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小岛上。”
“怎么回去?”
“继续搭便机?不过那要绕一大圈就是了。”
闻言,郁漫依不禁大叹一口气给他听。“先生哪!请别忘了我原来的身分好不好?你知道我有多辛苦才忍住不抓他们吗?天哪!整整五十公斤,跟我的体重一样耶!该死,我实在应该抓他们的!”
“好好好,那就……”
“怎样?”
“参加越野摩托车比赛。”
“咦?”
第五章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秘密,特别是当参与秘密的人愈来愈多的时候,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
幸好,这个秘密被扭曲了。
虽然从纽奥良回到小岛的路程并不算太远,但为了安全起见,步维竹与郁漫依不敢直接回去,怕引来麻雀吃螳螂,只得选择迂回的绕道而行。
可是,他们很快就有寸步难行之感,因为寻找郁漫依的人愈来愈多,手段也愈来愈激烈,最后竟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亿美金的悬赏,于是,步维竹再也不敢找“朋友”帮忙。
一亿美金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然后,当他们差点被一票“赏金猎人”捉捕到手时,他们开始不得不频频利用死神来逃离困境,一来是为了脱身,二来是为了吓阻他们。
但那些被贪婪的心蒙蔽的猎人依然不怕死的继续追赶他们,前仆后继、勇往直前,当年英军若是有这种视死如归的精神,美国根本就独立不了!
“为什么?难道你们真的都不怕死吗?”
“怕什么?反正你们那种病毒又不会真的致人于死,两个钟头后又会复活了不是吗?”
“病毒?”
“虽然悬赏的人并没有透露要抓你们的原因,但由你们那种可以瞬间致人于死的能力,我们也可以猜想得到必定是你们偷了某个生化研究所的病毒,不过那种病毒虽然可以致人于死,可是两个钟头后就失效了。即使如此,对某些人来讲,那也是极为方便的武器,只要两个钟头就足以攻陷一个城市,甚至一个国家了!”
步维竹与郁漫依相对哭笑不得。
竟然可以扯成这样!
不过,这样也好。“病毒就病毒,不过,病毒始终是病毒,还是会死人的!”语毕,步维竹旋即使出一记手刀砍昏了回答他的人。
“我早告诉过你了!”郁漫依悠闲地在一旁说风凉话。
步维竹瞥她一眼,抿唇不语。
郁漫依耸耸肩。“现在怎么办?”
步维竹环顾四周横七竖八的尸体,发现大半都是已经被郁漫依“处死”过多次的人,他沉吟片刻,蓦而转身就走。
郁漫依注意到他没有看手表,不禁微微一愣,随即追上去。“不管了?”
“……不管了!”
蔚蓝的晴空,墨绿的树荫,微风轻轻拂过,百花争相怒放,春天的气息在浓郁的野花芳香间飘动。
这是位于密执安州南部的无名乡间小村镇,三十几栋房屋错落在绿野间,由于除了风景优美之外并没有什么特色,所以不曾出现过观光客之类的外人,步维竹夫妻俩才得以在这里安安静静地躲过了两个星期。
“他们怕了。”
“这里非常偏僻。”
步维竹双臂枕在脑后仰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郁漫依则睡在他的肚子上,也望着天空。
“不,是他们怕了!”
“……但是那些认识妳的人可不会怕,他们知道妳不是个残忍的人,若非迫不得已,妳不会伤害任何人,否则妳大可拿任何一个小村镇或小城镇下手,警告他们别再接近妳,甚至提出任何要求。”
郁漫依无法反驳。
可恶,这家伙的脑筋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机敏呢?
“那……那……至少我把死神控制得很好吧?”
听她说话的口气,步维竹马上察觉到她的不甘心,不觉莞尔。“这点倒是真的。”她真是个好强的女人,这比以前事事顺从丈夫的她有趣多了。
“对吧!对吧!”郁漫依的得意立刻扬升到饱和点。“每次我一生气,它就跑出来问我要不要杀这个那个的,如果不需要,我都嘛马上回绝它,除非你点头,我才会同意……”
她侧过身去对上步维竹俯视的目光。
“而且好几次它都不厌其烦地蛊惑我多杀几个人,我实在不耐烦了,脱口跟它说它要是敢再多啰唆,我就先杀了它!没想到才这么一句话,它就被我吓到了,以后都不敢再多话。啧,死神居然这么怕死,实在有够逊,连我都替它感到丢脸!”
“我想……”温暖的手轻抚上她的脸颊上,“死神寄生在妳身上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步维竹深思地说。“起码妳能够压制它,而不是被它拉着鼻子走。若是寄生在思想邪恶,或者意志不够坚定的人身上,恐怕就很麻烦了!”
得到丈夫的称赞,郁漫依立刻笑得跟孩童一样灿烂,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我知道,否则传说中就不会出现那个举大镰刀的死神,我认为他可能是意志薄弱,反被死神控制来尽情杀戮。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本身的思想不正,以为可以利用死神来谋得他所渴望的事物。”
“不过最重要的是……”步维竹的目光蓦转深黝。“恰好我身上寄生了它的敌人,所以它第一个就迫不及待的想除去我,可惜……”
“我打死不肯,因为我爱你,宁死也不愿伤害你!”郁漫依一面说,一面像乌龟一样爬呀爬的爬上他胸口。“偏偏死神又比谁都怕死,所以才会乖乖的听任我压制,对吧?”
“妳抓到了它的弱点。”步维竹温柔地将她落下来的发丝撩到后面。“我想这可能是第一次有人能抓到死神的弱点……”
“不,应该说是它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想想,地球上足足有六十亿人口,它们两“只”偏偏寄生到我们这对夫妻身上,它一定后悔死了!”郁漫依幸灾乐祸地哈哈笑。
只?
步维竹听得有点好笑。“那也没办法,它们离开石盒之后,如果不在三秒钟之内寄生,就会死去。”
“三秒钟?!”郁漫依吐吐舌头。“那也没得选择了,算它倒霉吧!”
修长的手掌轻轻摩挲着伏在他胸前的脑袋,“不知道另一……呃,只死神现在是寄生在谁身上呢?”步维竹喃喃自语。
“说不定它运气不好,寄生在不能生育的人身上,或者在婴儿时期就不小心把家人统统害死了,结果没有人养育它的宿主,于是它就活活饿死啦!甚至也有可能被龙卷风绞死、被水灾淹死、被火灾烧死、被岩浆烫死,车祸骤死、吃东西噎死、爬楼梯一脚踏空摔死,这都是它抗拒不了的,不是吗?”
这些推测听起来有一半是在开玩笑,但步维竹却很认真的听进去,并加以思考。
“嗯……确实很有可能,那么它很可能真的是硕果仅存的一只了。”
“干嘛?”郁漫依仰起脸来用揶揄的眼神凝住丈夫。“你也想发挥爱心保护濒临绝种生物,所以打算把它当传家宝物一代传一代下去吗?”
“当然不是!”步维竹断然否认。“我是想,总有一天我们也会死,到时候就再也不必担心会有人利用它来为非作歹,因为它们也会跟着我们一起死。不过……”他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一只无法随心所欲,缚手缚脚的死神,或许它会觉得死亡比较轻松吧!”
“没有你,我也缚不了死神的手脚。”郁漫依喃喃说着把脸趴回他胸口上,随着他的呼吸一道起伏。“何况我们又不是生物学家,干嘛冒险去保育这种可怕的生物呢!”
“的确……啊,对了,说到保育生物,在小河谷山区时,妳实在不应该在尚未确定那是否是保育生物之前就弄死那只山鸡来吃……”
又来了!
“我饿了嘛!”
“那也不行,要知道,那里是国家保护区,有许多保育生物,是禁止打猎的地区……”
“谁打猎了?牠“刚好”死掉,那我就捡来吃也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以后千万记住,在国家保护区里,千万不能弄死任何动物!”
对对对,人饿死没关系,保育生物绝不能死!
实在懒得再搭理他,郁漫依径自阖上眼去召唤周公,于是对话到此中断,步维竹继续凝望天空,微风仍然轻轻地飘,飘得人昏昏欲睡。
大半天过后,步维竹突然又出声。
“不知道孩子们怎样了?”
“呃?啊……那两个小鬼啊!安啦、安啦,他们很机灵的,我只担心他们会把整个村落闹翻天引起公愤,才不担心他们会出什么事。不过话说回来,村落里的老师还是会继续教他们功课,你留给他们的作业也足以让他们焦头烂额到公元三千年,我就不信他们还有多少时间作怪!”
“妳不想念他们?”
“想啊!怎么不想,不过也没办法嘛!”
“我想……”步维竹沉吟。“再等两个星期,确定没有人追踪过来之后,我们再直接回去。”
打死他们也想不到,专业的猎人们并没有追踪到他们,反而是两个意想不到的人物追踪而至……
“老公!”
“我知道!”
黑暗中,睡床上的夫妻俩很有默契地一左一右翻身下床潜至屋角,静静地等待窗外的人悄悄爬进屋里来。
奇怪,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究竟是?
