因为我总觉得她身上有和你相若的地方,也许因为她是你姐姐罢。”
翘楚一震,
上官惊鸿说着微有些咬牙,复又吻住她的唇,当他刚平静下来的气息又开始急促起来的时候,他紧紧握了握手,却终究无法抑制的伸手往她身子深处探去,翘楚竟没有制止,不知忘了还是其他……
……
阳光从透过帘帐洒进,这是夕阳的光照,翘楚从一个人的怀里悠悠醒转过来,就像做了个漫长的梦,抚住微眩的额头,车窗外是无数马车行走的声音,却蓦然对上低头看她的一双眼睛,这人脸上带着铁面。
她背脊打了个激灵,想起,距离梦里最后那个情景,已经有八天。
第七天的时候又是一个月圆夜,他们将兽~王带出天神村,狐王一身红衣在红字蓝印碑前安静站立着。
她跪下,给狐王叩了三个头,轻轻唤了狐王一句婆婆,谢谢救命之恩。
狐王一怔,突然,她旁边的上官惊鸿也一掀衣摆跪下,在她和狐王惊讶下,做了相同的事情。
上官惊鸿说,狐主,那是晚辈当日欠你的,谢谢你救了我的妻子。
狐王看了二人一眼,没说什么,领着依依不舍的兽~王离去。
翘楚莫名的鼻子一酸,总感觉狐王其实是很孤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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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这个魅族族主背后低喊道,婆婆,可以的话,月圆夜莫要再到这边来了,放了他们,也放了你自己。
狐王脚步顿了顿,却没有说什么,领着兽~王消失在另一端的森林里。
那边又是一个天地。
吕宋一直没有再回天神村,他们并没有管若雪等人,静静离了谷。
犹记寒潭岸边,无数军士惊愕地看着从潭底走出的男女。
二人均以布巾遮面。
上官惊鸿淡淡说,告诉皇上,睿王和睿王妃在这里。
听那语气,她始知,记忆没有了,有些人还是有些人,天生的一种人。
有禁军去报,
苍郁的林木中,皇帝率众走来。
她突然挣脱他的手,悄悄让开。郎霖铃从人群里奔出,过来紧紧抱住上官惊鸿,上官惊鸿一拍这正妃的肩臂,眼梢朝她一瞥,便松了郎霖铃向皇帝下跪行礼。
她忙随他行跪礼。皇帝身旁,太子轻声道,八弟平安归来便好。
沈清苓眉目之间有些憔悴,又若有所思。
皇帝却很是激动,连连抱了上官惊鸿数次。问起可在附近见过翘眉没有。
上官惊鸿只说没有。
……
“再睡一下罢,到朝歌我叫醒你……”
“若我醒不来怎么办?”
“我抱你下车便好。”
“惊鸿,你不过是不记得罢了,有很多人都不会高兴你这么做的……”
翘楚说着,又慢慢合上眼睛,意识渐渐开始模糊,她摸索着伸手到男人的脸上,男人将她抱紧,好脾气的只是任她摸索,翘楚摸到缎带,用力扯断了,将铁面摘下,扔到地上。
睿王从此不再需要这个铁面了。
卷三:可惜不是你,陪我走到最后
正文 241
夕阳,古道。
深橘浅茶般的光线擦打在连绵不绝、浩浩荡荡的车马上,虽是日下时分,皇家军队也自气势不减。
车内长案,案格内嵌,置有茶具、火石。
上官惊鸿按翘楚要求在案上沏了茶,看她昏昏欲睡却强撑着,有些心疼,嘴角一扬,自己抿了口茶,便去哺给翘楚。
恳“脏死了,不吃你的口水。”翘楚笑骂着,推搡掐拧,睡意一时倒去了你几分。
上官惊鸿笑道:“谁叫你不爱睡,吃茶正好,我不嫌你脏,你喂我也成。”
“谁要喂你,我不去喂你,你也别来喂我,我自己喝。”翘楚嗔着,伸手去够茶杯,上官惊鸿眉眼微弯,高递了茶盏,只是不给,又哺了新茶去喂她。
让翘楚被男人的大手扣紧下颌,动弹不得,强兑了几口茶水,又在她嘴舌里搅弄许久,才肯放,她伸袖擦去唇角糜乱的水渍,身子已被他调弄得有些轻颤,羞恼之下,赏了他一拳。
看他模样,双眸含笑,却是不痛不痒。
长案左右各有长榻,二人自是坐在同一侧,她被他抱在怀里休憩,这时嘴上轻骂了句,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身子一展,枕到他腿上,没好气道:“不喝了,我睡觉!喂,长工,我现在要征用你的大腿。”
“小姐,我身上的地方,有哪一处是你没有用过的,还用征吗?”
声音低醇入耳,翘楚听得心头肉跳,虽是假装的轻佻,却也痞气十足,哪还有半分往日的刻板模样?夕阳最后几丝逆光从快黑寂了窗外射进,映在上官惊鸿微微俯下眯眸看她的脸上,一双眸黑如墨濯,锐利清辉之间刻骨缠~绵,翘楚心里反疼,翻身偎到他的肚腹,上车后二人换了湿衣,他穿的是王府带来的衣服,此时衣上薰香好闻的味道淡淡传来,翘楚轻轻嗅着,想起些事来,不禁有些痴了。
皇帝既见睿王,心中欢喜,但一来朝中事多,二来他请于皇帝,说她身上带伤,希望尽快赶回朝歌让她休养,皇帝便也待回朝歌方好生相聚了。皇帝离宫,转眼近一月,此时虽还没找到太子妃,却终寻着睿王,也是时候回朝了。听潮阁首发毕竟在皇帝心中,太子妃不比睿王重,遂让太子留下和当地官兵继续搜索。
上车前夕,郎霖铃眸含泪笑的邀他同乘,他却婉言拒绝了。
乍见之际,沈清苓神色虽淡,但她知道那不过是佯装,她虽告诉过上官惊鸿,他有心爱的女人,却还没有告诉他,那是谁。
想起这些天来二人的恩爱,她将脸埋在他怀里,笑的微涩……上官惊鸿,为什么我总是不能好好拥有你一次。那几天,你如此温柔相待,但那不是完整的你……
想起将离的事,她伸手揽紧他的腰,眼睛轻轻擦过他的衣衫,低声道:“朝歌风波险恶,照顾好自己。”
一语两意,我走了以后,照顾好自己。
上官惊鸿大手抚上她的发,“我照顾不好自己,你照顾我。”
她佯装笑斥,“在医庐不是你照顾的我么?供着我,养着我。”
“所以以后也让我照顾你。”
她没有应他,享受着被他在发上轻轻抚摸的感觉,末了,合眼道:“快到王府的时候叫醒我。”
“好,到家我叫你。”
翘楚,王府和家不是同的。
上官惊鸿眸光本随意地微凝在地上,此时暗了暗,随后落到翘楚身上。
手,放轻了力按到她脸颊的疤痕上面。
伤口没有得到及时护理,疤痕虽不算大,但丑陋像蹩脚的针脚缝在脸上,她破了相!
长指倏地用力一蜷,心房也随之紧了。
那片琉璃瓦割的很深,医治起来,需费时日,甚至也许永远不可能无痕了。
世间总有些东西毁了以后是再高明的医术也不能治好的。
这段时间里,她会和他倔强以对,却从没有为这个伤疤说过一句。
还是后来,他装作不经意问起那一晚她为何和他闹脾气的时候,才知道她到过花园去。
其实,她很少闹脾气,也没有什么脾气。
她说,他爱的人不是她,自己以前怎么竟会不爱她?
这疤……天知道他多么希望她冲他发一顿脾气!
她侧躺着,领襟微微跌开,他一下便看到她衣服里颈子的风光,都是些青红的癍痕,自从那个雨天占了她的身子以后,尝过那美好的滋味,这些天顾忌她的伤势,虽说已大好,但终究还没痊愈,他忍住没有碰她,两人同睡一榻,他搂着她睡,怎会没有欲~望,但也只以身体表处的亲热来纾解。
若可以,他其实希望和她永远留在天神村。
闲看花开静听雨。
再见到皇帝这些人,他对他们竟无一点印象,便连感觉也忘记了。不像对她。
他隐约知道,以前,他待她很苛刻,她筑了一道硬墙在二人之间,远离烦嚣,反是将她永远留在身边的最好方法。
可是,他要为她征下那个欺~侮她母亲的部落。
这没有军权是不可能办到的!
还有她的心疾……
皇宫才有最好的药,才能拿到最好的药。
心疾,在这一箭之后,她的时间不多了。
他心里蓦地一疼,突然痛恨起来,只觉当日便该杀了那个魅族的男人,那后来便不必因要医治她的兽~毒而受制于狐王不得不放了那人。他微微咬牙,突然便将她整个抱起分坐到自己膝上,紧紧搂住。
翘楚有些惺忪的睁开眼,“惊鸿?”
他略一懊恼,苦笑,还是忍不住将她吵醒了。
她竟惦记着怕他会抱她下车而不肯歇息。他抱她,本就天经地义。刚才逗弄她,便是要她睡,她的身子还需休息和调养。这时却——
翘楚看上官惊鸿盯着自己的脖子沉着脸似在想什么,脸上一热,给了他一个手肘,他任她施为,末了,将她搂好,低斥道:“睡。”
翘楚身子未好,确实还困倦,在男人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正想再打个盹,却听到有声音从外面的禁军那里一拨一拨的传过来,“有仙人驾云雾而来,将太子妃送回来了,皇上命即快马报太子,让太子追上来。”
翘楚一惊,抬头果见上官惊鸿也微微皱起眉额。
:(
这仙人是吕宋吗?吕宋回到天神村,将翘眉送回来了?
**
马车停下。
大军最先开拔到的第一站竟是睿王府!
皇帝对睿王果是不同了!
下车的时候,翘楚先拿出进马车后便解开的面纱拢上,又捡起地上的铁面,重缚了断线,替上官惊鸿戴好。
她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睿王是时候摘下铁面了。
但要让睿王以和太子一样的容貌堂堂正正走进朝堂,还需和宁王等人重长计议,也要看上官惊鸿的想法。
失忆后的上官惊鸿虽同样睿智,但面对复杂诡谲的政局,他无疑是一张白纸,幸好在失忆之前,他给自己打下了一片好形势。
但只怕这片好形势,将随着他空白的记忆而陷入新的危险和困途。
他需要时间来寻找感觉。
对于他失忆的事,从潭上上来,她不敢对任何人说一句。
也幸好事先和上官惊鸿简单述说过宫里的人,他和皇帝见礼,还不至于有何纰漏,而皇帝也还没来的及询问他们这些的经历,并设宴庆贺,让所有人有觥筹交错,看穿上官惊鸿不妥的机会。
她想着,还没来的及推拒,上官惊鸿已毫不迟疑地抱着她轻轻跃下马车。
她暗叫一声不好,她一直忍住不睡,便是不想这样……睿王的宠妃,不,她不想再卷入他的后院之争中去,除去女人之争,这背后又涉及多少利益利害关系!
同乘马车,还可说是因她的伤势,现在——
车外已是黑夜。
睿王府门外,石狮子,红灯笼,无数车马停歇下来,无数人看着二人,目光灼灼。
正文 242 为她去宣战
这和初到围场那晚的感觉很像。
翘楚揣着不安,先随欠揍的某人向皇帝和皇后行礼,抬头间,复见故人。
帝后身旁,莊丽二妃及众妃,左侧是一众朝臣,右首是太子夫妇,翘容,沈清苓,宁王夫妇等人,还有夏王。潭畔再见一刻太急,还来不及好好看一看他便上了车。但自她下车起,他的目光一直紧随着她,她知道。
一名嬷嬷抱着小九儿,那孩子兴奋地伸手向她扑来,要她抱。
恳她怜爱这孩子,正想伸手去抱他,上官惊鸿伸手握住她的手,她遂一动不能动,上官惊鸿随之沉眸朝小九儿一瞥,小九儿似乎吃了个惊,小嘴噘起,却到底乖乖止了动作。
一段日子不见,皇帝又苍老了许多,眼底一抹黑灰之气,精神却甚好,慈爱地拍拍上官惊鸿的肩膀,“好孩子,回府好好休息一天,朕明日将罢朝,后天你便得开始辛苦了,朕命内务府开始准备,过些天大宴,一洗这多天来你二人和太子妃的晦气。”
谁听不出皇帝话里之意,他果要让睿王Сhā手朝政了。
让“父皇所言正是,八弟和翘妃好生一歇罢。只是说到晦气,八弟的经历我们还没听取过,眉儿这番波折,倒有吉祥之寓。”
出声的是太子。
翘楚眼梢一掠,见他嘴角微扬,神色如昔,心里不由得一沉,太子经一蜇,反越发沉着了。沈清伶似乎也是如此,神色甚淡,眼角眉梢却又隐约有些笑意,宛然是方镜平日的模样。太子身旁的翘眉目光却甚是复杂。
翘楚越发不安。
这时,王太傅笑道:“老臣车驾在前,看的真切,那修行者踏云雾而来,说当日太子妃的马车滚落深谷,谷底有修术之人的洞天,让太子妃将养一番,才送了上来。足以说明太子妃是大贵之身。”
翘楚心想,妻凭夫贵,这王太傅好口舌,借翘眉来说太子是大贵之身。
皇帝却颔了颔首,道:“惊灏是有福之人,太子妃也当是如此。”
众臣多出言赞颂。听潮阁首发
翘楚闻言又是一惊,看来这段日子,太子在皇帝身边没少下功夫。
她有意看了看宁王,果见宁王微拧着眉。
上官惊鸿一笑拜谢皇帝和太子,只道:“想那深谷是修术之所,惊鸿和翘楚在潭下业着另一处桃源地和一些方士,只是我二人落崖时都受了伤,不得不将养些时日才出来。”
宁王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谷底那潭子果有些怪奇,父皇也曾派军士到潭里搜索过,有禁军在浅水看到潜到深水处的禁军无故毙命,且那潭虽深,潭底却一眼可见,除去些巨大岩石,也没见任何蹊径通去什么地方。”
翘楚明白,搜索的禁军毙命,是潭中结界和神兽岩石所为,她和上官惊鸿能通过寒潭去到天神村,似乎有些机缘。
而翘眉——她似乎是神,但她,翘振宁和凤清为什么会去了北地数十年,后翘眉下嫁太子,在狭道之围后三人又重返天神村,装作不认识自己和上官惊鸿?
难道只是为了解药?
——(
幸好上官惊鸿终究还是没有给她配制出解药。
翘眉回了来,那翘振宁和凤清呢?也回去北地了吗?
若能联系到琳琅就好,说不定琳琅会知道一些底蕴。
她正零零碎碎地想着,却听得郎相笑道:“本来坠下如此深渊竟还能生还便是大造化,这又寻到桃源遇到修仙之人,一番境遇,如此说来八爷也是大贵之身。”
他话口一落,也即有朝臣附应。
翘楚见此,心知四足之势已成。上官惊鸿果是狐狸性~子,虽然失忆,却仍然知道要拣哪些话来说,不让太子专美于前。虽不知道自己的拥护者有哪些,却知道必定有人附应。
郎家对他来说,也确实重要。
她看了郎霖铃一眼,郎霖铃淡淡回看她。
她暗叹,又见皇帝点点头,略松了口气,明白皇帝是两个都一般轻重。
旁边,上官惊鸿再谢皇帝,便待送驾,莊妃却道:“翘妃戴着面纱,可是患了风寒,听说那潭子水凉,若是风~邪入骨便麻烦了,睿王可得给翘妃仔细诊断一下才好。”
翘楚本就忧虑郎霖铃会以她为敌,这时莊妃语出言,只怕会让郎霖铃更不快,但她似乎语出关切,对自己又曾有过相助之恩,更是夏王之母,她下意识一抚脸颊,正要答话,上官惊鸿已道:“谢谢娘~娘关心,惊鸿这便带翘楚回府歇息。”
“嗯。”
莊妃淡淡应了声,皇帝反倒注意起来,温声道:“翘妃可是哪里不适?”
翘楚苦笑,疤痕丑陋,以后在外这面纱是决不能摘了,但又不能一直以风~邪做借口,遂轻声禀道:“谢谢皇上和娘~娘关心,翘楚的脸曾在崖下被瓦砾所伤……”
她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顿时从太子和上官惊鸿身上转过来,又惊又愕。
翘楚自是明白众人揣度,除非她脸上落了疤,否则怎么会戴面纱,上官惊鸿一身医术,想必已替她治过了,但她仍需戴纱披巾,只能说明她脸上的疤痕是治不好了。
她心里一黯,她从没在上官惊鸿面前提到过这道伤疤,是怕他痛苦内疚,但并不代表自己不在意,她到底是女人,女人天~Xing爱美。
一只大手倏然环上她的腰,那紧绷的肌理,她一怔,知道上官惊鸿已动怒。
这时,翘眉和翘容却走过来,翘眉叹了声“妹妹为何如此大意”,
她正搞不清翘眉是什么状态,突见翘眉手肘轻轻一碰翘容,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翘容嘴里说着“姐姐,你的伤到底怎么样了”,突然竟飞快伸手探前,扯下她的面纱。
“我看看。”翘容手上拿着面纱,最后三字方带着笑意缓缓出口。
人们纷纷朝她看来,有小宫女不懂事,乍惊之下,竟低呼了句“她的脸真吓人”。
各人目光里的惊讶和指点的声音,翘楚怔怔站在原地,身子僵着,直到一声清脆的掌击之声破空而来,她才回过神来,只见和她寸步之距的翘容抚着脸向翘眉跌撞过去,在她快要将翘眉压到的时候,太子和沈清苓快步上前将二人搀住。
翘楚心惊胆跳,一看旁边的上官惊鸿,果见他眸光冷冽到极点,本扣在她腰上的手掌此刻半扬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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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容羞愤交加,犹自不敢相信被人甩了一记耳光,脸颊牙窝处大痛,口中一腥,竟吐出一口鲜血和一颗牙齿。
她浑身激~烈颤抖着,突然想起还在围场的时候,她误伤了翘楚,眼前这个男人对她的警告,心里将指使她的翘眉恨个半死;本来,翘楚在选妃赛里助过她,她倒不似以前厌恶这个姐姐,此时对翘楚也越加怒恨起来,以前翘楚只有被她们欺负的份,谁会给她撑腰!
但她不敢吱声,上官惊鸿的目光让她害怕,若非皇帝在这里,她想,他必定会杀了她!
人们没有忘记,早在围场的时候,上官惊鸿便因翘楚而厌恶翘容,这时看皇帝和太子都没说话,自是没有一个人敢劝。
只是,同时,却又有不少心细的朝臣紧张思付,睿王这一掌并不简单!
他本右手搂着翘楚,掌掴翘容用的是左手,但他左手刚出,立刻便撤了,松开翘楚,改用右手去打。
翘眉和翘容正对着他和翘楚站着,他若用左手,打的是翘容的右颊,则翘容会向自己左边跌去,他改用右手,则翘容左脸颊被掴,很有可能便向自己右边的翘眉跌去。而睿王这一掌分明用了力,翘容势必向翘眉身上跌撞过去。
错虽在这个莽撞的四公主翘容,但不看僧面看佛面,翘容便罢,翘眉却是太子的女人。
在狭道之围之前,众所周知,太子惊才清傲,加之他的身份,谁也不可冒犯,狭道上,皇帝却怒掴太子,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但自此之后,太子行事却内敛起来,而与皇帝的感情似乎也日渐回温。
睿王这样不啻于向太子宣战。
正文 243
这时,太子搀着翘眉,低声询问,“眉儿,没事吧?”
翘眉摇头一笑,眸光一动,神色却又有丝恍惚。
太子随即冷冷看向翘容,“你也太放肆了,还不快向八爷和翘妃道歉!”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这不等于太子相让于睿王吗?
恳即便没有看到对面宁王、宗璞二人向她急使眼色,郎相、郎霖铃眼里的惊讶,便连沈清苓也变了脸色,咬住下唇盯着她,翘楚看皇帝微皱起眉头,也知道大不妥,皇帝没有说话,自是等上官惊鸿的意思。
虽说上官惊鸿已被皇帝认可,已俨然有和太子平起平坐之势,但他向来兄友弟恭,此时是夺权关键,上官惊鸿既已承诺不修陵寝之事,则他坐上皇位未必不可。况且,这是他毕生之志,她爱他,不想阻他。
所以,不能抹折一点他在皇帝心里的好感。
让她知道上官惊鸿正在气头上,盯着翘容眼睛尽是厉戾之意,若上官惊鸿没有失去记忆,即便再怒,他也绝不会向翘眉发难。毕竟不同于围场,这次,明面上,翘眉确实什么都没做。
他现在没有了记忆,性子虽一样深沉计算,但未必便以这权力之争为念,孰轻孰重之间,他只凭唯心了。
她在他不完整的时候拿到了一些真心,但这是不应该。
郎霖铃已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暗送了个眼色,他却看也不看,她又惊又急,但知道劝反不妥,她心念一动,伸手一捂心口,微微弯下腰。
上官惊鸿一惊,立刻扶住她,眸光瞬刻变了,“可是心疾发作?”
她趁机在他耳边低道,便当我求你,打圆场。
待他将她揽住,二人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只听得上官惊鸿道:“二哥言重了,适才情急,惊鸿对四公主出手也重了,太子妃和四公主是翘领主最珍视的金枝玉叶之一……”他说着顿了顿,才续道:“若非突然记起左手在落崖的时候摔伤了,也断不会改手,以致冲撞了太子妃。”
他言罢,向翘眉微微颔首。听潮阁首发翘眉似乎怔了怔,好半晌,方轻轻点了点头。
太子一笑,皇帝却淡淡道:“何谓金枝玉叶,堂堂亲王的侧妃便不是金枝玉叶么,一样是我东陵的金枝玉叶……”
皇帝欲~言既止,但在场的谁听不出他在暗讽什么!
听皇帝这样说,翘楚心里微微绷紧了的那道弦才算放了开来,也有些明白上官惊鸿为何在之前那般不受宠的情况下也能开拓出自己的势力——左右手一说,这个借口可能不足以让皇帝相信,但金枝玉叶一说,却辍中了皇帝的要害。
从她参加选妃赛开始,她便知道,皇帝不喜欢北地独立存在。
不喜欢翘振宁。
她之前只和上官惊鸿略提过北地的事情,他遇事立即便懂得用来引开皇帝的注意力,北地二女,四女受父宠,四女行为倨傲,目中无人,竟胆敢在东陵君主面前撒野,皇帝也将看似是睿王挑衅太子的侧重点放到北地与东陵的矛盾之上。
太子似笑非笑地瞥了上官惊鸿一眼。
:(
上官惊鸿似乎没有看见,眼睑微垂,随即躬身道:“父皇训示的是。”
一场风波突如其来的小风波至此才罢。
既夜,马车迅速散去,往下一站府而去,往皇宫大苑而去。
睿王府众人进得府,便往大厅方向而去。
翘楚看郎霖铃挨近上官惊鸿,悄悄避开上官惊鸿伸手来揽,和四大,美人走在一起,两个丫头自是欢喜不过,四大抱着狐狸元宝,问这问那,揩了好几次眼泪,美人揽着她,虽不比四大又笑又哭,也甚是激~动,三人低声相谈,两个丫头说刚才便想教训那翘容一顿,没想到睿王……翘楚心里悲喜间,说不清是愁是乐。
前面,上官惊鸿和郎霖铃走在一起。
刚才她走开的时候,分明看到上官惊鸿狠狠盯了她一眼。
翘楚自嘲一笑,并非她有这样的大量,不介意上官惊鸿和郎霖铃一起,但他有他的大局。
离开之前,郎霖铃,太子以外,反是她和他说得最多的人。
郎霖铃是他的正室,是郎家人。
走着,她想起自刚才便一直琢磨的事,慢慢走到老铁身边。
“翘主子?”
老铁立刻反应,语气里隐隐比往日多了分恭敬。
她看着走在前面的上官惊鸿和郎霖铃,压低声音道:“铁叔,今晚,能不能想办法请宁王他们所有人密来睿王府一趟?”
闻言,老铁以外,走在旁边的方明,景平和景清都是一怔,翘楚明白他们心里想什么,是想什么时候轮到她来出这些相邀的决定罢。
上官惊鸿失忆的事,必须尽快让他这伙亲信都知道,后天他便要上朝,若再发生像今晚的风波便麻烦了。
上官惊鸿现在的处境其实很危险。
她苦笑,道:“事关睿王,十万火急。”
众人一听,一览四周,立即便似有共识的没再问一句,老铁点头道:“好!”
倒是景平轻声问了一句,“翘主子,要请清苓姑娘吗?”
**
太子府马车。
既到朝歌,改了大马车。太子共府中要人共一乘。女眷另乘。
“若奴才没有看错,适才是殿下让太子妃示意那翘容公主……”
曹昭南轻声询问。
王莽和沈清苓一怔,太子没有答话,随手拿起案上茶盏,淡淡抿了口茶,好半晌,才道:“篝火宴上那翘楚好才情,八弟真个动情也不奇怪,孤何妨一试?”
王莽抚掌笑道:“正是。这正正试出睿王之心,也好让皇上一窥睿王对太子根本没有全心全意臣服之心。”
曹昭南却面有些凝虑之色,缓缓道:“睿王机警。刚才一句金枝玉叶倒让皇上芥蒂了那翘振宁去,且皇上对他现在是宠信有加,此次回来,我们要打击他,只怕不易。”
太子又抿了口茶,将茶盏往案上一搁,眸光深暗,“人,总会有弱点,知道一个人的弱点何尝不是件好事?”
沈清苓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殿下认为,翘出是睿王的弱点?既是好才情,还是说刚才殿下所为,不多不少也存了丝想一窥翘楚‘新’颜之心?”
**
——
睿王府。
众人既在厅中站定,方明让下人备夜宵。
郎霖铃眼梢一带翘楚,复看向上官惊鸿,低声道:“爷,可要到霖铃房里去吃夜宵?”
她说着,微微咬紧贝齿,心里有几分忐忑,怕他不承,女人的直觉,她越来越觉得他和翘楚之间不简单,但到底也有几分娇羞,毕竟,厅上人多,这话分明有邀约他今晚到她房中过夜之意。
她当然也是此意……她与他多日未见了,她要问他想不想她……
上官惊鸿眉宇一扬,点了点头。
翘楚一怔,她没想到他会……只是,此时,他是顾大局了,她却来介怀吗?
她看了他一眼,他却没有看她,径自揽了郎霖铃离开。
**
房中桌,一灯如豆。
翘楚微微发怔,她打发了四大和美人去休息,今晚对她来说,夜还长着。
突然,门外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老铁。
老铁将手中托盘放好,又走到房间四角将纱灯点亮,方说道:“房中太黑了,翘主子怎么也不多点些灯火?”
翘楚谢了他,道:“怎好劳你亲自送吃食过来?”
“老铁是奴才,这不是奴才的份内事吗?”老铁笑了笑,又轻声问,“翘主子可还有事吩咐?”
翘楚咬了咬唇,低声道:“这不是约了宁王和……清苓姑娘他们吗,劳烦铁叔到郎妃那边走一趟,让他……在郎妃睡熟之后到书房一趟吧。”
正文 244
“翘主子,这个只怕有些困难,爷适才交待,他就寝以后莫要再惊动他。”
翘楚正拿着勺子有些心不在焉的搅拌着碗里米粥,闻言一惊,正想问约下宁王等没有,老铁已出了门,并带上。
她猛地站起来,怔怔看着门即将全数合上。
突然,缝隙里一只手横过,门一下子被推开。
恳她吓了一跳,脚跟却已离了地,走到门口。
门外,老铁身前,男人白袍玉带,微微挑眉看着她。
“惊鸿……”
让翘楚整个人怔住。
上官惊鸿轻轻哼了一声,伸手一招,示意她过去。
直到在男人面前站定,翘楚才意识到自己还真是二话不说,像个傻子一样。傻子的角色,在天神村,都是他扮演的。
她轻轻跺了跺脚,便要往回走,身子才刚动,上官惊鸿已经一步上前,将她的腰眼勾住,极是强硬地带进怀里。
翘楚脸上一热,“铁叔在。”
上官惊鸿却不说话,她一急,想走开,他却不放手。
她甩了他几个肘子,上官惊鸿岂是好欺负的,在她耳边沉声道:“再打我就亲你。”
翘楚一愣,不敢再动,背后铁叔丑陋的脸上,带着笑意。
怪不得平日少言的铁叔,刚才便一副隐隐忍俊不禁的模样。
她心里微恼,又惊喜半带,嗔道:“不是说就寝以后别再惊动你八爷吗?”
“嗯,”
上官惊鸿颔着首,突地两指一屈,往她额上一掸,低,“可爷还没就寝。听潮阁首发”
门外,夜空月盈盈,一拨银辉照在他洁白的长袍上,他的眸含责带笑。
像凝定了时间。
翘楚又是一怔,心头忽忽的跳,却又早已丝丝甜去,情不自禁伸手将他的腰背环住。
上官惊鸿收紧了在她腰肢上的手。
“用兵之道,攻城下,攻心上。楚楚,若以后你跟我打仗,我必定只能输。”
翘楚突而听得他低声说,正有丝摸不着头脑,已被他横抱起来,她“呀”的一声方叫出来,只看见方明,景平和景清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门外,见状立刻有致一同地各自别开脸。
景平随之淡淡看着她,轻轻一点头。
门被踢上,将景平和所有人的神色全部关在门外。
……
还来不及回景平,心口已经随着他抱着她坐到桌旁,低头吻住她怦怦而跳,
唇舌交啖,她没有回避,明明才分别一阵子,竟如此想他,也许是他即将要去见沈清苓,她心里其实那般不愿,却知不该阻止,那带着绝望的被宠爱的感觉,让如生了股想拥有他的感觉。
知道吗,相聚一刻。
知道的,相聚一刻。
如他紧扣着她的腰,她将他的头颈勾下,紧紧环住。
唇舌主动迎上他的,任他卷吮,夺取。上官惊鸿那受得她这般,腾地便站起,将她抱到床~上,欺身压到她身上,不停地吻着她,手探进她衣服里,飞快掀开里衣,隔着肚兜重重捏握起来,随着她的气息,身子一下便绷紧。
天神村那些日夜,虽只占了她一次,但随后每晚里的厮磨也是浓重绵长的。
有时,她说要出去外面散散步,他也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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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早烧水给二人洗澡,早早抱她上榻,在昏暗的烛火里一件一件褪掉她的衣服,身子早已热起来,却仍盯着她看半晌,才在她羞恼之致的时候,将垂眸颤抖的她压到身下,吻遍她全身……
昏暗的烛火里,看她红着脸承受着他的侵占和掠夺。
即使顾忌她的伤不能真正拥有她,就像爱着她,却压抑了千万年一般。
尔后,看她脸红红蜷偎在他怀里,两人轻声说着话,她一点一点告诉他他的事情,她很少说自己的事情……
她似乎并不太在意自己的事情。
有时,她甚至还会要他将她告诉他的事情默说一次给她听,看有无纰漏。
于是,他很骄傲。
她爱他。
爱,原来这么简单。
今晚,他明白她的苦心,可是,在那个原来据说是他卧室的房间,对着那个聪明美丽的女子,他几乎一下便意识到这个女子是他的同类,他也知道他该怎么做,但是,他不想。
她会不开心。
翘楚脑袋昏昏沉沉,承受着上官惊鸿所有的掠夺,衣衫已被褪到双臂之间,腿根处突然微微一哆嗦,却是他的手指滑进了她的褒裤。
“惊鸿,不要……”
被他粗燥火热的指掌略带急迫地抚过,翘楚教那火热一灼,反一下清醒过来,用力按住他的手。
“小姐,你的伤今晚也可以了,我忍得够久了!”
耳边是他带着不满的粗喘轻哼,那露骨的直白,翘楚一张脸热得像涔出火血来,她伸手环住她的脖颈,半劝带哄,“咱们去一个地方,回来之后……若你不去郎小姐你那边歇息,咱们再……再……”
她说着自己羞涩起来,倒说不下去了,上官惊鸿更为不满地哼了声,却终于她抱起来,自己半倚在床~沿,在她耳边低哑着道:“那好吧,明天我不必上朝,我们有一天时间……”
翘楚本要敦促他起来整理衣裳,闻言,差点没将自己的舌头咬住了,一天,他什么意思?!
**
书房。
“怎么还不过来?”
宗璞蹙眉,眼梢一掠旁边的沈清苓。
后者脸颊涨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她在生气,他知道!
正文 245
翘楚房间。
“我吃好了,咱们过去吧。”
翘楚急急吞下男人送到嘴边的粥,一边轻推抱着她的男人。
上官惊鸿瞥了眼碗里的米粥,见剩下不多,这才搁下碗,目光掠过桌上的糕点和小菜,又拿起一只空碗,每样夹了点放进去,“再吃点,这紧赶慢赶的回朝歌,路上什么都没吃上。”
恳翘楚心里暖,皇室碗碟精致小巧,一碗薄粥下来,胃里确实还有饥瘠之感,嘴上却仍旧催促他,“刚才铁叔不是进来报,说宁王他们已经到了吗,他们是你最重要的同伴,莫让大家等,我回来再吃就是。”
“翘楚,你知道我的脾气,你的身子本来就孱弱,经不起伤饿。”上官惊鸿淡淡说着,将碗筷递给她。
翘楚无奈,新上官惊鸿的脾气她自问了解,譬如,他这般语气这般连名带姓的叫她,足以说明他带生了丝不悦,她赶紧低头一一吃了。
让她吃罢,方想起只有一个勺子一双筷子,他刚才张罗着,又看着她吃,自己反一点东西没下过肚——厨房的食物是一起做的,老铁送食物过来的时候,应该也刚给郎霖铃那边送去,老铁才放下食物,他就过来了,在那边必定也没吃。
她微一懊恼,这下到她将他拉住,“你也吃点东西。”
上官惊鸿却一笑摇头,“走罢。”
他说着伸手一抚她脸上的伤疤,凑首到她耳边,“楚楚,信我,我一定将它治好,在这之前,我不会让任何人欺~侮于你。”
他言毕从怀里摸出一条纱巾仔细替她戴上。
那是被翘容扯走扔到地上的纱布,他是什么时候捡起来了?翘楚心里一颤,抬手抚向他脸上的铁面——他的铁面之前遗失了,离开天神村的时候,她用纱巾将他脸遮住,上马车前,从老铁手里拿过备用的铁面,这铁面自下车进府开始便一直没有摘下。还有自潭里出来,他便假装微瘸的脚,都是她叮嘱过他多遍的。她心疼他这样的伪装。
他握住她的手,她忍不住微微踮起脚,轻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上官惊鸿几乎是立即便伸手将她拥进怀里。听潮阁首发
两人依偎着站了许久,竟都不愿分开,直到门外提醒的敲门声响起。
**
书房。
宁王看了看宗璞和沈清苓,道:“怎么,平日里最沉稳的人此时反乱了?”
佩兰一笑,道:“八爷兴许是业着什么事才还没来罢,我们来了也不久,不过两盏茶功夫。”
沈清苓淡淡道:“除去飞天寺那次,他有哪次不守时的,即便有事,也差人来报是什么事,以免我们忧虑焦~躁,适才只是铁叔过来说他有事在身要稍会才能过来,也不说一说什么事。”
她一说,众人顿时想起那次上官惊鸿为一急清苓而迟到的事来。每个人都知道沈清苓这段日子并不好受,知她等而不见的焦急,但既在王府里,上官惊鸿没过来,不是因为郎霖铃便是因为翘楚,而从再见开始,特别是翘容揭翘楚面纱一事,因是极亲近之人,每个人都有种感觉,上官惊鸿和翘楚之间似乎有哪里不同了。此时,上官惊鸿没来,大有可能是为翘楚,遂都不敢再说什么,怕她伤心。
秦冬凝忙笑着转了语锋,“倒不知道既都为谷中方士所救,为何太子妃却被方士亲自送回,惊鸿哥哥和翘姐姐却自己上的来……”
——
秦冬凝说罢,见四周皆静,正暗骂自己怎么就挑了个无关轻重的话题来问,哪知道众人听她说起这事,其实是各有所虑。
如宁,宗,沈三人,都才智过人,智者多虑,三人都想,翘眉失踪必和太子有关,可惜,沈清苓从太子口中探过,却得不到任何消息,不知是太子越加谨慎防范还是他确实不知,但不管如何,翘眉的马车突然无声无息滚落深谷一事确实来的跷蹊,不可不防。因此,便连沈清苓也暂祛激~动猜疑之心,寻思起来。
“方士本可不表露自己修术之身,他却驾云雾而来,显山露水,不过是要所有人知道,太子妃虽失踪许久,但并未失贞。”
有声音突然从门外Сhā入,语气虽淡却掷地有力。
众人一怔,最初没有注意,这时却立即明白,方士既驾云雾而来,是修术高洁之人,翘眉失踪期间,既是和一些方士在一起,贞节当未失。
的确。再见翘眉,竟没有一个人会想,翘眉失踪的时候会不会失了贞。不似平常失踪绝色女子,加之又是皇室贵族,人们不免都思虑到那个方向去。此时闻言,众人顿时恍悟,原来是这个道理。
然而,这只是是方士有意显露术法的目的,翘眉失踪的原因却还是扑簌迷离,若是太子所为,太子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此外,若真是太子所为,太子能差遣有术法的方士,上官惊鸿虽赢得一局,以后却需万分小心。
这千回百转的思虑一过,众人才发现,刚才说话的人正是上官惊鸿。
他正携翘楚和老铁等人从门口走进。
翘楚就在上官惊鸿身旁,她本一直不解为什么吕宋会亲自送翘眉回来,这时经上官惊鸿一提,方知原委。只是,对于翘眉的事,却感到更扑簌,总觉还没完了,又见众人一脸惊讶地盯着她,似乎她根本就不应出现在这里。她微微苦笑,开口道:“其实今晚约大家过来,是翘楚的主意。”
话音一落,立即教一声冷笑打断,“你凭什么?”
出声的是沈清苓,女子站在书房最末的位置,和她直面相对。
翘楚叹了口气,正想说话,旁侧的声音已冷冷道:“就凭她是我的女人!”
上官惊鸿驳了沈清苓?
众人俱惊,便连随上官惊鸿和翘楚而来的老铁等人都微变了脸色。上官惊鸿斥责沈清苓,那怎么可能?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沈清苓浑身颤抖,又惊又怒,咬牙盯着眼前的男人,神色从最初的惊怒变成悲恸,“就因为她是你的女人,你便罔顾开罪于太子也要让翘容撞翻翘眉?谁不知道,翘容没那么大的胆子,若非翘眉指使,她断不会揭翘楚的面纱。”
“不!”一丝微厉从上官惊鸿眸里迸出,直指沈清苓,“真正的指使人是太子。翘楚说过,太子一直视我为眼中钉,我遂多有注意这个人,他动作虽小,却确是他眼色示意翘眉,让翘眉唆使翘容。”
除了嘴泛冷笑,眼圈却渐渐红起来的沈清苓,众人又吃了一惊,当时谁没有多留意太子,却都没有发现太子细微的异样了!
——
宁王略一沉吟,似突然想到些什么,道:“八弟,你是想借此给二哥一个告警,也给所有人告警,即便是太子,你也敢拗上,好让别人不敢轻易相害翘妃?”
上官惊鸿闻言,眉锋一划,淡淡道:“是。”
宗璞摇头,“我赞成清儿。八爷,虽为翘妃,但这做法到欠妥当,得罪太子,又让皇上生了忧虑。你素来知道,在皇上心中,你是最顾念兄弟的皇子。”
上官惊鸿嘴角噙笑,挑眉反问,“得罪又如何?”
宗璞似没预料到他会这样说,一下怔震在原地。
众人相继沉默,上官惊鸿果对翘楚动了真心?
只有秦冬凝突然疑虑道:“适才,惊鸿哥哥说,翘姐姐说太子一直视他为眼中钉。‘翘姐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听去似乎若非翘姐姐告诉惊鸿哥哥,他便不知道似的。”
各人听冬凝几话虽问得含糊,却都嗅到了不寻常意味,面带质疑。
翘楚苦笑,低声道:“是,若我不说,他确实不知道太子是什么人,这也是我今晚不得不邀各位过来的原因,因为上官惊鸿他……落崖之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等了这许久,便是想告诉这里在场每一个人这件事,此时终于说了出来,翘楚心里百感交集。
书房顿时陷入一片荒寂之中,每人脸上或惊骇或失色。沈清苓怔怔看着上官惊鸿,良久,她慢慢伸手掩住脸,喃喃道:“怪不得你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来是这样。”
她说着快步向他们走来。翘楚闭了闭眼睛,这一刻,竟不知道该留在原来的位置,还是该退。
正文 267
“借让一下,好吗?”
一步之距,沈清苓抬眼望向她,眼里有抹恸伤又暗含着一抹讥讽,翘楚明白,沈清苓在嘲笑她胜之不武。
她迟疑着,终于一笑,便要走开,不是怯懦,不是放手,只是道义和原则。
没有失忆的上官惊鸿是爱沈清苓的,这一刻,她该给他们留一个空间。
恳抬脚却发现自己走不动一步,随周围震惊怔愣的目光看去,上官惊鸿握住她的手臂。
沈清苓掩嘴而笑,却又分明有哽咽声从指缝隙里漏出来。
翘楚有些不忍,她此时也是矛盾之极,望着早沉了脸极度不悦的上官惊鸿,她不知道该不该让他暂时放手。
让不放,对沈清苓似乎残忍;让他放,她却又办不到。
她会走,等他拿到兵符,等他再熟悉一点这个复杂的环境。不然,她放不下心。即使日后死了,也是有牵挂的。
但离开前,她想和他一起,想要一点回忆。
正犹豫,却见沈青苓突然从怀里拿出些什么东西。
她将东西朝上官惊鸿慢慢举起来,泪水一点一点从眼眶里跌落,她却低笑问道:“因为她是你没有了记忆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女人,所以你爱上她了是吗?还记得这些东西吗?”
翘楚心头一跳,沈清苓拿着的是那把当日她从弓里拿出来的小弓,还有一个素旧的小荷包。
“你母亲的宫殿被封锁的太急了,小弓当时被遗落在宫里,后来你大婚的时候才拿了出来,但珍珠我当时就拿了部分出来。惊鸿,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十年?不止……”
“她呢,你们在一起多久?”
本来宁王各人都为上官惊鸿记忆的事而心惊忧虑,这时都纷纷关切地看着二人。
只有景平眼带忧色看着她。
翘楚感激,悄然点头眼示意,景平一怔之下,也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宗璞似飞快地掠了二人一眼。
翘楚一凛,不敢再看景平,怕反连累了他的好意。
她明白,在所有心中,睿王爱的女人可以不止一个。听潮阁首发如果,如果真的只能有一个唯一,也不是她。
纵使她和他们一起经历过一些事,他们对她也自有了些不同,但到底比不上十多年的情份。
就像上官惊鸿和清苓……
她无意从宫里带出来的小弓,却是他和沈清苓深爱和回忆的见证。
她心里轻涩一笑,正想退到一边去,给他们一个空间说几句话,却猝然发现,握在自己臂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掉了,放开了。
上官惊鸿眸光如晦,深沉的有些可怕,却又如鹰的一般利犀地盯着沈清苓手上的小弓和荷包。
翘楚慢慢走到门边站定,上官惊鸿宛如没有看到她一般。
这就是十多年的情份。
即使没有了记忆,但感觉会记得。
人,最牢固的从来不是记忆,是感觉。
但最不可靠的也是感觉。
正如爱情来去。
也许,就像沈清苓说的,她和上官惊鸿之间就像吊桥上的爱情,不过是危难时的错觉。
突听得婴宁一声,只见沈清苓上前抱住上官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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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一直是有认知,沈清苓这个女人是骄傲的,现在,为了爱情……
上官惊鸿没有回抱她,却也没有推开。
她站在他背后,只看见他高大沉稳的背影。
她有股冲动想上前将两人分开,上官惊鸿会按她所求吗。
似乎怎么做都是错。
放手,却还不到时候。
她自嘲一笑,轻轻垂下眸,直到秦冬凝哽咽的声音传来,她一惊抬头,只见上官惊鸿已将沈庆苓抱进怀里。
他已经记起来了吗?
果然要是最爱的女人才能让你记起来吗?
总知道会有那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么快。
她身子僵着,心却在剧~烈颤抖,这一刻,她几乎便要转身离去。可是,她今晚的任务还没完成。
“翘妃今晚过来还有什么嘱咐吗?”
突然,一声轻咳传来。
翘楚看去,却是宁王,佩兰也一并看了过来。
她微微颔首,心里也是有丝感~激这位亲王的,毕竟暂解了她的窘恸。
这一声其实是有些突兀的,可是上官惊鸿似乎全然听不见,眼梢里清清楚楚是他闭眼抱着沈清苓的模样。
于是,她也不打扰他们,轻轻走到宁王面前。
顺带置若罔闻般不去多想从四周走近的宗璞,秦冬凝,老铁等人,不去想他们向她和宁王靠近是因为想要给一个空间上官惊鸿和沈清苓。
她轻声说,除去睿王失忆的事,翘楚确实还有事求托诸位。睿王现在没了记忆,处境不妙,希望各位能多打点帮助,府内,有劳铁叔铁叔景先生和景清,朝堂上便有劳五爷和宗大人了。”
众人听她低声说着,进退有礼,情真意切,又见她眉眼间竟是一片苍白,又看了不远处相偎的两人,心下都一片恻然。
佩兰和秦冬凝更想起她已被毁的容颜,互视一眼,各自侧了脸去。
翘楚这时反倒注意许多,想了想,又低声道:“要尽快让他恢复记忆,我原以为可请宫里的太医——”
宁王点头,目光凝重,“不错,宫中太医万万不可,绝不能让太子知道八弟此时的境况,否则,前景堪忧。”
景清苦恼,跺脚道:“那我们该怎么做才好?”
景平微一沉吟,提议道:“我们这边不妨派些暗卫到民间去,秘密延请医生高明的大夫,看看能不能把爷治好。”
老铁和方明点头,宗璞也立刻道:“不错,从民间入手。”
他说着眸光一扬,看向翘楚,“八爷的记忆必须恢复,没有了记忆的他,感情更形于表,以前为清儿,他虽在在乎,但绝不会和太子起正面冲突。”
他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似也不想严苛翘楚,众人也皆静。
翘楚自嘲一笑,又听得宗璞续说,“翘妃娘~娘,八爷是因坠崖碰撞而暂失的记忆还是怎样?你和八爷曾在那深谷遇到修术方士,可否一求他们?”
翘楚知道,宗璞说的有理,她想起吕宋,若民间大夫能治好最好,上官惊鸿确实需要恢复记忆,只有拥有完整记忆的记忆才能和太子斗,因为这双宛如双生子的兄弟相处相斗二十多年,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
且宗璞说的未尝不对,失忆后的上官惊鸿,喜怒偶会形于色,这并不利于他。
但若不能,必须要让人找到吕宋,但那个地方似乎非特殊的人去,根本到达不了。去了也没用,若民间大夫不能治,那么她离开的时候必须要到那个地方去一趟,请出吕宋。
她略了其他,拣吕宋这人说了一说,众人听罢,面面相觑,
翘楚道,若不行,我就再进谷一趟。
没说离开的事。
众人颔首,宗璞看了上官惊鸿和沈清苓一眼,突然又淡淡道:“另外,私下里,清儿最好多到几趟王府,和八爷说说前事,毕竟,她是最清楚八爷和太子的人。”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宗璞和上官惊鸿过命交情,但又素对沈清苓有情意,此番提议,却是成全美意。
宁王反倒没有出声,略一迟疑地看了翘楚一下,翘楚苦笑,依旧轻道:“清苓姑娘常来,怕不方便,万一打草惊蛇,反坏了事,她自己也有危险。”
这时,一道声音却含笑冷道:“翘妃娘~娘,本来按睿王的安排,狩猎回来,他便自有安排让清苓进府,倒不知翘妃此时反对是什么意思?当然,惊鸿现在的情况,我还不能离开太子府,一来可为惊鸿再打探些消息,二则进府的事不能贸然为之,要等惊鸿来规划。你既是同为他的女人,为何不能将眼光放远一点,倒做这些争风吃醋之举?”
翘楚本还想就上官惊鸿面具和“脚疾”伪装的事说一说,看看可否趁皇帝爱护看重趁现下时机让他以本来面目入主朝堂,这时闻言,又看沈清苓身旁,上官惊鸿低头看着手里的小弓和荷包眸光沉浸专注,心里大疼,低道,姑娘说的是,朝众人微微一福,快步奔出书房。
正文 247
王府花园。
那般逃命的从书房跑出来,将脚也崴了,翘楚索性坐到地上,以为自己也能如刚才一般忍受,却终究忍不住两手捏成拳狠狠朝地上擂了几拳。
翘楚,你不是很能忍吗?
是不是这阵子备受呵护,娇养了性~情?
恳她将头抱住埋到膝上。
她知道她的不该,可是如果不曾经历过村中那些天的幸福,也许她不会像现在那么狼狈。
不远处的花卉假山处有数名王府护卫巡逻走过,似乎是听得这边声响,掌灯朝她的方向走来。
让翘楚想站起来,不想这个狼狈的模样被人看到,又惹出什么话去,然脚踝处却疼如刀刺,站不起来,想是脱了臼。
她苦笑,她最好还是让他们发现吧,否则,今晚只能露宿花园了。
突然,又是一阵灯火映过,假山背后快步走出多个人,前面众护卫还没走到她面前,蓦地悄无声息全部跌倒在地,她一惊一个人已大步跃到她面前,“楚楚,可是摔到哪里了?”
声音又急又沉,正是上官惊鸿。
他怎么来了?她一震。
凝眸一看,假山处,站着宁王等人。
最前方的是老铁和景平,这几名护卫必是被老铁出手弄晕的,宁王等人的身份不能曝露。她苦笑,倒有功夫想这些有的没的,或许是下意识想逃避上官惊鸿的关心。听潮阁首发
“翘楚。”
她有些恍惚,只觉肩膀一疼,却是上官惊鸿大手紧紧捏住她双肩,声音里也多了分压抑的怒意,“告诉我哪里疼。”
这时,方明担忧,提着宫灯走到二人身边。灯火一映,上官惊鸿似乎一下看清她脸上的泪痕,又执起她双手一看,随即变了脸色,怒道:“翘楚,你疯了!”
他咬牙说着,将她双手小心翼翼放下,看她不说话,已径自掀起她的裙摆,大手在她脚上捏弄检查起来。
烛火隔着薄纱,翘楚有些看不清众人的神色,却只觉目光笼笼绰绰,觉得自己像个傻子,那几名王府护卫算什么,如今这样才算狼狈到家吧。
突然想起那只小弓,在他们彻夜欢爱,天明他要杀她之后,她将它遗下在他书房的地下室里。
原来,后来他将它给了沈清苓。
上官惊鸿已止了声音,但她知道他一腔怒气,却仍强自抑制着,两手捏在她脚踝上,却没有立即将关节接上,而是沉哑着声音道:“楚楚,会有些疼,你准备好了,便应我一声,我好给你驳上。”
“惊鸿。”
耳边听得女子微哑的声音,看着同样身穿蓝色衣裙的女子朝他们走过来,翘楚终于恢复几分神识。
不管怎么样,先将骨臼接好离开花园再说,她朝低头盯着她脚踝的上官惊鸿道:“我不怕痛,你弄吧,谢了。”
上官惊鸿本听到她肯出声,猛地抬起头来,铁面下眸光炯亮,听到那一声“谢谢”,又很快沉了眸。
他深深看着她,手握成拳,一声沉笑,不知道是笑她还是笑自己,他如她一般,捏拳朝地上狠狠一挥,突而站起来,回身扬手一指沈清苓,“你走!”
沈清苓心头一震,随着他看到翘楚奔出书房一刹,本从她手中拿过来的小弓和荷包也猝然松跌到地上,他一把抓过老铁便追了出来……这是他的家,他却认不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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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从那只小弓开始的,所以,后来当他拿回小弓的时候,他让暗卫将小弓交回她手上。
他刚才久久抱着她,她明白他心里的动容。
虽然,他还记不起她,但在他心里,一直有那段岁月的影子。
……
很久以前,她身上发生过最奇怪的事情。
在她还叫林思微的时候,在秦歌的葬礼上,一个叫琳琅的女子去过,说如果到西宁街十八号去找她,可以再见秦歌。
她去了。
可是,那里没有人,店门紧闭。
是她去晚了,抑或只是一场过份的玩笑?
就在她失望绝望交袭的时候,一个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那人竟是秦歌!
她又骇又喜,秦歌不是已经死了吗?林秦两家是世交,她喜欢秦歌很多年了,可是,也只有大学那几年,他多来学校找她一些,然也只限于见个面什么的,她只在那几年里“拥有”过他。
而他们之间更有林羽和海蓝。
秦歌对她说,思微,你若爱我,那么就回东陵,助一个叫上官惊鸿的男子登上皇位,让他在你相助的过程里爱上你,你必定要让他深爱上你。你也可以爱他,和他成为夫妻。
她却摇头,说,秦歌,我只爱你,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他一怔,随即轻声笑道,思微,那是我的前世。当然,虽是我的前世,他娶了你,也算是我的对头了,但不管怎样,这是让我们永远在一起的办法。
他似乎还想和她交待一些什么,然而,突然便有一个身穿白色古服的男子出现在二人面前,跪在他面前说,主佛,听说龙无霜一个人去了西海。
他一颔首,只盯着她,问她愿不愿意。
她没有多想,说好。
后来,她被送回东陵,进入了小沈清苓的身~体。
正文 248
来到东陵,她曾无数次揣测过秦歌的真正身份,总感觉他的模样是秦歌,却又有哪里不像秦歌。
但这无碍她想和秦歌在一起的决心。
沈家小姐清苓本和皇帝最爱的女人芳菲住在宫外,她过来不久便业着芳菲的生日,她最初看到是皇帝携带出宫给芳菲庆生的上官惊灏。
她以为秦歌说错了,上官惊灏那般模样,活脱脱便是秦歌幼年,他才是秦歌的前世,直到后来她提出进宫一看,在宫里看到上官惊鸿,她才知道确实有上官惊鸿这个人。
恳但较之上官惊灏,上官惊鸿的模样反而没那么像秦歌。
而秦歌一直没有找过她,她问不了他,她的疑惑只能自己想办法。
上官惊灏的文才武功似乎都比上官惊鸿高。
让秦歌是最优秀的人,上官惊灏身上也有着秦歌的掠夺性,所以,必定上官惊灏才是秦歌。
她和上官惊灏好,并不屑于和上官惊鸿玩。
又直到那一天,一直逊色于上官惊灏的上官惊鸿在射箭比赛里和上官惊灏战成平手,她微微吃惊之余,事后上官惊鸿来找她,说,苓,今儿个父皇夸我箭术,他从来没夸过我,这是他第一次夸我,我终于争了口气,希望他以后也会待我母妃好,谢谢你陪我练箭。
他邀她到常妃的宫殿里去做客,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没拒绝他,但越发惊讶的是,她明明从来没陪他练习过射箭。
她心智上虽较他大许多,但那一次,和他处得却甚是愉悦,皇帝经过,还略带疑虑地看了二人一眼。
后来,她还是再次疏远了他。
因为,她知道皇帝心里的天平更倾向于哪个儿子,因为上官惊灏才是秦歌,因为上官惊灏不会高兴。
后直到常妃新薨,有一晚,再次在她身上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
她在床~上正准备睡,恍惚中却只觉身体被一股大力猛地击中,她整个被推了出来……当她漂浮在空中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的灵魂被另一抹灵魂从沈清苓的身~体里给推了出来。
惊魂失措之间,她看到“沈清苓”从床~上爬起来,“沈清苓”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将她给推了出来,穿上绣鞋,便急急忙忙摸黑奔出了太子的宫殿。守门禁军急问“她”去哪里,“沈清苓”只说“莫跟着我,否则,我必告诉太子严惩你等。”
禁军不敢跟,她惊骇着,却跟在“沈清苓”背后。
“沈清苓”进了常妃宫殿。
彼时,宫殿已封,空无一人,连守门人也不放置一个,不知道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是从后院的一个破洞钻进去的,“她”似乎甚是熟悉这里,竟知道这里有这么一处。
里面有哭声传来。
这哭声在乌天黑火的半夜里传来,让人毛骨悚然,她反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才也从那个破洞进了去。
进去之后,那情景让她吃了一惊。
宫殿后院,屋门落了深锁,封了封条,进不得去。
院里,有口井。
水井旁,有两个人。
确切来说,是两个孩子。
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一个是“沈清苓”,一个却是上官惊鸿。
“苓,我母妃死了,铁叔在宫外,方叔,景平他们又被分配了去做杂役的活儿,我父皇将我自己一个人放在莊妃这里,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恨我母妃,他要我孤独害怕。如果没有你,他成功了。”
“嗯,上官惊鸿,是……我,我又来了,有些事情说出来必定会吓到你的,我还是不说罢。真不可思议,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过来了,似乎知道你出了事,心里很难过,刚才乱走一通,居然也能找着你,好像就是知道你在这里似的,唉,你怎么又出事了呢?”
上官惊鸿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她”,他眼眸血红,泪痕犹在,眼角眉梢莫不带着一股黑暗深渊般的仇恨。
“她”也抱紧他,锁着眉头想了很久,才放轻声音说,“金丝笼里的小鸟,虽有暖衾美食,但笼子会折了它的翅。听潮阁首发鸟飞得有天空,上官惊鸿,这名字真美。你既叫惊鸿,就要有鸿鹄的志气,天空才是鸿鹄的舞台,不要让仇恨埋葬了你的智慧和理智。亲爱的,你要想办法出宫,建立你的府邸,只有在外面你才能不受束缚施展开来,才能找到你的同类,你的翅膀才能最终坚硬起来。坚强一点,你的母妃在天上看着你怎样站起来呢。”
上官惊鸿闻言一震,松开了她,忽地站了起来,红着眼睛,捏着小拳看着“她”。
“我会陪着你,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走……”‘她’却轻轻笑着,“直到我不能陪你为止吧。”
“莫走。”上官惊鸿猛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苓,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小~屁孩,你知道永远的意思吗?”“沈清苓”仍是淡淡笑,说得一句,却没再说什么
“我会一直等,等你答应我为止。”上官惊鸿深深盯着她看了半晌,顿了顿,又哑声道,苓,你既将我当作朋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会画皮,是我母妃教我的。”
他说着从井里打了桶水上来,仔细洗了脸。
他们看不到她的灵魂,她怔怔站他们面前,浑身震颤的死死看着上官惊鸿的脸。
洗净铅华的男孩的脸,和上官惊灏一模一样!
直到那时,她才知道自己错了,上官惊鸿才是秦歌。
她不知道,在“沈清苓”怀里的灵魂到底是一个什么人,但给她的感觉是一个女孩,但“她”必定不是原来的沈清苓,据说原来的沈清苓也只和上官惊灏亲近。
她的口吻和语气给她的感觉,“她”必定不是孩子了,也许没有她大,但肯定有十六七岁,虽还略有些青涩,但“她”极为聪明。
“她”说,会吓到上官惊鸿的事情,一定是“她”进了沈清苓身~体的事情,‘她’从不说‘她’的事情。
沈清苓的身~体被“她”占据了好些天,她一直跟着“她”,“她”每晚都会到常妃的宫殿去,她是谨慎的,没再像第一晚那般从正门出东宫,而是设法悄悄从后门出去。
每每‘她’去到,上官惊鸿必定已早早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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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计划怎么让上官惊鸿出宫,“她”给他讲很多帝王宫廷的故事,有些听着竟极像中国的历史,但“她”给故事里的人都按了新名,她虽怀疑“她”可能是来自中国的灵魂,却不敢肯定。
“她”有时会亲昵地抱抱上官惊鸿,他却不愿意,非要自己抱她,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她”便咯咯地笑,明明身处冷宫,他们似乎也很幸福……他认真听“她”的故事。
君王权略,很多时候,“她”有意问他的想法,他会仔细思考才说出自己的意见,他渐渐被开启的天聪,有时,那成熟的审度,连她这个念史的人,也大吃一惊,“她”也是叹息着说,上官惊鸿,我只能当那个讲的人,我不会用,你懂得怎么用,怎么一举反三,你是大君王之才,日后必定不凡的。
上官惊鸿开始是欣喜的,后来,只是淡淡的笑。
这个男孩一天一天出落得越发不像一个八岁的孩子。
她既无法夺回沈清苓的身~体,开始还会焦急,发脾气,但一天一天下来,性~情也开始变得收敛,不再急~躁。
急不来的事,再急也是无法。
直到一晚,“沈清苓”刚爬下~床,秦歌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半空,他似乎和另一个人在说着话,挟着大怒气,“燃灯是铁面佛,多以大局为重,不偏私,本来,茯苓转生该进入沈清苓的身~体,那青萍却最护飞天,将茯苓和另一个时空叫做林思微的女子的灵魂交换了身~体,为的是不想让飞天再遇茯苓爱上茯苓,好让飞天应劫圆满回天界。我们将茯苓送回来,放回原来的身体里,这是哪里来的灵魂,魂里竟有大佛法加持护荫,不必靠逆光札之力就能穿越时空,我们一不留意,竟霸住了沈清苓的身~体,我三人一起发力,让这抹魂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让茯苓再回沈清苓的身~体,不能让雀再占鸠巢了!”
那晚,她只听到‘她’低叫一声,便淹没了声息。
她重回沈清苓的身~体,取缔了‘她’。在这段岁月里,她也渐渐变了。
皇宫,最容易更改一个人的性~情,何况,她后来不顾上官惊鸿的反对,进了太子府当眼线。与狼为伴,一点也差池不得。
她知道,在上官惊鸿的成长岁月里,‘她’是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记,是老师,是朋友,也是他的女人。他在他八岁的时候已经认定了。
但她有着‘她’的记忆,因为是她亲看亲听的,‘她’也是她!
而且后来,她也一直陪着他!
慢慢的,她爱他甚至比秦歌更多,如今,他怎么可以这样待她!
一瞬,泪水止不住就流了满颊。
此时,他冷冷盯着她,眼含深寒冽的怒气,让她走,便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似的。
沈清苓想,不,她不怪他,她不应该怪他,是翘楚蛊惑了他!
于他处于危时,让他有了爱恋的错觉!
若是‘她’回来,还有一点资格来和她叫嚣或是争夺,翘楚你怎么能够,怎么敢!
……
还是刚才,翘楚对自己说,她也可以有喜怒哀乐,遇到最难过的时候,也可以不去控制感情地去发泄一下,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可这时看到沈清苓的模样,看到步近沈清苓眼睛却带着强烈的责备看向她的宗璞,宁王等人迅速走上来,神色也是欲~说还止、一片复杂的时候,她眼里一湿,脑里一片空白。
就像十七岁那年曾遇到车祸时一样。
那时,她昏迷了一段时间,醒来的时候,听医院里的人,除了过来缴费,延请了一个看护以外,父母就没有再来过。
她做了两个梦,第一个,梦到古代的宫墙,梦到很多穿着华贵的人,梦到有人掷了副弓和一把珍珠在地上。
第二个,似乎还是在宫里。
梦到冷宫里的哭声,梦到一只被困在金色笼子里使劲拍打着翅膀的囚鸟,梦到和谁深深依偎相拥过。
但梦里的具体内容,她却记不下来。
仿佛曾被人在身上狠狠击打了一把,将所有的片断都打碎了。
梦里的记忆是空白的,就像生活里的记忆也是空白的。
但最起码,那些冰冷的历史似乎曾经活过,给过她温暖。
本就喜欢古史,于是,后来行走在时间的废墟中,和死去的人打交道,直到遇见秦歌。
其实,那些才是她本来的生活,哪怕再寂寞。
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她是上官惊鸿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亲口点的她。
怎么在人们眼里,却是她破坏了他和沈清苓的爱情。
她苦笑,如果,不曾再在天神村的时候再爱上他,该有多好。
那么,这时已经放开,不必因为那份深刻的担心而决定多留几天。
并且,贪心地想要点和他之间的回忆。
也许真的贪心了。
……
“方叔。”
终于,她唤过方明,“烦劳扶一扶我。”
方明将宫灯往地上一放,将她搀扶起来。
她慢慢走到上官惊鸿身旁,上官惊鸿本狠残凌厉地盯着沈清苓,此时看到她过来,立刻便要伸手来抱她,翘楚摇摇头,低声道:“还记得我在天神村给你讲过的人吗,沈小姐……她就是你最爱的女人……我先回去了,你且和五爷他们一聚,我的脚伤,请碧水姑娘过来理一理就行。”
她说罢,朝所有人和轻轻一颔首,便即转了身……明天就离去吧,再去一趟天神村,请吕宋过来,帮他恢复记忆,他好了,她也不再回来了。
“翘楚。”
上官惊鸿似乎一惊,他眉峰一厉,衣袖一甩,已将方明挥跌落地,翘楚一怔,她脚下一疼,将往地上跌去,上官惊鸿已一把将她横抱起来,他稳稳托着她,眸光一转,直接朝宁王道:“五哥,你们先行回去罢,后天朝堂,我会向父皇请兵符,我要北征!惊鸿现在失了记忆,对朝堂的事还不了解,翘楚知道的毕竟也有限,明晚请五哥再过府一趟,和我详细一说。”
他说着又看向宗璞,“宗璞,明晚你也过来。”
——
宁王和宗璞互视一眼,看他脸色沉峻,他虽是丧失记忆,但那股决断之势丝毫不减,且他黑眸如漆,坚定无匹,两人虽对北征一事还有些保留意见,担忧他现时离去,给太子有可乘之机,但还是不敢怠慢,随即应了。
上官惊鸿方缓缓再盯向沈清苓,沈清苓含泪,双眸犹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气的浑身发抖,一手指着他,颤声道:“上官惊鸿,北征?你为翘楚而去攻打与她母亲氏族为敌的部落?”
“是,那是我对她的承诺。”上官惊鸿利落地一颔首,眸光深弥却冷冽无情,“你我之间,便当是我负你,和翘楚无关,你莫要再出言伤她,若再为之,我必不客气!我不知道那弓和珠有什么故事,让我心对你有故人难舍之感,日后,你有任何地方需要我睿王府之助,只要不碍翘楚利益,我必助你,若你有险,即使要我性命,我也无二话。但我知,鱼与熊掌,只能择一,我只要翘楚。还有,记忆,我不需要恢复!我只要翘楚,我只要她!”
四下一片死寂,每人脸上都是一片骇色,就像在刚听到她说他失忆的时候一般。翘楚心头一震,她颤抖着看向上官惊鸿,后者却星眸微眯,紧盯着沈清苓,又缓缓环过花园里每一个人。
除了沈清苓,他还在向他所有的拥护者宣告,他的态度,她在他心里的地位!
和翘楚一样,沈清苓明白,上官惊鸿的用意,她心口大痛,咬紧牙,力持着身子稳定,却终究睁大眼睛颓然跌滑到地上。
翘楚犹自震颤着,却被一道深沉炙烈的目光紧紧绞住,她才张口说了个“不”字,只听得上官惊鸿也声息沉沉道:“没有不。”
翘楚一惊,身子已被他微微往上一托,大步向前方的黑暗走去。她心里尽是颤抖,她害怕今晚!
**
桥阁、花木侧处,廊道上高悬的灯笼透过薄纱析出光影,昏暗的灯火映向莫大的园子。
人行花木、桥道,园道中,走过一处又一处。
离了距离,声音似乎还杂杂的在背后传来,不知是谁在呼喊,不知是谁在哭泣。
翘楚想和抱着自己的男人说句什么,心口却突突跳着,话似乎已到口中,却似乎根本就无话,耳朵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上官惊鸿的强烈却沉稳的心跳声音。
还有,跟在二人背后,方明三人似怕惊动了上官惊鸿而致他不悦、一直在慑着、不敢稍加张扬脚步声。
老铁在送客,其他人跟着上官惊鸿和她。
直至回到卧室,翘楚被放置在床~上,景平和景清去点竖立在房中四角的高脚纱灯,方明将饭桌上一只箱子递给上官惊鸿。
翘楚抚住仍在乱跳的心口,惊疑着,倒是一句似乎无关要紧终于出了口,“你的药箱怎么在我这边?”
上官惊鸿半蹲在地上,并不答话,径自将她的脚放到自己膝上,翘楚不安地等着他回答,却见双手突然用力一捏一拧,脚踝一疼,她大叫一声,上官惊鸿却头也不抬,从箱子一扯白练,缠上她的脚足,“好,驳好了。因为我以后就宿在这里,是以药箱适才就拿过来了,只是你心里想着怎样将我塞给我的正室,怎样将我推回给我最爱的女人,所以没注意到罢了。”
翘楚半晌说不出话来,突又听得上官惊鸿双手一击,她还没会意过来,房里所有人都快步步出房间,在门被方明带上瞬间,本在她足踝处的大手往她臀上一托,她往背后的褥~子跌去,眼梢只看到床帐金钩被一片白色衣袖一挥,震颤颤的松了挂钩住的纱帐,她身子随即一重,被一副昂藏的身躯狠狠压倒在褥子上……
正文 249
面纱不知道撤到哪里去了,似乎早就掉了,在回来之前就不知掉到哪个爪洼去了。又似乎像身上的衣服,是被她身上的男人凶猛一般扯掉的。
随着那激~烈的晃动,翘楚只觉脑袋晕晕眩眩的,屋外很静,以致她和上官惊鸿的呼息声愈加清晰。
他双手捧住她的脸颊,浓烈的鼻息洒打在她,墨黑炯利的眸,紧盯着她的脸、眼,他眼里布满情~欲,却又另有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在他眼瞳最深的那一点绵长的拉伸到四角,灯火透帐而进,朦朦胧胧的,却足够看清他眼里她的模样。
她披散着一头青丝在软枕上,蹙紧了眉,半眯着眼睛,眼里波光水水,随着他身下进出渐快的动作,雪白的颈子上青筋乍现。
恳他突然伸手去摸她的脖子,手指沿着她的筋络而下,重重握住她左首的胸~ru,又俯头一口咬在她的脖上筋脉,她有些吃痛,低叫一声,去推他,他却不放,咬着,吮吸着,身下的动作也愈加猛烈,她只觉肚腹处被迅速盈满又被迅速抽出的酥麻和胀痛快将她逼疯,是快活,也是痛苦……
她本咬着唇,不想泻出声音——这场欢爱本来便不该,却来的太快太烈,让她措手不及,昂这时,却不禁无意识的低吟而出:不要,不要了……
她的声音反似刺激了他,他突地抽出坚挺,双手将她两腿弯折起,昂藏抵在她的|茓口,在她刚从咬着牙的折磨里轻吁了口气的时候,他却猛地将坚挺撞入她的里面,直到肚腹深处,那一阵强烈的酥酸如痉挛的感觉,让她大叫出声,她一手攥紧褥~子,一手抠在他赤~祼的宽肩上,刚喃得一句“不要,放了我”,他已一声低吼,开始连番撞击,一下比一下深,一下比一下猛烈。听潮阁首发
让她咬紧牙,看他眼里的黑和火更浓更烈,紧盯迫着她,身下激烈交缠,进退声响潮腻,她被那激~颤折磨着,只能仰首看着他,低泣着求饶,他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下,才将她的腿放下,复又重重吻住她的唇,将她的声音全数吞裹下腹部,身下动作却又重了多分。
翘楚那经得他上下如此折磨,终于细碎地哭了出来,上官惊鸿却改去吮吻她的眉眼,吃下她的泪水,翘楚的嘴既得脱,发了狠,微微拱起身子去咬他的臂。孰料,这一下只让二人更加密贴,她只觉他的分身更深的拱进她肚子里,她一愣,便要退,他却一手箍紧她的腰肢,不让她退一丝,她不得,发狠地咬他的手臂。
上官惊鸿只任她咬,眼角粗粗一看,看臂上沁出了丝轻红,他眸眼更深,一边重重撞击着,一边用唇舌勾住她的耳垂子,哑声道:“楚楚,想我放过你,你就告诉我,我是谁……”
“惊鸿,惊鸿……”
绵密的撞击,翘楚被折磨得快晕死过去,终于松了咬住他的牙齿,有些胡乱地低叫着,神识已开始有丝模糊,却仍甚是乖巧地一下一下喃着他的名字。
上官惊鸿本就没打算放过她,他忍得够久了,这时再尝她美好的滋味,哪肯就这般算了,不过是满心怜爱的想逗弄逗弄她,这时听得她腻软处处溢着薄媚的声音唤着自己的名字,一遍一遍的,那里的紧致紧紧吸吮着他的火热,眼底是她半眯迷乱、水雾蔼蔼的眼,酡红粉嫩的两颊,左颊上的伤疤,他只觉心里是满的又是疼的……充盈周身的满足,是她现在就在他身边,就在他身下,可这满足却又甜中带酸,总觉得她会离他而去,他咬牙抑制心头那阵狂~躁,在她身子里狠狠撞击了几下,感受着她最深处的暖紧,吸得他腰眼一麻,他轻喘了口气,强忍住释放的冲动,停亘在她里面,微微沉声说道:“楚楚,说你不离开我,说你永远不离开我……说你爱我……不说,今晚谁也别睡……”
被上官惊鸿刚才几下猛刺,快麻得本已闭眼浅昏过去,这时身子一激灵,又半打开眼睛,甜蜜、苦恸、无奈、百般复杂的感觉紧缠在心头,她伸手抚住他的脸,铁面早被他摘下甩到床角,他以前不论什么时候总戴着那玩意儿,现在在她面前,他终于不需要,但也只是暂时罢——她忍着身下的强~烈的感觉,轻轻道:“惊鸿,我总会先你走的。”
她怔怔看着他,她眼里的伤,上官惊鸿心头一震,对她又爱又疼又怒,情~欲高处,一烫滚热便全数释放在她身~体里……
**
夜,夏王府。
夏王卧室,床畔小案上,夜明珠光芒晕莹淡淡。
“爷,今晚可需传哪个丫头给你侍寝?”
夏总管低声询问斜斜跨倚在床~栏的年轻主子,马车回来王府后,不到一刻时间,那知书姑娘竟收拾了细软,匆匆离了府。
床~侧,男人淡淡道:“不必,从今天起,再也不必问本王侍寝之事。”
夏总管一惊,这时敲门声突起,夏王本眼睑微垂,意态有些慵懒,这时一跃而起,笑道:“进来。”
夏总管又是一惊,只见一个玄色衣衫的男子快步走进,来的正是莊妃的贴身太监小冯子。
那小冯子刚要跪下,夏王已道:“罢礼,你今晚就歇在王府吧。”
小冯子颔首,恭敬一揖,站到一旁去。
夏总管越发疑惑,这,刚夏王连夜派人进宫,怎么竟是向莊妃讨要了一名内侍过来?却见夏王眸眼光蕴,炯炯看向他,“夏叔,明天一早,你便去备几份厚礼,让小冯子送到睿王府。”
他说罢,复看向小冯子,沉声道:“礼物,你只说是莊妃娘~娘对翘妃的心意,另外,替我传一句话给翘妃,明午,本王在玄湘酒楼松风雅间等她,不见不散!”
正文 250
睿王府。
翘楚卧室。
四角纱灯,微跃的灯火柔柔暗暗的映在床帐上。
帷内,盯着枕旁宛如熟睡、紧紧合着眼的容颜看了良久,上官惊鸿自嘲一笑,“翘楚,跟着我,你便当真这般不愿?知道我为什么宁愿不要记忆吗?我不想和旧人前事再有什么纠~缠。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即便是以前的上官惊鸿,他心里就当真完全没有你?若他心里没有你,就不会有今天像个傻子一样去爱你的我,你爱让我睡在屋外,我便真要睡在外头了?你不爱我碰你,我便不能用强么?”
恳被子里的手微不可觉的一颤,翘楚紧紧握住手,一动不敢动,眼底一糙,却是上官惊鸿的指腹拭过,她眼下还有些湿润,她知道他在干什么。
她惟有更紧的绷住身子,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已经醒过来。
方才——
让他之前搁下的话又起岂是假的,她刚被他的烫热洒入身~体,当即又被他粗狂地翻转过身子……
她深爱着他,对他的占有并不讨厌,身~体,甚至心,都是痛苦却又快活着的,但他强烈的需索,连着那更加强烈的感情,不到她不怕。
如今的局面却怎一个乱字了得。
她本已决定明天便走,花园里他却给了那般的宣示。
她乱了,比任何时候都乱。
所以,无论从身~体还是心里都怕着他。
怕自己不愿意走,直到死在他身边。
所以,方才她强撑着倦意,侧头过去,伸手勾过在背后深深吻着她赤~祼脊背的他的脖颈,主动吻上他的脸颊,说,惊鸿,我累了,我想你抱着我睡。
他闻言,眸光暗了暗,末了,却终究从她身上起来,将她抱进怀里……
除了害怕那份纠~缠,她也是真的累了,枕着他的手臂就睡熟了。
只是,睡至半酣,只觉得脸颊暖暖痒痒的,方知道他在吻她,从额,伤疤,到唇,一遍一遍,轻轻的。
她不知道他这般多久。
这时听得他说,她心里钝钝的疼,突然便想起身抱住他,想不顾一切留在他身边。
只是……她心里苦笑,惊鸿,你说你本来不想恢复记忆,其实,你是不是也顾虑到,恢复记忆之后,你会发现……你虽然可能也爱我,但最爱的却绝不是我。
耳边声音蓦然而止,她不禁微微打开眼睛,却见上官惊鸿正微微眯眸盯着她,眼里有抹轻黠,她一惊,心里顿时恼怒,“你一早就知道我醒了,你故意的。”
故意要她听他说的话,故意要她舍不得。
上官惊鸿冷哼了声,突然不顾她挣扎,将她抱到身上,“你装睡我可没和你算,你倒凭地凶恶。”
翘楚又气又恼,一生气,郁结倒是去了不少,往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下。
上官惊鸿倒没舍得还手,只是像挟什么的将她紧紧挟在怀里,突然又发神经的轻笑道:“楚楚,我爱看你这个模样,像只母老虎。”
翘楚一愣,顿时哭笑不得,回敬道:“放心,若你想要母老虎,郎妃和沈小姐很有潜质。”
上官惊鸿摸了摸她的头,斥道:“小醋坛。”
说罢,却一声长笑,颇有自得之意。
翘楚甩了他个肘子,很快想起什么,迟疑地握住他的手,“惊鸿,上次我在医庐吃过的那种药,你明天让景清给熬一碗吧。”
上官惊鸿大手倏然将她的手反握住,紧得她生疼。听潮阁首发翘楚没有求饶,她明白,这是个男尊社会,这种事,该由他来决断,而非她。
因为,她刚说的是避孕的药膳。
围场之行,他们虽然只有过一次,机会很小,但她还是庆幸自己没有怀上孩子,因为她没有及时吃药。
那晚在医庐,两人激~烈之下,他也释放在她身体里。事后,她让他配药,他没说什么,照做了。
她不知道,他想不想要孩子,但感觉按他的性~情,不会有多喜欢孩子,何况,之前,他什么也没说,应是默认了。
她自己也有药,但那是在外面买的,怎及他亲自配的,绝不会让她伤了身。她的小命也就剩那么点了,她不敢再多折腾。
此时,他沉默着,她有些不安,良久,方听得他淡淡道:“我明天便让景清熬药。”
不知为什么,她心下一片恻然,忍不住转身在他嘴上轻轻亲了一下,“谢谢。”
上官惊鸿却忽地冷笑,伸手捏紧她的下颚,“翘楚,我说过莫要对我说谢谢这些字眼,我不爱,还是说,你认为亲手将自己的孩儿杀死我会很高兴?”
翘楚一惊,心里也是凉飕飕的,泛着酸感,不知是拿借口来安抚他还是自己,“我身子里毒素难清,孩子生出来,只怕也是有残缺的。”
“有残缺也是我的孩子,你和我的孩子!我疯了我就喜欢有残缺的孩子怎么样!”
上官惊鸿冷冷说着,猛然翻身将她压到身下。
翘楚一震,紧紧环住他的颈脖,微微拱起身子,任他掠夺……
**
翌日醒来,翘楚苦笑。
身子像散了架似的,她果真如此爱他,不能给他孩子,便任他施为吗?
只是,她没想到,他似乎……并不讨厌孩子?
她搂裹着被子倚到床~栏上,床外一端,空空的,他已不在了。
他生气了吗?
门外突而传进一道清脆的女声,“主子,你起了吗?”
是四大!她忙应了。
门开了,隔着略有丝透明的床~帐看去,进来的是她的两个丫头。
四大和美人走过来,一人一头升起床~帐。
四大来掖被子,想侍候她起来穿衣,才掀锦被,便一声讶叫,脸上登红。翘楚一怔,却见旁边冷冷酷酷的美人也是如此。
顺着两人的目光,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脸上顿时也热烘烘的。
全身都是那些痕迹,红的,青的,紫的,布满胸肩,肚腹和手臂,便连腿根和腿肚也……
她忙将被子裹上,四大却不放过她,哇哇的又叫了声,“主子,睿王他……他都是用咬的吗?他昨晚是不是没吃饭?”
她羞恼,狠狠瞪了四大一眼。
美人张罗了浴桶和热水进来,梳洗过后,她让四大和美人搀她到花园散步,开始仔细梳理离开的事情。
她还真是高估了自己,脑袋也一时发热,今天走根本不可能,虽然能走路,但脚踝还疼;且明天那人便跟皇帝请兵符,能否拿下兵符已是没有悬念的事了,但若她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他一定会出去寻她。到时,请来的兵符不是去打仗,而是统统找她去了。
她一直忽略了一件事:只要他一天还在王府,她根本不可能离开。他一定会将她捉回来!
并且,她还要等他的解药。
寒兰的毒在医庐里已经解了,但她身~体里还有翘眉下的毒。他说过,要有毒药,才能做解药。
这毒药,他之前已用计拿下,就在王府里。
还有汨罗。
翘眉将汨罗捉走带回翘部,又将其秘密藏起来,翘振宁还不知道这件事,若告诉翘振宁,这个男人应当会救,但她不想费这个周折冒这个险,一直有自己救下汨罗的打算,但她势孤力弱,还是求上官惊鸿出手为妥。
他北征的时候可一并派人到翘部救下汨罗,将汨罗安顿回自己的部落,再也不回翘部。
也不能按之前的计划,借口到北地探看汨罗离开王府,若她这样说,他出兵的时候必定将她也带过去,他眼皮底下,她Сhā翅难逃。
惟一最好的时机,是他出兵的时候。
到时他不在王府,她稍作安排就能离开。
届时,她正好悄悄回北地探望汨罗,看过汨罗,她就折回东陵,四处游历。
仔细考虑完毕,正想让四大,美人搀她进屋,和她们一说计划,让她们做好准备,却听得美人低声说,“主子,睿王和郎妃从房中出来。”
翘楚一怔,果见回廊处,上官惊鸿正揽着郎霖铃从郎霖铃也是他自己原来的卧室走出来。
昨夜,他对郎霖铃用了迷|药,今天该从郎霖铃房里出来的……
她一拉两个丫头,低声吩咐道:“过去见礼,还有,睿王昨天在我房里过夜的事不可多说一句。”
四大和美人一凛,忙应了。
过得去,向二人见礼,郎霖铃淡淡一笑,只说免了,上官惊鸿却没有说话,甚至也没有看她,铁面下一双利眸也暗沉如铁。
翘楚心里微微一沉。
突然,拐角处,方明和景平走过来,向上官惊鸿禀报道:“爷,宫里派了人过来。”
“谁?”
“是莊妃娘~娘。送了很多礼物过来,说是翘主子在深谷摔伤了身子,带些大内参药出来给翘主子补补身子。那内侍还说,莊妃娘~娘有几句体~己话想说与翘主子听。”
回话的是景平,翘楚仔细听看着,却见景平的目光不知为何竟有些闪烁。
**
大厅内,直到老铁将那太监小冯子送出厅门,翘楚还怔怔站着,心里微微颤抖,并非莊妃,却是夏王借莊妃向她传话,要约她见面!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她到底该不该过去?
那内侍刚才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在别人看来,倒似是莊妃向她交待几句什么体己之言。实是上官惊骢交待与她说,若她不去,他便一直等,等到她去为止。
他疯了吗,若她不去,他便连明天的早朝也不去了?
但她知道,上官惊骢这个骄矜的男人,说得出做得到!
“翘妹妹没事吧?脸色怎么如此苍白?”
旁边,郎霖铃殷声问道,语气听似甚是关切。
四大吐吐舌,“我家主子戴着面纱,郎妃娘娘也能看出她脸色苍白,真是好眼力。”
本来,翘楚吩咐过她和美人不可轻易得罪郎霖铃,但这时她确实有些气不过,主子的脸已经毁了,若连睿王也不护她,她该怎么在王府立足?明明昨晚,他还为主子掌掴翘容,明明夜宿主子房里,这时却是什么意思,她明白他从郎妃房里出来有他的用意,但为何却搂着郎妃又用这么冷漠的目光看主子?他不知道主子会很难过吗?
她正咬牙想着,美人已飞快一拉她,狠狠盯了她一眼。
上官惊鸿已冷声道:“哦,什么时候我睿王府变了规矩,这主子说话,奴才也可以随意Сhā嘴?”
翘楚本还为见面一事犹豫,这时先后被郎霖铃和上官惊鸿的话恍醒过来,一扯四大,躬身道:“爷和郎姐姐恕罪,翘楚婢子来自荒地,翘楚又出身寒微,她跟着翘楚,自不识大户规矩,翘楚回头必定将她严教一番。”
郎霖铃看翘楚不卑不亢说来,心里一凛,想这丫头倒是越发难对付了!但这时若要借题拿她,也未必不能!
虽说她越发看不透上官惊鸿对这丫头的态度,但他昨夜回来,不顾那丫头的伤,宿在她这边,她有信心一赌,上官惊鸿是爱她,站在她这一边的!毕竟,不管怎么样,他们相交多年,且她背后有郎家。
上官惊鸿越来越强大,她早便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狭道一役,足以证明!
然而他虽不必依仗郎家,但郎家确实能给他帮助。
虽然,围场里,他似受过这丫头的蛊~惑,但坠谷多天,正好给他冷静反思,他必已权衡清楚轻重,且最重要的是,这丫头已经毁了容!
他为这丫头掌掴翘容并撞跌翘眉一事,她昨夜不知为何只觉特别困顿很快睡下了,没能好好思量,但今早起来仔细一想,这不过是他的一场戏罢,他是要看看若他挑衅太子,皇帝会怎么做。果然,昨晚皇帝并没多说什么,这说明他已有了与太子相持的地位。
她计量着,眼梢一掠上官惊鸿,见他嘴角一抹咧凝,眸光沉沉盯着翘楚。
她秀眉轻扬,向旁边的贴身婢女香儿示意,香儿没别的本事,这挑衅寻事倒是一流,香儿会意,立刻咬唇道:“翘主子,这话可不能这样说,你和爷失踪多天,你这婢子四大,可没的就寻事说项,说……”
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翘楚淡淡看着她,没有说话,倒是上官惊鸿背后,方明和景平神色有些焦急,上官惊鸿微微沉声道:“说,怎么不说?”
“是。”香儿弯腰一福,嗫嚅道:“说将来,睿王府里当家作主的必定是……翘主子,我家小姐只是厅里供着,让人看个主母模样罢了。小姐委屈,可也只是让我们相让着,莫要争什么。可今儿个四大实在……实在欺人太甚了,请爷一定要为我家小姐持个公道。”
郎霖铃心笑,好个香儿,倒是个泼皮惹事的主儿!她脸上却不动声色,只轻轻一拉上官惊鸿的衣袖,低道:“爷,你莫听香儿那丫头混说,这家里女眷内务谁作主还不是一样。”
她说着,只见上官惊鸿犹自深深盯着翘楚,翘楚却仍是安静站着,眉尖颦颦,似在思虑着什么事——哦,是在设法向她反击吗?
上官惊鸿眸色越发沉鹜。
终于,听得上官惊鸿冷冷道:“翘楚,说话!你的婢子胆大嚣张,你这个当主子的是不是欠一个说法?”
一旁,那四大和美人都有些惊慌,郎霖铃心里轻笑,愈喜,突听得翘楚轻声道:“爷,你常说翘楚是夷女,不懂礼节,口没遮拦,翘楚这就带两个丫头出府思过去,思过回来,自向郎妃娘~娘赔罪。”
“四大,美人,我们走!”
正文 251
才走到门口,翘楚只觉眼前一花,已被人挡在门阶之前。
她心里也轻颤着,不如面上冷静,淡淡看着眼前男人。
上官惊鸿眸眯,紧攫着她。
两人绞持着,背后,郎霖铃走了过来。
恳这时,景平突然笑了笑道:“爷,景清是不是找你?”
众人闻言一怔,上官惊鸿微微侧身,门外,景清手持托盘走进来,一股子药味儿从空气中飘来。
翘楚突然记起什么,微微咬了咬唇,郎霖铃微疑,看向上官惊鸿,“爷,这是……”
让上官惊鸿扯了扯嘴角,“翘楚的伤药。”
翘楚深深看了他一眼,轻轻吸了口气,一摘面纱,拿过景清托盘上的碗子,一摸也不烫了,忍着苦涩,一口气喝光,才放下碗,横里一截衣袖挥来,一声清脆……
翘楚看着地上碎瓷,一看上官惊鸿旁边的郎霖铃,她一把拉过上官惊鸿到一处,压低声音道:“你明知道我的身子……”
上官惊鸿冷笑着,也低沉了声音,“这药,你喝得毫不迟疑!翘楚,我不是傻子,我有感觉!身子的问题只是其次,是你自己不愿要我的孩子,你甚至不愿和我一起。以前我以为,你不喜我有别的女人,如今呢?也许,由始至终,不过是我一厢情愿,以为你救我就是爱我,其实,你最爱的根本不是我。这样,我对你再好又有什么意义?我既有这么多女人,何必浪费时间和心力在你身上?”
翘楚听罢此番话,全身顿冷,闭了闭眼,步下一踉,美人去扶她,她拉过美人,快步出了门,四大跺跺脚也连忙跟了出去。
“翘楚,若你对你自己婢子的行为给不出合理解释,我必不轻饶!”
郎霖铃虽听不清二人说些什么,嘴角微扬,走到上官惊鸿身边,后者也没有再拦翘楚,冷冷搁下话,一抚她的肩,“我去一去书房,午膳陪我。”
她一笑,弯腰一福。
翘楚本略停了脚步在门外庭院,这时,终于回头走了。
郎霖铃微微眯眸,看上官惊鸿领着方明等人走远,香儿在旁掩嘴笑道:“那翘主子倒也有此时。”
郎霖铃目光淡淡投在地上的碎屑上,“香儿,你知道吗,人都是需要时间去冷静和思考,才知道什么是最适合自己的。”
她说着脸上微微映晕开两抹粉色,嗯,他说,午膳陪他……
她思量着回房补补妆,因着目光犹在地上一堆碎屑上,想起上官惊鸿刚才看着药碗,眸里一闪而过的寒意,突然心念一动,伸手一招厅上一个丫鬟,吩咐道:“到小院找碧水姑娘过来,便说是我找的她,若爷责,有我呢。”
那丫鬟一应,立即去了。
香儿不解,小姐为何要找碧水?那丫头先他们一行回王府,被睿王责了鞭笞,又禁足一段时间……
很快,碧水过了来,她眉目憔悴,一见郎霖铃,便苦笑道:“郎主子帮奴~婢向爷说说情罢,或是看看能不能给奴~婢安排和爷见一面,奴婢感激不尽…”
郎霖铃轻笑出声,“见一面,求一个床~帏里谢罪的机会吗?”
碧水脸上蓦地一红,却突听得郎霖铃道:“也不是不可,毕竟姑娘跟在爷身边最久,我这人横竖是不忌的,倒不若有人……”
碧水一怔,咬牙道:“可是那翘主子在爷面前说奴~婢什么了?”
郎霖铃一笑,只道:“你识药,先看看这地上的是什么药?其他的,容我想想怎么安排吧。听潮阁首发”
碧水道了谢,俯下腰伸手从地上一块大瓷片里蘸了点药汤,放到鼻下一嗅,脸上浮起丝奇怪的神色。
郎霖铃一凛,香儿已惊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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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书房。
老铁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方明几人脸上都有抹噤声,他看向景平,景平苦笑,上官惊鸿突然淡淡道:“除去你们,府里有专为我办事的人吗?”
“爷,你亲自训练了大批暗卫。”老铁一笑,恭敬禀报道。
上官惊鸿微一颔首,“派两个暗卫暗中跟着翘妃,她有个婢子武功甚高,小心莫露了行踪,远远吊着,保护她安全。嗯……还有,看看她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他说着略略挑了眉,“谁给我说说莊妃的事情?她和翘妃是什么交情?”