灯光乍现,步维竹与郁漫依错愕地打量那两个惊恐万分的孩子,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持着一把印地安猎刀,以及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握着一把印地安小战斧,由他们的五官和肤色来判断,应该是印地安小孩。
“你们有什么事吗?”见他们惊吓得相互抱在一起,步维竹担心他们会不小心错手砍死对方,情不自禁把声音放到最柔和。
他们让他想到自己的孩子。
他一出声,那两个孩子终于又想起自己的任务,马上放开对方,各自把两支抖个不停的武器--猎刀和小斧头--对准他们的目标。
“一……一亿美金……呃,不对,你……你们跟……跟我们走!”少女挥舞着猎刀,色厉内荏地命令,大概连只老鼠都吓不倒。
真意外,连小鬼都如此贪婪吗?
“谁带你们来的?”
“没……没有人,我们……我们自己来的。”
步维竹惊讶地瞠大眼。“你们可以追踪到我们?”
“我们是印地安人!”少女骄傲的展示他们高贵的血统。
步维竹颔首。“好,那么,你们为什么需要钱?”
少女与小男孩相顾一眼,又迟疑一下,始吶吶道:“我……我父亲需要手术费。”
步维竹皱眉。“你们没有社会保险……”
话还没听完,少女一时忘了要恐惧,迫不及待地爆出满腔愤怒。“吉姆叔叔说保险公司在拖延,等我父亲死去,他们就不必付这笔费用了。”
再拖也拖不了多久啊!除非……
“妳父亲要动什么手术?”
“心脏移植。”
“那要排队等候吧?”
“可是如果保险公司不同意,医院就不肯把我父亲列入等候名单上啊!”
的确是这样,可是……
“医生说你父亲的病情如何?”
一提到父亲的病情,两个孩子瞬间又垮下两张小脸蛋,哭兮兮地抽着鼻子。
“吉姆叔叔说,医生和保险公司有勾结,一直在隐瞒父亲的病情,直到我父亲住院之后,医生才说我父亲随时都可能会……死……去……”说到最后,少女已经忍不住啜泣,勇敢的小男孩虽隐忍着不哭,但眼泪像下雨一样落个不停。
“所以,求求你们,跟我们一起去好吗?我不要一亿,我只要够我父亲动手术的费用就好了!”
真傻,她以为她真拿得到半毛钱吗?
“很抱歉,我们不能跟你们去,但是我可以给你们手术费。”
“耶?你要给我们?”少女惊喜欲狂地大叫。“为……为什么?”
“因为……”步维竹转注郁漫依微笑。
郁漫依回以顽皮的笑。“我们也有两个跟你们一样的孩子,虽然很可恶,但他们毕竟是我们的孩子。”
两个孩子又哭了,“谢谢!谢谢!”但这回是喜极而泣。
“你们等一下,我开支票,记住,千万不要给其它人,只能交给吉姆叔叔。”
在等候步维竹开支票的时候,郁漫依带着两个孩子到厨房去倒了两杯果汁给他们。
“哪,坐下喝。”
“谢谢。”
餐桌旁,郁漫依双手撑着下巴喜爱地来回看--他们真勇敢又孝顺,看得两个孩子赧然的垂下头去,她不禁失笑。
“真可爱!来,告诉我,除了吉姆叔叔之外,你们家里还有别的亲人吗?”
“没有了。”少女摇摇头。“而且吉姆叔叔也不是我们的亲人,他是父亲的老板。”
“咦?是吗?那……”郁漫依意外地怔了一下。“他跟妳父亲是好朋友?”
“不是,但起初我们去找保险公司的时候,他们说不是他们不给付,而是父亲的保险单有问题,叫我们回去找父亲的老板,所以我们就去找吉姆叔叔,吉姆叔叔才告诉我们说保险公司都是这么做事的,这样他们才能省钱。”
原来如此,看来不是医院和保险公司有勾结,而是那位“吉姆叔叔”和保险公司勾结。
“是喔?”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郁漫依慢条斯理地将视线投向厨房门口的步维竹,他手里拿着支票,眉峰紧蹙。“我想我们还是跟你们走一趟,一起去看看妳父亲吧!”
如果她让死神除去这世上所有贪婪的人类,这个世界不晓得会不会变得美好一点呢?
他们来迟了一步。
“很抱歉,妳们的父亲半个多钟头前过世,刚刚送去太平间了。”
步维竹与郁漫依相对一眼,连忙跟着那对一边哭一边跑的姊弟俩身后追去。
太平间里,冷漠的医生指指刚送来的推床后,随即径行离去--午餐时间到。姊弟俩掀开白布单,一人一边趴在冰冷的父亲身上绝望地嚎啕大哭,哭声说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听得郁漫依都想哭了。
“维竹?”她推推步维竹,“我知道你不想破坏人类的自然淘汰循环,但……他们真的好可怜啊!”
步维竹叹息着点点头,然后上前一步,把少女拉开父亲的尸体。
“他还没死,快,快去叫医生来!”
“咦?可是……”父亲的身体都已经冰冷了呀!
“快去啊!再慢他就真的没救了。”
一听,少女马上慌慌张张的跑去叫医生。步维竹立刻上前一步占据她的位置,盯住尸体急切地低喃。
“快,让他复活过来呀!”
小男孩噙着泪眼怔愣地望他一眼,再看回父亲,两秒后,小男孩不敢置信地瞪大乌黑的瞳眸。
父亲静止的胸膛突然开始起伏了!
“父亲?”骇异的抬眸。“你……”
“嘘~~”食指比在嘴前,步维竹轻声道:“不要说,也不要告诉任何人,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嗯?”
惊骇的目光霎时转为崇仰尊敬--如同尊崇部族里的大神一样,小男孩忙不迭地点头。
“现在,记住我告诉你的话,”步维竹严肃地看住小男孩。“七年之内一定要医好你父亲的病,否则七年后他还是会死,届时我也帮不上忙了,明白吗?”
“七年?”
“对,我无法医好你父亲的病,只能给他一个机会,希望你们能好好把握,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得到这种机会的。”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又点了点头。“我记住了,七年。”
“还有,记住,这是我们的秘密。”
小男孩突然比出一个奇特的手势,步维竹猜测那是他们部族人在发誓时所使用的手势。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绝对不会把大神使我父亲复活的事告诉任何人!”
“好……咦?”
大神?!
你很高兴?
是的。
你并没有向他们索取报酬,但是你仍然很高兴?
没错。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真是个奇特的人类,与我过去曾寄宿过的人类完全不同。
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相同的。
……说的也是,我想我也很高兴能寄宿在你身上。
你也很高兴我让他复活?
不,是……你的感觉我都能感受到。
所以?
你常常与你的女人Zuo爱,那种感觉实在很好,是我感受过最棒的感觉!
……
不过真奇怪,过去我所寄宿过的人类也会Zuo爱,但他们在Zuo爱时为什么就没有那么棒的感觉呢?
也许过去你所寄宿过的人类并不爱和他们Zuo爱的对象,而我,我碰巧很爱我的女人,所以感觉不一样。
原来如此,可是……爱究竟是什么?
……
那种抽象的字眼他要如何对一团烟解释呢?
“你在想什么?”
步维竹苦笑。“它刚刚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不知道如何向它解释。”
“什么问题?”郁漫依好奇地追问。
““爱”是什么?”步维竹无奈地摇摇头。“我不明白,同样是抽象的名词,它明明知道“高兴”是什么意思,为何会不懂得“爱”的意义呢?”
郁漫依耸耸肩。“也许它以前的宿主根本就不懂得爱。”
步维竹想了一下,“也许吧!”
“啊,他们出来了!”
那对印地安姊弟一从病房里出来,便直接跑向他们。
“叔叔、阿姨!”
“你们父亲还好吧?”
“嗯!医生说他的情况仍不太好,但很稳定。”少女快乐地说。“医生还说这真是奇迹,父亲明明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连身体都冷了,这样居然还能再活回来,这必然是上帝的旨意,所以他一定会好好照顾我父亲。”
“是吗?”步维竹觑了一下小男孩,小男孩紧紧地闭住嘴巴,一声不吭,但眼神闪亮。“这就好。现在,跟我们来一下。”
在等待室里,步维竹先把一张收据交给少女。
“哪!这是收据,收好,妳父亲已排进等候名单上了。”
“谢……谢谢!”少女又想哭了。
“别哭,来,还有这个……”郁漫依再将一本存折和提款卡交给少女。“也收好,这是用妳父亲的名义开的户头,里面的钱应该足够你们生活,若是有额外的开销,也……哎呀,叫妳别哭妳还哭,不乖喔!”
“可是……可是……”少女抽噎着。“你们对我们这么好……”
“没办法,谁教你们这么像我们家那两个小鬼呢!”
“好了,”步维竹起身。“东西都交给妳了,我们得赶紧离开,否则……”
“等等!”少女也跟着跳起来。“我带你们离开,保证没有人能追踪得到你们。”
“妳?”