众人闻言一怔,方明看了老铁一眼,老铁微一迟疑,正要说话,景平却笑道:“铁叔,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老铁一凛,将手上纸笺递给上官惊鸿,上官惊鸿眸光一锐,突地直直指向景平,嘴角微扬,“有些该说的事,还是要说的。”
众人一惊,上官惊鸿眼里没有笑意。
景平微微一震,又见上官惊鸿信手拆开纸笺,“也罢,那些再说吧。”
老铁看上官惊鸿看信,忙道:“爷,是五爷的急信。”
“爷,信上说什么?”方明心里一紧。
上官惊鸿攥信站起,“走,你们也随爷出去吃吃茶,看看戏罢。”
众人疑虑,上官惊鸿眸光微深,“五哥说,今晚之王府约改在午间,地点换在玄湘酒楼。”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这可就奇了,宁王,大理寺卿和睿王的关系是秘而不宣的,为何要改在白天,又是那等热闹的地方?
除去老铁,众人都知上官惊鸿似为翘楚的事极是不悦,明明两人之前极好,今日上官惊鸿却一改初衷,此时看他似淡扫了丝眼中深沉,笑说了句“我倒要看看五哥什么葫芦卖什么药”,已翩然出了门,都不敢怠慢,立刻跟了出去。
景清和景平走在最后,景清看景平欲~言又止,景平淡淡道:“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就说吧。”
景清低声道:“哥,你刚搁住铁叔说宫里那位的事情,是不是因为看到爷和翘……翘主子很好,可是,他们现在也不好了,我知道,翘主子她这人其实也挺好的,但你莫惹怒了爷,哥,其实你是不是喜欢……”
“景清,你乱说什么!”
他话口未完,突被景平冷冷斥断,他吃了一惊,兄弟两人感情深笃,景平甚少如此重责于他,他一急,跺了跺脚,突听得景平压低声音问,“你方才拿给翘主子的是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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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大厅。
碧水抬头,一字一字道:“这是补身安神的药。”
“你说什么?”郎霖铃讶然,随即质疑道:“可你为何这么一副神色?”
“奴~婢本以为,郎主子让奴婢查看的该是什么古怪的药才对,是以才奇怪。对了,敢问这药是给谁服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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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大街。
一行四人,穿梭在繁华的街道里。
其中两人,堪称俊男美女,且衣饰华贵,男子轻揽着女子纤腰,看模样两人应是夫妻,这二位引人频频注目,但让人更为注意的是走在他们身旁的一双男女。
男的身形看去高瘦挺拔,倒是一表人材,可惜模样却不堪入目,三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尽是麻子印,小疙瘩。他旁边的女子,虽作丫鬟打扮,却容颜娇俏,这两人也甚是亲密,让人惋惜鲜花错Сhā。
“秦冬凝,天杀的,你这什么意思,把我打扮成这古怪模样!”
来人纷往,并没有注意到这双男女的亲密中的异样,更不知那男子俯身在女子耳边说的竟是这些话。
那小丫鬟正是秦冬凝,这男人却是宗璞。
旁边的,便是宁王和佩兰。
几人同时接到了沈清苓的信报,说太子接报西夏来使已秘密到达朝歌,便宿在朝歌最豪华的玄湘酒楼。
说到这玄湘酒楼,其占地极大,位于在朝歌最繁华的闹市街道,既有最奢华的楼面酒肆饮食,又有上百华美客房。
太子似乎有意一会西夏皇子和公主,太子现下正准备携她到玄湘去。
信中又说,她并没有将消息告诉上官惊鸿。
便是最后一句,宗璞和秦冬凝很快秘密到了宁王府。
众人一合计,都觉得沈清苓这则消息来的不寻常。
本来,沈清苓伴在太子身边,打探消息,稍后回来再告知众人情况便可,为何却要急发信息通知各人?又说独没有通知上官惊鸿。
最后,还是宗璞点出了问题症结所在。
沈清苓是想借他们通知上官惊鸿到玄湘酒楼去,她要让上官惊鸿看看她和太子在一起的情景,她要让上官惊鸿不悦,甚至……嫉妒!她要一搏!
众人听罢,竟一时不知如何决断,上官惊鸿无疑此刻似乎心仪翘楚,翘楚也是个好女子,但各人毕竟和沈清苓相交多年,对她爱护有加,昨夜,又是亲见沈清苓伤痛欲~绝,都不忍不相帮,又想,当上官惊鸿恢复记忆之后,心底里最爱的必定还是她。上官惊鸿最应该与之在一起的还是沈清苓。
最后还是以宁王的名义约了上官惊鸿过去,却瞒了沈清苓的事,怕只怕现在的上官惊鸿知道是沈清苓之意,未必肯过去。
上官惊鸿和宁王的关系不能让皇帝知道,但围场一役,太子已然怀疑二人,即便到时看到二人同现酒楼,也只是毒上加毒,更添疑虑,倒并不太碍事。
反是宗璞,还是隐于后,以备不时之需为上,擅长易容的秦冬凝遂恶作剧般替他化了个丑奴妆,这妆是参照宁王府一名老仆而化的,那老仆与老铁倒有似异曲同工。
“好了,你们这对冤家便别再吵了。”佩兰一指前方,笑道:“到了。”
宗璞和秦冬凝二人一凛,又听得宁王叹了口气,道:“往日,老八最看不得清儿和太子在一起,现在他虽失了记忆,但看到二人亲密,想必还是会激~起情绪,只怕是一场风波。”
宗璞笑道:“风波也未必不可,最重要八爷认清自己的心意。”
秦冬凝和佩兰相视一眼,秦冬凝有些欲~言又止,佩兰低声道:“进去罢,太子和清儿应该到了,八爷应该很快便到,不知为何,我心里有丝紧张……”
宁王一笑,率先揽了她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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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湘酒楼。
既为朝歌最大最豪奢的酒楼,这来往过客,大江南北,几个门僮儿送客往来,眼色自利。这酒楼有个好处,地方极大,人多复杂,很多时候,你侬我侬,反轻易不被人注意了去。这刚才又一迎接了一拨客人,此时,几人都想,这今天来的客人,虽不似一些朝歌达官贵人兴报上名讳炫耀,但好几拨人皆男俊女娇,且气质高华,出身只怕极为不凡,倒不知是些什么人?
这么想着,只见门外又来了一名蓝衣少年,他一身衣物倒极是普通,但最让人称奇的是,他脸上戴着一块纱巾。
他们自不知,这正是用计让四大和美人分别甩掉两名暗卫的翘楚。
正文 252
翘楚本就估计上官惊鸿必会派人跟着她,考虑到他暂没了记忆,也忘了夏王和她之间的事,不至于从莊妃身上想到夏王那里去,不会多派人或许派最厉害诸如老铁之流的跟着,才敢顺势出来。
否则,若他派的是老铁,那便不是她说甩开就能甩开。
实际上,美人也只是感觉到背后似有一到两人在吊着她们,不敢肯定是不是有人跟踪,是她作了肯定的揣测,一走进大街,便即领两个丫头拐进了绸缎庄。
绸缎庄人很多,又有成衣。
恳在里间佯装试衣的时候,给了一个姑娘一些银两,让她穿上自己的衣裙,替她梳了和自己相似的的发式。待四大和美人携那姑娘离开一段时间,她又买了身普通书生装相的男装,在眉眼上化了些妆,画得与平常稍有不同,才从里面出来。
她到底是上官惊鸿的女人,眼线不敢轻易进内窥探她换衣。
这时,她刚轻吁了口气,酒楼门口一个僮儿已经殷勤地过来领她进去。
让上官惊骢……
本已拿定主意不再见他,只可惜,相交不深,却知之不薄,她知他言出必行,他赌她不忍,她不能让他误了朝事,皇帝勤政,必定诟责。
进得去,只见一楼里数十席桌,几已满座无虚,茶烟蒸煨,清幽雅闻,混着食物滋香,一派怡人,人声鼎沸,端的是热闹非凡。
门僮笑问,“公子找人还是用膳?若是找人,公子且看看是哪桌,小的带你过去。”
翘楚有丝失笑,想这些僮儿每天送客迎来,看人自有些眼色,但还是先敬了罗衣去。虽是笑面相迎,并不怠慢,但话里早将她分了等次。
刚在绸缎庄里就打探过,这玄湘酒楼楼高七层,不说后三是客栈,这一到四层的馆子,一楼是最普通的座席,环境和食物选材虽较其他食肆高了档次,但却万比不得二至四层。
愈往高走,环境和食物愈好,人也愈少,当然,价格也愈是不菲。
到得四楼,听说就只有几个雅间了。
松风雅间,夏王在四楼吧?
她往楼阶看去,正想让僮儿带她上四楼,目光突地落到站在的楼阶旁四处张望的一名小厮身上,那小厮腰前系着一枚绣花荷包。
她一凛,不禁一笑,上官惊骢真是仔细,还派了小厮接应。
他知道她出来不便,可能会改了妆容,小厮认不得她,他却给了小厮荷包,好让她便于相认。那是她送给的荷包,带着北地色彩的花绣,民坊的玩意,她怎么会认不出。
那小厮也是个机灵的人,看她注视着自己,又惊又喜,正想问,她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出声,上官惊骢早已考虑过了罢,到僻静之处去,她出入不便,也怕她会避嫌。
但这个地方人多虽好,但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也最危险。
她朝门僮摆摆手,正想走过去,突然一道男音在背后响起,“这位公子,我家公子爷和小姐请你过去喝杯水酒。”
翘楚微微一惊,这说话的是谁?她在朝歌认识的人不多,且现在又改成男装,戴了面纱。即便是相识的人,也未必轻易就能将她认出来。
只是,他素来谨慎,生怕突出什么周折妨碍到夏王,朝那小厮使了个眼色,自己迅速回身。
前面站着一名随侍打扮,形容却甚是霸气的男子,那男子两颧极高,目光很是锐利。听潮阁首发
她不认识这个人!
他的主子又是谁?
随高颧男子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一张桌上,坐了五个人,三男两女,其中,一个男子和那两个女子都甚是年轻,衣饰华丽。单从衣配来看,就可知这几个人必定出自大富或大贵之家。
那锦衣男子颌下微须,长相英俊,只是,五官微厉,有丝粗犷之息。那两名女子,年岁稍长那位眉眼温莹,容貌娴秀,宛似一个温婉的闺秀小姐,但她嘴上微翘,却又分明有抹睿色,另一名少女两颊红醺,美目如兮,波光流转之间,竟有桃李之娇,摄人心魂,活脱脱便是个美人。
同桌另外两名男子却都上了年岁,一肃穆端庄,一威厉严势。
此外,每人背后都各站了一男一女两名侍从。这架势——翘楚更笃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几个人的身份必定不凡。
倒不知是来自朝中哪个官宦之家,还是上官惊鸿的哪一门亲戚?
她越发疑虑,依着这样的气派,怎么不到楼上去,反闲坐在一楼?
此刻,两名老者在互相对酌,那三名年轻男女却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
但是,那目光并非善意的。
看猎物就是那种眼光。
她并不认识他们,倒是哪里招惹了这些人?
她吸了口气,让自己沉住气,随那高颧男子走过去,那年轻的少女咯咯笑道:“彩宁姑姑,果然,听你说的没错,还是坐在这里的好,朝歌有趣的人真个不少,这男子出门也兴戴着面纱。”
那被唤作彩宁姑姑的年长女子一笑,扫了翘楚一眼,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茶,啖了一口,嘴边笑意愈浓,“如何,你们两个拿定主意了吗?”
这女子虽被少女护唤作姑姑,年岁却不比少女长多少,那少女看去十八九岁,她也不过大着二三岁罢了。
这时,锦衣男子眸光一动,笑道:“也罢,我赌这少年甚至是个女子,你们看‘他’那身段,那双眼睛又大又美,这面纱下必定是一副好容貌,银屏,你怎么说?”
少女一声轻笑,她便是银屏。她眯眸盯了翘楚半晌,方缓缓道:“既戴面纱,这容貌不是绝美便是绝丑!我就赌她是一个……丑八怪,猪喽。”
翘楚微微一震,心里苦笑,倒是终于明白这几名男女在玩什么把戏了,一眼看去,那少女宛似纯美无邪,现在看来,语锋犀利,一点也不简单。
这三人,并不似一般纨绔子弟,没想到竟会想出了这样一个顽子。
而很不幸,自己便是那炮灰。
他们要摘她面纱,赌她的容貌!
炮灰也就罢了,倒是看她身上衣衫材质普通,思她是一名普通百姓,便任意欺~侮,说话竟也毫不遮掩。万恶的封建社会。
她怎么可能束手就范,正寻思着走开,那高颧男子紧紧盯着她,“公子,请。”
她没有动,扬眉看向前方不远的桌子,朗声道:“谢谢公子和小姐们的赐酒美意,小的心领了,诸位,请吧。”
那三人相视一笑,看她似乎毫不愠怒,也俱都微微一怔,锦衣男子在空中合掌一击,高颧男子会意,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淡淡道:“公子,赏面过去喝杯酒,这些银票就是你的。”
翘楚瞟了瞟高颧男子手上的银票,面上一张是一百两的银码,这一叠下来,不下千金。只是,她好歹是睿王的侧妃,还不缺这点零花,遂也没动,静立在原地,淡淡回看回去。
也便是这倾刻间,本来嘈杂的酒楼安静泰半,似乎都知道这边起了些热闹,纷纷看过来。
翘楚腹诽自己的运气,每次都能业着当焦点。可惜……就没有哪一次是好的。
正想着,突地一惊,在那些看热闹的人群里,她似乎看到两桌熟悉的脸孔。
她捺着心惊,悄量过去,心里一凉,哭笑不得,这都能撞上熟人。
而且是两桌。
一是太子,沈清苓,曹昭南和王莽。
二是宁王等人。
最危险的地方果然还是最危险。
那三个极品位于一楼中央靠前的位置,太子和宁王那两桌就在这桌的斜斜45度角。
两兄弟各自的桌子中间只隔了一桌,想必两桌人已照过面了。
这时,倒是难得兄弟齐心的各自含笑一起看她的热闹。倒不知二人和这三个极品认不认识。
幸好,她这个模样,若不解下面纱,估摸不易认出来。
她倒慢慢镇静下来。震撼过头,也不得不镇定了。
现在要么赶紧上楼,要么立即离开。
万一夏王下来找她反而麻烦。
想到这里,她背脊微微打了个激灵,蓦然想起什么,眼梢一掠,果然,那小厮不见了。
他若是去找夏王——
她不敢再留,立刻转身便走
背后一声娇笑,“都说先礼后兵,咱们这请也请过了,常言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若公子不赏脸,也莫怪我们无礼了。”
翘楚也顿时怒了,听声音,是那彩宁,这理屈成这样,哪有她一分余地!
看来她是不能就这样全身而退了。
她心念一动,立刻计上心来,背后一阵劲风猛地扫来,她知道是高颧男子来抓她,她没有反抗,任他擒下,带到三人面前。
她叹了口气,这楼面上数百人还真是视若无睹,没一个人出来说句话。
太子,她是不指望了,宁王那边也……
人,已被领到那三个年轻男女面前。
锦衣男子摸着鼻子,轻轻笑道:“公子,过讲节气不是一件好事,还是我该称呼你姑娘?”
银屏脸上一派似笑非笑,“哥,莫非你还看上了人家?”
看上?翘楚冷笑,这男子的笑都是假的,可惜他不如上官惊鸿会装,眼里,净是一派阴沉。
银屏也是知道自己兄长的,知道他看不上这等民间女子,她几人身份高贵,哥哥淳丰手里美女一捧,除非这女子有几分姿色,那还是能供哥哥玩一玩。她也不与他顽笑,正容道:“输者要为赢家办一件事,姑姑作证。”
——(
她说着瞥向高颧男子,令道:“来,将她的面纱给我揭开。”
刚才还不时有人看好热闹,高谈低论着,这时,她话音一落,酒楼里顿时全数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人人紧张,连着那三个年轻男女,目光都落到翘楚脸上。
倒不为这赌谁输谁赢,而在于被这几个人也勾起了心瘾,想知道,这个少年是不是女子,最重要是,到底美还是丑?
高颧男子的手即将触上面纱,却突听得那蓝衣少年微微沉声道:“慢着!”
**
宁王桌。
秦冬凝脸上一热,随即使劲挣脱宗璞握住她的手,“你做什么?放手!那几个人分明就是那伙西夏蛮子,难道我们便这样任由我们东陵的人被他们欺负吗?”
宗璞一声低哼,随即缓缓道:“我看倒不然,那少年看去一派沉着冷静,不似是市井小民。五爷还没出声呢,你这小丫头焦急什么?”
秦冬凝一愣,却见宁王也安抚地拍拍和她同急的佩兰的手背,突然嘴角噙笑,举起酒盏,朝一个方向遥举祝酒。
秦冬凝朝那方向看去,宁王与之举祝的人却是太子。
前方,太子正微微笑着举起酒盏向宁王示范意,随即又兴致勃~勃眯眸往中间桌席的蓝衣少念看去。
他旁边的沈清苓目光闪烁,间或看向场中少年,更多的是,淡淡盯住门口的方向。
秦冬凝心里微微一紧,睿王也快到了罢?
她正有些出神,突听得宁王,宗璞和佩兰三人同时低喝:“小幺,快看!”
她一凛,知西夏皇子公主那边必定又出了新情况,忙收敛心神看过去。
**
“你说什么?”
听罢翘楚所说,淳丰,彩宁和银屏三人都有些惊讶,倒不意这少年会开出这样的条件。
彩宁微微沉吟着,淳丰盯着翘楚,眼眸浮上一层兴味,随即看向高颧男子,命道:“先放开她。”
那高颧男子一手按在翘楚肩上,另一手距离她的面纱不过寸离。
闻言,立即撤了手。
这时,彩宁眸光一深,扬眉一笑,缓缓道:“也罢,便按你开出的条件,你便笃定你如此博学?我们淳丰爷儿可是博闻深识,岂会怕了你一个丫头不成?”
翘楚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酒楼里,顿时又掀开另一轮惊讶和紧张。原来,方才情急之下,翘楚说,慢着,这面纱我可以自己摘下,不必爷儿小姐们甚至你们的仆人动手。倒是不知,三位是希望小的心甘情愿自己摘下还是你们向强盗一般相逼于小人?”
她此言一出,那两名一直在啖茶不语的宛若家臣一般的老者立怒,银屏已经拍桌而起,冷笑道:“强盗?有胆你再说一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倒是淳丰收住笑意,来了兴致,紧盯着翘楚道:“说,怎样才肯自己摘下面纱?即管开出你的条件!”
翘楚一笑,一字一顿道:“小的不才,出一题与爷,小的与爷同时给出答案,若爷能解出的与小的答案一样,或者在场的人认为,爷的答案更深小的一筹,那末,我立刻二话不说,摘下这面纱。”
正文 253
“反之,若小人的答案侥幸胜,小人不胜酒力,公子爷和小姐们也莫怪小人不喝这一杯。”
不喝酒,便不必揭面纱。
……
彼时,酒楼里已没有多少人在用膳吃食,都仰了脖子来看,有不少人甚至站起围靠上来看,连掌柜的将文房四宝递给走到柜台前来的翘楚,也走了过去。
可“大家都在原位上看罢,不至于挡了后者视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翘楚正微微撩高袖子在写字,听到男人低沉含笑的声音从斜侧45角传来,立刻狠狠看过去,白衣男子意态怡适,噙笑提议。测试文字水印5。
众乐乐,乐你~娘!果是太子那个死猪头,坐着说话不腰疼。
是太子立刻便注意到她的目光,眸光一深,反朝他颔颔首。
座中有些约摸是在朝为官的,此时看到他,都吃了一惊,翘楚虽不曾看的仔细,却一览了然,太子摆摆手,那些人才没行礼。大部份老百姓却似乎震慑于他隐隐的气势,都退回到自己位子坐下,却又纷纷翘首,想一看她出了什么题目。
人~性怕事,这也是刚才无人阻止淳丰三人的原因。
翘楚倒不怪,只是对于上官惊灏,她嘴角一抽,委实无语,人至~贱果然无敌,暗里将他骂了个透,才继续写划。测试文字水印3。
淳丰三人看向太子,淳丰点点头,举起酒杯,“说的好,公子倒是个妙人。”
太子一笑回敬。
墨香弥漫,见淳丰等人已注视过来,她迅速写完,一掷毛笔,立刻将纸笺递到淳丰眼前,手腕微动,恰恰遮住彩宁。
这女子是名狠角色,若教她迅速瞧出蹊跷便麻烦了。淳风虽也不好对付,但她便是赌他的当局者迷和即时反应。
“公子爷,据说几乎没有人能在一过目里立刻便能将这道算数做出来……”
看着淳丰,她淡淡笑道,淳丰教她眼里的笑意略窒了一下,却随即挑眉一笑,劈手夺过她手中纸笺,飞快在上面填上答案。测试文字水印8。
他反应极快,头脑似极敏捷,竟没有再多看那题目一眼,将翘楚说的那句“据说没有人能在一过目里立刻便能将这道算数做出来”那句话破了。
反是彩宁蓦然出声,“淳丰,慢着,容我看一看题目。”
她话口刚落,却见翘楚看着淳丰纸上答案,微变了脸色。
“姑姑莫虑。”淳丰扬眉一笑,心想,这女子虽输了,倒也不失几分聪慧,他看着倒甚是中意。测试文字水印7。若她容貌上佳,将她收做小姬也未尝不可。
闻说胜负已分,刹时,不少人都不约而同站起身来,连本冷静观试的太子和宁王,也都站了起来,以一睹题目和答案。
彩宁这才放下心来,嘴角一抹笑意愈睿。
翘楚却似乎不死心,她刚一直将纸握在手中,这时突然一把握过毛笔,在淳丰的答案下写上什么。
银屏一声冷笑,娇叱道:“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人们暗暗摇头,看那贵公子一席数人都是厉害的之辈,这少女本便不该与之争斗,吃亏的是自己,然而她既敢出题,也必有几分把握,起码将这贵公子稍稍难住,即便到最后让他解答出来,也算为自己挣了些脸面,哪知道却是这般。测试文字水印2。
太子和宁王对望了一眼,太子心笑,倒是错看了人。
——
秦冬凝踮起脚,想看看题目,捏了把汗思虑着随时跃出去救人,旁边的宗璞似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只觉手上一暖,已教他握住了手,“莫出去,那面纱,他们要揭便任他们揭罢,那几个是西夏的大人物,你这一出去,倒给五爷添麻烦了。”
“这……”秦冬凝一怔,咬咬牙,只好罢了,却又仍有些不死心地想,若那些人实在过份,那姑娘摘下面纱,还对她纠~缠不休,她还是要出手。测试文字水印2。
手背上微微粗糙的传来,她心里一热,悄悄反握住宗璞的手,宗璞却像忌惮什么似的,一把将她的手甩开,冬凝的手撞到桌角,手痛,心里跟着一疼,侧头,见宗璞的眼梢却淡淡弯向沈清苓的方向。
沈清苓这时也没再看门口,似乎也教场中的气氛引去了注意。
其实,何止秦冬凝捏了把汗,观看的人都心紧紧的看淳丰、彩宁瞥向高颧男子。测试文字水印4。
高颧男子领命,正要向翘楚走去,翘楚却猛地往后一退,眸色有些凝重,侧身对背后的男子道:“鄙人也想求个机会,也为示公允,烦劳掌柜的将这题目拿给在座任意几位客人看,看看他们认可哪一个答案,掌柜的便在那个答案下做个标记。看看最后,哪个答案的标记多一点……”
四周食客看她还不死心,一下涌上,执管朝歌最大的酒楼,掌柜是精明的人,刚听罢翘楚所言,也是微微一怔,手中纸笺突然围堵上来的人群按下,声音随之立即起遏不止。
“是这个答案没错……”
“这还不明摆着吗?”
掌柜的也随即往纸上看去——
淳丰和彩宁疑虑着站起身来……答案,似乎突然偏向一面,到底是哪个答案?银屏皱眉,从腰间抽出一支长鞭,鞭子一递,在人们的微惊声中将纸笺卷到自己手上,她低头一看,抬头时脸色大变,“哥,那上面的答案是不是你的?”
她颤声说着,将纸笺高高竖起。测试文字水印5。
这一下,不单淳丰和彩宁,便连不远处的太子一桌,宁王一桌和几乎站起来的所有人都看到了纸上内容和答案。
淳丰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盯实纸笺上的第二个答案。测试文字水印6。
上面歪歪斜斜的落了很多小圈。
标记!
翘楚将一直伪装的凝重脸色轻轻化开,也没有什么得意之色,只是终于微微吁了口气。
纸上的题目,其实很简单。
不是一道新鲜的题目了。
在现代的时候,她就玩过。
它是一道算数题,也是一道智力题,单看你认可哪个答案。
纸上题目:1=5,2=25,3=125,4=625,5=?
这是道急题,适合考即时反应。测试文字水印3。
多看几眼,聪明的人仔细一想,马上就能想出来。
所以,刚才在淳丰看题思考的时候,她故意说,据说几乎没有人能在一过目里立刻便能将这道算数做出来。
小小的激将凑效了。
淳丰聪明,却也是骄傲的,他立刻写出答案:3125。
而她的答案是:1。
前者是按数字的规律来算,5的1,2,3,4,5次方,依次递增,5的5次方就是3125,而她是按字面意思,1=5,5自然也等于1。
在座的多是老百姓,她是与时间打交道的,古代算数远不如现代普及,老百姓谁管你平方还是开方,民生民计,买菜用不着这样的算数。
“谢谢爷和小姐们的美意,那小的先告退了。”
她只当做没有看见淳丰的一脸惊怒和彩宁的微微冷笑,低头施了一礼,道。
太子和宁王似乎也甚是意外,太子凝眸连连看了她数眼。
倒是百姓可爱,立时爆出一阵喝彩声。
她正想转身上楼,冷不妨一道娇奢之声从背后传来,“那是你和我哥哥的赌局,我可没答应让你走,猪喽,今儿个你不摘下面纱妄想走出这个酒楼!”
翘楚一惊,劲风擦过,腰上一疼,已被一条鞭子紧紧缠住。
是银屏!
她咬牙,微慌之际,却听得一声冷笑沉喝,“撤手!”
随即听得银屏一声惊叫,她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那条鞭子已经全数绷断,碎裂成屑落到地上。
她一怔看去,只见前方数步之距,一名和她同样一身海蓝的年轻男子负手卓然而立,另一手上紧紧握着一截断鞭。
正文 254
漆黑的瞳孔,有冽,有凝。
他冷冷盯着她后首的美人,眼梢却殷而凝着她。
翘楚松了口气,是他!
上官惊骢。
恳是他将银屏的卷在她身上的鞭子凌空抓到手上,生生扯断了。
他眼里的意思,她懂,他让她宽心。
每次在她最需要人在身边的时候,他就来了。
让她不知是笑是叹,心头却又登时一紧。
太子和宁王都在,若他出面助她,万一她的身份被拆,必定连累了他!
她悄悄打量了太子一眼,果然,那人微微拧眉,目光掠过宁王,又淡淡盯向夏王。
宁王也若而有思地看着夏王。
夏王似乎更早一点便注意到他们,此时,见他们看来,眸光微动,却只作不见。
银屏快步走上来,眼中闪过明厉之色,不怒反笑,“好呀,撩人者~贱,你既敢助她,我便看看是你的脖子硬还是我的刀硬,平桂,将他擒下!”
“彩屏,莫动,这男子武功厉害!”
翘楚只听得淳丰一声低喝,那时迟快,银屏已经伸手向她肩胛狠狠抓去,另一边,那被唤作平桂的高颧男子应了声“是”,纵身一跃,便向夏王攻击,她虽不会武,看那带出的呼啸劲风,也知招式凌厉。
慌乱中,她只听得夏王一声冷笑,人影交横错综,肩上一暖,她一惊,但那力道却甚至有些轻柔,再看时,人却夏王怀里,平桂已翻摔在地上。听潮阁首发
银屏怔在原地。她从小至大,养尊处优,那试过这般。
翘楚不想多惹是非,低声道:“九爷,罢了。”
“不。”夏王口中缓缓吐字而出,眸中波光一暗,一手揽着她,一手已抽出腰中软剑。
淳丰脸色又是一变,座中那模样威厉的老者,迅速跃起,却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楼里茶客只觉眼前一花,银屏已尖声叫了出来,声音尖锐惊骇,看去,她人已在半空,却是那蓝衣男子竟用软剑将她腰身卷圈住,悬在空中。
谁都没想到,那男人看去华贵,竟强力如斯。
他突然撤开软剑,银屏便从空中直直掉下。众人皆惊。这摔下来……虽不高,却也得一身好受。
可因被这男人刚才急案剑卷一拖,拖到自己身前,银屏早不在原来桌沿位置,淳丰和老者惊,但他们离远,这一下,委坠之势速且猛,都相救不及。
翘楚惊急,一扯夏王襟衣摇摇头。
夏王眉头一皱,低叹了口气,瞳眸一眯,他似不愿将她放开,只将软剑一掷,伸手往腰上一扯,已将己身腰带扯开,间不避隙的即甩到银屏身上,虎口一催力,将她卷到淳丰的方向去。
银屏惊甫未定的定在淳丰怀中,愣愣看着自己腰间的男子腰带,突然脸上又倏地一红,蓦地看向与之相对的男子。
四周声音轰乱,夏王怀里,翘楚正想脱开,注意到银屏的目光,心情有丝微开,打趣道:“九爷,人家看上你了。”
她说着,却感到自己背脊后男人的掌心铁红一般热,丝毫没有松开她的意思,上官九盯着她,眼里有抹暗流和自嘲。
她呼吸微逼,心里已隐隐的慌乱起来。
对面淳丰和彩宁脸有戒色看着他们,一时没有举措,淳丰甚至伸手拦下从地上爬起来的平桂和那名看似武人的老者。
就在这混乱之中,驻一个略大的嗓门从门口的方向传来,“爷,这里面似乎发生什么事了。”
她头目一眩……那似乎是景清的声音!
今天果然没看黄历出门,这怎么一个个都堵这里来了。
爷,景清口中的爷还会有谁?
不知是不是和上官惊鸿闹着别扭还是上官惊鸿本来就给人极度胁迫的感觉,她觉得背心有丝毫发麻。
夏王眸色也立沉,她还没反应过来,耳边气息一热“楚,跟我走!”
她心头一颤,那个“不”字还在舌尖,他已经揽着她凌空跃起。
目光最后是凌乱的人群,太子突而向他们而至的身影,她不知道太子要做什么——可夏王却恰比他快了一步,太子的手从她的衣衫上擦过,落在他们原来的位置。
身子悬到窗边,她才明白夏王之意,在不知是学银屏般尖叫还是强作镇定。
被夏王揽着从窗口跃下一刹,耳朵里最后的声息似乎是彩宁的。
“淳丰,那进来的是睿王!”
她心肝怦跳,腰上始终被男人的手臂紧环着,直至——“嘶”的一声马鸣。
这窗外什么时候拴了一匹马?
她回头,夏王眸光深极,正午的阳光让他的瞳如曜,他似知道她在想什么,说,“你在和那个男人开始比试的时候,我便下了楼,看到了二哥和四哥,这马,是我让小厮将从酒楼后院拴来的。”
翘楚点点头,心想,自己的神色此刻必定有些呆滞,因为他一扫方才的沉悒,嘴角突然一扬。正微惑,他猛地一提缰绳,那高雄的黑色骏马前肢“嗖”的提起,她虽坐在前面,有他在后面护卫着,身子往后跌去,也不禁吓了一跳,手本能地往他身上抓去攀住。
手指才勾上他的衣服,他眼里笑意即刻微微漾开,伸手按住她的手,翘楚立时恍悟过来,又急又恼,“你故意的。”
正文 255
夏王也不打话,口中“驾”的一声,放开她,两手持了缰,那马更快地驰骋起来,惊起了街上不少人。很快,便将这繁闹大街上的所有店肆,摊档和人群统统抛在身后,集市上的人来人往,买卖讨价,还有盯着他们看说的种种声音,一下绷成了耳边鼓鼓的风和风景。
集市深处有人家。
谁家屋檐,五色琉璃瓦在阳光里绚艳,凝成一点一点的粼光,像晕莹的珍珠镶嵌成的殿,谁家院内树上春芽新发,绿了枝头,喧了天幕。
“我每次都被你算计,你便不能容我一回?”
恳驰进一处绵长巷陌中,夏王的声音终于低笑传来。
翘楚顿时哭笑不得,突然觉得这男人竟有几分像狐~狸,她往日怎么没有觉察呢。
她正想着,耳蜗处夏王的笑声一收,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往常被你整,归咎起来是我活该,但有时想想,也不过是我不防你,不愿意防你。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让翘楚身子一颤,勾在他身上维持平衡的手指猛地松开,手还没下他的衣服,他目光暗了暗,一手挥开疆绳,又抓住她的手,将它定在他的衣襟上,紧紧贴住他的胸~膛。
“九爷,我是你嫂嫂。”
马儿往巷子更深的地方驰去,马背微簸,翘楚心上却颠得更厉害,想挣手开来,他一声沉笑,声音里一丝暗哑,“翘楚,我只知道,你是我想要的女人!”
“我说过,若你过得幸福美满,我可以不闻不问,再怎么我也可以,但你不是……”
略有些凌厉的声音飘散在风陌里,翘楚张口想和他说些什么,却被他的话蓦然打断,惟有肚腹上他臂膀紧伺的力道强硬得清晰……
策马驰骋,这样肆~意。
这样的情,她无法不感而动,也会有被眩惑的时间。
这样一个人,就像认识了很久,可以安心到很远以后。
可是,不行。
她深吸了口气,“九爷,也罢,今儿个你我好好谈一谈。”
“我带你回府再说。”
“回府?”
“嗯,我的家。”
打马而过,落在他肩上、不知是冬谢难依还是春开不稳的落花,浮动的香,眩得她想跳马而去,可是不得法,他的头颅重重枕在她的肩膀上……
**
玄湘酒楼。听潮阁首发
眼末淡看从门口走进的一干人,居中那个青袍男人,太子嘴角上一抹浮弧若隐若现,彩宁长公主当然认得他这个八弟,睿王西征,睿王脸上一张铁面谁不认得?仇敌见面!
这彩宁是西夏王的亲妹,西夏王最看重的妹妹,年岁不大,却见识胆识过人,深得西夏王重视和喜爱,甚至曾随大皇子淳丰及一干将领出征。
听说,当初,她曾力劝西夏王切莫先攻打东陵。
这座上两名老者正是西夏一品文臣和武将,乾仲和比项,此次随行出使,以作打点。
西夏一行,除谈和约,也为联姻。为银屏公主。
促成和谈,联姻是最好的政治手段之一。
八弟西征告捷,西夏怕父皇趁机攻打西夏。联了姻,父皇若要攻打西夏,便不得不有些忌讳,民间和其他国家都会有舆论。
——
但西夏狼子野心,联姻之后,又岂会就此永久安逸?
当初他父皇假病作诱,西夏虽审时度势,知东攻未必能一举成功,却仍趁机发动战争,可见觊觎东陵这块肥肉之心已到了何种昭然若揭之地。
西夏必定卷土重来,只不过不是现在而已。
也罢,你怕东陵打你,想生聚养息,我东陵还不愿碰你,父皇使计,让你战败,本就要在这段时间里安内。
攘外必先安内。
待新皇登基,你终有一天成为东陵的版图。
新皇。
谁是新皇?
他眯眸轻笑,八弟,鹿死谁手,还未定!
你也收得风声,西夏一行在这里?
是,五弟既知道,你又焉会不知?你们早已联手!
只是,你今日来是为什么?
今日里这玄湘楼里倒是一场好戏。
父皇在围场搜索你的消息的时候便写了信函,他在篝火宴上对九弟表现甚为满意,莊妃也必定吹过枕风,他早知西夏有联姻之心,信中提及,九皇子德才兼备。
信函的内容父皇也没有避讳,宫里的人都是知道的。
父皇此举,既成全了九弟,提升了他背后的力量,对我无疑又是一个警告,只要他愿意,他要提携哪个儿子都行,就如通过联姻提升九弟的势力一般,他随时可以废掉我。
只是,世事凑巧,九弟竟因一个面纱女子和银屏公主扛上。
他必定认识这面纱女子无疑,且似乎和她关系不同寻常。
九弟似乎还不知道这些人是谁罢,否则怎会如此?
但他若不知,今日过来这玄湘楼又是为了什么。
最让人惊疑的是,方才那面纱女子,她有意改了男装和声线,他虽看不清她的模样,但总觉似曾相识。
她到底是谁?
倒是个聪慧机灵的人。
他刚才一直想,若翘楚在这里,她会如应对?
翘楚……
他心里微躁,猛地压下有关这个女人的想法。
瞥向扣在掌心的东西。
刚才,他想拦下夏王二人,可惜,还是让夏王快了一步,手上这东西是擦身之际从那女子身上暗暗摘下的。
淳丰皇子似乎对那女子生了极大的兴趣,他便作个人情,将她送给淳丰。
西夏之力?
彩宁长公主可不逊于彩屏公主,甚至论辈论才,彩宁又岂是银屏能比。
若彩宁与他为侧妃,那不是很有趣么,西夏的势力该谁来用?
他还是上官惊骢?
彩宁不是个寻常女子,不易惑~诱,刚才,他与淳丰祝酒之际,她连连看了他几眼。
是个好征兆不是吗。
他日宫宴见面……
此时,淳丰三人已迎了上去,与上官惊鸿碰面。
宁王携人从他身边走过,“怎么,二哥不过去吗?”
他一笑,淡淡摇头,宁王也没再说什么,携众人朝淳丰和上官惊鸿的方向走去。
人群还没散回座上,他慢慢隐到人后,将掌心上的荷包打开,看看有无线索可循,将那女子总馗淳丰。
至于夏王,他倒不担心,他会为一名民女和西夏再次扛上?
不会的。
上官惊骢自知分寸。
突然,他眸光大盛,盯紧从荷包取出的东西,那是一支短笛,这笛子,他见过!
他迅速一翻笛缨上悬挂的玉佩,果见上面刻着一个“鸿”字。
果然是这笛子!
他在篝火宴上就见过。
他心头一凛,不觉间,掌心一握,好啊,原来是你。
翘楚,原来是你!
你和上官惊骢有什么关系!
你当日拒绝我,却和我的九弟牵扯上?
经狭道一役,他比往日只有更心沉镇静十分,此时心火蓦然而至,看王莽等人走近,脸有疑色,他一拍王莽,“你和阿镜且在此仔细察看睿王和西夏等人情况如何,我先行离去。”
王莽一怔,随即点头应允,旁边的沈清苓却脸色有丝苍白,他心中微动,随她目光而去,却见她的视线竟是遥遥定在前方的上官惊鸿身上,他心下一沉,面上也不动声色,淡淡唤了她一声,沈清苓微微一震,即笑看向他。
他也不打话,只道:“你和王莽在此好生看着。”
沈清苓应了,他立即看向曹昭南,“跟我来。”
还是侧方那个窗,走至窗前,突见上官惊鸿似乎淡淡盯看过来,他挑眉一笑,将手上东西一掷,领着曹昭南从窗口一跃跃出。
**
“睿王别来无恙?”淳丰眼睨前方男子,轻声笑道,目光里却是十足的戾气。
上官惊鸿一笑,“皇子有心。”
五哥过来的倒是时候,站在他身旁,背后里,在他脊上轻轻划了“西夏皇子”几个字。
前方五人中,那个年纪稍长的女子淡淡看着他,眼梢里似有一抹兴味,他正微微一凛,却见一直隐在人群之后的太子跃窗而出,一枚东西从其手上滑落,他略一沉吟,并没有回看那女子,对身旁的景清道:“过去将窗下的东西给捡过来。”
正文 256
淳丰冷笑,顾左而言他,好个目中无人的睿王!
若非这个人突然到来,他必定去追找那两个人,那个骄傲狂放的男子,还有那个面纱女子。
他看上的只能是他不要,而不能教人如此肆~意而为!
旁边的一品武官比项,也即刚才和淳丰一起营救银屏的老者,与文官乾仲,彩宁互视一眼,比项当日代表西夏领兵东攻,曾在上官惊鸿手下吃过亏,对上官惊鸿是极为防备,但内里却也有一分敬佩之心,他心情复杂,也不多话。
恳反是乾仲和彩宁脸上笑意甚沛,二人携银屏和宁王等人见过礼,彩宁笑道:“若非巧遇睿王,睿王引见,倒不识五皇子。”
既知西夏来人,来的是什么人也是早在围场狩猎之时便知,酒楼里又听得他们互称,自是清楚他们各自的身份,反是睿王没了记忆,虽曾在战场上与淳丰、彩宁等人见过,却认不得宁王心笑,面上却礼备,揖道:“公主和皇子怎不到使馆下榻,让使馆里的京官向朝廷报备,好让朝廷派人来接?”
乾仲道:“我等是图一见贵国民生,今日看来,果有一番精彩。”
让宁王暗下冷笑,精彩?任意欺~侮我东陵百姓倒是精彩!若非碍于一察太子,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即便知你什么身份,我也必定Сhā手制管。
只是,这九弟怎么也来了?他大有可能与西夏联姻是朝中皆知之事,但今日看来,他虽过来这里,却似乎并不知道淳丰等人的身份,后又为面纱女子和银屏起了冲突。听潮阁首发
这虽凑巧,但他在不知淳丰等人身份的情况下与之起冲突也并不奇怪,本来,若没有沈清苓通知,我们也不知道西夏来使已秘密抵达,毕竟淳丰等人并未直接奔赴使馆,更改换了东陵服饰。现在不比八弟失忆之前,以上官惊鸿的谨慎,必定事事俱全,和太子一样,早便打探好西夏来使的消息。
奇怪的却是,九弟即便不知这三人的真正身份,但刚才一番相对,以他的眼力,应也知对方身份不俗,他却为那面纱女子动干戈。
那面纱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以九弟的脾性和身份,他也不惧这三人,却为何又如此之急带那女子离去?似乎在闪避什么似的!
明明当日围场所见,九弟似乎对翘楚动了情。且非一般所衷。
太子突然离开又是为了什么?
甚至没有和淳丰等人正式见面。
这时,除去银屏仍蛾眉微拧看着手中腰带,他看淳丰嘴角一抹讥诮,彩宁一边和他说着话,一边倒若有所思地量度着上官惊鸿。
上官惊鸿与西夏诸人见礼过后,唇上谦谦含笑,目光灼灼却是看着从窗边返回的景清,及至景清快步走回,他一触景清手上东西,眸色一变,宁王和众人奇怪,却见是一支玉笛。
彩宁等人便罢,宁王一众,及在上官惊鸿身旁的老铁,方明和景平均已认出,这是上官惊鸿平日用的笛子。他已劈手夺过景清手上的笛子,“翘楚来过,太子为难她了?”
他一双利眸紧盯宁王等人,眸内已薄有厉色。
——(
佩兰率先摇头,“八爷,若说熟人,除去太子,九弟也来过,只是他来去匆匆,你甫进来,他已经走了,至于翘妹妹,我们确实不曾见过。”
“不,”上官惊鸿唇上笑意尽收,“笛子是我送给翘楚的,她既没有来过,笛子怎么会在太子手上?”
医庐里,二人尚未和好之前,她宿内屋他宿外,怕她自己在屋里闷乏,他每天都会坐在门阶吹笛给她听。
直到后来二人住在一起有一回,她说,上官惊鸿,你的笛子吹得确实好听。他听着,心中愉悦,说,楚楚,我教你。哪知,她听罢,却扑嗤一笑,说,傻子,失忆前是这般,失忆后还是这般。她说着,将他的笛子拿过,装进自己的荷包里,淡淡道,这笛子就送给我吧。我留着,以后总归有个念……
念什么,那时,她住口没说,他不知道,现在回想起来,他有丝明了,是……念想。
她一直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甚至,想离开他。
他微微冷笑着,却又依旧紧盯众人,他再怒恨她,狠狠欺负她,也绝不能容别人欺了她。
宁王几人相互一看,都一时惊疑,既是翘楚的东西,怎会到了太子手上,但这东西却确实又是从太子手上扔出来……
秦冬凝眉头一蹙,似思索起一些什么,蓦地低呼出声,“惊鸿哥哥,我记起这笛子太子他是怎么得来的了,他是从刚才那个少年,不,那个面纱姑娘身上窃过来的,我对这种事最是敏感,当时多看了一眼。”
她这话一出,上官惊鸿和景平等人晚来,反微微一怔,宁王,宗璞和佩兰却立刻恍悟过来,上官惊鸿察言观色,见虽稍纵即逝,众人神色却是大变,心下一沉,宁王既为兄长,他伸手一擒,抓住宗璞,“告诉我,翘楚在哪里!”
惊乱间,宁王苦笑,咬了咬牙,道:“八弟,你要见翘妃,跟我来。”
上官惊鸿也不打话,朝淳丰和彩宁微一点头,“惊鸿有事在身,今日忝失礼仪,便不事招待了,来日宫宴再聚,惊鸿必罚酒三杯赔罪。”
淳丰看他谦礼,心中虽惮,却也还了一礼,彩宁微微蹙眉,才上前一步,说得一声“睿王”,却见上官惊鸿已一掀衣摆,立携宁王出了酒楼。
正文 257
午间的阳光竟然也有丝冷。
街角,秦冬凝看着上官惊鸿携睿王府众人和宁王、佩兰的身影消失在另一个胡同入口,复回看侧方胡同深处一双紧拥的人影。
胡同甚深,背对她而站的男子身材高秀,将他抱住的人遮挡住,她又在这胡同口前卖胭脂水粉的摊档前堵着佯看,王莽刚才经过,只看了她一眼便匆匆离开,估摸此时正在找刚才“紧追踪”睿王等人而去的方镜,并不知道方镜其实就在咫尺,在宗璞的怀里。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绣鞋。
恳从刚才起她一双脚就有想逃的冲动,但她不能不顾大局,不能让王莽或任何人知道沈清苓和睿王府、宁王府的关系,宁王是她的哥哥,睿王上官惊鸿更是她最爱的哥哥。
她是秦家庶出的幺女,母~亲是一个小官的女儿,会成为父亲的妾,是因为容貌美丽。
父亲多妻妾,儿女虽不多,但她也有几位兄长和正室所出的姐姐秋雨,是以,她并不受宠,少时性格孤僻。
让宁王母~亲丽妃是她父亲正妻的姊妹,和秦家本就是姻亲,宁王自小便和家中诸位兄弟姐妹相识。按理,宁王本和秋雨最亲近,但父亲一心将姐姐嫁给宁王,做宁王府的正妃,亲上加亲,姐姐也有此意,然而,宁王家中虽有小妾,遇到佩兰之后,心里只系佩兰,并不同意这门婚事,不肯让佩兰委屈,松出正妃之位。父亲无法,遂让秋雨为妾,秋雨却不愿,私下为难佩兰。宁王得知大怒,明言回绝父亲,不管为妻为妾,一概不要秦秋雨。
从小,宁王就和她更亲近,早在婚事之前,宁王已说过,秦秋雨的心太大。
因为宁王,她认识了睿王。
在少时便认识了睿王。
宁王说,小幺,我八弟的妹妹已经不在,他妹妹是他心里一辈子的遗憾,你便做他的妹妹吧。
宁王和睿王两人情谊极深,在外人看来,睿王不过是曾对宁王舅舅——即宁王母~亲丽妃的兄弟有过治病之恩,两人虽有些交情,也不过是点到即止。听潮阁首发
实际上,睿王母~亲常妃和丽妃却有性~命之交。
丽妃和宁王曾患过一种类似麻风的重症,会传染,皇帝虽对丽妃甚为爱惜,却到底远不及对芳菲,自不会为她深重付出,太医说无法治愈,便将丽妃和宁王隔离在冷宫,派人侍候,却存了任其呣子二人自行生灭之意。
常妃初入宫之际,曾得性子平和的丽妃友善相待,彼时于心不忍,连续三十个日夜,不顾传染之险,夜入冷宫为丽妃治病,国手之术,终于起死回生。丽妃铭感在心,常妃却让她不必相谢,也不必相厚,君子之交淡如水。
丽妃深知,常妃如此,是因为彼时皇帝和常妃因一斛珠闹了极大的矛盾,常妃不想因为自己而误了她和宁王的前程。
于是,丽妃和宁王病起病愈之谜,终成宫中一桩秘密。
后太医院院正却说,冷宫古井井沿生有千年芝参,芝参有奇效,丽妃呣子常饮芝参泡浸过的井水,反治好了病。本来,不论在哪里,忌才之心,人皆有之,觉察有比自己医术高明的人,虽不知是谁,院正自是能遮则遮。
常妃和丽妃一笑置之。
后来,常妃被皇帝软禁,丽妃私~下曾苦求过皇帝,却不得法,直至常妃惨死,丽妃想亲自抚养睿王,皇帝却将睿王交给莊妃抚养,丽妃遂一直深疚于心。
不久睿王出宫建府,待宁王年岁稍长,一到出宫建府的年龄,丽妃便让宁王和睿王秘密联系。
然而,后睿王十五六岁时再值危难,老铁练功入魇受了极重的内伤,生死大关面前,需要宫内一颗极贵重的丹药来救,皇帝记恨常妃进宫之前老铁常伴左右,两人亲昵,不肯施药。
丽妃恰逢祖父丧忌,携宁王离开朝歌回老家祭祀,明里暗里都没能帮上说辞,夏海冰也遇事外出,况且夏海冰毕竟是夏王的舅舅,前事已帮,也不好再多求。睿王彼时羽翼虽已初成,但皇帝恨他呣子,业着这皇帝亲把的难关,非己力能为,只好另求于人,终于为老铁求得救命之药。
曾听宁王透露过片言之语,睿王为救老铁付出了极大代价。
那代价到底是什么,她不知道,佩兰也不知道,只有宁王、宗璞、沈清苓和睿王府那几个人知道。不知道为什么,睿王不允她知道。
因着两位母~亲,又在多年的秘密相交中,宁王和睿王之间结成真正的生死之交。
而她做了睿王的妹妹。
睿王像哥哥一样帮她,教她人情世故。
她曾问他,他和宁王,谁作皇帝好。
他一笑,告诉她宁王并非没有夺嫡之心,只是宁王更看重二人之间的兄弟之情。
且因佩兰的缘故,让宁王也不得不对皇位止步。她父亲秦将军似乎对宁王极是忠心,秦家似为宁王所用,但宁王既选佩兰为正妻,难保有一天,秦将军会向能给秦家更大荣耀的人投诚。
她奇怪,问,我父亲已是一品武将,还有比这更大的荣耀吗。
睿王只是笑,末了,淡淡说,有,将军怎及得上国丈。
她闻言,似懂非懂。
他遂不再和她说这些,说让她多知道这些事并不见得有甚好处,倒是一直保持着这份纯真更好。
他教她如何和她父亲、父亲的正室及姐姐秋雨相处,令她的性~格从此改变。
她爱他,在她心里,他就是她的亲哥哥。
她很骄傲能成为他的暗卫,是他的心腹里的一员。
她知道,她和秋雨是不同的,秋雨不是他和宁王的人。除去在围场狩猎里,第二局队组而赛,情况急峻,宁王让秦家人配合帮助睿王,实际上秦家并不知道宁王和睿王的关系。
她苦学易容术和窃技,是因为知道他手下的人武功都高,她希望能在一些什么地方帮到他。
有时,她也会问他,他懂如此之多,他既能教她,为什么却不能和皇帝及太子好好相处。
他剪手就笑,笑了很久,方道,冬凝,天伦之乐,我不需要,过了那个时间,就永远不需要了。
她心疼她这个哥哥。
这时,王莽既已离开,她该做的事也已做完,该走了。
她明白沈清苓此刻的心情,也知道宗璞的心。
:(
她不想打扰他们,但有些事,她觉得该和他们说一说。
她咬了咬唇,终于快步走进胡同。
胡同深处的人听得声音,沈清苓蓦然抬起头来,她眉眼憔悴,眼睛红肿,瞳眸深处却有丝阴恻之气。冬凝微微一惊,这和刚才上官惊鸿离开酒楼的时候,她在沈清苓眼里看到的东西是一样的,这种比恨更浓烈的气息。她有种感觉,这并不是针对上官惊鸿,而是另一个人。
宗璞看她过来,轻咳一声,略有些局促地放开沈清苓,不悦道:“你来做什么?”
冬凝心下一颤,嘴上却轻轻反驳道:“那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宗璞一把撕下脸上的人皮,一张俊脸明显见怒色,“你这小丫头给五爷和八爷惯得越来越不像样了,若非看在他二人面上,我必定好好修理你一顿!”
沈清苓深吸了口气,揩了揩眼角,一拉宗璞,摇头,“小幺还小,你骂她做什么!”
冬凝淡淡笑道:“清姐,我大得足够分辨很多事情了,有几句话,清姐,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秦冬凝,你还真是反了,用这样的语气跟你清姐说话!”宗璞眉峰一划,狠狠盯了冬凝一眼。
沈清凝紧紧抓住他的衣袖,皱眉道:“小幺,你说。”
冬凝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如果惊鸿哥哥真要和翘姐姐一起,你能不能不害翘姐姐,她爱惊鸿哥哥,是个好女子,惊鸿哥哥和她一起,我感觉……也是很快活的。”
“冬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沈清苓浑身一震,一字一字问着,眉眼慢慢冷了。
正文 258
冬凝仿佛没有听到她说什么,仍旧低声道:“宗璞待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我知道你爱惊鸿哥哥,但有几次,你不也和宗璞暗暗出去吃酒谈心吗?你若和他在一起,其实……其实也挺好,你也开心,这样不是两相欢喜吗——”
她有些艰涩地说着,一声厉响,脸上蓦地一痛,她抚住脸颊,怔怔看着前方宗璞扬在半空的手。
“宗璞……”
沈清苓也顿时惊住,本抓在宗璞衣袖上的手也一下跌开来。
恳冬凝抿了抿唇,轻轻笑了笑,宗璞气的不轻罢,这一掌力道不小,口里有丝腥咸,血沫一点一点从牙龈里渗出来,如果再用力一点,牙齿也得掉了吧。
只是,被打的是她,他怎么脸如死灰,往日一双犀利严正无比的眸似乎也在这一瞬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光芒,只是紧紧看着她,她忽而摸着剧痛的颊,忽而轻轻咽着唾沫,他的目光也如影而至。
他的嘴唇还在磕碰着,有丝微不可见的颤抖,
让冬凝看着,知道他分明想说一个“滚”字,却一直没能说出来,失却往日的锐捷词锋,最后出口的话却是沙哑而无章,“秦冬凝,你胡说什么……谁让你胡说……”
口里的血腥味道让人难受,终于,她往地上啐了口血沫,轻声道:“你不必说,我这就走……我既说出刚才的话,早就有被骂被劐的打算,”冬凝一抹嘴角,慢慢转身,突然又想起什么,侧过头淡淡道:“也不枉吃你一掌,你以前从来没正眼看过我,今天,我算是赚到了,宗璞,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你放心。听潮阁首发”
她说罢,视线有丝模糊,也没去看前面两人怎样,快快转过身,走得数步,臂肘一紧,被人紧拉住,她眸光暗了暗,抬手一抽,也没有回头,脚往后一勾,扫在来人下盘胫骨上,她也没有用重力,耳边已听到重物摔地的声响,和沈清苓焦急的声音,“宗璞,还好吧……”
她冷冷一笑,径自走到巷口,才回头道:“宗大人,我早说过,你该练一练武功。”
宗璞在地上,止住沈清苓搀扶,手掌在地上一撑,咬牙站起来,眸光已恢复平素的炯锐,凌厉地盯着她。冬凝眸光微微定在他的袍子上,两侧膝间,殷红一片,这一跤摔得不轻。
冬凝没有动,看他拧着眉,踉跄着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他也不说让她回来,冬凝自嘲而笑,这点默契倒是还有的,他知道不管温言还是骂喊,她都不会在走到他那边去。所以,他亲自抓她来了。
想将她好好修理一顿?
也是,他平时就没少骂她,她还没及笄的时候,有一回,不知哪里惹着他,给他结结实实打了一顿ρi股,后来她行了及笄成年之礼,他才对颜色稍霁,也不再轻易碰她了。
情人之间,哪有这般。
所以,早在很久以前,就注定了,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是。
沈清苓匆匆上前,扶住宗璞,宗璞骄傲,正要拒绝,沈清苓低声道:“连我你也要推拒绝吗?”
宗璞颔首,大手握过她的手,略借了力,加快了脚步向她走来。
秦冬凝看着两人的相握的手,心笑,宗璞永远都不会拒绝清苓,正想着突然身上一个激灵,感到沈清苓有话要跟她说,已听得沈清苓咬牙道:“小幺,宗璞打你是不对,但你就完全没有错么,你变了,你不是不知道我和惊鸿之间……你怎能说哪些话?宗璞是气不过你如此对我这个姐姐才打你,你喜欢宗璞,宗璞对我……”她闭了闭眼,才复道:“你对我有怨言,可以冲着我来,却不能说那些混帐的话,更不应该对宗璞动手。”
冬凝慢慢笑开,对面,宗璞看她笑靥,身子似乎微微一震,眉宇越发紧拧。冬凝看了他一眼,随即看向沈清苓,“清苓姐姐,我从来没有怨过你。在我心里,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姐姐,我的朋友,可惜,你似乎并不是这样想。”
她说罢,终于不再回头,快步奔出胡同,背后宗璞的声音又沉又厉传来,“秦冬凝,你给我站住!”
不知是嘲侃他还是自己,她居然也还有闲暇,一路奔,一路问,“站住做什么?”
背后男人的声音遽然沉默下来。
她冷笑,你也答不出来吗。
“秦冬凝!”
沉寂一会又再响起、挟着巨大怒气的声音最终没入繁闹的街道,冬凝反突然没了方向,正寻思着要追循上官惊鸿到夏王府去还是回家,肩上突地被人轻轻一拍,“二小姐。”
她一怔,转身一看,见却是禁军万侍长樊如素,两人在围场曾干过一架——虽是假打,她打的他,但却是不打不识,后来在围场等待上官惊鸿消息的时候,两人偶尔也在会一起喝上几盏小酒,宫里的事敏感,两人都是习武之人,浅谈辄止,便往江湖上的事扯去,倒甚是投机,大有一见如故之感。
樊如素这人忠厚,几乎都顺让着她,宗璞有时看到两人打闹,会轻嘲淡讽她一番,“秦冬凝,你就该和这呆子凑一对。”
冬凝想起往日,心笑,笑过之后,却满嘴苦涩,樊如素倒是一脸喜悦,“果真是你,我适才还怕错认了人。”
冬凝笑骂,“不管是不是我,你这厮是什么意思,女子的身子是你随便能拍能碰的吗?”
樊如素一怔,脸上顿时一红,有些手足无措,微微垂眸,随即一揖到地。
冬凝看他模样认真,连忙道:“好了,好了,我只是开个顽笑。”
“是我冒犯了小姐。”樊如素却仍垂着眸。
正文 259
“哎,樊如素,你兜里有钱没有,咱们去找杜康,可好?”冬凝想了想,决定转个话题,省得樊如素再尴尬。
夏王府是去不得的了,她现在这般心情,去到也只是添乱。
且不管……不管宗璞怎么想,沈清苓估摸是怪她的,若非她无意说出翘楚的身份,上官惊鸿也不会立即离了酒楼。她当时也是鲁莽了,但愿上官惊鸿不会责怪了翘楚。不知为何,还是觉得那位翘姐姐不会乱情。
不爱念书,以前常听宗璞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恳那时,还傻呼呼的问,宗璞,宗璞,杜康是谁,你朋友吗。
宗璞白她一眼,一脸不屑,还是沈清苓告诉她,杜康是酿酒人,也是美酒的别称。
她是武人之女,不识杜康,但他说的话,她总是记住的。
让如今……去吃酒罢。
醒来后,桥路各归。
她幽幽想着,却见樊如素猛地抬头,低声道:“冬……凝,我前些日子才发了月俸,你想上哪儿吃酒都可以……”
他有些无措地笑,颊边竟有个酒涡儿,一口白齿,映得黝黑的肤色煞是悦目。其实他长相极俊,虽不若哥哥们和宗璞那般俊美,有丝武人的粗犷,却也是个翩翩男子。
她刚才仍只是半开着顽笑,没想到他也识杜康,倒是她最不学无术,冬凝一怔,半晌,想起月俸一说,又笑弯了腰,一拍他肩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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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听潮阁首发
沈清苓苦笑,“宗璞,你是想寻小幺吗,倒是我连累了你,我不能和你出去,让人看到你我一起……”
宗璞将有丝寒冽的目光从街心早已走远的身影方才站过的地方收回,自嘲一笑,方淡淡道:“清儿,你何必说这样的话,我的心你最是清楚,我去寻那丫头做什么,你在哪里,我总陪着你。”
他心里寻思,且陪着清苓,晚点儿再去寻那丫头不迟,她不是最爱吃糖葫芦这些零嘴吗,往日央他买,她自己又不是没有零花,他自不管她,今晚给她买点儿,必定欢喜了去。她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个性粗~莽,京城里的小姐哪个愿意和她顽,她姐姐秋雨和她处得算是不错,但因着睿王的关系,她也不深交,闺中也便只有清苓,佩兰这两个朋友了。这时,觉着自己受了委屈,必是寻个酒馆吃酒,晚点儿到酒馆将她揪出来就是……
**
夏王府。
夏王卧室门前。
几名女子端着茶具走来,刚想端茶进屋,却被站在门口的夏总管拦下,皱眉道:“你们怎么过来了?丫头呢?爷有贵客,这茶我来送。”
“夏总管,”其中一名女子低声道:“你不是不知,那青楼女子进来王府之后,对我等多有打压,也是你劝着,我们姊妹几个又知道爷正恋着她的鲜儿,才没有和爷多说一句什么,守足了本份。如今,那狐~媚走了,总管大人便行个好,让我们进去伺候个茶水罢……”
夏总管眉心愈拧,这几个通房丫头,莫看话说的委婉,心思自不小,那知书在时,不过是斗她不过,方略避了开来。
知书离府,昨夜爷没传人伺寝,几人看夜深不敢扰爷休息,今儿个爷早早便起,到玄湘酒楼候着那人,几人没寻着机会,这时必是听后院喂马小厮说爷领了位公子回来。那小厮不比此处几名心腹小厮,知道些底蕴,爷护着那人,他不敢放~肆瞧去,不辩男女,倒致这几个丫头猜想,来的不外是京中贵公子。
爷平素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特别爱茶,她们倒因爷练了一手好茶艺,往常有客到访,爷来了兴致,间或也会让她们出来煮茶侍候。
只是,此时万万不可——
他虽为一府总管,但毕竟眼前几个都是爷的女人,不可冒犯了去,他正寻思着,婉言让她们退下,卧室的门倏地打开,夏王大步走出,目光凌厉,一掠众人,冷冷道:“谁让你们在此处吵闹,立即退下。”
说话的女子一咬牙,计上心来。她手上端着的是府中特意开凿来给夏王泡茶的上好泉水,此时尚未经煮,并不沸烫。她嘴上“啊唷”一声,脚下故意微微一崴,盅盖倾跌,茶水顿时湿了夏王半襟。
“奴~婢该死,奴婢这便侍候爷更衣。”女子嘴角微弧。
她正低头施礼,不若夏总管,夏王几名心腹小厮和旁边几名女子看的清楚,夏王已冷了眉眼,抬手便往她手捧的托盘打去,众女惊叫,女子被劈面而来的力道扫跌了手中茶具,茶器、水渍打了一身。
她一骇,二话不说,立刻跪到地上,方颤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爷恕罪。”
“跟爷玩这些,你还嫩着。”夏王嘴角一挑,看向夏总管,“杖五十。”
女子愣在地上,她如何熬得过五十杖。她知夏王脾性,不敢相求,哀求地看向旁边诸人,余下几名女子哪肯揽祸上身,再说,彼此之间本来是敌,不过同盟一时。
夏总管心下暗叹了口气,自寻的,又怨得了谁?
他随即指挥两名小厮将女子架起来,却突见原本半掩的卧室大门被人开,一个人快步走出来,“九爷,饶过她吧。”
夏王看到来人,目光顿时一柔,此时,院门口又有两名小厮急奔而进,跪下便报,“爷,睿王,宁王到访。”
正文 260
夏王眉头一拧,立即看向从自己房中快步而出的人,眼睑微微动着,“我们刚见面,你便又要离我而去吗?”
他的语气沉哑得像块锈化的铁。
一瞬,众人都有些噤气,都是府里老人了,谁都听出夏王此时的嘲讽和怒意,又谁都知道他刚才一句问句,其实不是询问。
翘楚怔在地上。
恳这走出来的正是翘楚。
为避开王府里的人,夏王带着她从后院进府,又将她径自带到自己房里,两人在房里静静坐着,还没开始说上一句什么,夏王便闻声而出,她听到夏王下责罚,心想这些女子也只是可怜人,哪怕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自己又何尝不是?终究不忍,遂出来阻止,万没想到上官惊鸿竟会突然到了夏王府,酒楼里他们明明还没谋面就错开,还是他另有它事找夏王?
夏王的话却让她心里涩然,进退维难之际,手上突然一紧,她有些颤抖地看向握在自己腕上的手,听到夏王淡淡问,“你们是怎么说的?”
让其中一名小厮正是刚才在酒楼的少年,模样伶俐,立即道:“回爷,奴~才说爷今晨外出,不知归否,特进来内院一看。”
“嗯,”夏王挑眉轻笑,随即沉声吩咐道:“上最好的茶点,便说本王尚未回府。”
“你我适才离开,他并没有亲见,你眉眼上画了妆,看模样,五哥他们也没有认出来,想上上官惊鸿也是因他事而来,不必担心,一切有我。听潮阁首发我一会必定将你安全送回去。”
末句却是向她说的,他说罢,收紧了手,指腹上的粗燥烙着她的肌肤,她想避,他却是势必的强硬。
此时人多,她也不好说什么,点了点头,夏王眯眸看两名小厮远去,目光方回到地上女子身上,“夏叔,将她带下去领刑。”
女子浑身一栗,“爷饶命,爷饶过奴婢……”
翘楚一惊,道:“九爷,就饶她一次可好?她到底是你的姬妾。”
“是,她们是我的姬妾,你会不高兴吗,告诉我,你会吗?”
夏王将她的手扣得愈紧,却又蓦地止住话语,眸里闪过重重的奇异的光芒。
翘楚咬了咬唇,微微侧头避开他的目光,他眼里仿佛燃着一簇火,她刚才为免多生事端没有挣脱他,此时,他们这像什么!情人间的打情骂俏吗?她忍不住使劲,想挣脱他。
夏王却紧紧握住她的手,“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只要你告诉我,我就饶过她。”
翘楚也是遇事镇定的人,这时也有丝急了,咬牙道:“上官惊骢,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王眼里闪过一丝暗黠,淡淡道:“你倒是肯叫我的名字了。”
“也罢,就看在这一声份上,我……”他大手一挥,翘楚心头涩然,却又惊喜半掺,却见他突然顿住,目光死死定在她手上。
他眼里浮起丝浅笑,那抹笑灰暗涩痛似怒还似自嘲,高大的身子忽地便轻轻一晃。
众女不知她的身份,看她一身男装,脸覆面纱,但那身段却极像女子,而夏王却竟似情动之极,正震惊疑窦,且地上女子泰半条命也宛如捏在她手上,都暗下打量,这时也随夏王的目光看过来。
翘楚一愣,心里竟也随他这一笑堵个严实,慢慢盯到手上,心头怦怦一扎,她知道他看到什么了。
他本握着她的腕,衣袖就在他的抓握中滑到半肘,一支手臂上,全是类似青瘀的痕迹,清晨出门之前,四大半羞涩半顽她说过,睿王他都是用咬的吗?
看众人吃惊的模样,几名女子恍悟又震惊的神色,翘楚苦笑,她们虽不知道她是谁,但这时都已肯定她是个女子罢。看着夏王眼底的混浊,嘴角愈来愈深的笑,她难堪之极,也自沉了声,“放开我。”
夏王一声长笑,蓦然霜声令道:“全部退下!夏叔,着人带那婢子下去,该怎么罚便怎么罚。”
“你答应了我的!”
几名女子惊慌着惶忙散去,夏总管厉眸看向其中两名小厮,后者迅速将地上女子架带离去,女子的声音带着恐慌的尖锐传来,转眼庭院里便只剩带着小厮远远走到一边的夏总管,在这仓促变迁间,翘楚也生了怒气,仰头质问面前的男人。
夏王鼻翼一动,嘴角倏沉,伸手揭下她的面纱,将她扯进怀里,让她再无隔阂的贴嵌进他的胸~膛里。
“我本来就是这般残忍,不过是对你如此,上官惊鸿他碰了你!”他重重狠狠地弯腰枕到她肩膀上,咬牙笑道,翘楚早被他激~烈的举动而惊,偏偏他似乎压到她身上某一个地方,此时一阵剧痛如针剜从双肩骨肉处古怪地透将出来,她忍着痛,低声道:“惊骢,我是他的妻子,这不是寻常吗?”
不管怎样,不管其实她心里对他也带着淡淡眷恋的心情,今日她必须要和他说清楚。
却听得他长长一笑,突地将她抱起,快步走到庭院中间,方将她小心放下来,她得脱,想离他几步再说,才迈步,他已眼疾手快,长臂一探,将她复拥回怀里,“不,翘楚,我知道你并不快乐,你一点都不快乐。我说过,让你回来之后不准避开我,便是要告诉你,我已将知书逐出王府。皇位我是必定要夺的,只有这样,你才能成为我的妻子,没人敢说你一句闲话,我才能名正言顺照顾你一辈子。”
正文 261
他刚说罢,又有小厮来报,说睿王和宁王已告辞而去。
翘楚微吁了口气,稍宽了心,她知道,他将她带到这四处花木的院阁中方说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他想给她走到阳光下的自由。
她不是不震撼的,心里一下一下清清晰晰的颤着的,她赶紧闭上眼睛,往事一点点在眼前闪过,半会,她轻声笑道:“不,惊骢,不是这样的,我也有过快乐。”
恳虽然,很短。
但天神村里的日子,和一个人有过生死离别,有过激~烈争吵,有过冷漠隔阂。过后平平淡淡,每天日出而起,一起出外到村人家里讨些米菜,陪着他给染病的村人治病;回来一起烧饭,他负责刷碗,她替他洗衣;晚上,两人依偎在榻上与喁喁细语,哪怕说的只是他失忆前的琐事;偶尔,他拗她不过,两人踩着星光在村里乱逛;他在院子里为她种花,那种村子里四处都开着的美丽花朵——凝霜,听说有永远相伴之意。听说,从有天神村开始,村里便遍布这种花,那是万佛之祖飞天最喜欢的花。
那般简单,却是快乐的。
让最重要的是,她不能这样自~私,让眼前这个男人当她的避风巷。
也许,正是心里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即使不是爱,足够她舍不得这般对他。
“惊骢,皇位,尽你自己最大的能力去争吧。我知道你和上官惊鸿一样,有那样的能力,但不要为我,那本来就是你的理想。我爱你八哥,不管以后我和他怎么样,也撇开你我叔嫂的身份不说,我和你,我希望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是知己,这样对你才是最好的。惊骢,我希望你好,很好很好,除此之外,我们……”
夏王紧紧捏着她的肩,仿佛要将她骨肉捏碎,但那坚厚的大手却也是微微颤抖的,但突然之间他又立刻松开她,将她推到身旁的大树后。
院子三处入口,正拱门,左右侧拱门,他眸光锐锐,很快落到院子右侧拱门处,沉声道:“是哪个大胆奴才,给爷滚出来!”
翘楚呼吸一促,她知道,夏王只是有意如此喝说,这来的必不是夏王府的仆人,一般奴~仆,谁敢来而不报?
“九弟好气派!”
一声慵慵低笑,两个人从右侧拱门门外缓步走进来。听潮阁首发
“拜见太子殿下,曹总管。”
前方,夏总管和众小厮的声音响起,这来的是上官惊灏?!上官惊鸿刚走,上官惊灏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翘楚大惊,手足已是一片冰冷。
和她相比,夏王却比她镇定多了,笑道:“二哥日理万机,怎么到臣弟这里来了?臣弟这府中的右拱门通往后院,二哥真是别出心裁,有大门不走走后门,只是,这走后门也便罢,不见通传,倒不知是如何进的来,莫不是攀岩附壁?当然,二哥功夫俊,否则,教府中护卫发现,下人不知二哥身份,还以为是什么刺客歹徒,误伤二哥便麻烦了。”
太子的声音笑着传来,春风拂脸一般,“九弟有心。今朝酒楼偶遇九弟,孤想起也许久没到九弟这边来坐一坐了,遂过了来,一时玩心既起,便避开你府中护卫的耳目,悄悄进来了。这……没给九弟造成什么困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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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楚分明感到太子的目光透过树干逼迫而来,心里一紧。
上官惊灏此行似乎就是冲她而来!可此时根本没有任何脱身之计,何况太子知道她这里,怎会善罢甘休?
他到底想做什么?
唯今之计,也只能见步走步了。
她目光轻探,密切注视着侧方的夏王,却见夏王突然微微一震,冷笑道:“二哥,这拱门外还有许多客人,怎么不一并请进来?二哥不会是一时玩心起,还有在臣弟这里摆宴招呼贵客的打算吧?”
太子大笑,往前走近数步,眸光慢慢暗下来,方一字一字道:“九弟好耳力,孤看兄弟们也许久没聚了,便将这毗邻的四弟,六弟,七弟,十弟和他们的元妃请过来一聚。只是,兄弟们不比孤顽劣,攀岩附壁的,走的是后门,正儿八经的进来。九弟的府邸最是华贵,吃穿用度皆是一绝,便是孤的府邸也是远远比不上的,孤便寻思,这地儿就选在九弟这里了,九弟不介意罢?”
翘楚心惊胆战,好个上官惊灏,竟如此毒辣!
他要所有人作证,她,睿王妃私~会夏王!
消息顷刻便能传遍整个朝歌。
上官惊鸿将蒙羞,皇帝现在心重上官惊鸿,则必重罚上官惊骢,她的下场更难以设想,若真要深究,只能是死罪一条。
容不得她多想,右侧拱门外,两名女子为首,八名服饰华贵的男女言笑而进。
翘眉和翘容都过了来?这两人背后的却是曾在大婚和狩猎时看到过的几名皇子和他们的正妃。
还在酒楼里,太子当时必定已从什么地方认出了她吧!他也立刻离开,让手下人逐个通知邻近的各王各府,最后汇在此处。
这帮人乃至翘眉也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罢,虽心感太子举措奇怪,却到底因着太子之尊来这夏王府吃酒。
翘楚此时心急如焚,夏王只有比她更为沉峻,他并不担心自己,但若翘楚被捉……
和翘眉及各个皇子见过礼后,他立即看向夏总管,“夏叔,请太子殿下,各位爷和娘~娘到大厅去,今日我夏王府将设重宴宴请各位贵客。”
他说着,眼梢暗暗张看突围离开的最好位置,若万一事穿,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在太子之前,将翘楚抱过,掩在怀里,将她的脸容掩住,施展轻功跨墙离去,能不能成?
夏总管刚紧张的应了声“是”,翘眉已一笑谢过,她心里却一腹深疑,太子差人回府,将她和翘容急召过来,又请了这许多皇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时,曹昭南却眉头一皱,道:“殿下,九爷,这院里似乎还有人隐在暗处,莫不是刺客?”
翘楚脚下一软,强自稳住,心跳却已随着快步走近的曹昭南而急遽跳动起来,夏王身形一动,拦到曹昭南面前,眼泛厉色,冷冷道:“总管多心了,莫不是总管认为本王治府不严,可容人随意进出?”
太子却道:“九弟切莫轻忽了去。”
——(
他嘴角微笑,声音却同样强硬,纵身一跃,落到夏,曹二人之间,伸手便向她藏身的灌木抓去。
众人见状,顿时惊疑起来,却又隐隐明白那枝木后似乎藏着什么人。
“人声?曹总管耳朵真利,比狗耳朵还灵上十分。二哥可是要找惊鸿?臣弟正好也在找人……”
一声轻笑,从左侧拱门朗朗传来。
太子一震,翘楚更是大震,只听得那抹有丝邪佞的声音又沉声道:“我说过,你身子未愈,不能轻易出府顽玩,你却嫌我无暇陪你去绸缎庄看新裳,去买胭脂水粉,乔装私~自出府,爷可是亲追着你出来,在背后看的仔细,你跑到此处,看无路可走,竟逃进九弟的府邸。”
“翘楚,给爷出来!否则,爷可绝不轻饶,仗着爷宠爱,倒越发长了胆子。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着人送到王府便是,倒是……”声音猝然一止,方又淡淡道:“倒是这外面的布匹要比我睿王府订的布匹差,这外面的胭脂要比我睿王府里订的胭脂香?家里的便比不得外面的好?”
是他!
他来了!
那小厮说他走了,也许,他根本从未离开过!
——倒是这外面的布匹要比我睿王府订的布匹差,这外面的胭脂要比我睿王府里订的胭脂香?家里的便比不得外面的好?
家里和外面的,哪个更好?
他话里深抑了的怒气,所有的暗寓自嘲……灌木丛后,翘楚心头乱跳,浑身颤抖,半是欢喜,半是惊乱茫然,竟一动也动不了,和他这一番相见……
正文 262
太子的手还略有些僵硬地定在树前,翘楚蓦地蟠省,再没有迟疑,立刻从灌木丛后站了起来。
众人本就盯着这边看,听得上官惊鸿一番话,更是惊疑锲视,看她出来,不知是哪位皇子的元妃一声低呼。
看神色,却是惊于骤见丑陋容貌多于她这个人。上官惊鸿的话果凑了效。
翘楚一摸脸上,面纱刚才已给夏王摘掉,她微微苦笑,终是缓缓抬头直面所有人。
恳没有看夏王,哪怕他就在太子身旁。左首,太子拧眉盯着她,眸里有丝抑压的怒气,旁边,翘眉眸有惑色,翘容看去却有丝慌乱。
这位金枝玉叶还能怕谁?
她心里一颤,终于慢慢看向右首。
让数步开外,宁王之旁,上官惊鸿率着睿王府众人,眸光浅浅盯着她,“倒是肯出来了?”
他神色极淡,只是,眼梢一抹浓~烈赫然,不知是什么。
是恨吗。
因为他的妻子和他的弟弟在一起。
便连宁王和老铁等人眼里都有责,他又怎能不恨?
只是,怎么才一朝不见,已像经年。看着他仍然轻笑的嘴角,她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一般,叫也叫不出来,她不敢多想,这时也容不得她多想,弯腰一福,“爷,翘楚知错了,不该擅自出府的。”
她说着又向太子和夏王盈盈拜倒,道:“擅闯九爷府邸,碍了殿下雅兴,翘楚罪过。听潮阁首发”
“八……八嫂多礼了,八嫂进府一游,是夏王府的荣幸。”
夏王旋即应回,嗓间却尽是暗哑。
她心里涩然,看太子瞥来,说,翘妃哪里话,又朝太子一福。
太子看她神色竟似无畏,眉眼一挑,眸里已是一片寒峭。
她也不是不怕,不知为什么,她下意识里其实有点怕这个男人。腰上突然一沉,她一惊,上官惊鸿已将她揽进怀中,他的气息让她心乱,却又让她顿感踏实。
他环着她走到太子面前,她看到他仍是笑意浅浅,微微贴近太子的耳畔,“二哥,一石二鸟之计好是好,让臣弟知道发生什么事之余,二哥更亲自捉鳖,这鳖一捉,必定大是有趣,只是下次二哥还是多提点一下手下人,看清楚人是不是真走了才好,刚才,臣弟看春光甚好,在王府花园游了一圈。”
太子不怒反笑,同样附嘴到上官惊鸿耳边,“谢谢八弟提点,哥哥手下人不得力,幸好女人还是干净的,倒有几分欣慰。”
握在腰上的手倏然一紧,旁人听不清他们的话,翘楚却听得清清楚楚,心头颤如筛,却见上官惊鸿淡淡看了翘眉一眼,低声笑道:“那倒也未必,人人都爱倾城,二哥还是多操点心为上,否则哪天也私~自出府,要二哥也去别人府里寻,岂不麻烦?”
太子没有说话,眼中轻笑依旧,翘楚却分明看到他腰侧的手青筋兀起。
旁边的翘眉不知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话,眸里竟闪过凌乱之色,随即警觉地垂下眸子。
那两个人看到了吗。
只是,这上官惊鸿和翘眉之间……却还没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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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局,谁胜谁负,只怕谁也说不清楚。
上官惊鸿一笑,环场中人一眼,朗声道:“臣弟府中还有事,先行回府,便不碍二哥和诸位兄弟相聚了。”
众皇子虽是太子叫来,翘楚知道,他们也忌惮上官惊鸿,刚才,甫见她容貌,除去其中一个王妃出于本能叫了一声,各人眼中都不敢轻露夷色,此时也都纷纷回应。
经过夏王身边的时候,上官惊鸿稍稍顿住脚步,以二人之间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九弟,将府中护卫调开以避耳目,也有大不好的时候,会看不住东西,尤其不是你自己的东西。”
翘楚一震,夏王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过一步,这时,他头轻轻垂着,她以为他必定冷然回应甚至不应,哪知他却回道:“谢谢八哥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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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步行回府的。
一路上,上官惊鸿紧揽着她,却不肯和她说半句话,翘楚只听他和宁王说起朝中的事来,多是宁王告诉他一些人事,直到分岔路口宁王告辞回府。宁王看了她一眼方离去,这个男子眼里的责备和叹息都是清晰的。
一进睿王府,上官惊鸿便即松开她,径自领着老铁等人走上前去。
翘楚一怔,抬头看去,见不远处朗霖铃和许久不见的碧水正走过来。
郎霖铃看了她一眼,笑道:“翘妹妹顽笑说出府思过,爷倒真去捉了?”
“哪能,在外街碰上罢。”上官惊鸿搂住朗霖铃依过来的身子,“你是这府里的正主子,思责思罚,那是你的职责,我抢来做什么,我倒是想看看还有谁敢说你是拿来供着的。”
郎霖铃一笑嫣然,握住他的手,“午膳已好,爷随臣妾过去用膳还是……”
翘楚看她说着又看了自己一眼,却听得上官惊鸿说,自是到你房里去。
两人便要离去,她苦笑上前,“爷,午膳过后,你可不可以到臣妾房里一趟?”
她既和夏王说清楚,对他也一样,不管两人以后怎么样,也不想留一根梗刺在两人心里。
“有什么事,你差人告诉我便是。”上官惊鸿淡淡道,眉间已有一分不耐。
翘楚心里一黯,双眼酸涩,她伸手抚去,肩肘方动,突觉双肩疼痛无比,这异常刚才在夏王府就已出现过,她禁不住弯下腰,身旁劲风一掠,却已被人抱住。
正文 263
手腕也随即一紧,被人扣进手里。
痛怔之间,翘楚抬头看清来人,又随之再次愣住。上官惊鸿不知什么时候折了回来,一手抱着她,一手搭在她腕脉上。
看着那修剪整齐、微微泛着光泽的安静又有丝毫强硬的指盖,她一瞬反而无声,四处也是静静的,除去郎霖铃唤了一句“爷”,和碧水紧随过来,前者神色已有丝愠怒,冷冷看着她,末了,又复杂地看向上官惊鸿。
“心脏没有犯病。”上官惊鸿皱眉,眼中厌恶一闪而过。
恳他失忆后几曾对她有过这种神色,翘楚被堵得透不过气来,此时两人靠得极近,不似刚才,她也没用敬语,不像刚刚那般唤他爷,“惊鸿,你用过膳后,过来我这边一下,今天的事,我可以解……”
“你什么时候也会使些诡计,也是,你今儿个借口出去本来也是一场诡计。”
她虽压低了声音,但郎霖铃在这里,到底不便详说,是以并没有多说,上官惊鸿却冷笑着打断她。
让“我答应过你出兵的事,不会反悔,你没必要勉强自己迁就。我倦了也厌了,但我绝不会放了你,你即使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睿王府里。我要说的便是这样,我们之间,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你不必再说,你再说,我也是不会听的了。信了,再做一回傻子?不,不了。”
他狠力捏着她腰,他眸里都是浓重讽刺和嘲笑,透过铁面的霜芒,刺进她眼里。听潮阁首发
直到他搂着郎霖铃远去,翘楚才从浑身冰冷中找回点力气,伸手抚住肩膀,慢慢站起来。肩上的疼痛,似在提醒她什么,但她却不想花力气去想,也没去求他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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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里,四大和美人已经回来,正在房中等她。
她只觉特别疲倦,午膳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床~上躺着,肩疼就像老人的间歇~性风湿,后来又不疼了,她更是没有理会。
她歇息,四大和美人坐在房中守着。
一觉醒来,已到晚膳时间,早上本就没有胃口,睡醒,精神清醒了,更不想吃东西。两个丫头体贴,立刻出去张罗了热水进来。
她洗罢澡,坐在桌边,想~想想看接下来该怎么做,却发现脑子一片空白。随后又想,还能怎么办,他既慷慨,不负承诺,她不该还按原来的计划吗,何来这么多纠结?
正想着,碧水领着几个婢女进来,每人手上都捧有东西,待四大和美人打点着放下来,她看去,见是首饰匣子,布帛,还有胭脂水粉。
帛整卷整卷都是蓝色的,湖海的蓝,天空的蓝,明晃晃的那般刺眼。
想起夏王府里的他的话,第一次,她觉这种舒心的颜色也是刺眼的。
碧水站在一旁,有些羡慕却又冷漠地看着桌上的东西,说是爷送给翘主子的。
她点点头,让碧水去忙,碧水因她而被关,今天因郎霖铃被放。碧水这份羡慕,她倍觉可悲。这些东西,不过是他用来讽刺她的。碧水却突然苦笑道:“翘主子,有句话,奴婢知道不当说……”
碧水这样说,她倒是不好拒绝,示意碧水说。
“爷喝得烂醉,在书房里一直唤着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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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庭院里的护卫和她见礼,翘楚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已走在书房的路上。
她和上官惊鸿,谁更像傻子,这时,她也不知道了。
走得急,微微喘着气走到书房门口,翘楚一怔,门外竟没有人,一个护卫都没有,甚至,连老铁他们也不在。
也是,他本就是个好脸面的,又怎么允许手下人看到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
手抵在门上,她心里又迅速紧张起来,他早已说过,是不再听她的解释了,她这般紧赶慢赶过来又是为什么?
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手一抬就想敲门,随即又失笑,他早已烂醉,她还敲什么门?
心念一动,还没想好和他说什么,已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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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四大和美人略一迟疑,便要追出去,碧水淡淡道:“翘主子怕也想求一个和爷相处的机会吧。”
她说着看了看桌上的东西,朝众婢道:“都随我下去罢。”
走在廊道,她慢慢顿住脚步,落在人后。
那些东西贵重又漂亮,不是吗。睿王的礼物自是贵重的。她心头恨恨的痉挛着,随即将一直紧捏在手里的纸团打开。
纸上字迹刚劲飞舞,是大理寺卿的一手好字。
她嘴角这才有了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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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卧室。
此时,灯火下,除去方明,老铁,景平和景清都在,又另有两名来客,却是宁王和宗璞。
“不行,我还是要去看看爷,他将我等都摒退了,但他喝了酒,身边没个人侍候可不行。”
众人脸有虑色,正说着话,景平突然起身。
宗璞眸光微动,“景平,八爷身边怎算无人侍候呢?还是说,你不想他们两个人重修于好?”
景平一凛,看向宗璞,说不上为什么,他心里终是不安,道:“宗大人真会说笑,景平自是不敢打扰主子的,只是想过去远远侍候着,万一爷有什么吩咐,没个熟捻的在身边打点终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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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平,你素来沉着,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八爷倒是少了你不行?你这过去总不能悄无声的杵在门口,少不得请安一番,这一打诨,他们两个还能说好好说上几句话吗?”
宗璞看他似乎不死心,有些沉了声,景平暗自留心,看宗璞向宁王看去,知宗璞想让宁王说项。
一旁的老铁和方明也是有丝迟疑的,是以一直没有出声,景清那毛头想支持宗璞,早教他一眼瞪得将话缩了回去。
宁王似乎也有丝思虑,没有立即说话,宁王是爷的兄长,若宁王出声,他倒不好说话。乘着这个空子,他立道:“宗大人说的有理,但景平窃以为……还是过去为好。”
恳口才他自是不及这位才华横溢的大理寺卿,花费唇舌不如行动。
他说罢,即刻便朝门口走去。
“景平!”
让宗璞追来,往他臂上抓去,他足尖往后一勾,听得背后脚步踉跄,宗璞微微咬牙的声音传来,他心笑,却转身告歉,“宗大人莫怪,有人来袭,景平本能的便自卫了,宗大人该学学武功的。”
他虽是仆,但只听命于睿王,且和宗璞也是多年交情,宗璞今晚的做法,他其实有些不赞成,是以借此涮一涮这个男子。
没想到宗璞本只是微拧了眉,听罢最后一句,却变了脸色,倒似他说了什么犯到的忌讳似的。
他看宁王眉头紧皱,似要说话,不敢再留,没走几步,却听到背后脚步声杂杂,倒都跟过来了,嗯,人多更好,他立即施展起轻功。听潮阁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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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平心里本有些自责,毕竟,他会到书房来,是存了私~心的。
当看到翘楚紧紧扶在门框上,他才觉得,他是真错了,他的私~心应该更重一点,若他早些过来伺候爷,便不会是现在的局面。
翘楚没有戴面纱,脸色苍青,她扶住门框,是因为她快站不稳吧,那样的姿势让他心疼,不管他有没有这个资格。
书房里,爷和沈清苓站在榻边,爷也没有戴铁面,铁面跌在软榻上,两人并肩紧贴,身上衣衫都不甚整齐,爷的外袍甚至脱了,只着单衣,两人……看似就像刚从榻上起来,爷喝了酒,脸上一片潮红,身子略有些微晃,他吃惊却又凌厉地盯住翘楚。
他目光虽厉,幽深黑亮,眼里却又分明有丝慌乱。
爷的酒量很好,但他自下午让下面的人在朝歌最好的店肆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就开始喝酒,连续喝了一两个时辰,这样下去,再好的酒量,胃腹也是承受不住的,他们劝不住,他提出去将翘楚找过来,爷却发了大脾气,后来,他们不得已,派人去找宁王和宗璞,告知他们爷的情况。
宗璞却是和沈清苓过来的。
几人赶到的时候,爷已经醉得六七分,却仍不管不顾喝着酒,朗妃午膳的时候求情,今日碧水被放出来,便在书房里侍候爷,爷突然掷了酒壶,一指碧水,恶狠狠说,“去,将这些东西给翘楚送去。”
爷坐在书桌后,桌上堆满写着“翘楚”二字的纸笺,狼毫横乱,笔墨倾泻,宗璞本吁了口气,在旁收拾,这时,突然追了出去,他下意识看出去,宗璞高挺的身子将碧水挡住,只听得他淡淡交待碧水,姑娘务必说这是八爷对翘主子的心意。
后来,宁王和宗璞提议让沈清苓留下,其他人全部退避,让清苓小姐和爷好好说说话,劝他一劝,也好让他们重修于好。
他心里其实有丝反对睿、沈独处,哪怕今日亲眼目睹翘楚和夏王在一起,他却始终感觉翘楚深爱爷。
而他对翘楚……
翘楚会在这里的,这时仔细想来,方才众人看着,宗璞虽没对碧水说过什么,但未必就没有给过……她什么,毕竟,他一直在纸墨之旁。说他小人之心也罢。
眼前,也不必费心揣测,一眼分明,爷和清苓姑娘本来就有情,爷业着翘楚的事,又喝了酒……本来,他们让这二人独处,也有有几分测到会有这种事发生。
只是,宗璞对清苓姑娘不是有情吗,想不到隐忍至斯。
他侧头看了宗璞一眼,宗璞和所有人都已赶到。宗璞的脸色和翘楚很像,双眸似乎淡淡打量着眼前一切,但眸光这时却是遮也遮掩不住,有分凄意。
宗璞本就已有准备,还是如此,众人也是一脸凝色,翘楚会怎样?
翘楚这时,其实已没了思绪。
哪怕沈清苓两颊嫣红,微微垂着眸,眼尾却带着丝轻笑,上官惊鸿因酒气略染上丝浑浊却依旧犀利无比的眼眸死死盯住她,灼辣得仿佛要在她脸上烧出一个洞来。
脸颊旁,一缕发丝滑下,她突然意识到,她出来的急,只浅浅挽了个髻,用簪子簪了,这时,簪子有些松脱,头发也随着松跌下来,那般狼狈。
心里很清楚,这是一场算计。碧水是什么人,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那个女子了。其实,她一直防着碧水,只是,本能却背叛了理智。
她脑里空空的,突然只想回房将发髻重新簪好,或者将头发散了睡觉,有些费劲地将手从门框上扒下来,正要转身,却听得上官惊鸿的声音粗嘎而来,凶狠的质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极大的戾气,却又不必费劲听去,便能听到其中的颤抖,还有强制的什么情绪。
她有些机械地抬头,答道:“我来是谢谢你的礼物,现在么,也许还想告诉你,你后面那张榻子,大婚那天,我就是在那里成为你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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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出了口,想想却是傻,在这里成为他的新~娘,这么说又是为了什么。
她一笑,转了身。
一阵疼痛针刺般从心口蔓延开来,她没有力气再走,慢慢弯下身子。
怪命运吗?