“我们居留区里有一条只有我们族人才知道的秘密小径,往那里走可以直接通向内布拉斯加的孤山,我表兄住在那里的居留区,他可以继续带你们安全通过内布拉斯加到堪萨斯的托皮卡,我想到那里你们应该可以自己想办法了吧?”
步维竹与郁漫依相视而笑。
“没问题!”
能摆脱追踪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可是追踪他们的猎人实在太多,就算不依赖追踪,随便走在路上碰也碰得到。
从堪萨斯到阿肯色,再从阿肯色到密西西比,一路畅行,愉快无比。
但到了阿拉巴马,他们在上灰狗巴士之前,很不幸地碰上了一个最不想见到的人--
“上帝!”
“怎么?”
“你弟弟!”
“该死!”
他们拔腿就跑,但已来不及,窦维民领着十几个人一路穷追不舍,虽然半个钟头后他们终于甩掉人,可是并不表示那些家伙不会再追踪过来。
“你弟弟怎么还不死心啊!”
两人狼狈地躲在棉花田里喘息,吹得棉花到处飞。
步维竹苦笑。“因为他有信心我不会伤害他。”
“你不会,我会!”郁漫依咕哝。
步维竹蹙眉瞥她一眼,她马上瞪回去。
“他是个大混蛋,比所有追我们的人都混蛋!”
步维竹沉默了一会儿,叹息。“我知道,但他还是我弟弟。”
“我也知道,但……”郁漫依冷哼。“他最好不要伤害到你,否则我还是不会对他客气的!”她的语气凶狠,包含的却是对他无尽的爱。
他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柔荑,无语。
“现在怎么办?”
“到小河谷,看看能不能从那里直接到乔治亚。”
“然后?”
“……到时候再说吧!”
步步难测,只好走一步算一步,这是他们此刻最佳的写照。
第六章
被称为“南方的帝国州”,有着棉花和红土的乔治亚州,大部分的上地仍是农田,但随着工业发展已一年一年的减少,而西北部的阿帕拉契山脉仍是庄严巍峨,冷眼俯视着不断变迁的大地。
“好热!”
“五月了,当然热。”
也因为热,他们早就去掉了所有的伪装。
“五月了啊……”郁漫依吁着气选了一块扁平的石块坐下,手掌搧个不停。
“快一年了,不晓得这种逃难生涯还要持续多久?”
“我担心的是孩子们的学业,”就着望眼镜,步维竹仔细观察前方。“总不能让他们一直休学下去吧?”
郁漫依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
“你嘛拜托一下好不好!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他们的功课?”
“人生在世,知识最是重要,脑袋空空注定要被人踩在脚底下。”
“你希望他们高高在上?”
“不,我只是希望他们能长成端端正正的人,要知道,脑袋里若是空无一物,言语定可憎,行为更卑劣。”
郁漫依猛摇头不停。“我说啊!你有时候真的是古板到让人想吐血耶!”
放下望眼镜,步维竹侧过眼来。“会吗?”
“会吗?”两眼望天,郁漫依呻吟,“上帝,你听到了吗?他居然问我会吗?救救我吧!上帝,他不说爱我没关系,他不跟我在四下无人的树林里Zuo爱也没关系,虽然这两样我都哈得半死,但没关系,我能忍耐,可是求求?,不要让他老是在讨论严肃话题时突然迸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来--特别是在两人都欲火难耐的时候忽然说要刷牙,而且顽固的坚持说那才是最重要的,上帝,麻烦?把他脑袋里的空固力敲碎好吗?”低下头来,她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阿门!”
听到那声阿门,步维竹忍不住笑出声来。“漫依,妳很夸张。”
仍然低垂着脑袋。“上帝,你还没有把他脑袋里的空固力敲碎,是你现在很忙吗?”
“漫依,我并没有很顽固,而且我也不觉得我坚持的事有什么不对。”
叹气,“好吧!上帝,你现在很忙,没有空,那麻烦你有空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敲碎他脑袋里的空固力,谢谢。阿门!”她又画了一次十字架。
步维竹无奈地摇摇头。“妳休息够了吗?”
“够了,够了!”郁漫依懒洋洋的起身,背好背包。“接下来要怎么走?”
“下山后往前……”他指向前方。“经过那片草坡,再穿过树林,我记得有一座城镇,不算大,但足够我们补充必需品,如果够安全的话,也可以从那边搭乘巴士到萨芬那。”
“那就走吧!”
“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哦,天!”郁漫依呻吟着拍了一下额头。“先生,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我说没问题,偏偏你就觉得很可疑,非得绕道走不可,这样一路走来,记不记得我们多绕了多少路了?”
“我这是谨慎……”
“谨慎你个头啦!老实告诉你,你这人实在太龟毛,我已经快受不了啦!”
步维竹见她确实一脸不耐烦,随时可能发飙的样子,只好退一步。
“好吧,那我们走吧,不过,要小心一点!”
夫妻之间争执不下时,一定要有人退一步,否则后果必然是两败俱伤。
“是是是,小心一点、小心一点!”
于是两人开始下山。
“啊,对了,说到阿门,我知道妳是在美国出生长大,所以笃信天主教,而我是成长于佛教盛传的中国,所以彼此宗教信仰不同,这也是无可厚非,但孩子们毕竟是跟我姓,所以我认为他们应该跟我有相同的信仰……”
“慢着,他们是美国人啊!”
“中国籍。”
“他们现在是在美国生活。”
“他们是中国姓。”
“以前你就没有跟我提过这种问题。”
“以前妳事事顺从我,从不反对我的决定。”
说的也是。
“那,随他们自由选择吧!”
“如果妳让他们自由选择,他们会什么都不选。”
“那就不要选。”
“人没有任何信仰是最可悲的。”
“……”
上帝,?现在真的没空吗?
他们连那片树林也到不了,就在前方三十公尺,窦维民便领着他那票苏俄佣兵从树林里冲出来团团包围住他们。
没有半支枪。
“你……”郁漫依目瞪口呆,同时也懊悔得不得了,早知道就该听步维竹的。
“你们怎么……”
“直升机,没听说过吗?”窦维民一双贼兮兮的眼在郁漫依身上来回打量,目光赞赏,再加一点淫邪之色。“啧啧,原来她就是大嫂啊!挺正点的嘛,大哥,没想到你居然能娶到这种老婆。”
一把将郁漫依扯到自己身后,步维竹目光冷肃的注定窦维民。
“你到底想要如何?”
“怎么还问呢,大哥?”窦维民好似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啦!有人悬赏一亿美金要捉你老婆,好像是你老婆偷了人家研究所的病毒什么的,我不清楚,也不希罕,大哥,我只要你身上的控制器,有了控制器,要什么得下到?”
“如果我说不呢?”
哈哈一笑,再板下脸来,“你不能说不,否则……”窦维民用下巴指指步维竹身后的郁漫依。“老实说,那种高档货男人见了都想上,但她是你老婆,我不得不忍,可是如果你无论如何都不肯交出控制器的话……”
“我是你哥哥啊!”步维竹痛心地、愤怒地低吼。
“很抱歉,我从来没当你是哥哥。”窦维民满不在乎地说。“不过,如果你愿意把控制器交出来的话,我可以心甘情愿的叫你哥哥,如何?”
步维竹深深地凝住窦维民好半晌,骤然又换回冷漠的表情。
“不交!”口气更冷硬。
窦维民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然后往后退,直至脱出包围圈,举手大吼一句苏俄语,“捉住他们!”
步维竹与郁漫依立刻解下背包随手一扔,再背对背相靠。
“维竹?”郁漫依的口气极为迫切。
“不。”步维竹冷静地摇头。
“为什么?”郁漫依尖叫。
“他们没有武器。”
自那些猎人的口耳相传,窦维民一定得知会被“处死”的只有带武器的人,赤手空拳的对手他们向来都自己解决,所以这回没有人带武器来。
“可是以前最多只有十多个人,而现在……”郁漫依双手作防御姿态,两眼则紧盯住那些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冲过来的彪形大汉。“难道我们就拚得过他们四十几个人?”
步维竹咬了咬牙。“如果真到了紧急关头……随妳吧!”最后一个字甫消失,一只斗大的拳头已直向他飞来。
步维竹猜的没错,那些俄国佣兵都是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突击队员,身手不是一般兵员可比,更别提他们高人一等的身材,横吃八方的体魄,光是站在他们的影子底下就已经快喘不过气来了,何况是跟他们比拳头!
所以郁漫依说的也没错,他们绝对拚不过那四十几个人,二十个还可以,但四十几个?
免谈!
不到五分钟,郁漫依已然捉襟见肘、岌岌可危,女人的力量天生就比较弱,这点她终于承认是事实--不承认也不行,倘若不是步维竹的索锥时时飞过来替她解围,她早就丢出白巾认输了。
至于步维竹,他的索锥恰好是应付这种场面的最佳武器,可长可短,抛圈绕回抽鞭,一甩出去就是六、七个人一起鼻青脸肿的踉跄退后,一时之间,那些俄国人倒也拿他没辙。
十分钟后,窦维民开始不耐烦了,于是朝某个刚被索锥打到后面龇牙咧嘴的家伙使了一下眼色,再用下巴指指郁漫依,意谓:设法先把她捉起来,步维竹就不得不投降了。
他没有大声说出来是不想让步维竹和郁漫依有所防备,可惜他们的默契委实不佳,也可能是那个俄国人被打得有点神志不清了,竟然会错意,拉着另一个人悄悄躲到一旁去掏出暗藏在裤管里的手枪,枪口都对准了郁漫依的背部……
正在专心应战的步维竹眼角突然瞥见金属光芒一闪,立即定睛望去,赫然发现竟是两把枪,而且枪口并不是对准他,也不在他的索锥攻击范围之内,心下不由得一沉,不觉失声大叫,“漫依!”回眸又惊见郁漫依背对着枪口,即使她闻声即刻回头也来不及避开。
不假思索,他立刻扑过去……
一听到步维竹惊恐的呼唤,郁漫依马上回过身来,却只觉眼前一暗,步维竹已然挡在她前方,同时枪声连续两响,又见他往后倒,她猝不及防地被压倒在地。
窦维民见状,又惊又怒地朝开枪的人大吼过去。
“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你不是叫我先干掉那个女的吗?”
“你……”
没空闲去踢那个白痴一脚,窦维民气急败坏地跑向两人摔倒的地方,而郁漫依正挣扎着从步维竹身体下面钻出来,不过尚未全身都脱离步维竹的重压,她便已摸到满手湿淋淋的鲜血,心头一慌,立刻用尽全力坐起来,步维竹恰好仰躺在她怀里,自他肩膀上和胸口潺潺而出的血流怵目惊心地映入她的瞳孔内。
霎时间,她脑中一片空白,下一刻,震惊与悲痛彷佛暴风雨的波涛般一古脑地汹涌进她脑海内,拍击出一股令人失去理智的狂怒。
“该死……该死……”目注步维竹苍白的脸,郁漫依心痛如绞,“你们……”她咬牙切齿的低喃,蓦而抬头愤恨地嘶声大吼,“你们俄国人统统都该死!”
所有的俄国人,全部?
对,统统该死!
太好了,好久没这么过瘾了!
三秒后,在她尚未意识到自己作了些什么之前,周围那些俄国人便倒得一个也不剩,只剩下张口结舌的窦维民。
“妳……妳……”
他一出声,郁漫依即刻回过神来。
上帝,她做了什么?
不……不管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她的丈夫,他受伤了,她得先……先……对,先替他急救包扎!
于是,她立刻伸长手去抓来扔在不远处的背包,打算用里面的衣服替步维竹止血包扎,不料横里却猝然探出一只手来粗鲁地抓住她正待拉开拉炼的手腕。
“你干什么?”
“原来控制器是在妳身上?”贪婪、暴戾之色在窦维民脸上交织成一片狰狞的阴影。“快,交出来!”
“放开我,我要替你哥哥急救啊!”
郁漫依使力想甩开他,但无能为力,他的力量实在比她大太多了。
“先交出来,我自然会放开妳!”
“我没有啊!”郁漫依气急败坏地怒吼。
“想跟我斗?”窦维民冷笑。“好,那我们就慢慢耗吧!看他的血能让我们耗多久!”
郁漫依怒极。“好,你别后悔!”
“当然不……咦?啊!不,等等……”
窦维民也倒下去了,郁漫依连忙替步维竹急救,但搞了半天也只能让血流减缓而无法止住,她知道必须立刻送他去医院,但她如何送他去呢?
就在这时,不知是幸或不幸,空中突然遥遥传来阵阵熟悉的声音。
直升机?
是谁?
望着天空,她紧张的等待着,希望是愿意立刻送他去医院的人……
耶?老板?
哇!连大老板都亲身出马了,听说他有几十年没有“出勤”过了呢!
不管如何,他们总是自己人。
但……
郁漫依惊喜地朝老板大叫,“老板,你来得正好,快,我老公受伤了,他得立刻送医院!”
老板往她怀中的伤者迅速瞟一眼,一语不发,立刻手一挥,预备叫围过来的人员把伤者送上直升机。
“慢着!”但大老板却威风凛凛的阻止了那些人。“先把控制器交出来!”
老板不敢置信地瞠大眼。“大老板,可是……”
大老板两眼一瞪。“这里是我听你的,还是你听我的?”
老板张了张嘴,无奈地别过头去,于是,大老板继续趾高气昂地威胁郁漫依。
“快,把控制器交出来,我立刻派人送妳丈夫去医院!”
没想到这个死胖子居然跟窦维民是同一等级的!
郁漫依愤怒地与大老板互瞪半晌,再垂眸心焦地看着怀中的丈夫,暗暗咬紧牙根。
“好吧!不过我只跟老板说东西在哪里……”不待大老板反对,她又冷笑道:“否则我就先让你们全部死在这里,然后再送我老公去医院!”
一听她说要让他们死,大老板不觉打了个哆嗦,连忙指挥其它人员退开,让老板单独上前蹲在郁漫依身边。
“漫依,快说吧!这样我们才能尽快送妳丈夫去医院。”
“在我身上。”郁漫依表情木然地道。
“我知道,但,在哪里?”
郁漫依瞥他一眼。“你知道寄生虫吗?”
“呃?”老板满脸茫然,不明白她为何扯到别处去,她不是急着要救丈夫吗?
真笨!
郁漫依叹了口气。“根本没有控制器,老板,石盒里关禁着一种濒临绝种的生物,它寄生在人体内,因为能随心所欲的要人命,所以人类给它取了一个名字:死神,也就是西方人传说中的死神,那其实是被死神寄生的人类,跟我一样……”
老板依然一脸无知的呆怔表情。
“说到这里,我必须告诉你……”郁漫依环顾四周的尸体,怯怯地咽了口唾沬。“老……老实说,刚刚一见到我老公受伤,我一时气得失去理智,所以不小心……咳咳,不小心把俄国人全都害死了!”
老板眨了眨眼,也跟着扫视周遭的尸体一圈,再看回她。
“不,不只,我的意思是……”郁漫依苦笑。“地球上所有的俄国人全都死光光了!”
老板又怔了几秒,蓦然倒抽了口冷气。“妳……妳说什么?”
郁漫依瑟缩了下。“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老板张了张嘴,阖上,想一下,再张嘴,“可是,两个小时后他们还是会再活过来,那样……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呃,我想……”
“问题才大呢!”郁漫依声音愈说愈细。“老板,你是货真价实的西方血统,所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听说过死神让人复活过吗?”
老板呆了呆,脱口道:“没有!可是……”
“那不是我,不是我让他们复活的,死神没有那种能力。”郁漫依坦诚道。“所以你必须尽快救醒我老公,在三个小时之内,否则就来不及了!”
望着她怀中的伤者,“我……我不懂……”老板吶吶道。
“你不是不懂,而是难以想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郁漫依再次叹了口气,更无奈地。
“很简单,我老公就是打开另一个石盒的人,而关禁在那个石盒里的生物拥有让死人复活的能力,只要死亡不超过三天,它都有办法让他复活,所以人类为它取名为:奇迹。但是被死神弄死的人在三个小时之内务必要让他复活,否则就没救了。现在,你明白了吗?如果无法在三个小时之内让我老公清醒过来,地球上就再也找不到半个俄国人了!”
老板惊愕地张着嘴,郁漫依重重点头,表示她绝没有说谎,老板窒息了几秒,蓦而跳将起来,惊慌失措地大吼。
“快,快,快把人送到医院去急救!”
“等等!”大老板又想阻止。“她把控制器交出……”
“闭嘴!”老板难得这么慌乱,竟敢对上司咆哮。“现在下把人送去急救,问题要是闹大了,你敢负责吗?”
大老板怔了一下,但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很冷静地同意尽快把人送进医院。
他很了解自己最倚赖的属下,倘若不是问题真的很棘手,他绝不会失控地对自己大吼。
直到上直升机之后--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再过半晌--
“什么?!”
天上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大叫,地上的人们不约而同的抬头往上观看。
打雷了,要下雨了吗?
“……两小时五十分钟前,全世界的俄国人不约而同暴毙,在全球各国引起一阵恐慌,特别是俄国本土,无论走乡村或都市,遍地皆是尸首,怵目惊心,令人不寒而栗,除了极少数外国人和观光客之外,见不到半个活人。
此刻,那些外国人和观光客俱已被隔离,入境者均需穿着隔离装,但截至目前为止仍查不出原因,根据臆测,有可能是某种可怕病毒侵袭,也有人猜测这是美国意图侵略全世界的前奏,生化战的第一波……”
四道谴责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投注在郁漫依身上,郁漫依脖子一缩,咕哝着转身逃到病床边,低头不敢再看电视。
“那……那又不能怪我……至少不能全怪我!”她吶吶低喃。
大老板恨恨地哼了哼,转向正在替病患检查的医生问:“如何?有没有办法让他在……”看了一下手表。“五分钟之内清醒过来吗?不用解释,只简单告诉我行不行!”