恳若他没有失去记忆过,她即使还不能走,却是不会再爱他了,不至于陷在后来的孽障之中。
他宛如白纸的生生在她眼前,宛如深爱着她,她终于回应了他。在天神村两人同寝一榻那晚,她已拿定主意,爱到不能爱,聚到终须散,他出兵的时候,她就带着回忆离开。自此相濡以沫,相忘江湖。她死去,他老去。何尝不好。
因为,她心里的伤太深,而今日的他毕竟不是完整的他。
让可命运却这么多参差,便连这一个小愿也无法达成。
他这般敏感,竟看穿她心里的离意,求一个孩子。和上官惊骢见一面,也波折至此,有了这重重的误会。
该怪命运摆弄还是该怪他太执着,怪她可以给他所有,惟独不能是孩子。
也许,他人看来,她如今一身潦倒骄傲,左右不过是该死。
那又怎样。
她终是不悔天神村那晚的决定:惜取眼前。
可惜的是,他的爱不过如此,若她爱一个人,她不会让别人再碰她,他却终是和沈清苓有了牵扯。
而她,如今,也方完全真正明白秦歌的话:情动智损。听潮阁首发
明知碧水有诈,还是过了来。
沈清苓果是她的魇,只是眼见他们这般模样,她孱毒的心脏已无法承受。
所以,这样的结局很适合她。
既然,他已答应非我倾城,也不负承诺。
“翘主子……”
她蹲跪到地上,那刀剜的感觉让她呼吸也开始无法……随着焦急慌乱的声音在头上响起,有人伸手来搀她,却随即被厉声打断,“不准碰她。”
景平的手一震,僵在她身前,竟一时进退不得。
“翘楚,这样的诡计你还要用多少回?”
背后上官惊鸿的声音布满冷锋讥诮。
真讽刺,午时她的心脏尚好,这时,他便再也不肯信了。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她咬牙站了起来,回看他。她想看看他此时的眼里有着怎样的决绝。
“爷,不若奴才送翘主子回房。”
背后,方明提议,宁王也随即出声,“八弟,我和宗璞商讨过了,翘妃如今……是再也不适合参与到我们的事里来了。”
“谢方总管,但不必了。”
宁王的话,让翘楚身上寒意更甚,她回绝了方明,终于淡淡看向眼前的男人。
上官惊鸿深眸仍厉,沉鸷地盯着她,身子不知是因为酒气还是什么原因而有些颤动、不稳。
沈清苓眸光一动,抬手拉住他的衣袖,“惊鸿……”
上官惊鸿瞥向臂间柔夷。
翘楚喉间一痒,有什么涌上来,甜腥的一片,有些就这样溢出唇。
她抬手一擦,手背上一抹红黑,触目惊秫,她有些不知道所措地放下手,抬眼间,却见前面上官惊鸿和沈清苓都变了脸色。
上官惊鸿一双黑鸷的利眸,一瞬涌上震惊和慌怒。
他怒,她知,至于慌,她极少在他脸上看到这种神色,突然有些苍凉又有些好笑,一笑,立刻牵动心腹,她伸手紧紧按住心口,却还是疼得蜷低了身子,身~体的力量开始一点一点被抽走。
“翘妃……”
“翘楚!”
耳畔,上官惊鸿厉叫一声,盖过了似是宁王和景平等人的声音,她有些模糊的看着愈近的地面,身子却被迅猛抱进一副坚硬的胸~膛里。
“为何会这样……”
旁边迅速围上来男人们高大的身影,出声的似乎是宗璞。
她眯眸看了看抱着她的男人,一身浓重的酒气让她鼻翼一抽,他半跪在地上,她左手被他压挟在怀中,动弹不了,她便想抬起右手,捂一捂鼻子。
“乖,莫动。”
上官惊鸿声音不稳的说着,粗鲁地将她的手腕扣到自己的长指下。
他方搭上她的腕,已骇了眸,将她横抱起来,快步走到榻边。
翘楚这时已绞疼的汗湿额头,却见他怒斥尚怔立在榻边的沈清苓,“滚开,这里她要用!”
沈清苓终于也动了怒气,冷笑道:“上官惊鸿,终有一天,你恢复了记忆会后悔这些天对我所做过的事!”
她还待再说,却见上官惊鸿眸里已是一片凶光,像只受了伤的野~兽,她一惊,看他那样子,若非手上还抱着人,似随时就要对她动手。
一边,宁王和宗璞迅速将沈清苓拉开。
上官惊鸿立刻将翘楚放到榻上。
翘楚看着自己置身的地方,身子猛地一颤,不顾说话会增加心房的负担,用力盯着上官惊鸿,“不要在这里,我死也不要死在这里。”
上官惊鸿随着她的话也蓦然一震,看到她眼里的泪光,想起她方才说,她是在这里成为他的新~娘的,他却和别的女子在这里……沈清苓对他发出邀请,他深恨着她,对沈清苓做了些亲热之事,虽持着一线说不清的顽固理智,没有要了沈清苓,但他却确确实实和沈清苓在榻上……他一念及,顿时心如刀剜,全身的血液一下冷却下来,怕彻底失去她的恐惧森严席卷过每一寸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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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翘眉当日下的毒诱发出原本就有的心疾,早在天神村里他便检查过,毒本身还不到发作的时间,她却发作了两次,一是在天神村里,一是此时。
她告诉过他,毒药在王府里有,被他用计从翘眉处拿过来。
昨晚他将她折磨到昏睡过去,就立刻起来到王府里的药房去找药,他没有了记忆,就一个抽屉一个抽屉,一处一处的找,找了半宿才将原来的自己藏得极密的药找出来……解药现在在炉里炼着。
毒还好,只要稍后服下解药就可以解掉,现在是心神受到了大刺激,而被毒诱发了心疾。
渴这次比在天神村更严重。
只是,为什么她最爱的既不是他,而是他弟弟,看到他这般,心脏还会再次犯病?
大手颤抖着抚住她汗湿的额,朝榻前手下人喝道:“立刻到翘妃的房间,将我的药箱取过来。”
接老铁闻言,立即奔了出去。
翘楚想挣开紧握在自己双肩上的大手,奈何力不遂心,上官惊鸿急痛红熬的双眸在她眼前晃动着,她想说话,他却低头轻轻吻过她的唇,周移在她唇上的唇抖动得厉害,“别说话,别再多费力气。我知道你不想在这里,但现在你的身子不能移动,否则只会增加心脏的负荷,等我为你施过针,情况一稳定,我就立刻带你回房。”
她吃力地抬起双手,抵在他胸~膛前,上官惊鸿一震低头,一咬牙,直起身子坐好,将他抱进自己怀里,“好,好,你说。”
“你认为,我向你解释,不过是因为我母亲的事情,你说,我再说,你也是不会听的了,我还是要说,我今天出去,只是想和夏王说清楚,我和他只是朋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也只说这一次了……”
勉力说话,不过是和自己过不去,一阵强烈的疼痛立刻掩上心头,整个心腔就像被撕裂开一般,
翘楚自嘲着笑,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他,突然,脸上冰冰的凉,什么一滴滴的蜒罗到肌肤上,她本眯着眸,这时有些费劲的抬头看他,只见他也在笑,那笑意洁白,竟有点像初见那天他伪装得毫无瑕疵的干净,遗憾的是,嘴边的弧却像落满尘螨般的陈旧苍凉。
他的眼仍紧盯着她,眸里却都是潮光。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笑道:“惊鸿,你的爱,总不过是如此。”
上官惊鸿紧紧闭了闭眼。
她的话,他信。
他如今是信了,她的病说明一切。
也突然有些明白,她不肯给他孩子,心有离意,是因为,上官惊鸿这个人对她来说,有多么不堪,那是他无法想像的。
他早已遗忘!
他只听她简单的淡淡带过,唯独天神村那次,她情绪激~烈,说上官惊鸿想过杀她,更对她施过暴。
可是却晚了。
上官惊鸿心房紧缩痛苦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方才那把刀像一下变大了数倍,一下一下往心深里剜。自她摸上他的脸,他欣喜若狂,一颗心激~烈得像要跳出来一般,这时迅速萎顿下去,咬紧牙,才说得出话来,“楚楚,便当我求你,莫要再说话,你的心力承受不住。是我卑劣混帐,你好了以后,我让你打骂,你不喜欢,我就在你房外睡,像在医庐那般守着你,好不好,现在你什么都别说。”
几可听上官惊鸿这般神色,这般说话,泪光满眶,每句话听去都低下了声气。除去出了书房的老铁,房中各人都听得胆战心惊,却又不由得不承认,不管翘楚和夏王之间怎样,她和上官惊鸿之间,根本轮不上其他人说上一句什么。
上官惊鸿已是爱惨了她!
沈清苓咬紧牙,死死抑住想拔脚便跑的冲动,同悬崖那次一样,她不要翘楚有事!
她要亲见翘楚无事!
这样,当真正的上官惊鸿回来,才会知道自己怎样亏待了他真正爱的女人。
心里虽理智的想着,却又突然想,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原来,他这般待过她,堂堂一个亲王守在一个女人房外,这是怎生的宠溺了……
若他……若他恢复了记忆,不如此相待她,她必是不再理他!
上官惊鸿说罢,却见翘楚没甚声息,眼神竟已有些涣散,他大惊,抑住快要从嗓眼跳蹦出来的心脏,强自笑着轻拍着的脸蛋,哄她道:“翘楚,说话,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即管说,你好了我就给你去办。”
他心疼她说话痛苦,但现在她若睡去反而麻烦,只怕再也不能醒。
他想,这时,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承着,她好起来,即使要他立时去死,他也是答应她。却又突然想,他不能死,他也许该设法恢复记忆,只有知道两人的过往,才能想法打开她的心结,让她重新接纳他。
因为,他清楚知道,这一次,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原谅他了。
翘楚意识困倦已极,环着她的怀抱宽暖,眼皮重重,只想睡去,却听得耳边的声音只是不休,他的话她是听到的,但她要他睡在她屋子外面做什么!她听着觉得想让他别吵,抬手劈手往眼前男人的脸上打去。
“翘主子你这是做什么!”
旁边有人急怒道。
她看去,见是景清,笑了笑,这个自她进府以来就与她不对盘的小子——却随即听到上官惊鸿喝斥道:“景清,有你这样和主母说话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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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吃瘪,却不敢说什么,立刻噤声。
翘楚心里是彻底空了,这时只感觉有些好笑,精神反稍稍恢复一些,想起汨罗,微微抬起眼睛,道:“你出兵的时候,将我母亲救出来,她现在在翘部,翘眉将她捉起来了,给囚在那边,你将她带回她的部落。”
“我父亲不爱她,却又因为脸面不肯放她。放了她,怕被部众和别的部落说,他连个女人也管不住。你和我父亲都是一样的。”
上官惊鸿正伸袖给她擦汗,闻言心里又是一疼,这些年来,她母亲苦,她自是不会好到哪里去。她话里的指控让他并不嫌,只是他留着她,却和她父亲截然相反,他想说否认,却见她微微眯着眸,眸光始终淡淡的,他那般说,反为讽刺,话到口里,翻覆来去,最后只柔声说了声“好”。
恳他虽没了记忆,但想往日必是意气风发,如今竟是这般,倒比在天神村里更似个长工了。
他看翘楚嘴角弯弯,终昏睡了过去,似摘下什么牵挂,旁边宁王和景平等人分别叫了一声“八弟”和“爷”,语气俱都凝重起来。
在她心里,便只记挂着她的母~亲了,至于他……上官惊鸿只觉辣辣的痛,浑身空荡荡的让人心尖发堵,心里紧接着又是一沉,立下看向门口,老铁刚好飞快奔闪进来。
让他精神一擞,景清已负荆请罪般迅速将药箱递了过来。
**
书房门外,众人静立,上官惊鸿在书房里替翘楚施针,将所有人赶了出来。
众人知他医术,心想他必能将翘楚救下,且除去最初微乱,刚才看他模样已极是镇定沉着,一如寻常。
“清儿,你先回去吧,晚了不好,万一让太子思疑便不好。听潮阁首发”宁王劝道。
沈清苓淡淡摇头,“爷儿,我必须要看翘楚无事才能走得安心。”
“这等善心难受的只有你自己。”宗璞看她一眼,眸里一抹轻嘲,似乎为她也为自己。
方明也劝道:“清苓,先回去罢,单是一个翘主子已教人担心,倘你出了什么差池,如何是好。”
沈清苓笑道:“叔父一番关心,清受宠若惊。只是,叔父因清母亲之事,心里本对清有隙,何必为难自己,凑得几句违心之言。”
方明一怔,随即苦笑摇头,不再言语。
景平忍不住道:“姑娘何出此言?岂不闻老和尚背女子过河之典,小和尚犹为此耿耿于怀,那老和尚却早已放下,景平大胆一言,姑娘之~母当年确实有错,方叔是大度之人,这多年来已经放下,放不下的只有姑娘吧?姑娘对翘主子如何是如何,怎可将气撤在方叔身上?”
他自幼孤苦,极是看重这天伦孺慕之情,又知一经再夏王的事后,众人之中,也只有他和方叔对翘楚存了包容之心。宁王心胸虽甚广,却身份尊贵,男权至上,对这些事不可能不介怀,铁叔一心为爷,也不可能不心存嫌隙,宗璞自是不消说,景清是个倔人,只凭眼睛看事情。
沈清苓闻言一震,随即咬牙冷笑,“景平,往日我当爷儿,宗璞和你最是知我,却原来是我错了,却道故人心易变,你主子变了也便变了,本已对我生了嫌隙,今日你看我衣履不整,一神狼狈,更是轻瞧了去。倒是我愿意轻~贱了自己去么,怎不问问你的好主子,还不是他酒醉来欺我!”
——
景平眉眼俱毅,微微躬身,谨遵着主仆之礼,却没有说话。
“清苓姑娘,你莫恼,我哥哥不是这个意思,”景清急道:“你是我们爷心尖上的人,景清是明白的,爷他日记起姑娘,也自是愧疚去了。”
他对清苓极是尊重,对翘楚本也渐有好感,但两次夏王的事却又让他五味杂陈,又怕清苓恼怒景平,来日上官惊鸿恢复记忆,必严惩了景平去。
宗璞冷冷笑道:“景平,倒有你这般说话的!若非你我相交多年,我必不饶你,还不向清儿道歉?”
“清儿,谁都不能看轻了你!”宁王说着,又看向景平,“景平,向清儿告个歉。”
景平紧了紧微微成拳的手,身子更弯下几分,老铁平日不多话,这时微叹了口气,方明苦笑,突然上前一揖,“清苓,叔父向你道歉,景平也只是……”
众人一怔,沈清苓抿了抿唇,景平按住方明,自己飞快一揖到地。
各人一时无话。
宗璞吁了口气,终道:“景平,不管翘妃如何,派人送个信给我罢。”
他说着径自出了庭院。
又是一阵寂静,及至书房的门开了,上官惊鸿快步走出,眼里血丝弥布,眉眼冷峻。众人看此,都是惴然,倒是宁王和他兄弟多年,反笑道:“翘妃的心疾压下来了罢?”
上官惊鸿微一颔首,若有所思看向沈清苓,“方才的事,是我不是。其后恶言,也是上官惊鸿的错,我会尽快安排你出太子府。”
自此再不相欠于她,方可和翘楚重新开始。
沈清苓浑却是身一颤,心里既怨又喜,上官惊鸿,方才一番缠~绵,你现在倒是终于有丝记起当日对我说过的话了么。
她看他一眼,也不答话,这是个好现象。且慢慢来,让他反思去,她不能急!
众人也自记得围场内,上官惊鸿便曾说过,要沈清苓回到他身边,此时听上官惊鸿说起安排出府之事,都心里或同喜或忧。
“你先回去吧。”上官惊鸿眸光从沈清苓身上一收,凝眉沉默半晌,突看向宁王,声音有些凌厉,“五哥,宗璞呢?”
众人一惊,宁王忙道:“他已先行回府。”
“嗯,铁叔,你立刻派人将宗璞给我逮回来,景清,将碧水带过来。”
**
玄湘酒楼。
宗璞出得马车,贴身小厮从马夫旁边跃下车,低声道:“大人,你午间回府吩咐奴才,奴才一间一间酒馆儿找去,后来发现二小姐和她的朋友又折回在这里吃酒。”
宗璞眉色一厉,“她竟敢如此嗜酒,一吃便是整天!”
那小厮支吾道:“约摸是和朋友一道,喝出兴致来了。”
宗璞不冷冷“嗯”了声,随即又想,朋友,她的哪个朋友?
他一掀衣摆,正想进去,突然想起什么,淡淡问道:“我嘱你买的糖葫芦呢?”
那小厮一笑,立刻向马车车厢跑去。未几,折了回来,手里拿了支糖葫芦,果子颜色红艳,天气尚有些轻寒,一层透明晶莹的糖浆不至于化了去。宗璞伸手接过,有些厌恶的看了眼这黏糊甜腻的零嘴。
小厮自小跟在他身边,看出他心思,笑嘻嘻道:“不若宫里的爷儿,大人常到这里喝茶,里面认识大人的人自不少。这委实……有些不雅。”
宗璞一声轻哼,从怀里拿出块帕子,将糖葫芦包好,方大步往楼面儿走去。
正文 268
不比日间,他现已恢复原貌,酒楼门口僮儿一看,立即满脸堆笑的迎上来,“宗大人,快请进来。”
宗璞正要随那僮儿进去,突然两个人从里面走出来,一男一女,女子双颊醺醺的红,粉嫩似花,她的身子有些不稳,那男子微一迟疑,终于伸手搀住她的纤腰,“冬凝。”
宗璞火冒三丈,走到二人面前,“樊侍长,闺中小姐岂可容你这般,还不撤手。”
这两人却正是尽兴而归的樊如素和冬凝。
冬凝酒量甚好,和樊如素两人多是谈侃为主,辅点小酒,只是今日心情抑郁,又知樊如素虽是武人,却有君子之风,不是什么心术不正的人,遂多喝了几杯,这时看宗璞俊颜严厉,一脸怒意看着二人,低声咕哝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宗璞却看也不看她,只冷眼打量着樊如素。
樊如素剑眉微蹙,“见过宗大人,冬凝小姐喝醉了……”
冬凝小姐?宗璞冷笑,刚才一声冬凝他可听得清清楚楚,一介武夫竟敢肖想冬凝!
恳“今日之事,我必向你顶头上司夏海冰夏大人参一本。”
几番小交,樊如素对冬凝已有情愫,他知朝歌皆传冬凝是方镜的红颜知己,本不敢表露心意,但刚才席间谈起方镜,无意中却听冬凝说方镜已有意中人,虽然冬凝似乎并不想多谈,很快转了话题,他心里已是大为惊喜。听潮阁首发
平日并没听说大理寺卿和冬凝有交情,此时看来,这位风治严谨的宗大人和冬凝之间的交情竟似不轻,但冬凝微醺,他怎么放心将她交到别的男子手上,宗璞是一品文官,官阶较他高上许多,他扶着冬凝,自己低头一躬,却终是回绝,“下官知罪……请大人容下官先送冬凝小姐回府再问责罚。”
宗璞并非喜怒形于色的人,听樊如素这样说,又看冬凝脚步虚浮,依偎在樊如素怀里,和他说得一句,已瞳眸微眯,迷迷昏昏的像只慵懒的猫咪,心下怒极,樊如素竟敢如此猥~亵他的女孩儿,他必寻这樊如素的不是,将之狠治一番,冬凝这丫头也太不识自重,他必定将她好好训一顿,他脸上犹自沉静,将手中帕子放进怀里,“小幺,过来我这里。”
他沉声说着,已伸手过去,欲~将冬凝揽过,带进自己怀里。
冬凝虽醉,神智尚有几分清醒,没有回他,只对樊如素说,“樊大哥,我们走吧。”
让“二小姐,你和宗大人认识吧,要不要和他说一声……”
“哦,宗大人追求冬凝的一位姐姐,我和他是薄有些交情。只是,连我爹也不管我,冬凝只管自己管自己。”
宗璞手一僵,看樊如素朝他一点头,携冬凝在自己面前走过,心里的怒气再也不可抑制。
他绝不允让樊如素带冬凝走!
他一瞥身边小厮,小厮当即会意,一小溜向前方的马车跑去——寻马夫。
那马夫是名高手,专职保护他。就凭一个樊如素,无论如何拼不过这个人。
现在,他只要将二人稍稍拖住便可。
他幼时出身寒苦,才华却是万里一挑,是以才在几年前刚逾弱冠之年便坐上全国刑法执检最高之位,他此时愈怒愈笑,淡淡道:“听说,樊侍长母~亲出身于烟花之地,难得樊侍长奋发向上,得夏大人赏识,有了今日的一番成就。不知樊侍长可已寻回生身之父?这红牌姑~娘的恩客多,想来委实难寻,宗璞有些人脉,若樊侍长需要帮忙,宗璞必定尽力。”
他博闻强识,对朝中各官的家世来历如数家珍,此时,几句话说下来,樊如素果变了脸色,僵在原地。
冬凝既惊且怒,圆睁了眸子看向眼前男子。往日,她爱他俊朗无双,才华出众,冷酷高傲,却原来他也可以卑~劣至此,用他的才华这般伤害别人!
宗璞双眸犀亮,如鹰般盯住她,一字一字道:“秦冬凝,过来,回我身边来。”
冬凝冷冷一笑,伸手握住樊如素的手,柔声道:“冬凝读书不多,却也知道英雄不问出身,宗大人说得好,樊大哥出淤泥而不染,是冬凝心中的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
樊如素闻言一震,眸光赫亮,缓缓覆上冬凝的手。
冬凝笑道:“我们走吧。”
目光从两人相握的手上拔出,宗璞只觉心中如刺般堵沉,他们已触了他的底线!樊如素,你今晚怎么能全身而退!秦冬凝,你今晚也别想回府,要回你便回宗府!
眼梢微扬,见小厮已携马夫从不远处过来,他挡到二人面前,正要出言,正逢着冬凝猛一抬头,似不意他过来,吃了一惊,眸光如惊鸟一般。他蓦然一震,这走得近了,她左颊上微微高起的一块清晰可见,红肿难看。
一天时间了,竟还肿着,她似乎并没有怎么理会,没有敷药,她怎么如此大咧!他心里一紧,心口竟突然闷疼了起来,到嘴的狠话已说不出半字来,心里只想着,一会回府,他就帮她上药。
冬凝却戒备地看着他,咬牙道:“宗璞,你又要耍什么手段?”
樊如素松开她,自己往前一步,一臂挡在她前面,眸光炯炯,尽是警惕。
宗璞抿唇沉默了一会,慢慢探手进怀里将东西掏出来,方看向冬凝,哑声道:“小幺,这是我给你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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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璞知道,自己是后悔了,从他成年以来,还没有过一件事能让他后悔的,但那一个耳光,他后悔了!
“谢谢,但大人的好意,冬凝消受不起。”
冬凝声音微冷,一口回绝,朝樊如素道:“樊大哥,我们走就是,莫与他耗,他这人最会算计人。”
樊如素点头,“冬凝,恕我失礼了。”
他说着主动握住冬凝的手,想带她离开。
一番波折,冬凝这时更是清醒了几分,不比刚才微醺依偎在樊如素怀里,脸上一热。
宗璞为冬凝所拒,捏紧手中布包糖葫芦,一瞬脑中竟空白一片,此时看冬凝俏脸甜美,一派腼腆,心里顿时一紧,痛怒之感随之汹涌而来。她性子豪爽,除去他,她何曾对别人如此忸怩过?将帕子放回怀里,伸手便向冬凝手腕抓去,“跟我走!”
冬凝笑,“你休想!”
跟他走做什么,多年恋~慕,纵使她一时还不能将这份感情放下,但那一巴掌确将她的心打碎了。
恳她说着却见他嘴角阴诡一挑,她一惊,却见一个抹身影向樊如素袭来,是马夫!
“冬凝,你先回去。”樊如素怕误伤了她,立刻松手和马夫战在一起。
冬凝猝不及防就被一股大力扯过去,如麝一般的男~性气息立刻萦上鼻端,手下抵住的是坚硬的胸~肌,她被宗璞紧紧抱住!
她从没想到宗璞的力气也这般大。听潮阁首发
宗璞眼里带笑,但那笑意沉毅峻鸷,是不类寻常的。她心里一颤,一咬牙,抬手便向他打去,两股劲风却同时扑到,她一怔,宗璞已将她推开,低喝道:“什么人?”
“大人,爷要见你。”
让冬凝只觉眼前一花,两名便装男子已携宗璞消失在眼前,惊乱中,只余下离去前宗璞眼里仍对她如鸷一般的眸光。
为什么将他带走?她微有丝恍惚的思量,那两个人她也是认识的!
**
冬凝是在睿王府的书房外院再次寻着宗璞的。
眼前的情况很是混乱,教人不安。
碧水跪在地上,一脸恐慌,已是半身的伤血,若非老铁死死拦着,上官惊鸿怕是要杀了她了。
上官惊鸿冷冷看着宗璞,说,你我既是生死朋友,你算计我,我可不计较,但这一把你几乎把翘楚害死,这笔帐我不能不算。你不会武功,我也不用内力,不用任何招式,和你打一场。
宗璞摇头一笑,你打吧,我绝不还手。
“你若不还手,不出尽全力打,我便杀你府上的人,一柱香杀一个。”
“上官惊鸿!”
“哦,你倒是知道,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的无奈么。”
“若你不曾对清儿做出逾规之为,翘楚也不会出事!”
“所以,我也该打。”
……
上官惊鸿如势必行,锋利得像把刀。
谁也劝不住上官惊鸿,沈清苓一急,挡在宗璞面前,也劝不下上官惊鸿。
除去老铁,每人背后站了不下三名暗卫,想强行拦下上官惊鸿也不行,他们一出手,暗卫必定阻拦!
何况上官惊鸿的一身武功也不是任何人能拦下的。
老铁不敢离开碧水半步,否则上官惊鸿必定出手杀了她。
上官惊鸿要的便是这效果。
他知道暗卫拦不住老铁,而他不想分身,在吩咐老铁派人去将宗璞带回来之后,他便立刻将府里的暗卫召出。
现在谁也不可阻他!
冬凝躲在门口,听看得胆战心惊,这样,宗璞必定会被上官惊鸿活活打死,上官惊鸿也会受伤,她想去劝,但知连沈清苓和宁王都劝不住这位哥哥,自己又怎么能行!
她心急如焚,却不敢贸然出去,怕被暗卫生擒住,正急如热窝蚂蚁,却突见老铁突然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嘴型无声,飞快说了两个字。
书房?
**
翘楚觉得,自己大抵是这个世界上最倒霉的病人了,这沉沉睡着也能被人挖起来。
但要怪也怪上官惊鸿那个人的医术确实是好,施针灌药之后,她已从昏迷中清醒,只是身体吃不消,睡着罢了。
冬凝搀着她走,苦笑告歉,却又自庆幸,“翘姐姐,我也只是搏一搏,幸好你醒了。”
翘楚点点头,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臂,也还有几天便能离府了。
这时,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爱还是不爱,已经远了,淡了,有一天终将消失。但她不能让上官惊鸿真的杀了宗璞。宗璞是他势力集团内的主心之力。
及至走到去,推开院门,只见里面一片整肃,众人被暗卫守着,院中,两个男人拳~肉相搏。身上衣裳都染了血。
“翘……翘主子。”还是景清眼珠子几乎都凸了出来,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
上官惊鸿一震,被宗谱一拳击在脸上,他啐了口中鲜血,挥袖一甩,将宗璞摔到一边,立即纵身跃到门口。
翘楚看他一脸血沫地盯着自己,半是大惊喜,半是责备,“你怎么过来了?”
他说着随即凌厉地看向她旁边的冬凝。
冬凝一惊,立下低头不敢说话。
翘楚相了想,道:“你明日请兵符号,我想明日大抵是有个宫宴给你饯行的,明晚你自是大醉,我们也说不上什么话了,你后天便出征,今晚,我想和你说说话,聊聊天,可以吗?还是说你比较愿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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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实也不想作这个邀请,只是对他的性~情,她自问还算清楚。若让他这么饶过宗璞和碧水,他可能会饶,背地里却指不定有什么动作,惟有人盯人才能放心。
则宗璞等人惹不起他,至少能躲过。
上官惊鸿本一直盯着她,神色极是小心翼翼,这时眸光擦亮,他嘴角开始弥出笑意,点点头,往前一伸手便将她横抱起来,将脸往她脸上贴了贴,“我本来就是要去陪你的,只是处理一下这边的事情。”
翘楚也不矫情什么了,疼症虽已暂时压下,但她身子疲乏,有人抱着也不错。
上官惊鸿看向宁王,“五哥,碧水的事你处理一下。”
恳宁王点头,明显松了口气。
他又瞥了宗璞一眼,宗璞躬身,一礼谢罪。
他轻声道:“若你不是我朋友。”
“我明白,我知你当我是朋友,否则没必要这么做。”
“没有下次。”他抱着她往门口走去。
“爷,你要怎么处置奴婢?奴婢虽有错,也是爱你啊。你就那么爱翘楚,多年情份都不念吗?你就不能饶奴婢一回吗?”
让“翘楚,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
背后碧水哭泣嘶喊的声音传来。
翘楚心笑,倒是时移世易,若是从前,碧水怕得是诅咒沈清苓了。但这也不过是雾里花,碧水,你看不清,我也不知道,即便连上官惊鸿自己也不清楚他心里真正爱的是谁罢。
宁王喝斥,碧水犹自骂着,上官惊鸿本置若罔闻,听到诅咒一句,脸色一变,侧头看去,眼底一片寒意。
众人脸色也变了,碧水半身血污,本肆意骂着,这时遭他一看,也自惊住,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却住了嘴。听潮阁首发
碧水没能理解上官惊鸿刚才的意思,翘楚却是明白,道:“你既决定交给宁王处置,活罪我不知,但这死罪我知道你是打算恕她了,何必现在再来杀她。”
“你跑这一趟……我不杀她,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现在不行了。”
“再饶她一回吧,毕竟是跟在你身边多年的人了。”
“我不在房外睡,可以吗?”
耳边,他突然压下的声音让翘楚有些愕然,想起天神村的情景来,寻思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上官惊鸿既得好消息,心里反微微一沉,他不想再留,现在,他只想确定她。她对他的所有感觉和感情。
遂道:“五哥,将她送出朝歌,派人看着,永不可再踏进这里一步。若她回来,我必定杀了她。”
碧水不啻一次擅自行事,但这次责任多在宗璞身上,再者,因为她是上官惊鸿的通房丫头,上官惊鸿彼时深爱沈清苓,考虑到碧水会因嫉~妒而做出妨害之事,很多事情都没有让她介入,众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当然,上官惊鸿维和功夫一流,在碧水看来,也不过是上官惊鸿心疼她,没让她习武,也不愿意她涉入到危险中罢了。甚至对于那位黑袍女子,她也想,上官惊鸿不让她知道,有顾全她感受之意。
这时,碧水仿佛明白了过往种种,定定看着上官惊鸿和翘楚,脑袋一时空白,一时又想到底翘楚答应了上官惊鸿什么。
众人倒是再次紧了又松了口气,毕竟是多年情份,却也与碧水想着同样问题。
翘楚突然想,碧水和他们这些的人牵涉就到此为止了吧。开始和结束之间,界线这样不明显。
很多事情,在你从没有想过它会开始的时候它已经开始了,正如她当日来到朝歌;而很多事情,在你从没有意识到它会结束的时候就这样突然结束了,就像碧水。
她有些困倦,微微闭上眼睛,上官惊鸿低头亲了亲她,将她更抱紧了一些,阔步离去,背后,碧水的啜泣声一下一下传来。
她打开眼睛,看到沈清苓冷冷笑着紧盯着她,众人看她回望,出于仪礼,各自避开目光,但先前脸色却不无凝重。
她明白他们的想法。
她似乎能影响上官惊鸿,而这并不是他们期许的!
他是他们认定的帝王。
一个帝王,可以宠一个女人,但最好不要爱上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不是他们的认可的人。
虽然,她不认为,她和他之间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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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幺,谢谢。”
四周众人待散,冬凝也正想离开,听得背后声音,淡淡道:“要谢你便谢翘姐姐吧。”
宗璞听她语气淡漠,他和上官惊鸿多年朋友,事前虽知上官惊鸿犀利,未必便觉察不出这事,但不至于损了两人情谊,毕竟翘楚和夏王之间,翘楚负了上官惊鸿,没想到终是低估了翘楚在上官惊鸿心里的份量,今晚几乎和上官惊鸿反目,心情低下,这时冬凝又是这般,仍和他拗气,他身上负伤颇重,心里一躁,不想再管冬凝,却又无法忍受,上前一把拉住冬凝的手臂,冬凝转身,“宗璞,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声音微厉,一下众人都向他们看来。
看着同伴们的惊诧神色,冬凝苦笑,自己过去都是宗璞和沈清苓戏里的青衣,这时倒是怎么了。她看沈清苓有些伤痛眼睛带着冷清看过来,运劲从宗璞手里抽出手,“你看看清姐吧。”
她极快说完,身形一展,施展起轻功便没入院门外的黑暗里。
“老宗,你和小幺怎么了。”宁王拧起眉头,走过来。
宗璞没回他,从怀里掏出帕子,身上的血水沾到帕子上,有些红彤彤的,他打开了,里面的糖葫芦已烂成一团,糖浆也糊了。
他拣了一块放进嘴里,低低道:“这东西苦苦的,爷儿,你说她以前怎么爱吃?还缠着我给她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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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帐撩开,上官惊鸿带着一身清爽上来,帐外,是方明领着婢女将浴桶抬出去的声音。
她本面内壁躺着,上官惊鸿将她的身子搂进自己怀里,让她枕到他的臂上。
他的动作很轻,那种宛如捧着珍瓷的温柔。
他很小心,甚至还带点试探。
她慢慢转过身,他突然便像一个困在深漠很久的人看到水源发狠去喝水一般发狠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放开,我喘不了气……”
翘楚不得不抗议,上官惊鸿这才将她稍稍拉离了一点。一支手臂仍探过她的颈肩,紧紧环在她背后,另一手慢慢在她脸上摩挲着,那指腹间的粗糙让她的肌肤如烫刺。
帐外还留着淡薄的烛火。
他盯着她,眸光幽深炙热,欲~语还休。
这般俊美,像一个神,又这般深情。
他的神色像个三十多岁有着深邃阅历、却不知为何又带着苦涩不安、小心试探的沉着男子,可他脸上一处一处落了些青肿,又像个十五、六岁会和人干架血气方刚的少年。
这样面对面,他们的最后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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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惊鸿,保重。
没有什么话了,即使有,千言万语到最后想也是会褪缩成这一句。
恳夜里说过的话似乎还在嘴边,灯火已经轻曝成一个小点,翘楚抚着有些沉重的脑袋坐起身来,床帐晾起,她的目光便落到桌面的煤油灯上。
这时已是满屋白昼。
短短一夜,却宛像过了很久,头重,又有丝通~体舒泰不少的感觉。
盯着眼前的煤油灯,翘楚蓦地一惊,这房中摆设根本全数不同,这不是睿王府!
她昨晚明明还睡在睿王府自己的房里,现在……
她飞快下~床穿鞋。
让许是动静惊动了屋外的人,门立刻开了。
进来的是四大和美人。
两人脸上都有些惶惶,四大道:“主子,你终于醒了。”
翘楚立问,“这是哪里?”
美人苦笑,“睿王的别院。”
“别院?”
一丝说不出的冷颤之感从心底迅速溢出,翘楚突然意识到什么,缓缓抬头,“我到底睡了多少久?”
“翘主子,你睡了整整十天了。”
门外,老铁淡淡答道。
翘楚本已穿好靴子站了起来,这时重重跌坐回床~上。
**
她们是在睿王出征当天被送过来的。
四大和美人也被用了药,到这边才醒过来。听潮阁首发
这幢别院在朝歌以郊,是睿王的产业之一,一直以来都有奴~仆在打理。
这十天来,几名婢女帮着四大和美人打点,侍候她洗浴。
上官惊鸿令老铁亲自在这里照看着,另有三十名暗卫生负责保护她的安全,十名朝歌有名的大夫守侍,四大和美人一旦发现她情况有异,便立即传大夫诊治。
……
午间,翘楚默然不语正和四大、美人在用膳,婢女的声音在门口恭谨又惊喜的传来,“翘主子,爷凯旋而归,宫里设宴,爷派马车来接主子进宫吃酒呢。”
翘楚手中箸子跌到地上。
本待吃过饭,身~体有了力气设法逃出这牢笼,上官惊鸿却把她的心思都猜透,将时间算好,用药让她昏睡十天。
算得真准!
从她醒来也不过半朝时间。
现在,他已回来!
母~亲的事已圆满解决,她心里是大欢喜,但同时,怒气也在这一刻到达顶点。
**
翘楚不是第一次进宫了,却是第一次欣赏御花园里的花卉。
花姿摇曳,御花园里的花长得真好。
也是,还有什么地方的东西能媲美宫里的?所以普天之下,有多少男子都想君临天下,又有多少女子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不远处,宫中禁军百尺一岗。
四大和美人已让老铁派人送回睿王府。
听老铁说,宴会还没开始,这个宴会既庆睿王凯旋,并庆西夏使节来朝。之前,睿王走得急,皇帝身~体也一直抱恙,今日一并庆祝。皇帝记挂睿王,睿王一进朝歌,便立即派人迎他进宫。
果是有宫宴,只是时间却紧捏在他手上!
翘楚淡淡看着春花满眼。
刚才下得马车,经过重重宫阙,进得御花园,听那经过的碎嘴宫人兴高彩烈的和同伴说,西夏使节还没到,宴席尚未开,皇上和各位主子、各位大人正在殿上侯着。
她遂让老铁先过去,回覆睿王。老铁没有坚持,宴会还没开始,也深谙皇宫里,她无轮如何逃不脱。进宫出宫,若非相关的人,没有令牌,都Сhā翅难为。
老铁走后,她散了跟在身旁的几名婢女,迅速思考两条出路。
一是待宴罢回到睿王府再算;若不,就在这硕大无比的宫里设法躲藏起来,稍后再设法离宫。
两条都千难万难。
若没有上官惊鸿的允许,自此以后,她根本不可能离开睿王府半步。藏在宫里也不行,除非在搜宫之前就能逃出去,否则一样被揪出来。
翘楚思虑着,心中益发烦~躁,她实是不想再面对上官惊鸿,也不想再沾惹相关的人。
微微一拂袖下花草,她朝御花园其中一个门口走去。宴席还没开,她突然想到常妃的宫殿走一走。
还没出去,已听到一阵热闹的人声走过来。
她一凛,退到一侧,只待让来人进园才出去,不至于冲撞了这宫中的哪一位主子。
“皇子,两位公主,快这边请,皇上在殿里可是望眼欲~穿了。”
一道尖锐中带着厚厚笑意的声音猝然入耳。
翘楚知道是太监正引人而进,心里倒起了丝好奇:皇子?公主?倒不知是哪位皇子和公主,要让皇帝也望眼欲~穿?除去她认识的那几个人,可从没听说过哪位皇子公主如此受皇帝青睐。
只听得一道浑厚的男音道:“那有劳这位公公带路了。东陵皇帝陛下待我等是大礼遇,这些天让太子殿下多番陪伴我们参看朝歌风情。”
“使得,使得,皇子太客气了。”
“倒没想到那天遇到的茶客便是太子殿下。”突地,一声女子的扑嗤浅笑。
“你这丫头,倒是想这作陪客的是九皇子吧,可惜,听说九皇子染了风寒,不得歇在府中。”又一道女声接口,声线甚是婉柔。
“唷,姑姑,你乱说什么,我哪有!我又没见过他,哪能想他。”
“我们九皇子今儿个就在席上恭候公主,公主稍会便能见着。”先前的太监笑吟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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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公公,你怎么也……”女子突然笑道:“姑姑,听说你给睿王备了礼物,贺他凯旋归来。你倒是笑我作甚,我可还没笑你呢。”
“呵呵,恕奴~才多嘴,我们八爷曾和皇子、公主兵戎相见,长公主心~胸着实不输男儿。”
听到这里,翘楚知道,这一行人就是西夏来使了。只是这些声音,却似乎有几分熟悉。
许是掐着时辰知使节快到,略远之处,皇帝设宴的宫殿不断有鼓乐之声传来,她想辨别,丝竹声却让众人说话声音模糊,变的不真切起来。
恳长公主笑道:“彩宁素慕英雄。”
“是是是,你素慕英雄,皇兄最爱美人,来东陵十数天,收获丰富,网罗了不少美人,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有几名女子不从,你以人家家中大小相逼,人家被你逼得几乎自戳而亡。”那第一道女声啐了一口,道。
男子笑骂,“能让爷看上,也是她们的福气了。”
不想在西夏使节口中听到那几个男人的名讳,英雄?这八爷九爷各自风华,翘楚心笑,却也生了怒意,这寻常百姓的姑娘便容你们这等欺负吗?很快又蓦地怔住,彩宁,还有这声音——
省悟想走开,已来不及。
一行人踏进御花园。
让正是当日酒楼所见——淳丰三人,还有那两名老者。
原来这几人竟是西夏来使!
前有引领太监,后有宫里内侍宫娥多名升着仪仗。
翘楚此时一身女装,仍蒙了脸,眉眼并没有如当日刻意化了妆,只是寻常薄妆,估摸众人也认不出,只待走开,孰料淳丰一眼看到她,竟饶有兴致,问身旁的太监,“这女子是……”
那太监瞥她一眼,笑道:“回皇子,想是宫中的舞伶。听潮阁首发今儿个有数场表演相庆,听说有一出便是舞伶们掩了脸面献舞,曰美人纱。”
“妙,妙,倒是好意蕴。”
淳丰大笑,眯眸朝她打量来。
翘楚冷笑,突然,淳丰背后,其中一名老者道:“皇子,这女子就是当日酒楼的少年!老臣画人物丹青多年,对面谱面相最是熟悉,这世间没有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即便是双生子,眼中神韵也自不同。老臣必不会错认。”
这人正是西夏一品翘楚一凛,世上果有异人,可惜这天赋却用在不当的地方。
那太监王公公是内务府里专事外事的内侍,虽品级甚高,却并不认识翘楚,他不知前事来龙去脉,看淳丰和彩宁、银屏对望一眼,眸露惊喜,对翘楚似极有兴趣,立刻对翘楚颐指气使起来,“喏,还不快向皇子见礼!”
翘楚心想,姑不论她和上官惊鸿怎样,这是在东陵的国土上,你虽贵为西夏王族,皇帝有安内的考虑,不想在短期内再与他国动干戈,礼让三分,但怎可任你如此欺凌东陵百姓,强占民间女子!这事她必定让上官惊鸿管一管!
她正要表明身份离去,淳丰眼中谲光一闪,嘴角上扬,说,这回我可不会再给任何机会你推诿脱身。他说着突然跨步上前——翘楚虽警觉极快,却到底不及淳丰习武之人动作迅速,她只觉身上一麻,整个人已被淳丰揽进怀里。
要待出声,却发不出声音。
这混蛋,还点了她的哑|茓!
她立时看向王公公,王公公却并无半点眼色,也可说是早便惦记着献媚了去,他是曹昭南的手下,早得授意,好生接洽淳丰等人。
彩宁掩嘴一笑,道:“倒教你得来全不花功夫。”
淳丰伸手擒住翘楚下巴,眼中掠过一丝掠夺之芒,冷笑道:“一个奴才竟敢和爷斗!一会有你好受!”
他转看向彩宁,“东陵皇帝不是为我们准备了一出美人纱吗?我们也借花敬佛,来一个更好玩的与他们一乐,想来东陵也不至于吝惜了一个舞伶去。”
**
大殿。
帝后主座。左右首依次是各妃,各王和众多朝官。
每人案前各备美酒果蔬,觥筹未开。
许久不见的贤王也被召出席了。只是他一手萎垂,竟似废了一般,他埋头独自喝着闷酒。
除了个中人,众臣都对这位亲王的境况暗暗吃惊,然虽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但知他确实大势已去,此番皇帝召他出席,未必没有一定宣示惩警之意。郎后颜容憔悴,郎相气色却大好,
另一边,睿王座前,不少官员陆续过去敬酒,在西夏使节进殿之前先祝睿王战捷。
太子也微微笑着举杯遥祝,睿王嘴角轻扬,举杯回敬。
皇帝神色淡淡,眼下有抹青疲,但目光仍锐利异常,眯眸打量着座下诸子,偶尔看看太子和睿王,偶尔看看也沉默喝酒的夏王或是和王妃顽笑的宁王。
宁王其实没有面上的轻松,上官惊鸿北征十天,他和宗璞的忧虑终于成真!虽然狭道上上官惊鸿用计折损了太子在皇帝心中的信任,但皇帝毕竟深爱太子,那时上官惊鸿尚未寻回,皇帝心里对太子生了嫌隙,但上官惊鸿最后平安归来,皇帝对太子的怒恨便小了,加之围场屯守期间,太子花大功夫在皇帝身上,让父子之情日益好转起来,而回到朝歌之后,上官惊鸿立即请兵符北伐。
这无疑衍生出两个问题。
一,狩猎赛三局决胜负,按皇帝许下的承诺,兵符本已是上官惊鸿的囊中物,但自请和皇帝赐予却不同!到底果真是为翘妃而请,还是睿王怕生什么变数,借此拿下兵符?皇帝生性多疑,若偏袒于后一种想法,心里必有不愉。
二,太子在上官惊鸿北伐期间,对皇帝嘘寒问暖,人心和世间任何一样东西都是一样,都是此消彼长。
正文 273
但现在两人几乎势均力敌也不假。
皇帝的心向着太子,也是向着上官惊鸿的。
这时,上官惊鸿必须慎重再慎重。
上官惊鸿一笑喝下一个官员递来的酒,淡淡收回一直暗注在殿门的目光,站了起来。
“惊鸿?西夏使节快到了,你要到哪儿去?”
皇帝出声。
“回父皇,翘楚还没过来,儿子出去接一接她,听家仆说,她身子还有些不爽,有丝心闷,殿外空旷,她便在外面透一透气方进殿。”
皇帝点点头。
“西夏使到!”
居殿门外,仪礼官报喏。
皇帝朝上官惊鸿一看,上官惊鸿微一皱眉,对背后的老铁低声吩咐道:“将翘楚带进来。若她不愿,暂且使一次强。”
老铁颔首。一边,皇帝并殿上众人起座相迎,笑说了客喧之词。淳丰等也低腰交臂还礼。
皇帝命令赐座位,祝酒过后,皇帝朝太子微一点头,太子起座,说,今日大宴以祝西夏使节并孤八弟平乱凯旋。郎相德高望重,率众臣掌声以祝。
淳丰和上官惊鸿各自起,酒敬皇帝和众人,太子击掌,让上歌舞。
淳丰哈哈一笑,道:“陛下,殿下,适才闻得你们王公公所言,你们有一出精彩歌舞曰美人纱。承蒙厚待,先来个抛砖引玉,让大家乐一乐,何如?”