“他没有生命危险,但要他在五分钟之内清醒过来是不可能的事。”医生毫不迟疑地说。
“该死!”
大老板诅咒着又转回去对上郁漫依,正待破口大骂,突然,病房门打开,特务人员举了一下手机。
“白宫。”
大老板脸上顿时一片黑。“更该死了!”
抢去手机,大老板一边说话一边走出病房,老板尾随于后,医生在做完各项检查后也离开了。
现在,病房里只剩下郁漫依和病床上的人。
“……由于俄国人全体灭亡事件,给予向来反美激烈的左派军权国家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联合欧美各大国同声质问白宫,若白宫无法给予满意的答复,将不惜连手抵御美国的侵略,在这种战争一触即发的情况下,白宫发言人……”
“惨了!惨了!”郁漫依呻吟着转向病床上的人,把嘴贴向他的耳。“维竹,维竹,拜托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维竹,你听见了没有?维竹,求求你,维竹、维竹……不管了,无论你听不听得见我都得说……”
听见了,虽然我无法睁眼,也无法动弹,但是我听见了。
“……维竹啊,告诉你,我闯祸了……”
听妳的口气也猜得到,好吧,告诉我吧!
“……我……我看见你受伤,一时失控,不小心……不小心让死神把地球上所有的俄国人全都弄死了,还有你弟弟,他也完蛋了……”
老天,这不仅仅是闯祸,这是滔天大祸!
“……现在大家都说这是美国的阴谋,如果没有办法让那些俄国人活回来的连环大祸!
“……所以,维竹,拜托你快点醒过来,如果你太累了不想睁眼也没关系,用想的就好,快点,维竹,快点叫奇迹让那些人活回来吧!只剩下十分钟不到,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呀……”
唉!早告诉过她凡事要谨慎,不要大冲动,她就嫌我啰唆、嫌我顽固,现在她该知道惨了吧?
不过这就是她,不是吗?
为了我,竟能激怒她灭了一整个国家,我想我也是有点……不,是很高兴,不过这绝不能让她知道,否则她会更嚣张。
“……呜呜,维竹,快点啊!否则我下半辈子都别想安稳的活了呀……”
算了,听她这样哭我也很心疼,还是别让她着急了。
奇迹……
正准备用嚎啕大哭攻势攻破步维竹耳膜的郁漫依,霍地把两道湿淋淋的视线拉向电视,“上帝!”再猛然跳起来冲出去一把将老板拉回病房里来,并指着电视拚命大叫。
“活回来了!你看,活回来了!全部活回来了啊!”再扑回病床边拚命亲吻床上的人。“谢谢你,维竹,谢谢你,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喔!”
老板静静地看着她,直至她发泄告一段落之后,他才轻轻地问:“我猜想,他就是埃及地下城,以及蓝岭的那个黑衣人吧?”
闻言,郁漫依忽地停住了所有的动作,慢吞吞地直起身,沉默片刻,顺手为床上的人拉好被单。
“没错。”
“那么,他是为谁工作?”
“他“现在”不为任何人工作。”
“现在……是吗?”老板了悟地颔首。“妳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穆拉到蓝岭去找我的那天,事实上……”郁漫依慢条斯理地转眸望向老板。
“我们夫妻俩相互隐瞒了十年,直到那天才知道彼此都有另一个身分。”
“这样妳还相信他?”
“没错,就如同他依然相信我一样,我也相信他。”郁漫依不假思索地断然如此道。
“所以,我们也可以相信他?”老板试探着再问。
郁漫依失笑。“老板,老实说,他比我更值得信任,性格温和稳重,而且思考缜密、耐性奇佳,对与错分得一清二楚,但他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他说世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境遇,如果他无法为别人负起责任,就没有权力要求别人跟他一样。”
“听起来好像没有一点缺点。”
“谁说的?”郁漫依嗤之以鼻地哼了哼。“他的缺点才多呢!他认为对的事非得坚持到底不可,顽固到令人痛恨;亲情心太重,难免流于优柔寡断;明明生存在二十一世纪,某些思想却仍维持在旧中国传统阶段,保守得教人想踢他一脚。总之,他的缺点一大箩筐,但还能容忍就是了。”
“那么,妳认为他会听我们的吗?”
“如果你是对的,会;如果你是错的,不会。”
“真干脆!”老板喃喃道。“或者,威胁他有用吗?”
“你不会。”
“为什么?”
“我会先杀了你!”
第七章
再次回复意识,他已经可以睁眼,但他没有,因为他听到有人在吵架。
他的老婆在跟两个男人吵架,就在他的病床边,吵得天翻地覆,他真怀疑待会儿他们会不会就在病房里打起来。
“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逃?就是不想让你们像动物一样把我们监禁起来!”
“不是监禁,是保护!”陌生男人的声音。
“你不知道我作几年特务了吗?四年了,我干特务整整四年了,会不知道保护和监禁是同义字吗?”
“难道你们宁愿继续被追捕?”
“当然不愿意,可是我们也不想被关起来!”
“够了!”另一个陌生男人。“妳是阿尔法的人,一切都得听我们的!”
“我辞职,这总可以了吧?”
“辞职不准!”
“管你准不准,小姐我不干了,我宁愿跟我老公孩子隐居去!”
“就凭妳的个性?哈,不到一个月妳就会抓狂了!”
“是吗?也许……我比你想象中更能适应那种生活……不,或许换个名词,嗯……说是喜爱更恰当吧!”
他知道她说的是在小岛上的那种生活。
“我不会放你们离开的!”
“你这死胖子,到底想怎样嘛?”
“妳……”听声音好像噎住气了。“总之,你们必须接受我们的保护!”
“拒绝!”
“由不得妳拒绝!”
“哈,笑话,你以为阻止得了我们吗?大不了让你们全死光了,本小姐就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出医院!”
听到这里,步维竹忍不住睁眼脱口道:“不可以!”
床边的郁漫依立刻惊喜地俯下身来,“老公,你醒了!”然后在他唇上重重啵了一下。“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漫依,”步维竹的声音有点沙哑。“妳还没有得到教训吗?”
郁漫依吐了吐舌头,再次俯下身来覆在他耳傍低语,“我只是吓吓他们嘛!”
步维竹无奈地叹了口气,旋即往床尾看去,确实有两个男人,一个看上去像是位可敬的大学教授,另一个像是……呃,死胖子。
见他望向那两个男人,郁漫依立刻把床弄高一些,以便让他能面对他们。
“维竹,那位是老板,我的上司,另一位胖子是大老板,阿尔法的创建人。”
步维竹礼貌地轻轻颔首,大老板则迫不及待地趋向前,想说男人跟男人说话比较容易沟通。
“步先生,我想你应该很清楚,现在的状况是你们不能不接受我们的保护,所以我认为……”
“我明白你的意思,”步维竹淡淡地中途截断大老板的发言。“你是认定我们应该属于美国,所以要维护你们的“财产”,但是我必须声明,无论是死神或奇迹,它们都不应该被滥用,这点我是非常坚持的。”
大老板细细的两道眉攒起来好像打结的线头。“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我们不会听从你们的命令去使用死神或奇迹,只有在我们觉得确实有必要的时候,我们才会请它们帮忙。”
“那么你所谓的确实有必要又是……”
“那当然不会是哪位有权有势,或者富可敌国的大人物去世的情况,老实说,我认为那种人是最不值得动用奇迹。另外,我们也不会因为美国要Сhā手其它国家的政治而发动所谓制裁战争而去请死神帮忙,更不会因为美国认为某位反美人士很碍眼,所以要死神去“暗杀”他……”
步维竹停了几秒喘口气。“总之,死神和奇迹绝不可被滥用,否则这个世界一定会更混乱。”
大老板蹙眉沉默好半天。
“这个问题……呃,我们以后再谈,现在优先要讨论的是,你同意接受我们的保护吗?”
“事实上,这个我也不同意。”步维竹摇头道。“我们不想失去自由。”
“可是现今的状况……”
“现今的状况是因你们而造成的,倘若不是你们急着追缉我们,其它国家会知道目标是我们吗?”步维竹三百两语把责任推还给对方。“所以我认为你们有责任为我们解除这种状况,否则我会更认为你们不值得我们帮忙。”
大老板不禁呆了呆,怎么会讲成这样?
“但……是郁她先……”
“如果真有意要背叛美国,她就不需要和你们联络了,可是她始终不曾间断和你们联络,告诉你们她无意背叛美国,只是不想让任何人得到那种危险的“武器”,不是吗?”