赭“皇子还有节目娱兴,吾等自当拭目而待。”太子笑着接口,又看向皇帝。
皇帝一笑点头。
“将她带上来!”
说话的是银屏,她本来笑颜娇嚣,目光和对座静啖津液的华服男子一擦而过,身子微震,顿时曳住声音。
淳丰和彩宁也看到了,也大是震讶,那岂非当日酒楼所见的男子吗?如今看座次和服饰,竟是个皇子?
对方举杯一礼,继续安静喝酒。
却说这人正是夏王。
甫见几人,也不是没有震讶的,只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罢了。今日一宴,他早已风闻,当中将牵涉他的婚事。
换作往日,他知己答案,但如今——
往日,母~亲莊妃常说,他喜怒过于颜色,他不是不知。只为肆意。
这多天来,他想过许多,猝然知道,他也可以将一身骄傲磨平。只为探索。
探索那个如青瓷素淡的女子和他之间的以后。
她能放,他不能。
她那天那样的神色,纵使她口中辩辞再笃,他心疼心怒,但他知道她并不开心。
她曾说,有过短暂的开心。
但他希望能让她永远开心。
于是,他探索自己和父亲此时位置之间的差距。
还有即将被提出的婚事。
他该怎么做。
承还是不承。
思绪被堂上的声音打断。
“陛下,殿下,诸位,大家不妨猜猜这纱帽女子是美是丑,是美人如玉,寻常女子还是丑陋颜色?”
淳丰戏谑高笑之声传来,“若在座诸位有半数以上的大人猜中,淳丰自愿罚酒三杯,好图陛下和诸位一笑。”
堂上倒有泰半人大觉惊奇,纷纷看向刚被人带上来的女子。皇帝道:“这等乐子,倒也有趣。”
女子教两名西夏婢女搀扶着,也身穿西夏服饰,体~态婀娜,头上一顶深灰纱帽,帽沿纱长长垂下,将她的模样严实盖住。
夏王心中微一咯噔,看这女子身~体僵硬,分明被人点了|茓道。
并非自愿?
倒不知是倾城色还是丑八怪?
堂上声响渐丰,各自猜测起来。
“都说闻香识美人,依我看,辨服识美人也可。”淳丰看四周兴致甚高,心想,点这女人麻哑二|茓,使人替她换上西夏颜色斑丽妖娆的服饰果是对的,此时看来倒别具一番风韵。他说着顿时也来了兴致,大步走到堂中,一把拉开女子衣襟,女子身上登时露出一片雪肤。
锁骨下,隐见肚兜。
上官惊鸿心下轻嘲而笑,本擎着酒杯喝着酒,听四处声音大肆,眼梢一掠皇帝,却见他微皱着眉头,知他不喜欢这淳丰的骄~淫之气,这,毕竟是两国交谊,会宴之所。
他心紧紧惦着翘楚,但知此时出去不妥,强自抑了。遂随众人看去,目光落到那深纱女子的衣领下,却随即翻了酒盏,湿了指。
翘楚咬紧牙,那屈~辱之感让她浑身冰冷,听得是处声音轰轰,知大势难为,这回是麻烦了。
面纱若被揭——
确实无论她和上官惊鸿怎么样,但若面纱被揭,她的尊严,上官惊鸿的脸面统统……
“睿王你做什么!”
她快将牙齿咬碎,眼边也微泛起丝湿润,又死死抑住,突听得耳边一声惊叫,两指指尖在她身上飞快点过,她登时浑身一松,头上纱帽已被人狠力扯下。上官惊鸿暴风般凌厉染满怒气的眉眼在她面前赫现。
她闭了闭眼,在他环上她腰肢之前,飞快移步上前,淳丰便在她两步之外,正满脸惊惶失措,她乘他不备,伸手狠狠刮了他一记耳光。
清脆一声,满堂响彻。
“你是何等贼人,竟敢将我虏挟,点我身上各处大|茓?让我不能听不能说?”
正文 274
淳丰一摸脸,大怒,“我堂堂西夏皇之子,你这女人竟敢打我!”
他身份尊贵,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谁当众掌掴?怎能不大羞大怒?
“哦,西夏皇子?”翘楚紧抓衣襟,一笑过后,劈头就问,“我在御花园经过,看你一身异域服饰,听你说为网罗东陵美丽女子,逼害东陵百姓,正纳闷是西夏使携赴东土手下哪个不长进的官员!莫以为你发现我撞听到你的恶事,点我|茓道,蒙我头脸,我不能听看说话,便以为你是皇子。堂堂一国皇子,会如此糊涂、是非不分掳掠一名女子?堂堂一国皇子,当为两国和睦作表率,会如此淫~逸骄恶破坏两个邦交?打你?我打一个陷两国于不睦的恶棍有何不可!”
居女子语锋又快又利,她脸上原来的面纱早教他摘下,当时看她脸有疤痕,淳丰也吃了一惊,心想倒枉费当日酒楼一番纠~缠,心思一恶,索性替她罩上更难窥面容的纱帽,将她带到这堂上来现丑。
她颜容丑陋,此时一双眼睛却晶莹透亮,眼中气势自具。
丹青手、一品文官乾仲早在离国之前便和父皇分析过,东陵皇帝不乘胜追击,回攻西夏,必是瞻顾到东陵内政。此番东访,大可不必过于恭顺,显西夏之慑于东陵,为邻国所笑。西夏他日趁东陵新旧君王交替之机,未必便不可乘势灭了东陵。
淳丰因此纵怀而行,而这多天太子相陪,也并无多说一句。
他笃定,东陵虽知他作了什么,却自不会问责一句,怎么想到这个女人竟敢当众打他,并揭他所为,说出这番话来!
“这淳丰皇子怎能如此辱~我东陵……”
赭四下一片沸腾。
惊怒之间,淳丰猛地抄手往翘楚脸上打去。
翘楚淡笑,站在原地只是不动——淳丰却很快止了动作,冷冷笑问,“睿王这是什么意思?”
上官惊鸿将翘楚揽进怀里,右手一柄长剑直指淳丰眼尖,铁面如霜。
他今日归来,被皇帝直宣进宫中,被允许卸甲不卸兵器。
“我父皇以和为贵,你却在我东陵国土上横行,逼害我东陵百姓。种种言为,我如何能放过你?我怀中女人,你可知她是谁?”
淳丰听上官惊鸿逼问,后者又突然语锋一转,冷冽之中,恣怒长笑,他身上一个激灵,猛地看向一旁的王公公,“这…并非宫中舞伶?”
那王公公看堂上人震惊莫名,已知不对,颤声道:“奴才……奴才也不敢肯定。”
“这位娘~娘是睿王的侧妃。”
堂上不知谁说了一句。
淳丰浑身一震,顿时定在原地。
座上,彩宁也是大惊,她暗暗一咬牙,立即走出,“睿王,如今看来,是我等生了误会了。淳丰皇子绝无……冒犯王妃之意。只是那王公公告诉我们说,王妃是宫中舞伶,皇子方……”
“误会?”上官惊鸿眸光一暗,冷冷打断她,“若事事皆可释以误会,则国也不必以法治了。长公主,上官惊鸿今日必定要为妻子讨一个公道!”
彩宁一急,太子离座,看了翘楚一眼,沉声斥道:“八弟,诚如长公主所言,乃误会一场,何不快带翘妃回座,再续典庆,再续两国和谈之契。”
翘楚明白,两国的帽子扣在头上,这时不管上官惊鸿再怎么睿智机辩,也断不可在言语上与太子一争高低对错。她早就知道,是以刚才趁机扇了淳丰一记耳光,并佯装不知淳丰身份一番抢责,当是报了淳丰欺~侮东陵百姓和民间女子的半仇。
她以为上官惊鸿会带她退下,焉知上官惊鸿嘴角微沉,眼中的光波暗闪,竟不打话,一剑朝淳丰前~胸刺去。
距离过近,淳丰甚至来不及叫喊,堂上却无人不惊,彩宁一声颤叫,皇帝拍案而起,急怒道:“惊鸿,住手!”
上官惊鸿听得皇帝训斥,似乎微一迟疑,手腕一反——
一阵温热洒到脸颈上,淳丰方惊骇得厉声大叫出来。
众人不知是该惊怕,还是松口气。
堂中,一个人的身躯缓缓倒下,却是那王公公。
他胸~前血如泉注。
朝臣想,睿王终是听了皇帝之言,可惜收势不及,刺死了王公公。
其中,也有人心细,知道那王公公却是太子的人。
太子眼里浮起丝冷笑。
上官惊鸿垂下血红长剑,揽着翘楚向皇帝跪下,“儿子鲁莽,实不该因家之~小私,因国之小民而伤西夏贵客,请父皇责罪。”
“你!”
这等激~将之言!
皇帝眉头紧皱,越发气怒了去,他久久盯着上官惊鸿,却终归摆手道:“起来吧。”
“皇子,公主,朕礼敬贵国皇帝,看重两国邦交,如今看来,贵国似乎和朕之意并不相同,看来缔结和盟不过是朕的一厢之念罢!”
皇帝仍未坐下,此时身子微微前仰,他脸色青苍,眼中却锐光不减。
夏王率先离座,走到堂上,一撩衣摆直身而跪,朗声道:“父皇明鉴,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随即于座旁跪呼。
淳丰一抹脸上腥血,变了脸色。
这时,翘楚突听得上官惊鸿在她耳边低道:“只装做晕倒。”
堂上正暗涌如涛,他这是要做什么?
她随即闭上眼睛,跌进上官惊鸿怀里。
虽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她突然想,围场之后,这是他们第二次合作。不说感情,却原来契合……
正文 275
宫墙深处,古井幽荒。
宅门外,有宫人经过,也自快步而过,谁也不会在这里久留。
因为,这里是冷宫。
常妃殿。
居丝竹之声从不远处的宫阙里传来。
皇帝允睿王带因情绪激~动而突然昏迷过去的翘妃出殿料理。
不知是讽刺还是好事,殿里,歌舞在西夏使文武官的叩拜、皇子公主的一整旧风、谦礼致歉下升起。一切恢复平和。
翘楚突然发现常妃这幢宫殿所处的位置其实并不符合宫闱建筑安排。这幢院子就处在皇帝办公宴会常用的几个宫殿后侧方,经过几个大殿轴心所在的御花园,折过一段并不太长的幽道便能抵达。所以宴殿上的歌乐在这里能闻,也有宫人在外头经过。
但这不是有悖常理吗,皇帝为何独独将常妃安排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那实是对芳菲情意的借代还是什么?
当然,过去的事都已烟了尘了,谁也不知道了。如今,人心难猜,何况是君王的心。
赭“为何想来这里?”
“为何要我装晕,不留在殿上?”
上官惊鸿和翘楚几乎是同时出声。
翘楚本蹲在井边看着井沿的野花,闻言,微微转过身,却骤然跌进那一具还带着淡淡汗血味道的怀抱。
只是简单打理过,还来不及洗浴吧。
上官惊鸿半蹲跪在地上,将她紧紧往怀深处按,嗅着她发顶的清香,低道:“你怎么会想待在大殿上,对着那些人。待歌舞全毕,起码得个把时辰。”
翘楚想挣开他,却被他钢般铁般圈住,纹丝不动,遂作罢,道:“我是不想,但你应该在。郎相和郎妃还在里面。今儿个我给你添麻烦了,我不能不报堂上淳丰之~辱,但你没必要用激~将之言让你父皇在众妃子臣面前不责淳丰下不了台,那是最直接最好的办法,但对你的前途说,不是件好事。”
殿上,他说,家之小~私,国之小民,家之小~私是她,国之小民是东陵民间女子。
她知道,皇帝也深恶淳丰等人之行,但基于不想多生波折,顺利一签和约,民间女子之事不会深究,在她掌掴淳丰之后,她被淳丰掳掠的事也待平息了,但教上官惊鸿一激——
“不,”上官惊鸿沉默良久,方哑声道:“是我。我没能好好保护你。若非淳丰拉下你的衣领,我看到你肩上的伤痕,殿上你便被他侮~辱了去。幸好……幸好……”
他声音越发低沉,像张凹凸难平的粗砂纸,在殿上深抑着的寒戾杀气一丝一丝透将出来,“天神村你我亲热之时,我问过你那伤口的来历,你说是在围场所伤……你等着,我日后必定打下西夏送你顽乐。还有上官惊灏,总有一天,我一定杀了他!”
翘楚没有吱声,浑身随之却陡然一颤,上官惊鸿一手探入她的衣襟里,将她的肚兜斜斜一扯拨,大手抚上她肩上的浅疤。
似乎受到她肌肤那细嫩触感所~诱,他享受般謂叹了声,粗糙的手慢慢往她胸~前的箭疤摸去——那是她为他受的伤。
他甚是用力,一下一下,一遍一遍的摸,指尖、掌沿有时会擦过她的|乳~尖,他一开始似乎还深深忍耐着,后来大掌终于忍不住包了她整只柔软,低粗喘着揉握起来。
“翘楚,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在军帐里布兵的时候,上战场杀人的时候……你可有一点想我?”
那电击砂磨般的感觉在从那敏感传开来,生理上,翘楚也不可抑制的轻轻颤抖着,但身~体却很快随之僵硬下来。
上官惊鸿心里一空,一股空乏凉意窜上心头,将翘楚的衣服紧紧拢好,大手顺着她的头发,道:“你恨我,我知道你是恨我之极了。我将你困在别院里十天。我不敢将你留在王府里,怕郎妃算你。曾一度想带你出征,但不管我的军力有多雄厚,战场终是一个危险的地方,你的身子刚施术完毕,经受不住颠簸。我怕你母亲出事,你身子不好,我更怕你在东陵出事,怕你离开,只敢定下十天之期。十天……你知道这是个怎样的将军令吗?”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我时间紧迫,思付你父亲欺你母女,于是八百里快马派人先到北地,强令他在那边先备下粮草。这样,我便能挣到更多时间。你母亲和敌方部落就在北地边陲,一抵达北地,我即刻就可拿到粮草。兵士也不必负重运粮,日行更快。”
翘楚闭了闭眼,“北地既为东陵马首是瞻,战斗之令难为,但粮草之令,他是不会不从的。只是,不比天神村隐蔽,这一次,你是公开开罪我父亲了。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嗯。我在北地见过他,他和凤清似乎已全数忘记天神村里的事。我有种感觉,翘眉也可能如此。”
翘楚一怔,又听得他轻声道:“我没设步兵。朝歌虽有足够的马力,但带后备战马,却会拖慢整个行军。我向父皇请了皇令,派人快马通知途经之地的官府必须在我率军过去的之前就备下足够的马匹,这样,每到一地我的士兵就能换上新马。”
这下到翘楚久久沉默,过了很久,才低声道:“我从来没想过,兵马粮草……仗还能这样打,但又何苦让睿王落下劳民伤财之名。”
“我母~亲,她好吗?”
“她很好,我已将她送回你外公那边。翘楚,这样都不行吗,我愿以倾城之力换你母亲安稳,你却吝惜给我一个机会?放下你的怨恨好不好?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她刚问罢汨罗的情况,上官惊鸿将她推开,眸光紧裹着她,狠狠捏揉着她的肩膀,一双墨玉眼睛,全然没了刚才殿上的锐利,净是苍凉。
正文 276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
突然,他眼中跃起丝亮光,却又随即黯淡下去,自嘲一笑,“告诉你,你必定越加恨我!”
他紧抱着她,让她坐在他双腿之间,他的腿脚紧紧夹着她的脚。
翘楚微微奇怪,还是道:“我刚才出来的时候,心里大是愤怒,但恨么,和从前不同,书房那天犯病之后,我便不再恨你了,完全不恨你了。而现在,我也再无半点怒意。你做了这么多,完成了我的愿望。”
爱情,经不起一再伤害、不信任。
翘楚凝着井边的野花。花已有些枯萎。井早已空竭,这些花天生天养,有时业着多天天晴,没有雨水,花便萎败下来。
居“我带你来这里,是想告诉你,我不走,终有一天会像你母~亲的下场一样。”她低低说着,笑着,“若你还有些怜惜我,便放我走吧,留在这里,我只会郁郁而终。”
上官惊鸿有些艰难的一下一下喘着气,狠抓着她的肩,双眸簇动着亟盼、凌厉,“你对我一点感觉都不剩了吗?”
所以,刚才他碰她,她会有那样的反应。她的身体对他是熟悉的,她会颤抖,但她的心将他锁在外面,所以她很快全然僵硬起来。
从身~体到心里,最后,从心到身。
会恨,便是还爱。如今,她恨也不恨,是因为她再也不爱他了……
那陌生又熟悉的痛楚又从肩膀透将出来。翘楚将目光慢慢移到上官惊鸿脸上,“没有了……但我还是希望你好。惊鸿,休了我,也放了你自己吧。”
赭也许曾经爱到很深,如今,当爱情不在,再当不成朋友,却也做不成敌人。
以前听到这些,总觉得好笑。
可以吗。是这样的吗。
原来,真到了最后,也许确实是这样。
上官惊鸿一双大手仍旧钳在她身上,那般紧,就像那本来就是长在她身上的东西一般。青筋一条条尽起,手背上有些深深浅浅的伤口,红红的,糊糊的,是战场上得来的吧。
翘楚轻轻想着,说不上喜悲。
大手猝然跌下。
“好,我答应你。”
声音轻哑缓沉得让人心里发堵。
翘楚随上官惊鸿低垂深浊的目光看去,却见他也正在看井边衰败凋零却仍在斜阳里轻曳着的野花。
夜,邺城,悦来客栈。
翘楚其实很想考究考究为什么书里电视里便连这里的客栈都是悦来的分号,可惜没有这个暇余。
离开朝歌离开睿王府几个日夜了,可是……
她抚住眉头,深吸了口气,看向房中熟悉的面孔。
若教人看见眼前情景,必定大吃一惊。
堂堂皇五子宁王、大理寺卿宗璞都在她这狭小的客房出现,还是跪在地上。
跪在地上的还有睿王府的一干人,除了方明,老铁、景平和景清都在。
方明其实也在,不过是在客栈楼面里陪着上官惊鸿喝酒,听来往客人讲述闯南走北的故事。
房中气氛很是严肃。
四大和美人看了地上五名男人一眼,又相互一看,低道:“主子,这……”
翘楚看向站在身边的佩兰和玉凝,“将他们扶起来吧,丫头们也一起帮忙。”
房中,只有沈清苓没有过来。
佩兰和玉凝神色凝重,却没有动,她走到宁王身前,欲~伸手相扶,宁王仰头苦笑,“翘楚,若你不答应,我们都不会起。”
四大本去拽景清起来,闻言,气不打一处来,狠狠踹了景清ρi股一脚,将气撤到他身上,景清“哎呀”一声,却敢怒不敢言,狠狠回瞪了四大一眼。
四大冷笑,走过来一把拉开翘楚,指着宁王的鼻子,破口就骂,“睿王回不回王府,关我主子什么事?他天天睡在我主子房门口,我还嫌他烦呢!老跟着我主子作甚,往日打打骂骂,唷,如今是怎么了……”
“四大,不得对五爷无礼!”
翘楚一声低斥,四大一跺脚,走到一边。
翘楚吁了口气,心里着实是烦~躁。
事情演变到现在,是她完全意料不到的。
上官惊鸿放她离开。
她在宫宴翌日天还没亮便带着两个丫头悄悄离开王府。她知道他对外会有一套休妃的说辞。哪知道,当晚投宿,她睡至中夜做噩梦扎醒,立时有人推门进来,门是内闩了的,非有武功底子不能如此容易打开。她本以为是睡在隔壁的美人,高大身影一笼,立时将她拥进怀里的却是……上官惊鸿!
接下来几天,他也没再隐匿,率着老铁等人沉默的跟在她们后面。
她本以为他出尔反尔,倒也没有太大怒气,却不与他说一句话。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什么。直到今晚宁王等人秘密到来,她才知道宫里出了大事。
也许,该说睿王做了什么事。
在她离开当日,他将一封书信交到宗璞手上,让宗璞转交皇帝。宗璞这时倒是显出关键作用,因他往日与谁也不结交,最是严正,睿王让他传书,皇帝反不疑窦。
宗璞当时并不知道书信内容,直至皇帝拆信阅读,当场发怒,他才知道,上官惊鸿竟是上书皇帝,请辞爵位,自此离开朝歌,不再Сhā手任何政事。他已写了休书给郎霖铃,言明以睿王府资产全数以为赠,以后郎霖铃婚嫁自由。
上官惊鸿送信给宗璞后,便立刻带老铁等人离府,根据一直暗暗跟在她背后的暗卫留下的线索,赶到她身边。
正文 277
他有备而至,她毫无防范,不同于之前跟踪她的暗卫,这次他派出的是精挑的人,跟踪功夫极了得,连美人也能觉察出来。
今晚,她连晚膳也没吃,正在房里和两名丫头商量怎么将他甩掉,宁王等人过了来。
他和宁王还有联络,宁王知道他们的行踪。
但刚才门被敲响,四大去开门,看到宁王等人站在门口,睿王府一干人也在。
宁王问,翘楚,能说几句话吗?
她吃了一惊,他站在院子另一边,远远看着她。
她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通往客栈楼面儿的方向说,你给我到那边去。
他大是高兴,铁面下,嘴角高翘,“倒是终于肯和我说话了么。你晚膳还没吃,是不是没胃口,现在可是想吃什么,我这就过去帮你点。方叔,你也过来帮我一起看看菜式。”
居她没理他,宁王和宗璞互望一眼,无奈苦笑,除去景清一张嘴抿到就快扭曲,众人似乎都是有些见惯不怪了,都朝她一笑,她微微一赧,哭笑不得,迎了宁王等人进来……
宁王的来意其实很简单,却难为。
他想让她劝上官惊鸿回朝歌,重掌睿王府!
佩兰紧跟着说,妹妹也一并回来,你不回,八爷是决计不会回去了。
她几乎是立刻告了歉,说她办不到。
于是,有了眼前情景。
赭烛火幽幽,几个男人都跪在她脚下。
别说这几个人的身份,男儿膝下有黄金,她怎能不为难?
她知道,她是扶不动这几个人的,但她好不容易离开,又怎能再回去?
她不愿,不想!
宗璞突然道:“翘妃……”
“翘楚姑娘,”他很快又意识到什么,改了口,“往日多有开罪之处,望姑娘包涵。姑娘若有什么恼怒,尽管撤到宗璞头上。但有几句话,请姑娘务必听一听……”
翘楚轻轻吸了口气,“宗大人有什么话,即管说。”
“有些道理,我相信姑娘心里一定也是雪亮的,只是没有去想罢。八爷是必须要回到睿王府的!抛开一切不说,太子为人心狠手辣,若最后登基的不是八爷,很多人都要死,包括众多皇子和朝臣,包括今晚这个房里的所有人,而八爷首当其冲!我和五爷既拥八爷为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八爷的前程和性~命,我们却不能不管。八爷既能为姑娘舍下一切,姑娘便忍心看八爷日后被太子迫害追杀吗?”宗璞说着,自嘲般低笑道:“八爷和太子一样,都是君主之才,自~私说句,宗璞和五爷都认为在八爷的统治下,我们才能实现更大的政治治国抱负。但这些我们都能忍痛舍弃,只希望八爷安好。”
翘楚呼吸微微促住,蓦然转过身。
“八弟身上还负着常妃的血海大仇,他自己的治国理想。”宁王的声音随之传来,压得她有丝透不过气来,“翘楚,你知道他母妃是怎样死的吗?”
……
“这皇帝怎能如此……太残忍了!”
四大喃喃低道,翘楚捏紧眉心,刚才,宁王口中那段宫闱秘事,原来常妃是这般死去的,她只知道她死得落寞,原来,不止!
她没有作声,心中千丝万缕,尽是凌乱。
房中突然静下来,呼吸能闻。她走到窗前,将窗推开了丝细隙,抬头望向高悬在空的月轮,尝试让心绪安静下来——背后,越发窒静了去,每个人似乎都屏息等着她的答案,带着深切、悲凉的哀求和期盼。
死,她也是怕的,但为自由,她宁愿……但其他人,四大,美人,这房里的人,远在朝歌的上官惊骢……还有,他!
“清苓,你真聪明,知道这么多治国的故事。我也要当王,我要让天下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繁盛东陵,让它成为云苍最强大的国家……”
“小八的理想真了不起!我最怕你只为复仇而盲目,这样想就对了,百姓的福祉才是最大的!”
“不要叫我小八,你还没我大,苓,你……永远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永远陪着我!”
“好啊,那你到时给我一个大官做。”
“我给你最大的官当,只比皇帝小一点儿,其他人都要听你的。”
“最大的官?只比皇帝小?唷,好冲的口气,一国之相?”
“你到时便知道。”
恍惚中,两道并不清晰的稚音从心底升起,又似乎从遥远而来。她惊讶着,那是他和沈清苓?她怎么知道?不觉一擦眼角,已一片湿~润。
不知是为那男童气势赳赳、后小心翼翼的声音,还是女童的笑声……
“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我们一回去,便立刻设法帮八爷恢复记忆,那么,到时你再离开,他未必就……”
她正痛苦挣扎着,宗璞的声音在背后传来,带着似乎看穿她挣扎的深抑的激~动。
翘楚一怔,转过身,低笑道:“宗大人总是最清楚你最好朋友的心意,他心里的是谁……对,那时,若我能离开,他也许会顾及睿王府的脸面派人来追,但他自己必定是不会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宗璞猛地盯住她,眸光复杂。
宁王拧住眉,佩兰和冬凝互看一眼,同时跪下。
翘楚心里也是一急,想劝起,却知道没有用,她闭了闭眼,美人微微沉声,“主子,莫答应!你不能再回去了,你会在那里死掉的!”
她说罢,一拉四大,也双双跪下。
正文 278
“都别再说了,容我想想。”
翘楚低低叫了声。
众人和她各有共处过,知她平日沉稳,这时如此,情绪已大是不稳,一时都不敢再说。
便在这时,“啪”“啪”两声,门,突然敲响。
众人都是一怔,会有时在这时过来,随即又省悟必是上官惊鸿或方明。四大嘀咕一声,从地上起来,过去开门。
“你是……”
四大声音疑惑传来,翘楚一惊,立即朝宁王看去,宁王会意,众人立时跃起,美人已吹熄了桌上烛火。
居来的不是他们认识的人!
若教有心人知道宁王和宗璞在这里便麻烦!
来人速度极快,四大一声惊呼,人已进了来。
“主子莫怕。”
翘楚听到美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黑暗中,只见两个黑影打了起来。
她正惊疑,突听得对方一声轻笑,老铁低啸的声音随即传来,“大家小心,是个极厉害的练家子,护住翘主子,立刻找人通知爷。”
赭众人闻言俱惊,与来人交手的是众人里面武功最高的老铁,老铁的武功,这天下只怕也找不出几个敌手,这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不对!这武功路数,你是……师祖?”
“五爷,大家且出来。”
翘楚一怔,桌上油灯已重新燃起,霎时亮了一室。
景清半个身子已悬在窗几上,正准备跃出去求救,这时是谁都能伤,唯独翘楚不能,不然上官惊鸿还不得发狂——听到老铁的声音,赶紧退了回来,却见众人一脸惊然看着跪在地上的老铁。
老铁虽是仆,但谁都知道,他有着怎样的身手和骄傲。他一生只认常妃和上官惊鸿为主。这能让他跪下的?
竟是一名看去只有二三十岁的青年男子?!
他脸容清隽,神色从容,道:“阿铁,快起来吧。”
这青年竟这般称呼老铁?众人越发惊奇,却见他突然走到翘楚面前,低头一揖,“小姐别来可好?”
这下,谁都彻底惊住,老铁也缓缓从地上起来,微微吃惊的看着青年和翘楚。
这人到底是谁?老铁和他似乎是旧识,且听起来他竟是老铁的长辈,但他却认识翘楚,并对她甚为恭谦?
一声钝响,翘楚被四大关门的声音一震,从看到这人的恍惚中惊醒过来,立即弯腰一福,“吕先生,许久不见,先生办事回村了?”
青年一笑颔首。
翘楚口中的吕先生正是吕宋!
“早已回去了,太子妃不是在你们出谷那天也一并送了回去吗?”
翘楚心头又是一震,“若雪既是翘眉,她到底——”
“也许一些感觉还在,但那些记忆早不复存在,令姐和领主、大妃皆是如此。前缘小姐也不必再去求究,只要知道,从今往后她只是翘眉便好。”
翘楚点了点头,又疑问道:“先生今日到此是……”
吕宋神色复杂的盯着她,“我是早该过来了。若非琳琅娘~娘身子有恙,后来又一再请求,让睿王和你多处一段时间。”
翘楚又惊又喜,一把捉上吕宋手臂,“你认识琳琅?琳琅她现在怎么样了,她可好?她可还好吗?”
“她已成婚,如今还是不错的,往后的事,也非你我能知。”
最起码她现在是好的!翘楚连连点头,心里激~动,很是欣慰,随即意识到他刚才的话,一字一字问道:“多处一段时间?”
“是,小姐这边的情况,吕宋都是知道的。今日吕宋过来,便是要替睿王恢复记忆。”吕宋也是一字一字有力回答,眸光幽深沉凝,“和令姐的事一样,此番之后,我是再不能Сhā手什么了。这事,终是难为了小姐,小姐珍重万千。”
两人一边对话,另一边,宁王以下,每个人都既是震惊又无比振奋,这青年似乎便是上官惊鸿和翘楚曾提过封住上官惊鸿记忆的那个人!
宁王飞快看向老铁,老铁也是震然点头,“五爷,奴~才师承仙砚台,师傅是师祖的徒弟,我少时曾和师祖见过一面,他是方外修行之人,爷交给他不会有事!”
宁王、宗璞和景平同时却也不无疑虑,这方外之人却牵涉到尘俗中的事来,却是为什么?但这暂且搁到一边,劝服上官惊鸿立刻赶回朝歌并恢复记忆才是最要紧的事!皇帝此时已是大怒,怒上官惊鸿,更怒翘楚!
客栈楼面。
虽是入夜一段时间了,桌椅还是坐满泰半,约摸有三四十人,都是今晚宿在客栈的住客,此时出来楼面儿三五一伙喝茶吃酒,或是听听看其他人说话,侃点天南地北的事儿。
翘楚满怀心事走过来的时候,宁王各人已经分坐在客栈四周的桌椅上,冬凝早替各人准备了人皮面具,若非在房中看过各人的易容,翘楚还真是认不出来。
吕宋暂且回避……只是,她和宁王击掌订下约誓言,他们一行离开房间之时,吕宋突然脸色一变,说,我刚才竟没注意觉察,你这身子分明……
她看他似是对自己所言,甚是奇怪,不觉打断了他,先生这话怎么说。
吕宋却反为一怔,神色古怪,低声说了句,原来你还不知道。
她苦笑,道,先生是指我身上的心疾?
她身上的毒,除去绝颜丹,已经全部解去。翘眉的毒也已教上官惊鸿提炼出来,她离开王府前夜,亲自拿过来给她。
现在最让她朝不保夕的只剩下心疾了!
吕宋却没再说什么,只是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了颗药出来递给她,“这药对你的身子大有好处。”
她服下了,确实有种宁神舒泰的感觉。她有种强烈的感觉,吕宋不会害她,但他的神色却极是古怪。
……
“主子,这边!我和美人拿了桌子在这边。”
四大的大嗓门打断了她的思绪,翘楚点了点头,却向厅中央的一张桌子走过去,分明看到那桌的青袍男人怔怔盯着她看,打翻了茶杯,湿了一手也不自知。
正文 279
上官惊鸿……
不说老铁等人就在那一桌,宁王他们都在四周呢。
他能不能表现正常一点。
居翘楚叹了口气,当她走到他面前,他霍地站起来,眸光越发炙热。
景清本坐在他旁边,立下被他吩咐,“坐一边去。”
景清立下坐挪了位子。翘楚正要坐下来,上官惊鸿突然伸手去扶她的腰,翘楚一恼,便要侧身避开,他马上说,这里湿了。语气微灼,另一手竟伸袖去擦桌子。
赭翘楚一怔,想也没想便攥住他的衣袖,“倒抢起小二的活来了。”
她方说完就后悔了。手上又糙又暖,已被上官惊鸿顺势握住,他一双眸紧紧看着她,眸里的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起来。
她来了气,想将自己的手拔出来,才一动,他已轻声嘀咕,大庭广众的闹别扭好看么。
翘楚这下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坐下来,咬牙道:“你也知道大庭广广众,还不放手!”
上官惊鸿却突然在她耳边道:“我这样对自己的妻子有什么不对?”
热气呵在耳边,翘楚微微一颤,不怒反笑,也在他耳边道:“你再这样,我立刻就走,哪怕闹到要将桌子掀翻我也走。”
上官惊鸿眸光暗了暗,缓缓放开她,“我点了些东西,一直让厨房热着,我现在让他们送上来,你先吃点再说。我不吃荤,让方叔试的味道,那些他说了行的,你应该能进口。”
翘楚又是一怔,过了阵子,方道:“不用了,我一会回去吃点干粮就行。”
“不行!”上官惊鸿眼里毫不掩饰的都是心疼,又抿进一丝严厉,却低了声,诱~哄一般,“其他的,你说怎么样便怎么样,唯独你的身子,我——”
“够了,不要再说了!”
这样的神色,从来没有在他眼里出现过的神色,不要给她看!翘楚蓦然将话题转过,打断了他的话。那不觉拔高了微厉的声音,让四周吃了一惊,宁王等人,这桌老铁几人都微讶又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便连其他客人都纷纷抬眸或扭头看着她。
在这些认识不认识的人心中,她是个怎样的女人?是个恶人罢。一个有着疤痕的狰狞女人,一个不识体谅的女人。
出得朝歌,她为求真正的自由,没有再带面纱。
邻桌一个小女孩儿愣愣看着她,似被慑着,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翘楚心中苦笑,看孩子的祖父母父母仔细哄着,又有些责怪地看向她。但似乎畏惧他们一桌上都是高壮有力、气势不凡的男子,虽有丝不满,却也不敢说一句。
这时,有个胡子落腮大汉却冷笑着说,哪里来的恶妇!生得这等模样,还敢——
粗豪的声音蓦然而止!
随之又有数声清脆摔在地上。
原来是走堂正往大汉邻近一桌送酒菜,一惊之下,将东西摔了。
半截没入臂膀的筷子让那大汉的声音夹着痛苦嘶吼出来,血水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来。与他一桌的几名汉子都是江湖人,此时都义愤填膺纷纷站起,怒视突然出手伤人的青袍男子。
翘楚心头一跳,上官惊鸿微微垂着眸,玉白的手上伤口坑洼,此时正握着刚折断的半截筷子。
他嘴角一挑,反手往地上一掷,剩下的半支箸钉入地面,只余一个小点——
连着受伤的大汉,几名大汉都惊愣在地,看着地上兀自摇颤着尾尖的箸子。这样的内力……
“诸位在这里的消费,都算在我账上。当作我代内子的赔礼。”
上官惊鸿看向小女孩一桌,对座中似乎是孩子祖父模样的老者开口,又站起来,低头作了一揖。
店里本已静肃一片,那老者忙起身还礼,连连摆手,颤声道:“使不得,使不得。”
上官惊鸿又眯眸看向几名大汉,“她怎么样,还轮不到你们来说。她怎么样,你们这些人又懂什么!”
话末两字一落,语气里深重抑压已全部化为萧飒杀气。
“你真是疯了,没有男人会这样,那不过是个女人,你的婆~娘。”那受伤的大汉喃声说着,又下意识自己说了什么,立刻噤声。
翘楚看着四周害怕的人,惊怔下,回过神来,起来一拉上官惊鸿,怒道:“你还能不能再疯一点!”
上官惊鸿盯着她看了片刻,却对方明道:“方叔,让小二上菜。”
一桌人,本来悄悄看着二人打闹都又是深深的担忧,又是有些忍俊不禁,这时都心急心紧起来。方明低声应了,立即起身去吩咐犹自怔在堂中的走堂小二。
小二本还僵愣着,被悄然走过来的掌柜一拉,忙道:“哎,好,马上……马上就来!”
……
“先吃点东西,你今天一直赶路,路上只吃了一个粗饼一个馒头……”
被上官惊鸿一岔,翘楚用力咬住唇,又突地听得他压轻了的声音如数家珍炸在她耳边——他一路窥跟,连她吃了什么都仔细看着,这般清楚!一股激~烈的情绪也登时在心上随之炸开,她一把推开他抚向她发顶的手,压着要抑制不住的怒气,缓缓道:“告歉!你有能伤害别人的强大力量,但武力不是这样用的!”
“他方才的话侮~辱了你,我不会告歉。”上官惊鸿深深自嘲一笑,眸光灰暗,“我错了,赔便是,又有何难!”
翘楚不明上官惊鸿所指,他的动作却那般快,“啪”一声,她方诧异声响,却见一点鲜红从他左臂上迅速滑下,滴到她的手背,明明是热液,却一抹凉意直逼心底。
“爷——”
景清急呼,掌柜和小二正端着菜肴上来,看到眼前情景,小二手上又是一颤,幸好猝然稳住了,才没将菜肴摔跌,手上突然一重,却是那青袍男人却已伸手来接,将东西稳稳当当接过放到桌子上,又轻语吩咐道:“将这里擦一擦。”
“这样可以了吗,你先吃东西。”
上官惊鸿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翘楚看着小二勤快地擦拭她前面的桌子,握紧手,手心都是汗,这一刹,她当真不知要说什么,要做什么,眼里微微晃动着的是眼前上官惊鸿同样被断箸刺下左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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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奴才给你处理伤口。”景清急得什么似的,也不必老铁和旁桌宁王等人示意,已离椅奔到上官惊鸿身旁。
“不必,你先给那人止血包扎一下。”
上官惊鸿目光一扬,掠过那落腮胡汉子。
“可爷……”
“景清,听爷吩咐。”
景平沉声吩咐,和方明一道布起菜来。
肩上的疼因男人的按压有丝窜了出来,翘楚默然坐下,眼下是一只大手握着箸子递来,她没接,看向老铁,“铁叔,你帮他清理包扎一下。”
“不,你先吃东西。”
上官惊鸿止住老铁。
翘楚吸了口气,没有说话,将新筷接过。
“你过来找我什么事?”
他放下不停给她布菜的箸子,目光仍是灰暗,却又有丝隐抑的柔意,落在她吃了泰半米饭的碗上。翘楚咽下口中的米饭,放下碗,轻声反问,“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也许说,在你的计划之内。”
沙哑的笑一丝一丝从他喉中逸出,尔后慢慢变得冷硬。
“翘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不是!我扔下睿王府,细想去有一箭数雕之效,让父皇更笃定睿王宁要美人不要江山。而你也许就此不忍我前途尽毁、我性命有虞跟我回去!但信不信在你,我确实早已料到五哥他们必会过来当说客,也希望你能改变主意。但不管你改不改变主意,我既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我绝不会离开你!天涯海角,你翘楚去到哪里,我上官惊鸿也到定哪里!”
翘楚正咽着口茶,听他哑沉着声音一句一句道来,双手微微颤抖,她咬牙,将有些不听使唤、想掉下的茶杯紧紧握住。上官惊鸿的眉宇突然有些绝望又有些邪佞的挑起,猛地一击掌,她一惊之下,整个人已腾空,被上官惊鸿抱到大腿上,老铁等人迅速将桌子围住,瞬间,又有些黑衣男子快速走进来,将两人所在的桌子团团围住。
上官惊鸿突然摘下铁面,粗鲁地塞进她胸~怀里。
细小的缝隙处,仍微微可见四处过来窥探的目光,不远处两桌年轻男女暗暗打量的好奇目光,几名少女都害怕又害羞地围拢在一起低声密说着什么,一双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看。
“上官惊鸿,你要做什么?”她惊惧不安,忘记了手上还握着茶杯,伸手去推他。
瓷片碎响,水气芬芳。
翘楚一愣,已被上官惊鸿俯头吻住,他把她双唇含进嘴里,发了狠的吮着,她死死合着牙关,他一只手紧紧掌着她的腰,突然微微离开了她的唇,另一只手迅速在她腋下重重一按,酸麻的感觉袭来,她刚低呼出声,他的大舌已顶开她的牙关,缠上她的舌吸吮起来,他狠狠吞食着她的液沫,大手突然抚住她的肚子,轻轻摸着……在这上面他却是极尽温柔的抚按着,她浑身麻软颤抖,屈辱、又另有些什么感觉将心尖缠得死紧,这个疯子,她要将她也逼疯才甘心吗?
她重重锤打着他,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才猛然离开她红肿的唇,嘴唇却抵在她唇上,口痴不清地低语道:“你吃饱了,该我了的……我这些天跟在你后面,看你吃那些垃圾干粮,我给你准备的银两银票,你就是不肯用,忍着看你吃那些粗糙的粗粮,忍着不去骂你,忍着不去碰你……你知道我忍得快要疯了吗?”
“疯子,你他妈的就一个疯子。你傻了还是一个疯子,你说放我走,你骗我!你他妈的骗我!”
那些声音就像咒语,翘楚心里莫名疼痛起来,她气怒到极点,终于扬手狠狠扇了眼前男人一记耳光。
上官惊鸿待她打完,方握上她的手,轻轻的笑,眼里的灰暗却重的要将人压没,“你终于气我恼我了,翘楚。我不要你对我没感觉,你不能,不可以!”
翘楚一震,猛地闭上眼睛,紧紧的,眼缝间却都是冰冷湿润。
“惊鸿,回去吧,我们回去吧。”
“不,翘楚,那不是你的真心。你心里现在甚至没有我,回去做什么!我们到民间去,你爱做什么便做什么,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我会用我的命保护你不被上官惊灏伤害。”
“不,我愿意跟你回去!只要你肯恢复记忆,并和我订立一个契约,我就跟你回去,永不再离开你。”
“契约?”
惊鸿,我骗了你。
契约只是对恢复记忆的你的防范。
没有永远。
我还是会走,很快。
你也不再需要我。
但这才是对大家最好的选择。
永别了,只属于翘楚的傻子。
傻子,其实……我爱你。
和你一般多。
……
在所有人的深深屏息凝气中,翘楚却低头淡淡看着铐在自己手上的镣铐。
镣铐的另一端在男人健硕的手腕上。
上官惊鸿曾说,翘楚,我要做两件事。
上官惊鸿在接受吕宋的手术之前安排了几件事。
其中之一,便是这副镣铐。
这副镣铐不知道上官惊鸿在哪里弄来,却足以防止她在他昏迷的时间里离开。
制成这副镣铐的铁材,坚硬得任何宝剑也斩切不断。
所有人都运内力试过,都不行。
除非,将他或她的手剁了!
镣铐的钥匙,上官惊鸿将它藏在其中一个暗卫身上。
上官惊鸿的暗卫多达千人,没有人知道哪个暗卫是谁。
暗卫可听命上官惊鸿和他指定的任何人,但最终只听命上官惊鸿。
只有上官惊鸿醒来,暗卫才会将钥匙交出来。
至于第二件,没有人知道。
“他的眼皮在动!”
而现在——
众人里,谁振奋的声音传来,翘楚心里蓦然一颤,侧方,他即将醒来!
恢复记忆了的上官惊鸿!
这里是朝歌,睿王府书房。
她和他的情~欲生死爱恨是在这里开始的,也将在这里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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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哪里?”
手上被扯勒得一疼,身边沉重的身躯突然跃起,翘楚不得不跟着站起来。
“爷。”
所有人情绪激~动,除去吕宋、宁王、她、四大和美人,都齐齐跪倒在地上,凝望的眸里,都蕴满泪光。
此时,上官惊鸿没有带面具,他眯眸一一看过众人,眸光微动间,幽深锐利,末了,他淡淡一笑,道:“哦,想是爷昏迷很久了罢,怎么都一幅如此的模样?”
除去宁王和宗璞神色仍稳,其他人闻言都有些惊怔,却又见上官惊鸿顺着手上镣铐,目光慢慢移到旁边一直一言未发的翘楚身上。
翘楚极为安静,也微微眯眸看着他。
眼眸鹰鹄般越发犀锐,上官惊鸿嘴角一扬,突然猛地扬起手臂——
正文 280
上官惊鸿这般一动,牵动了镣铐,翘楚手上又是狠狠一疼,虽然没有叫出声,神色终是变了变。
上官惊鸿看她撕去平静,嘴角微微扬起,“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疼。”
翘楚轻轻笑了笑,“是,我疼,很疼。”
其他人见状,却早已面面相觑,愣住了。四大和美人惊怒,待阻止,翘楚摇头。
景平一咬牙,出声道:“爷,你为何……这般对翘主子。”
上官惊鸿也如翘楚一般,轻笑淡道:“因为她.贱。”
居“景平,你怎么不问问她当初是怎么推本王下崖的?”
虽然他早已做好落崖的准备和措施,但她放手,不啻于推他一把!
……
众人闻言,都大为震惊,虽然,谁都不如当事人清楚当天坠崖的事,但如今听来,却是翘楚谋害了上官惊鸿。
也在这一刹,谁都明白了,上官惊鸿的记忆是回来了,却也停留在了坠崖那天,否则,他绝不会如此憎恨厌恶翘楚。
翘楚和夏王是有暧昧,若说翘楚这样做是为了夏王,但一路走来,又有谁敢说她对上官惊鸿无情?可上官惊鸿却这般笃定。
赭一时,众人惊怔难为,都不知道是该为翘楚说句话还是不该。
上官惊鸿眼中光影薄薄,流光溢彩一般,却全都是浓冽的轻蔑和憎恶。
“睿王,她是你的妻子。不管怎样,你都该善待之。”
突然有人Сhā话。
却是吕宋。
上官惊鸿眸光一转,淡淡定在吕宋身上,手一挥,又示意众人起来。
老铁忙向他解释了吕宋的身份,上官惊鸿颔首,然而心中却莫名的不喜吕宋,仿佛这个人曾作过一件什么让他厌恶的事一般。但面上,他还是声色未动,长身一躬,谦礼答谢。
众人也随他谢了吕宋。
吕宋立刻还了一礼,眉间有抹深重的叹息,末了,看向翘楚,轻道:“小姐,吕宋告辞了,余年将天天为小姐祈福。”
翘楚忍住鼻中微涩,却只是笑道:“先生不觉得欠翘楚一个解释吗。翘楚命薄,余年太长……何况是先生的余生。翘楚只求先生一件事,请待为转告琳琅,她的恩德,山高水长,今生我是无能为报了,来生我一定找她报答,海蓝有生之日将天天为她祈福,祝她安好幸福。请她一定要幸福。”
“好!吕宋知道,小姐其实不需要这个解释。若小姐真个责问,吕宋倒好受许多。”
吕宋苦笑,朝她飞快一躬,众人只觉眼前微花,他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外,像来时猝不及防。
“阿铁,保重。”
声音在外间传来,又寂然远去。
老铁想问他还会再见与否,随即释然一笑,他年岁有限,和这位前辈也许就此一面了吧。人生离合。
只是,和此时众人一样,他遽然明白翘楚话里说的“欠她一个解释”的意思。
吕宋有意抹去了上官惊鸿近日的记忆!
为什么?
上官惊鸿看翘楚眼圈微红,淡淡看着门口的方向,心中戾气更起,抬手便狠狠扣住她的下颌,“琳琅是谁?给过你什么大恩?本王的侧妃似乎还认识不少奇人异士!”
他用的是环着镣铐的手,也带动了翘楚的手。
他手腕的皮肤登时被磨破,鲜血直流。
翘楚亦然。
她忍着疼,轻声道:“我没有推你下崖,不管你信不信,我这次也只解释一……”
“解释一次?倒是你以为你解释我便要听了!”上官惊鸿冷声打断她,沉沉低笑,神色越发不齿。
就像之前的误会,即便是“傻子”上官惊鸿,也不肯听她解释,何况是他?
翘楚也住了声,不再说什么,正要让他放她回房,上官惊鸿盯着镣铐,眸光一阖,轻尔嗤道:“为何要用这副玄铁镣铐……”
“爷,这是你找了很久方翻出来的。”方明低声道。
上官惊鸿眼梢冷冷一抹镣铐,利眸攫紧翘楚,“这怎么回事,倒是不用这东西我便拴不住你?”
翘楚微微侧开头。
上官惊鸿看向老铁,“钥匙!”
老铁颔首,迅速出了书房。未几,领了一个暗卫进来。
暗卫向上官惊鸿见了礼,又立刻出了去。
原来,按上官惊鸿昏迷前的设定,由一个极擅易容术的暗卫在书房外守住,只要亲见他醒转,才会去通知持着钥匙的暗卫。
只有这个守岗的暗卫知道拿着钥匙的是哪一名暗卫,若不见上官惊鸿醒来,他即便被杀死也不能说出持匙暗卫的身份。这样就防止了任何人在上官惊鸿昏迷期间用易容成上官惊鸿的模样的方法或胁迫他问出钥匙的下落,从而将翘楚放走!
空隙里,上官惊鸿对宁王道:“五哥,一会且与我说说近日之事。”
宁王神色深凝,看了翘楚一眼,随即点点头,知他还有话要对翘楚说。
四大和美人咬牙压住怒气,景平双手紧握垂首站在一侧,和所有人一样,他们都知道上官惊鸿有话对翘楚说,都没有出声。
翘楚反似有些不在意,似乎除去和吕宋说话,和上官惊鸿说的那一句解释坠崖的话,她是费了心力去说的,其他时间,她一直有些不在意,神色淡淡,眼底一抹青黑,带着浓重的疲惫轻轻看着有些血肉模糊的手腕。
真好!上官惊鸿挑眉一笑,手臂一探,突地将她扯进怀里。
翘楚蓦然一惊,只听得他厉然在她耳鬓一字一字警告:“今晚我就要你!要逃离我,你妄想!”
正文 281
翘楚闻言一颤,这时,一名暗卫来报,说刚宫里来人传下口讯,皇帝知道睿王已返王府,让睿王和翘妃明日一早进宫面圣。
上官惊鸿拧眉,众人心下一片凝重。很快,老铁又领着一名暗卫进来。
那暗卫手上拿着一枚古拙的钥匙。
……
居随着“锒铛”响声,翘楚看向地上的镣铐。
这束缚是解了,那真正的束缚呢。
她稳了稳心绪,正要说话,突听得上官惊鸿低声问宗璞,“苓呢?”
赭除却上官惊鸿初醒,宗璞欣喜,其后他一直沉默,这时听上官惊鸿问,和宁王互视一眼,说,爷且稍等。
他说罢,大步奔出。
未几,门再开的时候,宗璞旁边,沈清苓眼眸通红,定定看向上官惊鸿。
上官惊鸿眼眸立刻漾上一层光芒,落在沈清苓身上,“为何一直躲在外面?”
沈清苓看了翘楚一眼,苦笑,“若你不问我,我是断不会出来的。惊鸿,你不需要我了。”
“你胡说什么!”上官惊鸿眸里掠过一抹心疼,沉声责着,一个跨步上前,将她拥进怀里。
“你终于回来了,我快等不下去了。”
有多久没被他这样抱着了的,沈清苓低低哽咽……他还是她的,他本来就是她的!
“苓,你的样子怎么这般憔悴,我可是昏迷很久了?”
发被男人轻轻抚着,一股委屈从沈清苓心底直透上来,“中间发生过什么事你都忘记了吗?”
……
“五爷,宗大人,各位且好好聚,翘楚先回去了。”
枕在上官惊鸿怀里,却能清楚感到翘楚便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之后,她眼眸仍湿,又猛然冷下来。正待说话,突听到翘楚的声音,她心下冷笑,从上官惊鸿怀里挣出,定睛看着翘楚。
“翘楚比我早清醒过来,她做了对你不好的事,对不对?”上官惊鸿眉锋一划,轻声问着,看向翘楚的眼眸已抿进厉茬之色。
枉费他在她受到浅浅箭伤之后,便将一直珍藏的最后一颗百草丸给她服下,那是本该给清苓的东西!枉费他拼着受伤,将她从崖下救起!
沈清苓低头,“过去了,我自己的便莫要再提了。倒是……我没有背后说一个人的习惯,今日冲着开罪谁,也要和你一说的是,惊鸿,你好好和景平聊一聊吧,当然,他所作的也不过是受了唆说。但翘楚……她毕竟是你妻子,几次三番对夏王那般已是不该,如今又是景平,景平怎么对我,我是无所谓,闭眼便过了,可翘楚这般,惊鸿,我……只是替你心疼。”
“你为了常妃娘~娘和她母~亲的交谊,做了多少事,护利她多少回……”
“苓,莫说了!”
那如伤兽般的冷笑厉喝,让沈清苓也猝然一惊,住了声,上官惊鸿已放开她,一脚踢翻景平,快步走到翘楚面前。
景清大惊去拉景平,颤声道:“清苓小姐,上次是我哥哥不对,景清代他赔罪,你莫要再怪他。”
他说着,又急忙对景平道:“哥,你快向清小姐告个歉。”
他心里又惊又急,心想果是不能得失了清苓小姐。
景平摇头,自己爬起来,跪到地上,一股腥甜拼命涌上喉咙,幸好,念在多年情份,爷这一脚仍是留了五分的力,否则,他只能死在当场。他咬紧牙,将血沫团团吞下,重重叩头,“爷,清苓小姐是误会了,对景平来说,敬重翘主子就如敬重爷一般。”
上官惊鸿冷冷而笑。
翘楚安静地看着高高扬在自己面庞上方的手掌,也只是笑。
心中却早已悲凉麻木到极点。这时深深的寒意和愤怒也到了极点!他不听她辩解,沈清苓冤她,她都可以忍受,但他怎么能容沈清苓这般去说景平!对她一直默默维护的景平……
“四大,美人,若你们仍当我是你们的主子,便不要过来。”她看了眼分别被老铁和方明紧紧按住的美人和四大,仰起脸,像刚才上官惊鸿对她一般,也一字一字对他道:“是想打我吗,你已打了对你忠心耿耿的景平,何不把我也一并打了?若你真认为我做错了什么,打啊,即管打,把我打死最好!”
但尽管这样,她不敢替景平多辩几句什么,多说,怕上官惊鸿会重责景平。
其他人对她怎么样,她不敢说,但对景平,方才也不敢向上官惊鸿求情,也是同她一样想法。
上官惊鸿看着眼前的脸,那张尖削如巴掌般大小的脸,却那般倔强,心中的怒恨激烈如凶猛的浪涛,一波一波快将他淹没,却也是这时突然看清她脸颊上那道丑陋的疤痕。他微微一震,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道疤痕?
一股难言的疼痛的隐隐晦晦从心底窜出,他一惊,更遽烈的怒意随之充溢整个胸~腔。
便是这样丑陋的一张脸,却敢去勾引其他男子,将他的感情玩弄得团团转!
手颤抖着……他这时真的只想将的她摧了毁了,自此一干二净。
“八弟,够了!”
“爷,饶过翘主子吧。”
室内,只有沈清苓走过来,还站在他身边,所有人一瞬纷纷跪下。宁王抓住他高扬的手,冬凝甚至扑过来抱着他另一只手。
翘楚一笑,低道:“八爷,打还是不打?若不打,我先回去了。还有,我这个脏女人,你不屑听我任何解释,也当是再不屑碰的。若你看着不顺眼,还想对我做上次围场里的事,请好好看看这份契约!”
“啪”的一声,一份纸绢被翘楚从怀里掏出掷到地上。
上官惊鸿目力极好,只见上面写着在得到翘楚允许之前,他绝不碰翘楚,上面赫然盖着睿王的印鉴!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他什么时候对她做过这样一个承诺?也就是说,刚才他即便真要打她,也是不行?!
似乎,他醒来之前,发生过很多匪夷所思的事。
他绝不会用睿王的印鉴去向一个女人承诺什么!哪怕是清苓,也不会!
对他来说,这就等如是一个将军的军令!
清苓知道他的印鉴放在哪里,有一次,清苓和他顽笑,将他的印鉴藏了起来,他当时就和她翻了脸,哪怕事后他将她哄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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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和感情,他向来分的很清楚,正如全天下,他可以为清苓这一个女人去死,但绝不会因她放弃报仇和夺嫡!
他不再是多年前那个任人鱼肉的孩子、少年!
他可以被杀死,但他的命运只能由自己来掌握!
上官惊鸿这时也是怒到极致,不怒反笑,身子微一运劲,宁王和冬凝只觉一股凌厉的力量逼迫而来,一惊之下,已被震开数步。
翘楚扔了纸绢,再不言语,也不去看上官惊鸿,只是静静看着地上——写这份东西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昨晚的灯光却似乎还萦绕在眼前,他一边看着她,一边认真写着这份对她的尊重。在现代来看,这算什么呢,但最起码,这是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
她有点想笑,又有些想哭。
眸光碰触上另一份眸光。沈清苓正凝眸盯着地上纸绢,浑身微微颤抖。
她摇头一笑,双肩突然一疼,又已被上官惊鸿紧戾捏上,低低笑语,“行,本王不碰你,本王手下也还是有些人的,将你赏过去,也是不失为一个主意。翘妃,你说是吗?”
便像灵魂早被剥离开身体,似乎还有一个自己站在她和眼前男人之外,淡淡看着他们的一切。
他的神色让她相信,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也许,他们之间,永远不会有结果,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能去到这样的不堪。
莫说这几句狠话他能轻盈带笑来说,一个男人想打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已经打了一个女人,这之间的差别又有什么。
若不是答应了宁王和宗璞,就此一走了之,自此以后是不是也可以有些快乐。
他们的生死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可是这些人里,却偏偏有她想祝福的人。景平,冬凝,方叔……
终于,她轻声回他,“好。”
上官惊鸿却像如遭火煨一般突然狠狠推开她,抬头的时候,却见他嘴角的笑意不再,眼里是沉鸷和杀意。
“那你等着。”末了,他也盯着她轻声道。
她淡淡点点头,正想招呼过两个丫头离开,突然沈清苓快步过来,她只觉得眼前一花,脸上已结结实实挨了一掌,脸颊辣辣的痛,沈清苓的她一笑,好,这正好,沈小姐,若非你一直在上官惊鸿怀里,我没有下手的可能,我早就想打你了!
幸好上官惊鸿的注意力从景平身上转到我身上,幸好上官惊鸿认为是我勾.引的景平,否则,景平已被上官惊鸿杀了!
若你果真爱这个男人,就不该伤害他身边从小长大的同伴!若你果真是来自现代的人,就更不应该!一条性.命怎容你这般糟蹋!
她毫不迟疑,反手狠狠扇了回去。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她脸上又吃了一记耳光。
这一掌,和刚才的不同,因为,那是来自男人的力气。
满嘴咸腥,她也狼狈的摔到地上。
“主子……”
四大和美人挣脱钳制,颤抖着跑到她身边,将她搀扶起来,看她满嘴鲜血,两个人都急哭了。
主仆多年,这是翘楚第二次看到美人哭。第一次,是选妃赛却几乎生死离别的那一天。
书房里,所有人都再次从地上起来,惊骇地看着她。
上官惊鸿没有下命令,他们还是起来了。这也是第一次她看到他们没有等待他的命令便自己做了行动。
只是,好笑的是,上官惊鸿为何放开了刚扶在怀里的女人,明明在他一身戾气甩她巴掌之前,他还紧紧搂着被她掌掴回去的沈清苓。
第一次。
还是第一次,看到上官惊鸿这个模样。
他低头愣愣看着自己的手掌,盯了半响,又猛地抬头看她,那双素来鹰隼一般的眼睛,和众人一样,装满惊骇,再没有一分冷静。
他的手在颤抖,浑身都在遽烈的颤抖,嘴巴一下一下蠕动着,声音嘶哑,“翘楚……我……”
原来,一个男人想打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已经打了一个女人,确实有差别。
她一笑,一颊牙齿疼痛,不得不轻了声,“八爷,翘楚恭候你的休书。明天面圣之时,若等不到你的休书,我就自刎在金銮殿上。”
“翘楚……”
出声的是宁王,伴随着的还有两声钝响。
翘楚看向宁王和宗璞。
两个猝然掀起衣摆,朝她跪下的男人。
“对不住。”宗璞苦笑,眼角眉梢都是愧疚。
“若说是为了吕宋剔除上官惊鸿天神村记忆的事而告歉,不必了。”翘楚抬手揾了揾嘴角溢出的血水,低道:“我知道是你和五爷的主意。回来之前,我就知道你和五爷会这么做。只是,我别无选择,不是吗。除非我忍心看你们有事,不肯妥协。否则即使我对你们说,不能剔除他现在的记忆,你们假装答应我,但只要我答应让上官惊鸿进行手术,你们还是会按原来的计划,吕宋也有这个意思。五爷,你我当日击掌订下的约定今日也一笔勾销,我不需要你协助我离开睿王府。我自己会离开。若走不了,就死在这里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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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你都知道。”
宁王浑身一震,随之低低苦笑,和宗璞起身,看着眼前嘴角红肿、脸色却越发青苍的女子,他想说一句什么,至少说一句告歉的话,却恍觉嘴里一片苦涩。
“亏你们做得出!”
魁震动一波接一波,至此,书房里众人都不知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冬凝如同宁王,也只觉满腹的话想说,出口也只剩下这句悲愤的质问,她走到翘楚面前,冷冷盯着那两个男人,末了,轻轻一笑,一字字道:“宗璞,我错了,当初,我根本不该去求翘姐姐救你!”
“小幺,”宗璞上前一步,却有人比他更快,青袍擦过,已拂开了冬凝。测试文字水印9。走到翘楚面前,伸手去拉翘楚。
美人出手极快,已一鞭甩了过去。
靠近的男人脸上顿时多了一道腥红的鞭痕。测试文字水印4。
翘楚没有想到,自刚才她和宗璞、宁王说话伊始便一直沉默的上官惊鸿,竟然没有挡这一鞭。她动了他最爱的女人,他不是恨不得把她甚至她的人都杀了吗?
她淡淡迎看他。
疏这时,谁都想都说话,却终于谁也没有说话。四角灯架,烛火明艳,却压不住一股不知从何而生的昏晦的沉重。
“美人,杀了他!”
随着四大惊怒的声音,“啪”的一声,美人又一鞭凌厉挥去。测试文字水印9。
这一次,上官惊鸿伸手揪捉住长鞭。
生平第一次,上官惊鸿创造自己混乱至此。
虽熟读云苍有纪年以来各国历代兵书,在皇帝放任生灭的时间里,也曾机密奔赴过其他国家看过多场战事。
西征却是他打的第一场仗,再非纸上兵,再非过路客,曾在一场战事里遭到围堵伏击,当时,无数流箭射来,他想过会逝世,但不悔不怕,更无丝毫混乱。测试文字水印3。乱了,只能是逝世。
他这时到底是做什么,到底想做什么?
右手竟还不受把持的轻颤着!
打她的那一记,现在想来,竟然不知道是因为她动了清苓,她勾.引了景平,还是他恨她脸上的漠然,情愿被别的男人碰也要反抗他,她就这么想离开他?
没想到五哥和宗璞那一礼,这中间似乎产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测试文字水印2。这些事的他会向五哥懂得、查探明确。
但这时,满头脑竟不可克制的只是想看看她的伤势,他虽恨她之极,却终是留了手,她却似乎伤的不轻……
她总是这么孱弱,却倔强。测试文字水印2。
眼圈红的吓人,他认为她要哭,但她没有,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里的冷淡越来越厚。
她是该打的,这般不驯!
他却猖狂的去看她的眼睛,连那丫头的攻击也不去躲闪。
心里很疼,模含混糊的、心底忽然就生了个更猖狂的念头,若她向他求饶,她和九弟之间的事情,甚至悬崖上的事,他都可以一笔勾销。测试文字水印3。自此,他还是像以前想过的一样待她,给她最优渥的生活,替她治病。只要她向他求饶,好好爱他……
“惊鸿。”
沈清苓本来激.烈欣喜的心情忽然一下黯淡下来,止不住浑身发抖起来。
若时间能重来,她还是会打翘楚这一巴掌,翘楚怎么能趁上官惊鸿没有了记忆便胡作非为,连睿王的印鉴也让他拿出来!
她不怕她,真正的他已经回来了,她给得起她这一记耳光!
只是,为什么他对她的声音却仿佛置若罔闻?一手揪紧那婢子的鞭子,仍一步一步向翘楚走去。测试文字水印6。
她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臂。
他随之顿住脚步。
他果然停了下来!
沈清苓淡淡一笑,扬眉看向翘楚,掌下手臂肌理忽然偾起,耳边噼里啪啦数声,上官惊鸿执在手里的长鞭已被他崩扯得全部碎裂,碎屑簌簌从空中扬落。测试文字水印9。
“翘楚”
上官惊鸿厉声叫着,她的手猛然被甩开,他大步跨前,却又浑身一震,定在原地。
“今晚,睿王府城郊的别院借我一用。”
翘楚的声音轻轻传来,她心里一沉,一步之外,翘楚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是从她身旁的婢子腰间拔出来的,那女子身上分明拴着一只空鞘。测试文字水印9。
匕首抵在翘楚自己的脖子上,已划下一道深深的血痕,翘楚的手微微发抖着,下手却狠得毫不迟疑。
上官惊鸿眼里的是……心疼。
**
金銮殿。
早朝的时间已过,殿上本应只剩下皇帝和随身侍从,这时却还有睿王府的主子。
陪在皇帝身侧的,除去莫存丰和几名贴身内侍,还有夏海冰。
此时,莫存丰心里正七上八下。
他自小便跟在皇帝身边,虽忠于皇帝,但考虑到皇帝大行之后,曾为贤王办事。惋惜后来贤王失势,他和郎相私.下见面,有意向睿王投诚。但京畿这几天的事着实惊了他!他是宫中老人了,可任凭怎么猜,也都猜不出睿王为什么要请辞爵位。
皇帝办甚大隐晦的事,有时会避讳他,他心里明确。但这次皇帝让夏海冰派探子出入汇报,却没有避过他。
据探子回报,翘妃并非如坊间所说,是回乡省亲,而是要离开;而睿王也并非如他交予皇帝的信函所说,心生归隐念头,而是尾随翘妃离去。
这到底怎么回事?睿王果真无夺权之心?
他大是疑窦。
皇帝这时却已抚案而起,冷冷盯向前方地上的翘楚。
283
且探子回报,返程之前,睿王还为翘楚在民间做了些荒谬事。为她伤人自戮,二人甚至当众亲昵!
莫存丰越发惊异,突听得皇帝冷笑道:“朕适才问你当日为何离开睿王府?你说你是无法忍耐睿王还有别的女子而离开。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何况堂堂一个亲王!睿王府上也只有郎妃,你,还有一个通房丫头罢,你竟也无法与之和融共处,你可知你已犯七出里妒之罪,睿王可随时休了你!你可知罪?”
翘楚抬头,轻声道:“翘楚知罪。测试文字水印5。也知此次罪无可恕,睿王也已作出决定……休了翘楚。”
皇帝本怒不可遏,这时倒略有些怔仲,本来,惊鸿回到朝歌马上向他讨要兵符,他还心存一丝疑虑不安,但从对憾西夏使节到辞呈,惊鸿对翘楚分明用情已深!
他有他打探消息的眼线。测试文字水印6。据说宫宴那天,彩宁长公主备下重礼,以庆惊鸿凯旋。这彩宁分明对惊鸿有意,惊鸿却情愿开罪之,对淳丰动手。若彩宁下嫁,惊鸿无疑又多了一份壮大的力量。
若惊鸿不爱翘楚,这两件事根本不会产生。虽说这孩子没有夺嫡之心让他欣慰,但这番作为却实在让人痛心,竟将郎妃也休了,这岂非白费了他当初一番苦心!
经了些事,他本对翘楚甚是怜惜,认为她聪慧,识大.体,如今看来,他终是看错了这女子。测试文字水印1。
魁她到底不如郎妃!
睿王离府的事,他虽压下了消息,对外只称战事毕,睿王送翘妃回乡省亲。但当事的人,又该怎么想。这数日以来,若换作其他女子,早就闹得什么似了,郎霖铃却静若处子,只安静回到郎府,说爷出门,特抚恤她,让她回家小住数天。测试文字水印8。郎相在朝上也是个没事的人一样。
事到如今,他倒真盼望惊鸿休了这女子的。只是,惊鸿既如此深爱翘楚,甚至不在乎她容貌丑陋,又岂是说休就休!
他正阴森思虑着,又觉有什么不妥,眼角一翻,往翘楚左颊看去今日,翘楚并没带面纱,果见她颊上红肿起一块,嘴角也有些破损。
惊鸿打了她?
惊鸿果真想通了?莫怪她脸色青白,却是悔了罢。测试文字水印6。之前终是侍宠而骄了。
疏她没说求饶之言,可是认为惊鸿舍不得了!
他此时反而微微一振,虽对上官惊鸿所为动了极大的怒意,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遂看向翘楚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上官惊鸿,“老八,你怎么说?”
“父皇,儿子近日所为,大错之极,致父皇伤心扫兴。测试文字水印5。不瞒父皇,儿子创造,此去路上,父皇派了不少探子随着,儿子始知父皇担心,惊鸿痛定思痛,已蟠然觉悟,除非翘氏……”上官惊鸿说到这里,淡淡看向翘楚,“除非翘氏省悟,否则,我愿休翘氏。”
翘楚迎上他的眼力,轻轻一笑。
一道皇命选妃,从没想到,和这个人会那样开端,今天这样结束,仍是在皇帝面前。测试文字水印9。
在这个年代里,唯一是一种可笑。
何况是一个身份并不尊贵的女子请求的唯一。
对像是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子、亲王。
她知道这正戮在皇帝的怒处。
他必定同意睿王休妃!
……
上官惊鸿也是仰头一笑,眼力赫利。
昨晚一夜,他没眠。测试文字水印8。
让铁叔将清苓送回去,派了数十名最厉害的暗卫送她到别院。然后,用了一晚,听所有人说这段时间来产生的事。
本来,他并非才醒来,中间产生了这么多事情。
他曾经那么宠她,那般猖狂。
苏醒的他,根本不可能做这些事。不知是她利用了他那一点,还是他确实傻过。
看着夜空,手仍在发抖,他却慢慢平静下来。测试文字水印7。
无论如何,他必定不会放弃复仇和理想。
谁都不能阻他。
连清苓也不可以,她自是更不可以!
连一晚都不愿意和他呆在同一个处所?
以逝世相胁,他便没有措施了么?别院之胁,一次已够!
你既相.贱到连名份也不要,皇帝也相轻于你了,我又何妨暗下将你软禁?
人么,有时想活很难,想逝世,却也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测试文字水印5。
他淡淡想着,知道自己心里的坚硬。眼梢擦过皇帝,向她一瞥之下,已然收回眼力。心里忽然感到她的模样,自负明.媚,竟有丝眩目。比之翘眉,似乎竟也丝毫不逊色。那个天下最美的女人,他哥哥的女人,总有一天,会是……他的!
翘楚并没有求饶,到这时也没有求饶!她眼里一片安静,又有丝说不出的夺目,这女子皇帝这时反微微皱眉,他盯着上官惊鸿看了片刻,见上官惊鸿只淡淡看了翘楚一眼,再无其他,这孩子是决断的,不拖泥带水,是大事之才。
且这孩子刚道出了他派探子的事,那些探子都非泛泛之辈,眼神倒厉害,也实诚,且总算明确父亲的苦心,心里微松了口吻,快速一计量,仍厉声道:“存丰,你带他二人到供奉我东陵历代帝王的英灵大殿,向祖先跪拜,老八,你也好再好好检查一下,这决定是否不悔!”
他实是不喜翘楚了!郎霖铃和彩宁能力助上官惊鸿。
若上官惊鸿悔了,那末,他只怕还得重新估计这个儿子日后能否担负大任。这些日子,他甚至动了想改立上官惊鸿为储君的念头。
他这个八子会善待他所有的兄弟。他所有的儿子,他真的不盼望他们逝世在上官惊灏、那个他最爱却狠辣的儿子手上。
284
英灵大殿。
翘楚有些好笑,这不同的待遇!
那位莫公公给上官惊鸿准备了蒲团垫膝,她就跪冰冷地板。
上官惊鸿本思考着事情他应是猜对了,皇帝还是派了探子随他出京,借探子来说那个人关心他,让他痛悔当初的决定,委实不错。
只是,那个人的关心?父亲的关心?
他心下轻嗤。
失忆的上官惊鸿,给他留下不少烂摊子
感到身旁有异,眼梢微扬,旁边的女人身子微微打着颤,双膝尤其发抖的厉害,这个孱弱的女人!
“若你叫一声爷,这东西我给你。测试文字水印7。谁知道要在这里折腾多久。”
魁翘楚正想着离宫以后的事情,冷不妨听到上官惊鸿的声音,她索性闭上眼睛,闭目养神,她已是一句话都不想与他多说。
膝下忽然被什么一撞,她一怔,睁眼一看,却是蒲团儿。测试文字水印9。
她也不客气,掂过来垫到膝下,持续闭目养神。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莫存丰奉命守殿,直到皇帝旨意过来,能力让二人出去。他就站在殿门处守看着,手下内侍在殿外远远站着。他距离二人不远,这时看的有丝暗暗心惊,这位爷是真的要休妃么?
列祖列宗面前,上官惊鸿放纵地盯着安静闭着眼睛的翘楚看,看到翘楚拿过他掷去的蒲团,冷峻的嘴角微微扬起。测试文字水印4。
忽然,上官惊鸿眼梢往他身上一抹而过,他一惊,迅速一看门口,左右并无他人经过,他立即弯腰鞠躬。
镤上官惊鸿一颔首,也微微阖上眼睛。
他心里却是一喜,明确上官惊鸿算是正式吸收他的投诚,这睿王已和郎相接洽过了吗?
……
不知道跪了多久,翘楚只感到垫着蒲团的膝盖也快要跪麻了,突听得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传来。测试文字水印5。是皇帝的旨意过来了吗?她微微睁眼,见身边的上官惊鸿仍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她侧目看去,只见一个内侍模样的人,正俯身和莫存丰悄声说着什么,脸有焦虑之色。
莫存丰听罢,脸色明显一沉,挥手让那小太监离去,他自己马上朝他们走过来。测试文字水印1。
他尚未走到,“入定”的上官惊鸿已遽然打开眼来,莫存丰随即低声对上官惊鸿说了几句什么。
翘楚一凛,这位莫公公竟也是他的人么?
正想着,上官惊鸿已豁地站了起来,看到她正打量着她,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一掀衣摆,快步出了殿。
上官惊鸿这只狐.狸怎会如此歧视皇帝的命令?
刚才那传话的小太监分明就不是过来传皇帝放人的旨意。测试文字水印8。
既不是让他们离去,他这是去哪里?
他虽身份赫贵,但这里到底是宫里,又岂能像在睿王府一般出入离去,想做便做!
难道说宫里出什么事了?
但若是宫里出了事,莫存丰不应耳语告诸他。
她心里困惑,上官惊鸿一袭雪袍,高大挺拔的身影已消散在英灵殿外院门口,院里阳光灿灿,映得她探视的眼睛微微酸涩。测试文字水印5。
莫存丰向她弯腰一福,退回到殿门口。她心笑,倒是托了上官惊鸿的福了,像莫存丰这样的大太监,权利地位往往比那些普通的皇子还要高上几分。
四下一片安静,她面前是历代东陵王的神位,香火自是鼎盛,檀木、烟艾之香源源扑入鼻端。
她想起昨晚离去,佩兰和冬凝送她至睿王府后门,她和两人飞快提起过的事。测试文字水印9。
想着,正有丝出神,背后外院里起了丝声响,又是一阵脚步声闯入。
这次的脚步声有些零乱,似乎进来的不止一个人。只是,这英灵大殿算得上是宫中重地,进出的也不能是平常人,这次又是谁?
“郎妃娘.娘,这,您怎么过了来?恕奴.才勇敢,这里若非有皇上的旨意,谁都不可以随便进来。测试文字水印4。”
一道尖锐微急的声音惊恐道,似乎是守在殿外的内侍,追着来人进了来。
翘楚微微一震,这来的是郎霖玲?!
“你出去罢。”
莫存丰的声音的紧接着响起,打发了几名内侍,又恭恭敬敬道:“老.奴见过郎妃娘.娘,说来娘.娘今儿个也接旨进宫了,这会不是陪皇上聊天吗,这过来是……”
“莫总管快莫多礼,这霖铃过来是有事找翘妃,想带翘妃出去一下,说几句急话,不知道总管可否看在我家八爷面上,行个方便?”
翘楚听得分明,果是郎霖铃的声音,只是,她近日过得似乎不甚好,声音略有丝憔悴、沙哑。测试文字水印7。
“这……娘.娘不能在此地说吗?”
“总管是自己人,霖铃也不瞒总管,霖铃这是要带翘妃出去见一见一位宫中的老人。”
宫中老人?莫存丰一怔,随即想,宫闱之事,谁说的清?他沉吟了好一会,方低声道:“冲着八爷和娘.娘的面子,老.奴是豁出去了。只是,郎娘.娘,这英灵殿到底是非同小可的处所,更是皇上亲下了圣旨的,万一皇上差人过来或是他亲自过来,那老.奴便是大罪了。这八爷刚刚也有事离去,答应了老.奴最迟半柱香便回来……”
郎霖铃立道:“好!”
郎霖铃几乎是话语一落,已奔到她身边,翘楚一凛,已被郎霖铃拉起,淡淡道:“霖铃有些事要和翘妹妹商量,妹妹且随我来吧。”
翘楚略一思考,终是没有拒绝,随郎霖铃出了殿。
……
莫存丰看着两名女子远去,自己在殿里踱步走了一会,正微微思虑着,突听得有凌厉示警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快来人,有刺客!”
谢谢浏览。筒子们,明天见。
285
出得英灵祭殿,郎霖铃并未停下,警惕的朝四面一看,前方有些宫女走过。她马上拉着翘楚转进一处花丛树坳。
走了一会,业着数条蜿蜒小路,郎霖领择了其中一条幽径,持续带着翘楚急走。
看着熟悉的风景在眼前铺展开来,翘楚忽然甩开郎霖铃的手,压低声音,一字一字问道:“你到底是谁?”
魁郎霖铃闻言,慢慢回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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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愁湖。测试文字水印3。
一个白衣男子隐在湖畔一棵大树后,捏紧手中的东西,眉间一抹凝急。
他随即往湖边的方向看去,果见那个女子已在湖边。
女子一身华丽宫装锦服,凝眸向四处张望,脸色带了丝思虑和焦灼,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镤忽然,女子回头,更仔细的向四面环看起来,但见她容貌婉约秀妍,却正是睿王元妃,郎霖铃。测试文字水印5。
而男子实则并非男子,是身揣太子吩咐过来的沈清苓。
她进宫早朝,只作平日方镜的妆扮。
今天,很多人都进了宫。
上官惊鸿早朝后即被皇帝留下,翘楚和郎霖铃也分辨被皇帝召了进宫。
其他人不知道睿王府的事便罢,沈清苓却明确,皇帝宣郎霖铃觐见,有谈话安抚之意。测试文字水印4。
继上官惊鸿和翘楚以后,郎霖铃被皇帝宣进金銮殿。
想也是刚出殿来到这里。
这里距常妃的宫殿很近。莫愁湖再往后不远,就是常妃的宫殿,如今的冷宫。
郎霖铃到底到这里来做什么?顺道过来凭吊常妃吗?
感到不像。
上官惊鸿昨晚必定已修书派人送到郎府,设法与之言归于好了吧。测试文字水印1。
虽然,上官惊鸿并不爱郎霖铃,却也有必定的友谊在,郎霖铃不是个轻易对付的人,她以后还得多加留心。
朗霖铃尚好,翘楚却是个隐患。
上官惊鸿已经恢复记忆,可对翘楚,她越发摸不准那种感到。
但不管如何,上官惊鸿最爱的始终是她!且翘楚也即将退出东陵皇室的舞台!
她会按上官惊鸿本来的打算,即便拿不到绝颜丹,也将改了容貌,进入睿王府。测试文字水印3。
今天也许是她最后一次替太子办事,最后一次做上官惊鸿的眼线了。
只是,今天的事儿却来的蹊跷。
太子探到郎霖铃在这里,他正领着曹昭南、王莽等人,与夏王一道带西夏使节在宫内游览。听说,夏王和银屏公主的情绪与日俱增;因之前宫宴上官惊鸿半路离场后又离府,彩宁长公主提出,待睿王回来,请皇帝再摆筵席,好为先前淳丰的失礼向睿王正式告歉,并和东陵签订和约,商议银屏大众的婚事。测试文字水印8。是以,西夏一行仍在东陵。
太子既无法走开,便让她替他走动,办一件事和郎霖铃接洽,将一颗蜡丸交到郎霖铃手上。
她当场大震。测试文字水印7。
太子竟和郎霖铃有接洽?还是当中另有更复杂的底细?
她假装不经意笑问太子,太子却低道,孤说过,你哪天肯做孤的女人,孤便将所有的机密都告诉你。
太子虽有意于她,两人又是多年友谊,但耐.性日复一日越发磨殆了去,这也是上官惊鸿当初大为紧张,狠令她马上回到他身边的原因。
呵,翘楚。她心里抹过一丝轻甜,紧接着计量起来。测试文字水印4。
按情理来说,郎霖铃并不应和太子有任何连累才是。郎霖铃既是睿王正妻,一旦睿王登基,她就是后!
和太子合作,郎家能得到比这更大的光荣?
弟弟的女人收作姬妾无妨,但若将弟弟的女人收为后,天下会怎么看?太子不可能这样做,这一点郎霖铃和郎家也是明确的。
可世事往往难测,若郎霖铃果真和太子有染,那对上官惊鸿来说,无疑是个最大的麻烦!
唯今之途,只有在将蜡丸交到郎霖铃手上之前先将之打开,一窥里面的机密。测试文字水印5。
她有感,这里面装着的信息必定不简略,否则,太子让手下小厮来送便可,不会让她亲自走这一趟。
然而,蜡丸是用火漆封了口的,蜡丸一开,势必损坏火漆,郎霖铃必定猜忌。测试文字水印9。若私.下扣下蜡丸,说路上遗失了,太子会怎样想?
她重复思量之下,马上派出平日跟在身边扮作贴身小厮的暗卫通知宁王,宁王将会派暗卫打扮成宫里面生的内侍通知英灵殿的上官惊鸿。听说,皇帝让上官惊鸿和翘楚进了英灵殿。原因没有人知道,消息再也没能流出来,宫里的消息向来最疏也最密。
这事必须上官惊鸿亲自过来处理才行!
盼望他有措施在不损坏蜡丸封漆的情况下,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盼望他尽快赶到。
**
御花园。
闻得此起彼落的叫嚷声从金銮殿、英灵殿的方向传来,一行人全数变了脸色。
那一道道骁武的声音叫嚷的是“有刺客,快掩护皇上”。
皇城城门守卫森严,没有身份的人根本不可能进宫。是以,若宫里涌现刺客,刺客也只会是少数,因着宫里人的接应或是绝顶身手避开守卫潜进宫里,而宫中各处都有禁军守卫,尤以皇帝身边为最,皇帝所在的处所必有上百禁军掩护,除非刺客能耐到乔了身份在皇帝眼前发难,否则,皇帝不至于有危险才是。刺客武功再高,但一番车轮战下来,杀逝世就近禁军,一批又一批的禁军已从宫中各处赶到。
然而,刺客几乎只在夜里举动,此时间天白日行刺岂不叫人吃惊?
这时,太子以下,夏王、曹昭南等都马上领了御花园的禁军,朝金銮殿的方向赶去。
286
看着前方太子等人的背影,彩宁微一沉吟,道:“我们过去看看。”
淳丰低笑,“咱们西夏皇宫也产生过大大小小几次行刺了,没想到这东陵皇宫也热烈。”
彩宁低斥道:“淳丰,莫乱说话!”
她说着惊道:“银屏呢?”
魁淳丰抬手指了指前面,彩宁看去,却见那小祖宗已追上夏王,和他并肩走着。
走至半途,太子微微皱眉,顿住脚步,“九弟、曹总管,你们且先过去,孤再去别的殿调些人手过来。测试文字水印7。”
“九弟,掩护父皇!”
夏王眸光一动,却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太子马上改向御花园另一个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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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妃殿前,莫愁湖。
镤“翘楚,是我。”
郎霖铃伸手往额上用力一掀,一张人面剥落。测试文字水印4。
翘楚一笑,是佩兰!
佩兰看她脸色,也笑道:“眼神真利,你刚才便猜到是我或是小幺了吧?”
“我其实也不敢确定,毕竟过去英灵殿这做法太冒险了,我虽盼望你和冬凝帮忙,但绝不想连累你们。我没想到你会在这时候过来,但你刚才看我的脸色和郎霖铃平日很是不同,和你面对莫公公的时候也是不一样的,我就猜你是有意做给我看。测试文字水印2。左右是逝世,我为什么不跟你出来,搏一个机会呢?”翘楚说着一拉佩兰蹲下,隐进花坳里。
佩兰一惊,只见湖边的女子忽然转身向她们的方向看来,这一下照面,她又是一惊,翘楚也有些吃惊,低道:“郎妃?她怎么也来了这里?”
佩兰也心有余悸,“刚才只看到湖边有人,远远的又隔着花木,看不明确,没想到竟在这里碰上真的。测试文字水印2。”
“昨晚离开睿王府的时候,你在府门口对我和小幺说,八爷即便答应休妃,事后未必就肯放你走,若我们愿意帮你,只能在宫里搏一个逃走的机会。莫说是我丈夫亏欠了你,我和小幺自身都是愿意帮你的。妹妹,天大地大,随便去哪里都好,离开睿王府那个囚笼!”佩兰握紧翘楚的手,也压低声音道:“我是五爷的正妻,不必旨意就能进宫。测试文字水印2。况我平日多进宫探望五爷的母.妃丽妃娘.娘,今儿个正好随五爷上朝过来。小幺和我玩得好,也深得丽妃爱好,宫里都是知道的,丽妃曾向皇上拿了准许,让小幺自由出入,小幺是秦将军的女儿,皇上自是准了。”
“也是天意合该如此,我们在丽妃娘.娘那里聊着家常,五爷一直密切留心你和八爷的情况,不断有内侍过来报告你们的情况。本来五爷在,我是走不开的,只能小幺过去接应你,后来清苓的暗卫静静过来报讯,五爷安排事儿去了,我对娘.娘说,想和小幺出来走走,二人离开了她的宫殿。测试文字水印8。小幺负责将她今早驾来的马车赶到这边的宫门来,我们按照你的话,昨夜连夜将不少人的人皮面具都制了出来,男女衣裳也都准备好了,今天果然有用。我知道你在英灵殿,便易容成郎妃过去。我和小幺走得近,易容术虽不如她,也还肖了一点。测试文字水印1。你虽没学过易容术,不知道怎样模仿声音和动作,但马车进出,守城的官兵也只看模样,应无大碍。”
“你该易容成谁的模样离开最好呢?”佩兰轻声说着,手上做了个动作,示意两人持续在丛坳里静静前行。翘楚想了想,笑道:“既然是冬凝的马车,那我就易容成方镜吧。”
佩兰看翘楚将方镜的名字说的轻松,似并不认为忤,不觉一怔,连自己也看不过去,她真的可以不在乎吗。测试文字水印1。忽然又想起什么,微微蹙了眉。
翘楚见状问佩兰怎么了,佩兰苦笑道:“我忽然想到,你这一走,只怕八爷会为难你母.亲那边。”
“姐姐,还记得篝火宴上皇上曾说过送我一件礼物吗?在去英灵殿之前,我已经跟皇上说了,我要他的祝福,对我母.亲部落的祝福。”翘楚说着微微一顿,脸色有些遥远。测试文字水印7。
“嗯,有皇上在,八爷是不会动手的,只是……”
“姐姐是担心皇上百年以后吧。人都是善忘的,何况是一国之君,当他坐上那个地位,自有江山如画,美人如涛,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也不过是他生命里的一颗尘埃……姐姐,我只有一事相求,他曾对我有过一个承诺,这里有一封书函,里面是他送我的最后一个承诺,有他的印鉴。测试文字水印6。”翘楚淡淡一笑,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交给佩兰。
“这是?”佩兰看翘楚模样郑重,不禁好奇,但看她似乎并不愿多提,遂没有再问。
佩兰并不知道,这里面其实是天神村里翘楚曾请求上官惊鸿许下的百年后不修陵寝的承诺。在吕宋替上官惊鸿施行手术之前,她就猜到他们会封住上官惊鸿现在的记忆,返回朝歌之前,她请求他写了下来……
翘楚盯住信函看了好一阵子。
她这一生兜兜转转、生生逝世逝世心心念念要完成的事,都做完了。
将这封书函交给佩兰之后,终于全部尘埃落定。
不管上官惊鸿会不会履行承诺,她都不欠谁了。
秦歌的命,“上官惊鸿”的情。
终于可认为自己活一次。
即使她在宫里失踪了,皇帝会困惑,会追查,但为了上官惊鸿好,绝不会将她找回来。不过是一名被休了的妃子。
两人警惕行进着穿过这里,再前行一段不长的路,就是另一处宫门,就是自由,冬凝已等在宫门外面。
忽然,郎霖苓盯住她们的方向,低喝道:“谁在哪里,出来!”
佩兰一震,差点便叫出声来,幸亏翘楚出手极快,马上伸手掩住她的嘴巴。她一拍佩兰,眼眸向前方一扬,佩兰定睛看去,只见和她们相隔甚远的一处花树丛中,一名白衣男子缓缓站起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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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是方镜沈清苓!
倒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扮曹操,曹操在。
真险!这两人似乎都比她们早到,幸亏这莫愁湖畔四处都是花木,她们声息又小,才没有被创造,而在这要命关口,沈清苓自己先走了出去!
两人正庆幸,忽然一阵烟尘呛鼻之味传来,空气忽似被什么蒸煨过,变得炽热起来。两人一惊,侧身看去,顿时震动住,说不出话来!
背后不远处,猩红的火焰从常妃殿冲出,直冒上空中。测试文字水印1。
辣这无声无息的一下惊变,两人还没能从震动里回过神来,“嗖”“嗖”的声音从湖畔遽然传来。
翘楚马上拉过佩兰回看前面,只见十数道黑影从湖畔侧方的林木里窜出,凌空掠起,其中两道黑影俯冲下来,一人一个,竟将郎霖铃和沈清苓都抓了起来。
“扑通”两声,已将两人投进湖里,速度快到郎、沈两人竟来不及发出任何声息。测试文字水印8。
佩兰大骇,心肝乱跳,伸手紧紧掩住嘴巴,方没叫出声来,这些人黑衣蒙面,是刺客?!
下一瞬,情况又变,一道白影从远处林里飞奔过来,他动作极是迅捷,一下已飞掠到湖畔。十数名黑衣人也全数跃到地上,将来人团团围住。
双方也不打话,迅速战在一起。测试文字水印1。
虍翘楚也不知好笑可恨还是解恨好,两个给她小鞋穿的女人都被扔进湖里,这湖看去又大又深,若不识水性这回那两位是够呛了,着实可喜可贺。
惋惜,她的运气似乎从没有被荣幸之神眷顾过,这临门一脚了,还在这里遇上这个人!
这和众黑衣人战在一起的是上官惊鸿……
惊鸿,对她来说是惊吓。测试文字水印2。
刚和佩兰说话,一直没有多想,这时却不由得思虑,这郎霖铃和沈清苓怎么会到这里来?
为什么上官惊鸿也过了来?若说上官惊鸿离开英灵殿是要到这里来,时间也不对!
他先她出来,该比她先到才对。
这些黑衣人是刺客还是只为针对上官惊鸿?火烧常妃殿是不是同一伙人所为,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从郎、沈二人涌现在这里、常妃殿失水、两名女子被扔下湖到上官惊鸿到来,一切都让人难安难解。测试文字水印6。
当然,翘楚不知道,上官惊鸿早已在路上遇过一批黑衣人,打斗了一场。
激~烈打斗中,上官惊鸿眸光沉峻,擦过大火的常妃殿,又看向莫愁湖。
佩兰握着她的手发抖着,脸色苍白。翘楚明确,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为难。测试文字水印3。
不能轻易走动,外面的似乎都是高手,一有动静,难保不被创造,当然,创造了也未必有余暇理她们。
湖畔形势严重,上官惊鸿被围斗,他武功厉害,虽已开端占上风,但局面未明,沈清苓生逝世一线,多年情绪,佩兰担心上官惊鸿和沈清苓,是不会走了。
她不能扔下佩兰自己跑了。上官惊鸿怎么样,她可以不管,但若佩兰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她一生难安。测试文字水印7。
佩兰却忽然一咬牙,道:“翘楚,你先走,我得去找救兵。八爷被围堵住,没有措施救人。这清苓和郎妃都还在湖里,郎妃我不知道,但清苓不通水.性。”
便在这时,一名黑衣人一声咆哮,除去被上官惊鸿打倒在地上的,所有人都迅速向四处散去。上官惊鸿毫不迟疑,马上跃进湖里。
水花在阳光下跌宕轻耀。测试文字水印5。
佩兰正想向相反的方向奔去,却被翘楚抓住,她一怔,心中正急,却见又一名白衣男子从前方的林木里走到湖畔。
这人却是太子!