大老板被堵得无话可说,又是好一会儿的静默后,他才勉强笑了一下。
“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会向上面转达。不过在上面尚未作出任何决定之前,我建议你们暂时接受我们的保护,事实上,我打算明天或后天就把你们转移到安全的保护地点。你知道,那些仍在追踪你们的人很快就会追到这里,因此……”
“如果是暂时的话,我同意。”不待他说完,步维竹便同意了。
郁漫依一怔。“维竹……”
“忘了妳刚刚说过的话吗?”步维竹微笑地握住她的柔荑。“我们随时可以离开任何地方。”
“啊,对喔!”
郁漫依又恢复笑容,大老板恰好相反,不仅没有一丁点笑容,(奇*书*网^.^整*理*提*供)脸色更是难看。
“你们的孩子呢?”
“孩子?”步维竹略一思索。“就麻烦你们把他们带来吧!不过我必须先警告你们,妻儿的责任对我而言是最优先的考量,所以倘若你们意图拿他们来威胁我,后果请自行负责!”
现在,大老板难看的不只脸色,连表情也难看得可以,简直可以列入世界十大妖怪之列。
“我……了解了,那么,请你把孩子所在地点告诉我们。”
之后,他们便旋即离去,但即使病房门已阖上,依然隐约可以听见大老板的愤怒低吼。
“是谁说她丈夫是个保守古板的蠢男人的?”
“是郁自己说的。”
郁漫依不禁失笑。
“事实证明,最蠢的是他自己!”
步维竹没有笑,严肃的视线徐徐移向她,包住她柔荑的手倏忽握紧。
“现在,该换妳了!”
咦?换她?
郁漫依的笑容僵住。“维……维竹?”
“如果我没有听到妳的话,妳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完……完蛋了!
上帝,救救她吧!
德拉瓦位在一片肥沃的平原上,是美国设立的第一个州,目前仍保有八百多栋十七及十八世纪时期色彩鲜艳的维多利亚式建筑,还有殖民时期留下来的石头路,以及古老的农庄,不过,那种巍峨高大的旧武建筑都属于列管古迹。
因此,当那栋庄严宏伟的乔治王时代建筑映入郁漫依的眼帘时,她不禁大为愕然。
不是吧?他们要住在这种房子……不,古迹里?
而后,绕过喷水池,车停,甫一下车,她便瞧见两个孩子竞相欢呼着从屋里跑出来,她不觉也高扬着双臂迎向前,双方在阶梯不会合,她蹲下去一手抱一个亲个不停。
“好想念你们啊!”
“我们也好想念你们啊,妈咪!”姬儿也忙着回亲她。
“姊姊老是欺负我啦,妈咪!”米克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先告状。
“那你就跟她打呀!”
“妈咪!”米克抗议地嘟起了嘴。
“妈咪,听说爹地受伤了是吗?”姬儿担心地问。“他呢?”
“嗯!他是为了救妈咪受伤的,那……”郁漫依望向车子。“在那儿。”
车门口,有两位特勤人员正在扶助步维竹下车坐上轮椅,两个小鬼立刻跑过去帮忙,郁漫依正打算跟在他们后面,不意眼角却瞄见屋里又有人出来,不经心一望,顿时吃惊又愤怒地沉下脸,如临大敌般戒慎。
“喂喂喂,老板,她们为什么在这里?”
自后面那辆车上下来的老板好似早已料到会有这种状况发生,连忙赶过来说好话。
“郁,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这只是暂时的,妳忍耐一下不行吗?”
“有没有搞错啊?你是说我得跟她们住?”郁漫依勃然大怒。“拒绝!她们是我的我的天敌,要是你真的要我跟她们住,我保证不用一天,这房子被我们给烧了!”
“天敌?”老板哭笑不得。“郁,她们是妳母亲和姊姊呀!”
“天敌!”郁漫依顽固地坚持。
既然是天敌,自然要反击一下才算名副其实。
“妳呀!”依然美丽如昔,随时随地都打扮得像是要上选美台的郁丹翠轻轻一哼,矫揉做作地点了一下涂满蔻丹的手指头。“难怪妈妈讨厌妳,真是粗鲁啊!一点也不像个女人,自己又不晓得反省,怪得了别人吗?”
郁妈妈则是满脸厌烦地连理也懒得理,不过一旁的波特--郁丹翠的丈夫倒是相当意外,郁漫依那种豪爽的个性他早就一清二楚,但她的丈夫应该不知道,因为她在丈夫面前总是摆出一副温驯无害的模样,而此刻,她的丈夫就在后头,为什么她还敢如此撒泼呢?
“谁像妳,做作得令人恶心,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讲话还那样嗲声嗲气的,还比那什么手指,妳以为在唱越剧啊?”郁漫依立刻嘲讽回去。
红滟滟的唇角一勾,“说做作,妳自己不也一样,在妳老公面前不敢让他瞧瞧妳的真面目,老装一副小妇人模样,就怕他被妳吓跑了。”郁丹翠想戳破郁漫依的气球。“真可悲,不这样就保不住老公,我还是真同情妳。不过呢……”
她往郁漫依身后一瞄,幸灾乐祸地弯起月亮眼。“小妹,不要说我没提醒妳,妳老公就在妳后面喔!妳那副恰查某的样子他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唉唉唉!真是不够小心,不过没关系,待会儿他要是跟妳提离婚,妳可以跟他多要点赡养费,我呢!很乐意介绍一位律师……”
照道理来讲,像郁漫依这么伶牙俐齿,跟人家--除了步维竹--斗嘴从来没有输过的人,这种场面实在是小case,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旦面对母亲和姊姊,她的脑筋就忙着打结,老是想不出话来应付。
就如此刻,对手换了是别人,看她三言两语就可以杀得对方丢盔弃甲,狼狈地逃进修道院里去服侍天主。但现在对象不是任何人,是从小欺负她到大的姊姊,她竟然多两句话也想不出来,这不叫她的天敌叫什么?
“我杀了妳!”实在想不出话来顶回去,满腔怒火又无从发泄,最后竟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当然,这句话实在不太恰当,所以……
“漫依!”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沉喝,郁漫依一惊回眸,见男护士推着步维竹的轮椅迅速靠近过来,而步维竹又摆出那种严正肃穆的表情,她不觉有点忐忑。
“维竹……”
“漫依,记住,别让它控制妳,妳才是主人,妳必须控制住它!”
“这跟它无关啦!是……”郁漫依忿忿地朝那两个天敌瞥去一眼。“你知道我跟她们有仇的嘛!”
“妳想让她们伤害妳,她们才伤害得到妳,”步维竹放软了声音。“如果妳不想让她们伤害妳,她们便伤害不到妳。”
“你说的倒简单。”郁漫依咕哝。
步维竹双眉微蹙。
“漫依,我的伤口很痛,妳不能让我快点上床休息吗?”
“好嘛、好嘛!”一提到他的伤,她马上认输了。“那她们住那边,我们住这边,愈远愈好,我可不要没事就去碰到她们。”
见郁漫依终于肯让步,老板顿时松了一大口气。“没问题、没问题!”
偏偏郁丹翠还不肯放过他们。“原来妹夫早就知道了呀!算我多事,不过呢!我说妹夫啊,像你这么沉静的人,真忍受得了小妹的粗鲁吗?”
郁漫依脸色骤变,又待发火,步维竹及时握住她的手,眨了眨眼。
“至少她是天然的鲜花,而不是人工制造的塑料花。”
自然,那两位天敌听得是满头雾水,而郁漫依和两个孩子则不约而同的瞥向那朵“人工制造的塑料花”,先后忍俊不住噗哧一声大笑起来,步维竹都被推进屋里去了,他们的狂笑声还是不断。
“神经病!”郁妈妈不耐烦地嘀咕一句,也偕同郁丹翠转身进屋。
而后,老板忙着对大批随后到达的勤务人员下达各种命令,以布下更谨慎严密的防卫部署,接着,又将波特叫到一旁。
“波特,你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被送到这儿来接受保护吗?”
“不太清楚,是……”波特略一思索。“因为上回在哥伦比亚的卧底任务,他们查到是我毁了他们的总部,所以要来暗杀我吗?”只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也是这么告诉妻子和岳母,否则她们才不愿意到这儿来过这种隐密的生活。
无论如何,好死不如歹活。
但是,他们凭什么住到这么好的地方来?据他所知,这里是总统级的保护区,他一个小小的CIA,凭什么?
“大错特错!”老板嗤之以鼻地哼了哼。“是担心有人抓你们来胁迫郁。你知道外面现在悬赏多少要捉捕郁吗?一亿美金!”
波特抽了口气,失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老板面无表情地重复道,“这世上清楚真正原因的不会超过五个人,你想知道?”再冷冷地反问。
波特震了震,忙道:“不,我不想知道。”
“总之,郁和她的丈夫,他们两人,无论如何要保护他们到底,即使是要牺牲你的性命,甚至要……”老板目光异常严酷地盯住他。“牺牲你的岳母和妻子与儿子,也都要彻底护卫他们,这跟美国的安危,甚至全世界的安危都有重大关系,明白吗?”
波特差点又脱口问为什么,幸好话只在舌尖上溜了一圈又及时吞回去。
“明……明白了。”
“好,那屋里就交给你了。”老板满意地颔首。“你们是亲戚,应该比较好说话,千万不要让郁胡来,还有,警告你岳母和妻子别再去惹翻她,否则到时候她又闹着要离开,我们不会听任他们离去,倒是会赶你的岳母和妻子儿子滚蛋,届时他们的安全由你自己负责,懂了吗?”
波特更是悚然。“懂了。”
最后,老板把负责屋外安全的帕斯理与负责总调度的穆拉介绍给他,再吩咐几句后便径行离去了。
而波特,依然呆怔地立在喷水池前,实在搞不清楚事情究竟是怎样。
郁漫依和她的丈夫到底闯了什么大祸?
不知道是什么吵醒他,步维竹打开眼想了一下,继而垂眸困惑地往下看,吃惊地发现他的脚上坐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很可爱,也很乖,没有在床上跑来跑去到处乱流口水闹水灾,也没有扯开嗓门乱吠。
原来是牠,不过……
“你是从哪里来的呀?”
“汪汪!汪汪!”
“呃……”步维竹慢吞吞地坐起来,“我想我们可能需要一位翻译。”他伸出手。“来!”
不晓得小狗是听得懂他的话,或者是看得懂他的手势,牠立刻猛摇尾巴,兴高采烈地奔向他的手,拚命舔,舔了又舔,舔舔舔……
“坐下。”
小狗马上听命的乖乖坐下,尾巴在床上扫来扫去,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讨好地凝望着他。
步维竹不觉漾开笑容,他并不讨厌动物,但也不曾想过要养猫或狗,可是这只小狗他倒是满“欣赏”的,因为牠看上去还很小,却很聪明,也很乖巧听话,教导牠的人肯定花了不少功夫。
他那两个孩子如果有牠一半听话就好了。
“啊,波比,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告诉过你不能来吵爹地的说!”
尾巴不摇了,小狗--波比垂着两耳,低着小脑袋,两眼悄悄溜向房门口,呜呜呜好惭愧的样子。
“爹地,对不起,我明明有叫牠不可以来吵你的。”姬儿与米克争相跑进来,米克抱去波比,姬儿忙着解释,“牠一定是急着想来问你能不能养牠。”然后低声下气地央求,“可以吗?爹地,可以吗?”
“我们有教牠喔!”米克也急着想说服爹地。“牠还没断奶我们就开始教牠,虽然有时候牠还是会像小孩子一样没有耐性,但是我们保证会把牠教到很守规矩很守规矩的!”
他自己不也是小孩子。
步维竹看看他们两人,再伸出手去,波比又忙着拚命舔,舔了又舔,舔舔舔……他不禁又笑了。他会喜欢牠的,他想。
“妳妈咪怎么说?”
“她说问爹地,爹地说好就好。”
“这样嘛……”步维竹想了想。“好吧!不过有一个条件,别忘了牠是你们的责任。”
原以为要说服爹地必须花费好大一番功夫,连妈咪都警告他们最好耳朵绷紧一点,先乖乖让爹地享受一下说教的乐趣,再回答爹地的千百种质问,最后还要在保证书上盖上血印,这样或许他会答应……只是或许。
没想到这样就行了!
“哦耶!”米克不禁忘形的把波比扔上去再接住。
“谢谢你,爹地,谢谢你!”姬儿更是喜出望外地猛然抱住爹地在他脸颊上啵了好大一声。
“汪汪!汪汪!”波比也很兴奋,但牠只叫了两声就不再叫了,继续讨好地舔他的手,仅用猛摇尾巴来表达牠的欢乐,不像一般小狗只会拚命叫,显见牠的确很聪明,两个孩子也把牠教得很好。
步维竹改摸上小脑袋,波比也静静低头让他摸,乖得不可思议。“谁给你们的?”他已经开始喜欢牠了。
“村长给我们的,阿奈教我们如何训练牠。”
“我们来了将近一个星期,怎么现在才看到牠?”
姬儿抓抓头发,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妈咪说等爹地身体好一点再让爹地知道比较好,所以我们都不让牠过来。”
“哦!”步维竹收回手。“妳妈咪和麦达呢?”
麦达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男护士,不知为何,郁漫依经常跟他吵架,步维竹猜想是郁漫依不满麦达“抢”去了照顾他的责任。
姬儿耸耸肩。“他们在厨房里吵架。”
“呃?”
“妈咪说麦达准备的午餐看起来令人倒尽胃口,麦达就说他准备的午餐才是最符合营养学要求的最佳典范。”
“他们为了我的午餐吵架?”步维竹啼笑皆非地喃喃道。
“他们每餐都嘛要大吵一架。”
步维竹摇摇头。“我想我并不挑嘴吧?”
“妈咪替你挑嘴呀!”
“爹地。”米克突然把波比交给姬儿,自己爬上床欲言又止地望着爹地。
“什么事?”
“医生……”米克渴望地瞅着父亲。“有没有把从你身上取出来的子弹保留下来。”
步维竹往旁边的柜子瞄了一下。“在第一个抽屉里,你想做什么?”
“能不能给我?”米克说着,口水快要涎下来了。
“拿去吧!不过你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酷!”米克立刻跳下床去拿子弹,然后宝贝兮兮地捧在手里,兴奋得不得了。“贾森和威廉都各有一颗姨丈的子弹啊!”
“幼稚!”姬儿摇摇头。“不过,爹地,等你伤好了之后,我可以看看你的伤口吗?”
“妳又想做什么?”
“姨丈受伤时,贾森和威廉都看过,我没看过啊!”姬儿理直气壮地说。
这位跟米克一样幼稚!
步维竹叹气。“等我好了之后再说。”这两个孩子,不担心他的伤势,不心痛他承受的辛苦,却只想要他中枪的子弹和欣赏他的伤口。
是他的教育失败了吗?
“那我们出去了,要是妈咪知道我们跑到爹地房里来,一定又要骂我们了。”说着,姊弟俩抱着波比一起走出去,但在临出门前又不约而同地止住了脚步,犹豫一下后回过身来。
“爹地。”
“嗯?”
“能不能拜托你以后不要再受伤了,他们告诉我们说爹地中枪受伤的时候,姊姊哇一下就嚎陶大哭起来,哭得好大声、好恐怖喔!”
“你哭的会比我小声?”姬儿难堪地反驳。
米克脖子缩了一下。“至少……至少我不像姊姊,他们话都还没有说完,妳就扑到人家身上哭喊着拚命捶打他们,叫他们赔妳爹地,好丢脸喔!”
“闭嘴!”姬儿小睑蛋猛一下涨得通红,拳头立刻习惯性地飞过去狠K一下。“你……你也差不了多少,人家明明说爹地没事了,你还威胁人家说如果他们是骗你的,你一定要亲手杀死他们替爹地报仇,笑死人了,凶手又不是他们。”
“妳也一样啊!又不是他们伤害爹地的,妳又叫他们赔妳爹地。”
“还敢说,你……”
两个小家伙一面吵一面出去,一面吵一面走远,房里终于慢慢恢复原有的宁
静,直至完全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之后,步维竹才微笑着躺回去。
他的教育没有失败。
不到一分钟,他又睁眼讶异地往下看,只见波比又像一团毛球似的滚回来,敏捷地跳上床边的椅子,再跃至床沿,然后在他脚边静静地伏下,小小的脑袋搁在交迭的前脚上,乖乖地阖上眼。
这小家伙,他喜欢!
第八章
无论房子有多大,人总是活动的,说要不碰面实在不太可能,特别若是有一方因为太无聊,偏偏想去找点碴来打发时间的时候,总是会有王见王的一天。
不过,最后灰头土脸的人可不一定是被找碴的人。
“原来妳在这儿呀!”
不久前才准备好步维竹的晚餐让麦达送去的郁漫依,此刻正在准备她自己和两个孩子的晚餐,闻声,头也不抬,只冷冷地警告对方,“妳越界了!”
这是双方同意的选择,拥有六十多坪大厨房的左翼是她的地盘,占有一百多坪娱乐室的右翼是郁丹翠的地盘,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这是厨房,我来找吃的有什么不对?”郁丹翠理直气壮地说。
“爱说笑,从来不下厨的人跑到厨房里找吃的?找什么吃?生鱼还是生肉?”
“我……”郁丹翠窒了窒。“我不能来点菜吗?”
她这一说,厨房里所有的人,包括郁漫依,以及几位负责特勤人员饮食的厨师和杂工,还有围坐在小餐桌旁,排第一班先来进餐的特勤人员--帕斯理也在内,不约而同地转眸投以不可思议的眼光。
她以为她是谁呀?
“干嘛这样看我,我哪里说错了?”郁丹翠不悦地瞪回去。
大家相互觑一眼,继而耸耸肩各自转回去,工作的继续工作,进餐的继续进餐,没人理会她。
“真是没有礼貌!”郁丹翠更是不满。“别忘了你们主要的保护对象是波特的家人,如果不谨慎对待我们,小心我向你们的上司提出申诉。”
此话一出,众人又诧异地面面相对。
是谁告诉她那种错误信息的?