她大惊,又听得一阵阵声音从两人后方传来,似乎不少人朝这边赶过来。
也是,常妃殿起火,这火势飙高,宫里怎会不来人救火?
佩兰一喜,她不通水.性,下不了水救人,太子似乎并不知道清苓在水里,他应是看到上官惊鸿下去了,自是不会施援的,幸好宫里有人赶来了
已经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了,居中明黄|色亮,皇帝亲自率人过来了?她捏着人面,正想往皇帝的方向过去,翘楚却不肯撒手,她也生了怒意,斥道:“我知道你恨,但我不能见逝世不救啊!”
“不,郎霖苓、沈清苓、上官惊鸿、刺客,火烧常妃殿,中计了!”
翘楚本急声说着,似被她的眼力刺到,垂了垂眸,却又忽然夺过她手上的人面,“佩兰姐姐,我知道你不能见逝世不救,否则,我早已走了。测试文字水印4。测试文字水印6。”
“你们所有人都是一.体的,友谊深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罢,滴水之恩当涌泉报,生逝世都好,我今日就还你和冬凝这恩惠。谁都不欠!”
佩兰一惊,却见翘楚将人面往脸上一戴,放开了她,飞快向湖边跑去。
她奔跑之快猛,裙裾、衣袂鼓鼓飘扬起来,佩兰竟心惊胆战定在原地,难移一步。
……
“殿下,你看看我是谁?”
阳光撒在湖面,如无数在水波里酣然游曳着的锦鲤的鳞,明.媚刺眼日。
既近男子,风中,翘楚脚步不停,声音淡淡带笑传来,佩兰看的逼真,太子一瞥湖心,衣袍疾动,本已准备离开,听得声音,猛地侧过身来,看到“郎霖铃”,顿时变了脸色.也是那微微一滞,水花再次溅响,颤人心脉,上官惊灏已被翘楚撞入莫愁湖,翘楚也收势不住,一同跌入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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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8
翘楚水.性极好,又有备而来,方一落进水里就飞快游开,太子却是微微一顿,猛地伸手来擒她的时候,已经扑了个空。
上官惊鸿就在不远的处所,在沈清苓身旁。沈清苓已昏了过去,双目闭了,头发像水藻般漂浮在水中,脚却陷在一块剥出一道细缝的的宏大岩石中间。
湖里多岩峭。
往后一点的处所,郎霖铃头靠磕在另一块岩石上,也昏逝世了。
翘楚淡淡想,他果是爱沈清苓的,爱不爱一个人,危险的时候最可见。测试文字水印1。两个女人之中,他选择先救沈清苓。
他这时却眯眸盯着她,眸光幽深沉鸷,并不如太子刚才的惊奇,她自知必定是落水时人皮面具掉了。
她迎上他的眼力,随即重重看了郎霖铃一眼,便向其他处所游去。
辣她想,她的意思,他会懂。
游出必定的距离,她微一侧头,只见他和太子冷冷盯住对方,眼中锋芒流畅如刃,像凶猛的狮,似乎一个不留心便将对方吞噬撕碎。测试文字水印6。
水里无声无息,忽然,上官惊鸿手掌使劲一划,立下带出一大片雪白泡沫晶莹水花,他向一个方向游去,动作矫健俏丽得像一条龙。
他果是懂了!
幽冥昏暗里,翘楚只觉一丝疼痛从肚腹扩散向四肢,眼前这片雪白无暇仿佛苍茫了全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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虍“有人上来了!”
人群里,声音沸腾,湖畔,数十名正准备纵跳入水的禁军暂止住动作,看向夏海冰,夏海冰脸色严格,这时伸手止住了。测试文字水印9。
“是八爷和郎妃。”
“看,太子和方主簿在那边。”
众人中间,皇帝本紧紧皱着眉,看着禁军分辨搀扶着两名白衣男子上来,他们手里各抱着人,眉宇方松开。
老铁等人本候距离金銮殿不远的一个专门辟给各王亲随稍息的院子歇脚,等候上官惊鸿出来。测试文字水印9。因为关系到翘楚,昨晚书房之变以后,众人惦记,除了老铁,方明、景温和景清都进了宫,后来听到金銮殿传来“护驾”的声音,众人马上赶了过去。
金銮殿外二十多名刺客,武功虽高,但毕竟人数寡少,很快教夏海冰带领的百名禁军和从宫中各处率人赶来的夏王、曹昭南、宁王或杀逝世或擒下活口,甚止不必他们动手。紧跟着过来的西夏一行,淳丰还暗道无热烈可看了。测试文字水印5。
一场刺杀,祸起金銮殿殿门外,来的突兀诡谲。皇帝考虑宫内各处可能还有刺客潜入,正待命夏海冰派人一一去查看,忽然便看到常妃殿火光冲天,他心头一震,马上率众人赶了过来。
途遇脸色忙乱佩兰,说方镜、郎妃被刺客掷下湖,太子、睿王和翘妃下水去救。佩兰自是含混了经过,没说太子是让翘楚给使计撞下湖里的。测试文字水印8。
睿王、翘妃本在英灵祭殿里,皇帝闻言一惊,这时也无暇二人和太子等人为何来了此处,是教刺客掳掠还是什么,立即命令禁军下水救人,又让夏、宁二王率人到常妃殿救火,老铁等人都知上官惊鸿水.性,又曾在睿王府的地牢里得悉翘楚的好水.性,并不太担心,常妃殿是他们心里最不可亵渎的处所,马上也参加的救火之中。
幸好,太子和睿王很快上了来,又各自救了自己的人。测试文字水印8。
两个昏迷的人都被放到地上。上官惊鸿马上替郎霖铃按压施救,推宫过血,他医术高深,郎霖铃落水不久,很快,郎霖铃便吐了胃腹中的淤积之水,婴宁一声响来。
郎霖铃看着眼前的男人,想起多日来的委屈,想起昨晚深夜在郎府收到的他的书信,信上写着:铃儿,惊鸿告歉了,尽快回府以释休书一事,甚念。
刚才从金銮殿出来,一个内侍忽然塞了一张纸笺给她,纸上是莫愁湖见,莫要带人,惊鸿”几个字,她马上过了来。测试文字水印1。
不曾想到看到却是方镜,又经历了一场惊变生逝世,饶是平日沉静自若,这时环住上官惊鸿的头颈,不禁低声哭了出来。上官惊鸿伸手将她抱住,轻轻哄慰,眼梢不动生色另一边,太子一番捏拿,沈清苓也已悠悠醒转过来。
湖畔,佩兰却浑身冰冷,刚才夏海冰看翘楚还没上来,便命禁军下水去搜救,但这时也还没救上来。测试文字水印7。
她深深呼吸着,试图平息体.内波.波颤栗的不安,忽然被一支强健熟悉的臂膀揽进怀里。
“兰儿,怎么了?”
耳边是丈夫熟悉的声音,她怔怔抬头,看宁王在咫尺,夏王、老铁等人也已回来了。
常妃殿的火扑灭了?
她没有丝毫喜悦,满心都是慌惶,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翘楚她还没上来。”
这时,她终于完整明确翘楚落水前的话。测试文字水印8。
中计。
有人似乎早知沈清苓和郎霖铃都不谙水.性。两人都落水了,上官惊鸿会最先考虑救谁?
生逝世面前,自是他最爱的人。
她真傻,皇帝刚才已近在眉睫了,她居然还想过去向皇帝求救!
常妃殿失火,是要引皇帝过来。从黑衣人缠住上官惊鸿打斗到皇帝过来,是要制作一个恰到利益的时间,一个让皇帝来到刚好看到上官惊鸿抱着沈清苓上岸的时间。
太子,是太子!
他会在这里涌现,是要确保一切按他的打算进行。刺客只是幌子,扰乱所有人的幌子。
皇帝若看到上官惊鸿舍郎霖铃而救沈清苓,会怎么想?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睿王只要错一子,宁王和他们都会出事!
……
夏王高大的身子忽然一震,银屏微微蹙眉看向身边的男子。
本来,四面的声音喧杂,但佩兰这一声却过于尖锐,一下盖过所有声音。
皇帝蓦地一怔。
上官惊鸿猛地松开郎霖铃,站起身来。
她……还没上来?这都有多久了,起码一炷香的时间了!她的水.性明明极好。
禁军在水里扑腾寻找,荡起大片水花,上官惊鸿心里却遽然一沉,疯了一般狂奔向湖心,却忽然只觉眼前这片雪白无暇仿佛苍茫了全部世界。
289
“找到了,找到了!翘妃娘.娘落在两颗大岩石的凹口里面,幸好岩石外面有只东西在发光。”
水咕噜咕噜的刚漫上头脸,惊喜的声音蓦地划过来,上官惊鸿马上甩开水波从湖中跃出,只见一个禁军从水中揽着一名女子向湖边泅去,数名禁军游过去帮忙。
湿漉漉的头发半覆住脸庞……
是她!
辣上官惊鸿心口狂跳着,飞快游到那禁军身旁,将女人抱过来,又将那禁军恭敬递过来的物件接过。
那是一只类似腕饰的镯子,一条带子拴着一个椭圆的东西,那东西里面有些希奇的符号。就是这只镯子会发光?一眼之下,并没见其发光发亮,他见多识广,却也不识这东西,心里微疑,是她的吗?
他此时也没有心思多想,随手放进自己怀里。测试文字水印1。
虍佩兰看上官惊鸿将翘楚放到地上,心却仍吊在嗓子眼里,翘楚双目紧闭,脸色青白,两手紧紧握着,出事的时候似乎想抓着些什么东西。
她还好吗,她会有事吗,她紧紧靠在丈夫丈夫怀中,说不清是歉疚、恐慌,冰冷的情绪盘踞了全部身心。
上官惊鸿用力屈了屈微有些发抖的手,一掌平放在翘楚心口,一掌适力挤压,却并不凑效,她毫无反响,他眸光一暗,更用力的握了握手,然后迅速伸手一探她的鼻息。测试文字水印9。
“老八,她可还能救?”皇上看翘楚如此模样,叹了口吻,心里的怒意也一下减轻了几分。
上官惊鸿却没有答复。
这一刻,这位平日温暖有礼的八皇子仍是沉静如常,却又有些失态,他并没有答复皇帝,只是半跪在地上,对着地上的女人哺着气,一丝不苟的,一下一下,接着又用力按压着她的心口。
似乎她还没醒来,他就会长长久久这般做下去。
也是,睿王对郎妃敬爱,对翘妃是宠爱。除了少数人,随行的人都这样想的。测试文字水印1。
银屏看了眼冷笑的淳丰,有些紧绷的彩宁,又看了看身旁的夏王,却见他眉眼淡淡,似乎刚才的震动不过是她的错觉。是啊,那只是他的嫂嫂,是以当日酒楼里会出手掩护,但也仅限于这样罢。
眼梢印着女子的容颜,夏王心里却早已翻涌如潮。
说你是下水救济。人家落水,生还是逝世,关你什么事。翘楚,你终是没有变,我却已变了。
往日这般情景,他早已冲上去,但就像在之前的宫宴上一样,今天他也没有做出一丝出格的事情来。
只要一过去,她的名声将有损,他的前途也不利。测试文字水印8。
他只能站在这里看她生逝世。
她会熬过的。
他咬紧牙,他将来必定许她最好,而如今他能做的只有握紧袖里的手。
佩兰下意识看看沈清苓和郎霖铃,两人都各自紧紧暗暗的看着,不禁凄然心笑,你们终是已经得到,或将会得到,宠爱或权位,地上的女人从没有得到过,即使八爷要给,她也是得不到了,以前是得不到,往后,还有往后么……你们又还有什么好在意。
她又看看自己的丈夫,宁王眉宇之间尽是苦笑,对面睿王府众人,人人脸色黯然,各自或别过火,或垂了眸。测试文字水印6。
“你幼时聪慧,只五六岁的光景,却会装成别人去勉励朕的八子练箭,为何如今却刁了脾性。”皇帝并未怪责上官惊鸿无礼,反又长叹了口吻,温声道:“老八,翘妃她已去了罢,你且让她去,好好葬了。”
众人并不明确皇帝说什么,尤以退朝后并未马上散去、后又随皇帝过了来的朝臣为甚,听到这话,都大是惊异,只想,这翘楚本来和睿王早有渊源……
沈清苓浑身一颤,紧紧闭住眼睛,太子眼末轻轻擦过她,看向地上的女子,眸光越发沉了。
这时,一直低头不停按压的上官惊鸿蓦然抬头,冷星的眸熠上一层灰浓的芒,好似一只被重重围堵住的豹,决绝又危险,他缓缓站起,紧盯皇帝,声音却是轻柔,“父皇,儿子不懂你在说什么。测试文字水印1。儿子在救翘楚,她还是能救的,儿子知道,她能救活的。什么练箭,父皇怎么净说些顽笑的话。父皇是好意,却终是扰了儿子施救。”
皇帝一怔,脱口道:“你不知道?朕还道这丫头早便告诉了你,你才将她宠得越发不像话去。她幼年倒是讨喜,套个花袄子,在你母妃的宫殿里,满花坳的去找那些珠子,看你来了,吓得躲到树后去,没一会儿,却又毛起胆子捏嗓子扮起你表妹来。测试文字水印5。”
上官惊鸿忽然低低笑了。
不知道?
是,他不知道。从来不知道。
他错认了人,错认的人从来没有告诉他,她也从来没有跟他说过。
宠她?
不,他没有。从来没有过。
水里,他知她眼里有示警的意味,他还没有尽数盘桓出来,及至上来,皇帝便在湖边,于是,他一瞬了然,明确了一切。
她必是看到皇帝过来了,明确了计谋。
上官惊灏必定已经开端猜忌沈清苓了,他是个阴险聪慧又谨慎的人,设计一切,又过来确保一切。测试文字水印6。
是教她弄下水的罢。
否则,他不会在水里。
将上官惊灏弄下水,真是个聪慧的措施。
在还没有确实证据让皇帝知道沈清苓是他的人之前,上官惊灏不能不救清苓,否则,于情于理不合。
这样,沈清苓和郎霖铃都能在第一时间被救上来,不会有事。
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怎么将一个武功高强的男子推动下水?
她其实很聪慧,却为何笨到不去告诉他,她当年为他做过的事?
陪他练箭的,是她。测试文字水印4。
本来是她!
她水.性好是她的事,他该去找她的。
他为何不在将郎霖铃弄上来之后,就马高低水去找她?
他低头轻轻打量地上她安静又惨败的脸容。
她发丝混乱,难看的贴在脸额上,眼底的浮肿层层桓桓,左颊还微肿着,颊上一道丑陋的疤痕抓占在那里,沿下,嘴角破了皮。胭脂早已洗净嫣红。
那怎么会是她的脸。
女子都是爱美的,那怎么会是一张女子的脸。
他为什么要打她?
她又为什么还要帮他?
翘楚,你是爱我的,不过是因为我不爱你,你才会对九弟、景平示好,我那天又那般要了你,你才会想杀我。测试文字水印8。
你这就醒来,悬崖上你杀我的事,我永不再提。
我们重新开端,我把欠你的都还你。
牙关微微发颤,他咬牙忍过眼里的突涌上来的酸涩,眸里抿进一抹凌厉,他重新半跪到地上,一膝弓起,将她抱起来,在她耳边低道,翘楚,会痛,忍一下。
他心疼,但这是唯一的措施了。
人群里,不知谁惊呼了一声,只见上官惊鸿双手抱着翘楚,让她的腹部狠狠敲撞到他的膝上
……
黑暗昏沉里,翘楚只觉胃腹一阵鼓胀,肩上疼痛,下腹本一下一下的疼着,忽然被什么狠力撞上,她大疼,低吟出来,胃腹的积存涌上咽喉……
“翘妃娘.娘醒了!”
这些吵扰纷纷的声音都是谁?翘楚模含混湖的思付着,背脊被人轻轻抚住,一道低沉又带着心疼的声音在耳边说,“乖,把水都吐出来,吐出来就好,一会就不难受了。”
这声音,她一僵,腹部一阵抽紧,一股炽热的热流从下面汩汩流出,她还没反响过来,鼻端只闻到一股淡薄又熟悉的薰香,全部人被拥进一副矫健坚实的胸.膛里,突听得有人惊叫道:“翘妃娘.娘她……她下面流血!”
随着一个官员的声音乍起,所有人从各自或惊喜或蓦沉各种复杂的心情里,向上官惊鸿怀里的翘楚看去,只见她的裙子混着水湿,已被一抹鲜红爬蜿而过。
上官惊鸿全部胸.臆本都是汹涌而出的狂.喜,闻言一惊,他也不嫌污秽,立时往翘楚裙下一摸,抬手一看,果是一手红湿。
胸.口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他迅速握过她纤细的腕,长指发抖着扣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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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像被车轮子辗过一般,身子酸痛乏力,翘楚意识还有些含混,头也是沉沉的痛,真想这样一直睡下去,但那扣掌在疼痛两肩的力度,带着试探辗转在唇上的湿热柔软,还有那阵带着强烈男性气味的熏麝的味道,虽像冷菊松厥般好闻,但让她难受,她直觉讨厌这种接触,她伸手抵着,胡乱之中,触到一处坚固。
双手随即被包裹进宽暖粗糙之中。
“楚儿。”
傀这低蔼熟悉的声音她猛地睁开眼睛,上官惊鸿的脸便在她身子之上,他没戴铁面,双眸深深地
翘楚想起所有事情来,忽然的腹痛让她在湖里失去了意识……
如今,她眸光微扬,看房中安排熟悉,知道又回来了睿王府。
厣这个鬼处所!
脸上有些糙暖,颊上的疤被抚按住。
“撒手。”她冷声说着,对上上官惊鸿的眸光。
上官惊鸿的手怔僵住,她认为他会置若罔闻,没想到他却慢慢抽起手,他本坐在床.边,俯着身子,这时,两臂撑到她肩膀两侧,沉痛又痴然凝着她的脸。测试文字水印5。
翘楚自嘲一笑,呵,为何这般看她,因为她这次帮了他?
她搞不懂,也不愿去想,索性笑问道:“休书好了,皇上也批了,现在你要将我软禁起来对不对?”
这就是她下水的代价!
上官惊鸿摇头,“没有休书,永远没有休书。”
他一说话,只觉满嘴苦涩。
她语气里的了然的讽刺,无疑在他已然被剜烂的心里又捅上一刀。
软禁。
她真是懂他。他.妈的懂他!
那是他底本的打算。
现在,他还能这般做么。
他倒盼望自己还能做到这如此决绝。
可是,不能了。
永远不能了。
他抬眸望向桌子。
医箱旁,有一枚磁石,磁石上还有两枚金针。
那是从她肩膀上取出来的!
针身上,有还没有完整消融净的薄如蝉翼的软泥。
那是种非凡的软泥,用它裹着针身,能防止金针被磨蚀,保持锋利。
他虽少用金银针作暗器,但浏览极广,知道这种内行的保养方法。
这种软泥会消融在人.体关节的体.液里,金针本来是裹着软泥射入的,针身也硌人,但只要软泥一天没完整融掉,除去入.体一刹,或是被外力狠狠按压、撞击到关节,会感到到疼痛,否则,其余时间痛感不明显。测试文字水印4。
用这金针有个大利益,中针的人也不会心识到自己是中了暗器,即使事后皇帝问起详情,她也说不到暗器这一点上去。
给人感到也不外是女子体.力不支松了手。
只有当时,紧紧拉着她双手,感到到她是在
他想,他能猜出这阴毒的东西是谁的手笔!
可笑的是射暗器的人当时羞怒之下,居心先要了他的命,再设法和皇帝修补关系,倒未必要挑拨他和她的关系,因为那人当时是要他掉崖而逝世。
若非他为防意外,早让暗卫连夜在峭壁上植上攀手之石,他又早备下那非凡的长银鞭在身,她撒手之时,他立甩银鞭卷上的凸石,随即借力跃过去攀住石块,他确实已经毙命。
可他不知道。
他对自己的能力是自负的,然而,无论一个人有多大的能耐,总有眼睛看不到的处所,思虑达不到的处所。
他却认为是她放了手。测试文字水印7。
若非昏迷中她不断发抖着肩膀喊疼,他还不曾觉察!
她的肩胛必定是在湖底受到了岩峭的碰撞,也幸好受到了这番撞击,让他明确,他这般亏待了她!
用磁石从她身.体里吸出金针一刻,他要站起来,却几乎稳不住身子。
他错认了他人是她,又错怪了她。
幸亏,她肚里的孩子,他们的孩子终是保住了!
若他从没有这般医术,那个孩子必定流去了。
是个福大命大的孩子。
她和他的孩子。
从来没有感到这一身医术。学医,不过是持续母亲的衣钵。
他没有慈悲的心,救人,有时,不过是为睿王的名声。
骨子里,他更爱好冷眼看人生逝世。除去睿王府的人,五哥他们,谁的生逝世又与他有什么干系。
如今,幸好,这身医术保住了她和孩子。
否则,她必定恨逝世了他。
孩子。
她有了他的孩子,她似乎还不知道,睿王府的人也不知道。
可恨,他也不知道,本来以他的医术,不必号脉,就能看出她有孕。
能做到这般的人很少,但他确实已做到一眼就能看出的地步。测试文字水印3。
有时,走在路上,哪个还没有显身形的女子有孕,他一下就能分辨出来。
然而,她体.内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抑住她的胎息,这一次,轮到他自己的孩子,他却走了眼。
他猜忌是吕宋做的。
这个能封住他记忆的男人有这个能耐!
吕宋,不要他找到他!修仙之人,他要杀他,一样有方法!
推算日期,是在他们回来睿王府那天怀上的。
打她那晚,听罢铁叔他们告诉他的失忆的时间里,他为她做的事,宿在她房外,这折损了男子的威严,这是如何的滑稽。
他感到好笑。
此时,他感到,最可笑的是他自己。
刚才,凝着沉睡的她,他说不清心里那满得,酸疼得快要溢出来的情绪是什么,如今想来,这种感到在很早之前就有了。
从没对谁有过这种感到。
这种感到是什么。
以前,很浅很轻,可以克制。
如今,尤其方才,听她漠然说出软禁两字的时候,那重重堵塞住他心口的涨痛之感,让他连说话的力量都消蚀殆尽。测试文字水印4。
终于,他咬紧牙,一点一点挤出声音,“我不会软禁你,我会……会待你好。我们……”
他尚未说完,手又不觉想去摸她的发,她的额头都是汗,他想替她擦一擦,她眼里立时明确透出一抹浓烈的抗拒,“别碰我。”
他苦笑着,竟不敢再强硬碰她,怕她动了胎息。
没有休书也不软禁?翘楚倒是有丝毫意外,只是,和方才一样,她确实不想去弄明确原因,那是没有意义的。起码对她来说早已没了意义。
遂问道:“你若不软禁我,那我现在就可以走是不是?”
现在?上官惊鸿心里狠狠一抽,她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离开他?
“翘楚,你听我说,悬崖上的事,我已经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从你身上骨节取出暗器,你是被人暗害才放的手,所以我们以后”
他再也克制不住,伸手抓住她的肩,脱口便出。
“你这话什么意思?”话音未落,却被她笑着打断,她微微眯着眼,似乎在看着什么好笑的东西般睨着他,眼里并没有一丝的惊愕和欣喜。
他认为她会惊喜,他们之间的误会终是解开了不是吗?没想到她却是这般表情。测试文字水印1。
这多年来养成寡言沉敛的习惯,但若说真正的口头,他亦是能言博辩,不输宗璞,此时,面对她的笑意和质问,他竟说不出一字来,只能听她慢慢附嘴在他耳边说,“上官惊鸿,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那件你一直介蒂的事,你现在终于知道不是我做的,我就该歌功颂德,感谢零涕一样回到你身边,然后你可以施我一分半丝爱怜?”
“我不怕告诉你,当然,你也可以像当日一样选择不信,选择不给我一丝一毫的机会就全盘解释否决了我的解释,但我如今还是要告诉你。那天,你认为你用鞭子缠住我,我就必定会摔下去吗,上官惊骢在背后抓住了我,是我推开了他,我也是人,我也怕逝世,我情愿被你卷下去,情愿陪你去逝世,哪怕我知道你不信,我是还毫不迟疑这样做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上官惊鸿一震,刚想抓住她的肩臂,翘楚却一下从他肩膀的地位退开,淡淡看着他,嘴边却绽出笑意,“因为,我爱你,我爱你爱到可以下.贱到一次一次被你伤害完还可认为你去逝世。被你强.暴完第二天还可认为你去逝世,懂了吗?你还我的是什么,是和你的女人在旁边亲切!”
“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有他的理由。测试文字水印1。那是我往日做的种种愚蠢的事理由。如今,你那是什么狗.屁理由?你做错了事,倒成了我还要吸收你的施舍?崇高的睿王,八爷,你不嫌好笑,听的人还感到讽刺呢!”
“你如今是要施舍我是吗?惋惜,打从你打我那一刻开端,我就对自己说,无论是你逝世了,还是我逝世了,我都不想再见到你。谢谢,我翘楚谢谢你睿王的施舍。可以了吗,你满足了吗,若你满足了,就他.妈的放了我或者杀了我!你说你不会再软禁我,这就是前途,放了我或者杀了我!”
翘楚说着也禁不住拔高了声音,一手抚住隐隐作痛的肚,一边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眼力。本认为自己已能平静如水,本来不行。在湖里的时候,还能强行令自己安静,做自己认为做的事。
听完他这番说话以后,她却被彻彻底底的挑起了一直逝世逝世压在心底的痛。
对于“傻子”上官惊鸿,她可以爱恨两消,可以在最后他永远离开的时候再爱上他,但对于现在眼前这个男人,她明确,往日她有多爱他,现在她就有多恨他。
说什么爱之深,恨之切,屁!
这一刻,她无比确定,恨,就是恨了。测试文字水印6。
没有其他。
干干净净的!
上官惊鸿眸里一抹一抹仿佛瞬刻被揉进大片的浓灰、黑鸷。
忽然他的瞳眸又被掏空成空白,他捏紧拳,腾地站起身来,嘶吼着便要向床榻砸下去,眼梢明明灭灭般却始终印着她的模样,她苍白尖锐的眉眼,她瘦屑的快成骨的身躯。
他大叫一声,怕伤了她,跨步走到桌旁,数拳不停,皮破血流之下,轰隆一声,那选自最名贵坚实的木材做的桌子碎成一堆烂木。
他体内的痛,却半点也没能平复下来。虽已背对着她,但她指控的眉眼、她苍白的倔强和苦楚,她的话,一句一句撕剪着他心腑的皮肉。
“哦,很赌气是不是,杀了我吧。”
背后,她的声音沙哑带笑而来,还有她起来的响声。
赌气,杀了她?
是,他是赌气,可那不是对她,上官惊鸿笑,盯着自己皮开肉绽的双手,他从没这么恨过一个人。
比恨他父亲更甚。
那是,他自己……
背后的脚步声明确传来,他一惊,眸光一厉,却见她已摇摇摆晃的几乎走到门口。
她要上哪里去?
不能!她不能离开他!
她还有他们的孩子,都要在他身边!
翘楚只感到胸腹一紧,那阵松菊般的香气迅速环上她的身子,紧紧的。测试文字水印9。
“不要离开我!翘楚,楚儿,只要你肯留下来,怎么都行……”
颈上温热急促猖狂而来,他箍着她,唇舌在她后颈狂乱地吻着,声息迷糊不清却又强硬的掷落在她的身上。
忽然,他的手又微微一僵,从她肚腹的地位警惕翼翼移到她的锁骨下的地位,改箍住那里。
翘楚微疑,但到底无暇顾及他这古怪的动作!
怎么都行?这话她听的太多了,只觉越发的可笑。
她失了理智,使劲挣扎,他的手臂却硬得像钢像石,她挣不动半丝。他还在暴风雨一般烈然吮吻着她。翘楚这时也是怒到极点,反稍复了理智,笑刺他,“八爷,怎么都行?那我要你沈小姐的命行吗?”
上官惊鸿果然蓦地一僵,止住动作,却又随即将她扳过,双手捧住她的两颊,粗嗄地道:“楚楚,沈清苓她陪过我,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帮过我,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其他的,好不好?其他的,我都给你办,好不好?”
他眼睛紧紧盯着她,簇着些火般的光线,如他的吻一般,也是狂乱的,炽热的,浓烈,似乎看到她终于开口,像底本已濒临失望又见到什么盼望似的,混浊着却又竭力保持一分理智,翘楚轻轻一笑,仰起脸,淡淡道:“八爷,你方才那样说,让我记起,往日你也是这样一次一次的对我许下承诺,只要我乖乖留在你身边,依仗你的鼻息而活,你可认为我办些什么事,当然,以往那些,只要遇上沈小姐,总是不作数的。测试文字水印4。但你刚才说的,却又让我生起丝盼望,我认为你忽然创造你爱上我了,比爱沈小姐还爱。我记得那时,她让你杀我,你是如何的毫不迟疑,我便又想,你如今爱我了,你也会那样做。本来不是,还是我自作多情。”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要留下了,是不是?”
看她眼里笑芒绵长讽刺,脸色却偏不如她的话语一般刚强,眼角眉梢都是一股逝世气的苍白,她的肚腹还是扁平如镜,有几分坚强的孕育着他们的孩子。
生和逝世的气味便那样交错在她身上,似乎她随时就那样消散不见。
就像她来的时候。
忽然就那样涌现在他的眼前。
虽然,他早知道她会来,并派冬凝到路上助她顺利过来。
那时,他西征完毕,其实已机密回到朝歌。冬凝信鸽来信说起她,说起她路上无钱的窘困,很是惋惜同情。
他和五哥,宗璞,沈清苓他们阅着信,还笑的轻快。
娶下她,由开端便是宛似倾城一般的宠爱,了却母妃的一桩心愿,又多了一颗有用的、用以困惑父皇的棋子,有何不可。
忽然,便时日翩跹。但屈指来算,却也不过是区区时间,不过半载,看着她的模样,怎么却像过了半生。
“我爱你,翘楚,我爱你,我爱你。”
心里又是被尖刃曳过的一般疼痛,他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已是脱口而出。
“不要走,我们永远在一起。你永远陪着我。我爱你,我爱你……”
那粗嘎沉哑一遍一遍的在耳边重复着。
翘楚心头一震,耳朵有丝轰鸣,就像昨天被他狠狠扇了一个耳光,耳朵轰轰的鸣响。她随即用尽全身力量,奋力推向他。
上官惊鸿正沉浸在她的气味里,猝不及防,微微踉出一步,却见翘楚轻轻笑着,眼里都是嘲弄和不信。
她淡淡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便转过身,手往门板摸去。
她方才的眼睛告诉他,她没有丝毫迷恋,一点都没有。
浓浓的只有决绝。
上官惊鸿的心一下一下凉浸,他狠狠一闭眼,迈步上前,伸手往她背脊一拂。
女人的身子骤然软跌下来,他赶紧伸手抱过,将她横抱起来,放回床.上,替她盖上棉被,抬手替她将汗湿的额,仔细擦拭干净。
尔后,他慢慢顺直身子,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子,方转身出去。
他从前从来没想过会要孩子,即便他能登基。他早已拿下主意,若他能夺嫡成功,百年后便扶植五哥的孩子当王。
他讨厌孩子。
很厌恶。
但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那种堆满胸臆的感到,他终是明确是什么。
**
庭院静静。
老铁四人悄然静立在廊道上。
看上官惊鸿出来,想起方才从房中传出的种种激.烈的声音,迟疑着,却又都纷纷围上去,方明开的口,“爷,翘主子她可好?”
上官惊鸿脸色沉静,微微颔首,“她会好起来的,方叔,你进去看着她,一有什么异样或不适,马上过来通知我,我现在过去地牢一趟,沈清苓和冬凝都在地牢是不是?”
方明点头,说好,老铁应道:“是,她二人都在地牢,按爷的打算,过了来。”
291
地牢。
弦月当空,温泉的热气混着硫磺的气味随薄风氤氲而来。
书房地底,也有着一片世界,也能看到夜空,月色和花树。
上官惊鸿淡淡眺着天空,这里仿佛将外面的繁荣生生切断,让人生出丝简陋的安定。
傀每年犯病的时候总会到这里来,平日偶然也会过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但也只是偶然。
幼时还在宫中跟太傅学习,太傅教的第一课不是人之初,性.本善;而是忧劳兴国,逸.欲亡身。
厣人总是会累,他疲累的时间不多,但也有这么个时候。测试文字水印7。
累了便要找个处所一歇,找个人一聊。
这里,便是那个处所,只有大自然。
沈清苓……就是那个人。
眼力不经从竹屋前的竹栅擦过,这玩艺儿之前坏了,后老铁修补好,几乎看不出痕迹。
翘楚。
嘴里慢慢嘴嚼出这个名字。
这竹栅是那晚他和她在这里的时候弄坏的,他在冰泉里昏厥,她无意中闯进来救了他,他后来要杀她……
想起旧事,他忽而一笑,低头看了眼血迹斑驳的双手。测试文字水印4。
前一刻,她还在他手里,他就像个疯子一样,心里脑里都像脱了缰制一般,净说些低下的话,如今,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到。
他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她熟睡的容颜一下跃上眼帘,心一下很空,一下又很满,很快又是甸甸的重。
他狠狠抿了抿唇,自嘲一笑。
“惊鸿。”
清婉的声音倒将他微远方的神识一下拉回。
沈清苓和佩兰从前面的温泉侧的小径走了过来,老铁在后面跟着。小径通向外面,刚才他未到,两个姑.娘似乎沿路散步去了,遂让老铁将她们找回来。测试文字水印7。
叫他的是沈清苓,他点了点头。
沈清苓已换回女装,一袭白色衣裙,像朵玉兰似的,很是清雅好看。他往日甚是爱好她这副妆扮。当然,这个清傲女子多是不愿,笑说,惊鸿,我和你是站在一起的,我只有男装妆扮,能力和你站到一起。
半是借口罢,她心里有人。
此时看去,这样一身风度,不知为何,他却并无太大感到。
“惊鸿哥哥。”
冬凝低低唤了他一声,声音有丝凝重、不安。测试文字水印7。
“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他淡淡说了句,冬凝马上咬住唇瓣,上官惊鸿遂没再说什么。
上官惊鸿没说,冬凝却明确他话里的意思,她和佩兰要助翘楚离开的事,他猜到了。刚才老铁来寻她和沈清苓,她问老铁,爷儿和夫人可有过来,她知道佩兰担心翘楚,应会过来探看。
老铁却沉吟了一下,说,爷让五爷和夫人今晚都不必过来了,说夫人今日一番扑腾波折也是累了,应当回府好好休息。
还在白天宫里产生了大事之后,上官惊鸿找得她急,她本候在小宫门外焦虑等着翘楚,浑然不知,还是景平找到了她。测试文字水印8。
她那在常妃殿四周的马车,上官惊鸿微一思虑佩兰和翘楚都在莫愁湖的事,别人便罢,她这哥哥怎会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呢!
宗璞往日总说她头脑不好使,她这时却是明确,他暂禁止了佩兰过来,不想让佩兰和翘楚接触。
若非要她履行任务,估摸也暂且不会让她过来。
还在宫里,上官惊鸿将翘楚救起,皇帝看翘楚有孕,又惊又喜,立时安排了处所给上官惊鸿施救。上官惊鸿摒退了所有人,佩兰因担心,宁王带她暗中过了去,上官惊鸿从二人那里得悉她也进了宫,遂一边照顾翘楚,一边让老铁几个人立即将她找出来,要她借婚事修书给秦将军,要离家出走。测试文字水印7。
她这才知道,本来早朝之后,夏海冰向秦将军笑言她的婚事。当时,殿上的朝官都是知道的。夏海冰原是代樊如素向秦将军提亲。
这些天,她和樊如素多有走动,两人相处愉悦,但她并没有想到那么远,更没有想到他会向夏海冰说起两人的事……
上官惊鸿指出,太子已经开端猜忌沈清苓,沈清苓绝不能再回太子府!他立下计量出这个方法,她离府,“方镜”修书向宗璞请假,外出寻找。测试文字水印4。
朝中人都知道,“方镜”和冬凝是什么关系,虽不知方镜为何迟迟不向秦将军提亲,冬凝又牵扯上万侍长樊如素,但方镜去寻冬凝却是情理之内。
两人却是机密到了睿王府地底,暂避了风头!
此时,上官惊鸿虽没再出声,脸上线条却是刀刻般的冷毅,她心里一惊,她从小爱他也惧他,虽认为助翘楚离开并没有做错,但看上官惊鸿脸色,这时却不敢再出半丝声音。
“惊鸿,莫要责备小幺了。测试文字水印3。”
沈清苓轻轻出声。
冬凝朝她道了声谢,心里却并无甚感谢之心,她暗下自嘲一笑,倒是因宗璞的事,恼了这位往日亲如姐妹的姐姐了么,但她确实没有那种想法,也不知道为什么。
沈清苓似乎听出她的不由衷,微微冷笑,轻道:“倒是我多事了。”
她一怔,只听得上官惊鸿淡淡道:“小幺,你也累了,先进竹屋休息吧,在我定下替你清姐洗白身份之策之前,委屈你几天了。”
“哥哥莫要这样说,小幺为哥哥舍命也是愿意的,何况这等小事。测试文字水印3。你和清姐且说话去,小幺到那边走走。”
冬凝说着,朝上官惊鸿福了福,微一迟疑,又向沈清苓如此这般做了,心想,惊鸿哥哥总归最爱清苓罢,两人必有些体.己话要说。她既敬他,也当敬她,只是翘姐姐……她重重叹了口吻,快步向花树深处走去。
上官惊鸿瞥向一直安静侍立在旁的景温和景清,“你们且先随铁叔出去罢,景清,你到厨房看那两帖药好了没有,好了先温着,万莫让它凉了去。”
景清记起以前也听上官惊鸿这般吩咐过自己翘楚,这位经常要喝药的翘主子。测试文字水印4。他虽仍最敬清苓小姐,因为清苓小姐是爷最爱的人,现在却也甚敬这翘主子,她其实很好,今天又这般帮他们,如今她更有了爷的孩子。他想了想,道:“爷,那既是翘主子的药,好了我就直接送到房里去,让方叔侍候着她喝了吧?”
“不,”上官惊鸿眸光微暗,“我回去处理便好。”
众人一愣,本想其他婢女上官惊鸿不放心,翘楚自己的两个丫头,又让他派了大批暗卫出去,在朝歌某间客栈里逮了回来锁住了。这两人今日已离开别院,看来是要在客栈和准备从宫中偷走的翘楚会合。方叔早年是内侍,本来服侍翘楚是最好不过,稍微有些肌肤之碰也没什么,没想到上官惊鸿也介怀,不让之碰。
景清还在发愣,景平一拉他,恭敬道:“爷,那咱们先行退下。”
**
沈清苓淡淡看着几个男子渐去渐远的背影,手紧紧攀木栅,指节绷得泛出青白。
她本认为上惊鸿会说话,半晌,他却没有丝毫声音。她咬牙侧身看去,见他负手静静凝着前方的冰泉。
“若睿王没有其他吩咐,清苓便先进屋休息了,也不打搅八爷歇息,软香满怀。”
忆及今日莫愁湖畔那男人宛若痴了一般的施救动作,翘楚有了身孕,她心里一疼,冷笑出声。
“嗯,那你好好歇息,我先回去了。”
上官惊鸿转身便走,一抹白衣清冷如月霜,沈清苓一震,踟蹰之间,终是忍不住追了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他。
“谁陪你练箭,当真便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又爱上另一个女人!还是说,你本就已经变了心,你让她有了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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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清明,向大家请一天假。咱们后天持续新更。
292
“言下之意,你是认为不重要了,只是既然不重要,你为何还要瞒住我?才几岁孩子的心机?”
上官惊鸿没有动,也没有像素日一样将她反抱住,只是淡淡问着,语气里有丝凉薄的讽刺。
沈清苓只觉一丝冰凉从心底迅速渗出,迅速漫过肢骸,让人说不出的堵慌。
“我不说,是因为我知道,你希望那个人是我,而不是任何人。”
她稳了稳心神,让自己的声音尽量轻快一点,反击回去。
“你敢说,你不希望那个人是我?从孩提开始你就喜欢我,你敢说你不是?”
她说着声音也慢慢厉了,开始逼问他,想为自己找回力量。
“还是说你确实该实诚一点,承认你变了心!除了那次你无法控制的意外,你曾说过你不要任何女人替你生孩子。但若我喜欢,你说……我可以有你的孩子。”
手上一阵剧痛传来,沈清苓一惊,上官惊鸿倏地转过身来,眸光比刚才离开的身影更冷上几分,“你心里一直有人,又凭什么要求我只爱你一个?”
沈清苓如坠冰窖,浑身颤冷,她本只是无法忍受他冷冽的态度,用话去逼他。
孩子,她知道,是他在失去记忆的时候让翘楚怀上的。那时,他疯狂迷恋翘楚,不过是因为翘楚是他遇难后看到的第一个女人。
恢复记忆的他,对翘楚的感情虽和其他女人不同,但她笃定他最爱的还是她,甚至可以说,他其实并不爱翘楚,只是感情上有些特别。
因为翘楚舍命帮过他。
但也仅此而已。
爱情不是买卖,谁对谁有用,谁就要爱上谁。
如今,他竟这样说,言下之意,不是说他也爱翘楚又是什么,这叫她情何以堪。
上官惊鸿说罢摔开她的手,快步离开。
沈清苓心里一疼,泪水涌上来,她咬紧牙,也不去叫他。
不知过了多久,模糊的视线里,只余下那扇通向书房上面的铁门纹丝不动,在眼前紧紧闭着。
他没有回头。
沈清苓掩上脸庞,慢慢跌滑到地上。
她突然又生丝力量,若她告诉他,她只爱他……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她发现,她不再爱那个出现在西宁街十八号、死后复活犹如镜花水月般的秦歌,她只爱他。
本来,她深爱秦歌,不管是和林羽还是海蓝在一起的秦歌,后来,她爱上他,和爱秦歌一样爱他,如今,她只爱他了。
真的只爱他了。
她要告诉他。
他不能爱她也爱翘楚!
爱情,从来只能是两个人的事,三个人便什么也不是了。
冬凝收住脚步,倚靠到一株花树上。这里已是温泉竹屋的深处,看不见也听不见上官惊鸿和沈清苓。
夜静幽幽的,除去偶尔传来一两声虫鸣。
她也是有些疲惫了,今晚,估摸没有谁不累。身累,心累,最累的也许是惊鸿哥哥吧。她有丝心疼他,想起翘楚,又有些恼他,尔后想到自己,想起这么多年来的感情错付,想起每个人越来越乱的感情,东陵朝堂越来越乱的局势,不由得痴了。
突然肩上一紧,一只甚有气力的手扣上她的肩膀,她一惊,这个地方该绝对安全才是,另一侧出口还有暗卫守卫着。
那是男人的手!
她立即回过神来,反手便抓住对方的手,欲借力将其向前狠摔过去,一阵香气在鼻端幽幽擦过,她眼前一阵晕眩,一阵莫名的惊惧重重压过心头,如同将她沉沉压住的男子身躯……
庭院,翘楚卧室。
“爷,怎么还不进去?”
老铁从地牢上来,景平景清到厨房看药,他便回到这边候着,怕上官惊鸿有什么吩咐。此时,他看上官惊鸿快步走近又突然顿住,忙迎上去。
“铁叔。”
上官惊鸿已经戴上铁面,眸光在月色的淬浸下,仿佛和银铁面具融为一体,淡淡的,却有种艳冷。
刚才出了翘楚的房间,他便戴上铁面。
这时,他背过身,声音极轻,让人听不出情绪。
“爷?”
“铁叔,我难道还没真正恢复记忆吗?我觉得我变了。”
“爷何出此言?”
老铁看着年轻的主子剪手而立,仰头盯着天空,心头微微一震,有多少年没有看到这个主子如斯模样。
这个少年早已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意见加持就能一步一步按他的计划走下去,一点一点达到他的每个目标。他也不再和他们说心里的话,一个强大的领导者不需要。
丑脸绽出一丝淡淡的笑,老铁心疼也有些吃惊,低声道,“爷慢慢说,奴才在听。”
“嗯,以前,我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我要天下,要清苓。”上官惊鸿的声音淡淡传来,有一丝凉静、凝冷,“但是,今天,我只知道我要这天下,我应该也要清苓,但我还想要翘楚。”
“翘主子不是爷的侧妃,本来就是爷的妻,爷的女人。”
“铁叔,不同的,碧水也是我的女人,晴语居心叵测,却也是我的女人罢,郎霖铃更是我的妻子,成王败寇,若成,我将来必定也立翘眉为妃的,会有很多女人,但那都是不同的,我爱清苓,今天,我对翘楚说,我……我也爱她。不知为何,当时也管不住自己,便这般说了。我从没如此失仪滑稽过。我记得母妃曾对我说,一生爱一个女子便好。”
293
“你说,世间安无双全之法么?我便不能兼而得之?”
“爷有这个顾虑,是因为爷自己不愿意都对她们如此相待,希望能做到常妃娘娘所希冀的那般,还是怕清苓小姐或翘主子心里难受?”
“我不知道。”上官惊鸿的声音越发淡了下去。
“两个不好吗?”他像随口而言,又像自问,末了,轻声道:“铁叔,你比谁都清楚,若没有清苓,便没有今天的睿王。练箭的事,她虽骗了我。但我母妃没了那段时间,是她陪我过来的。我永远记得她说,惊鸿,鸿鹄之志,鸟飞得有天空。传书给夏海冰到后来出宫开辟府邸,她虽没有参与,权相谋术,渐渐她已不及我懂的多,但最开始是她让我懂得这些,让我知道自己离宫以后该看什么,该学习什么。这些年来。她骄傲又任性,但我始终忘不了我和她在冷宫那段日子,再说,她陪了我这么多年。”
“刚才她质问我,练箭的事对我来说当真那么重要么。她认为我自小便喜欢她,那时,她只和上官惊灏玩,上官惊灏已拥有父皇全部的宠爱,我什么也没有,清苓是二哥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却连天也如此不公,我才那么想和她玩耍,实际上我并不喜欢那时的她,不过是。。。”
“恕奴才斗胆,爷指的是求而不得吧。”老铁看上官惊鸿突然停住,微微沉吟,遂接口道。
这个少主子是明敏的,遇事也是一针见血的,只是,论及自身,有些简单的事,他反当局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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