大家又各自摇头,帕斯理便很不客气地直问过去,“谁告诉妳那种事的?”
“当然是波特……”郁丹翠蹙眉。“难道不是吗?”
“很抱歉,不是!”帕斯理断然否认。
“那是谁?”
所有的视线动作一致地转向郁漫依,后者也拿刮派皮刀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还有我老公。”
“她?”郁丹翠难得失控地尖叫出来,她那永远完美无缺的仪态终于出现破洞。“我不相信!”
郁漫依无所谓地低头继续工作。“妳可以去找波特问个清楚啊!”
不可能!不可能!主角一向都是她,也只能是她,怎么会是那个男人婆?又怎么可以是那个男人婆?!
郁丹翠僵硬地瞪住她半天,“我当然会!”蓦而转身冲出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帕斯理才把注意力转回他的餐盘里。
“郁。”
“嗯?”
“虽然她是妳姊姊,但我还是要说,她真令人厌恶。”
“你以为波特为什么要进CIA?”
“躲她?”
“答对了!”
当晚的右翼特别热闹,听说是有人在吵架……
直待麦达离开后,郁漫依才拿着换洗衣物进浴室,洗完澡出来后,见步维竹尚未准备睡觉,仍拿着遥控器转电视节目台。
“维竹,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郁漫依一边取下包住头发的浴巾,一边走到化妆台前坐下。
“你为什么坚持不肯伤害没有武器的人?”
步维竹静了一下,将遥控器放回柜子上。
“记得是我七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因为睡不着,我跑去找爸爸,发现爸爸的房门半开,我进去一看,有人拿着枪对着爸爸,我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连叫也叫不出来,后来爸爸也看见了我,可能是为了我的安全,他冒险躲开枪口揍了那个人一拳……”
“结果证明他冒对了险,那人倒了,枪也飞了,正好飞到我脚边,我立刻把枪捡起来对准那个人,以防他再爬起来对爸爸不利,可是因为太紧张,竟然下小心扣下了扳机……”他停住。
揉擦头发的动作骤止,郁漫依回眸惊问:“你杀死他了?”
步维竹颔首。“对我而言,那是个噩梦般的经验,后来我爸爸告诉我,不能拿武器去对着没有武器的人,除非你有把握控制自己的武器。”
“但是你现在已经能……”
“我不想再杀人了!”
郁漫依注视他片刻,再转回去对着化妆镜擦头发。
“我想我能了解,幼时的经验对人的影响确实很大。小时候因为妈妈不喜欢我,所以我总是千方百计的讨好她,但有一回,好像是我刚上小学没多久,由于学校不远,因此都是妈妈亲自去学校接姊姊和我回家,那一天……”
她放下浴巾,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回家途中,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条杜宾犬,你知道,就是那种半人高的大型犬,牠咆哮着向我们冲过来,当时……”
她对自己苦笑了一下。
“你绝对猜想不到我妈妈是怎么应付的,她竟然把我丢向那条杜宾犬,好让她有足够的时间抱着姊姊逃走。自那次以后,我终于明白我永远也讨好不了我妈妈,她眼里根本没有我的存在,所以对她,我始终抱着愤怒与不满,就算长大了,我依然无法原谅她的狠心。”
确实教人难以置信--居然有如此狠心的母亲!
“是谁救了妳?”但这才是步维竹此刻最关心的,他记得她身上并没有什么撕裂伤口。
郁漫依突然噗哧笑出声来。“这个你更想不到,没有人救我,那条杜宾犬根本没有恶意,牠一扑到我身上来就拚命舔我,呜呜呜地想吃藏在我口袋里的巧克力--那是同学送我的。那天,是那条杜宾犬送我安全回家,而且直到我们搬离开那里之前,牠每天都会在放学时的半路上迎接我,吃我给牠的零食,再送我回家。”
说完之后,她打开吹风机开始吹头发,于是谈话中断,步维竹蹙眉盯着电视屏幕视若无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得入了神,以至于郁漫依吹干头发后来到床边他都没有察觉到。
“你的伤口在痛吗?”
“嗯?啊,没有,已经收口了,只要不去用力就不会痛。”
“那你在想什么?”郁漫依一边上床一边问。
“我在想……”步维竹习惯性地张开没有受伤的右臂让她枕在肩窝上。“以前我无法理解妳为何如此怨恨妳母亲,但现在,我多少能了解了。”换了是他,恐怕也无法轻易原谅这种事。“那妳姊姊呢!她又给过妳什么痛苦的经验?”
“她呀?”郁漫依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环住他的腰际。“国三那年,她找我去露营,结果到了郊外,她竟然把我丢给那群男生自己落跑了,后来我才知道她早就和那群男生说好,要送他们一个幼齿玩个痛快,他们就帮她写报告抄笔记。”
步维竹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气,再问:“这次又是妳自己救了妳自己?”他们结婚时她还是Chu女,所以她应该没有让那些男生得逞才对。
郁漫依哈哈一笑。“才不呢!是一个老头子救了我,他挥舞着锄头跑过来,把那些男生吓跑了。后来我也特地去警告我姊姊,如果她敢再那样对我,我一定会去警察局告她,管她是不是我姊姊。”
“妳母亲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啊!”
“她怎么处理?”
“说她要去打牌了,别烦她!”
步维竹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想……”
“嗯?”
“我们还是离她们远一点比较好。”
“赞成!”
郁丹翠也有两个孩子,十一岁的贾森和九岁的威廉,全都是褐发黑眼的男生,头发像波特,眼睛像母亲,五官像波特多些,但个性却十足十承袭自母亲。
可恶透顶!
由于波特长年因为工作不在家,“管教”儿子的责任便落在郁丹翠身上,想也知道她会教出什么样的孩子。
亲姊妹俩的孩子第一天见面就大打一架,然后决定彼此绝不会玩在一起。
姬儿和米克倒是无所谓,由于整个保护区就在印地安河旁,还包括了一大片原野和树林,他们俩自个儿就能玩得很痛快了。
游泳、划船、钓鱼、抓螃蟹,或者掘香菇、采玉米、挖贝类、猎兔子,然后拿回去和爹地妈咪开烧烤大会,虽然时时刻刻都有特勤人员像影子一样紧跟在后面很讨厌,但他们还是能自得其乐地玩得不亦乐乎。
可是贾森和威廉就不同了,在母亲的“严格教导”之下,他们不会钓鱼、不会划船、不会抓螃蟹,甚至连游泳都不会,总之,所有的户外活动他们统统都不懂,于是时间一久,电视看烦了,游乐器也玩厌了,娱乐室更没什么特别有趣的。
然后,他们开始觉得好无聊。
然后,他们决定要找点消遣来打发一下时间。
然后,他们一致认为拿那只小笨狗来恶作剧最恰当。
然后……
这一天,天气很好,虽然有点热,但在浓密的树荫下乘凉,迎着弥漫着青草香味的清风吹来,实在是人生一大享受,步维竹与郁漫依一人搭一条凉椅,躲在树林里啃玉米,悠哉地闲聊,正是惬意得不得了的时候,突然……
“爹地!呜呜呜……妈咪!呜呜呜……”
一听见这种扯破喉咙的凄厉哭喊声,步维竹夫妻俩不由得讶异地相顾一眼,再
朝屋宅那边望过去,只见姬儿姊弟俩哭叫着从屋宅里跑出来,姬儿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
“怎么了?”
“不知道。”
两人喃喃对应着起身迎上前,虽然步维竹的左手仍吊着绷带,但已不妨碍正常行动,两人没事就常常到树林里散散步,步维竹也因此体力恢复得比预计中快。
“爹地、妈咪,呜呜呜……”姬儿一边哭一边说一边把怀里的东西捧出去给步维竹看。“贾森和威廉,呜呜呜……他……他们把波比弄死了啦!呜呜呜……他
们……他们好过分喔!呜呜呜……”
步维竹难以置信地把波比软绵绵的尸体抱过来,见那可爱的小脑袋上套着两个塑料袋,舌头掉在嘴边--牠是活活窒息而死的,想到牠早上还快乐地在他脚边打转,他实在无法接受。
“贾森和威廉?妳确定?”
“一个钟头前波比就不见了,呜呜呜……那我们就一直找,呜呜呜……可是都找不到,呜呜呜……直到刚刚,呜呜呜……贾森和威廉才把波比的尸体扔给我们,还说……呜呜呜……还说他们玩够了,现在还给我们,呜呜呜……”
“那两个可恶的小鬼,太过分了!”郁漫依怒吼着冲向屋宅。“我去找他们算帐!”
“找……找他们算帐有什么用,呜呜呜……我要波比啦!呜呜呜……爹地……”
步维竹望住怀中的小尸体片刻,终于下定决心。
“跟我来!”
当步维竹来到娱乐室门外时,里面的争吵已至白热化,这一回,郁漫依没有再说不出话来,她坚持要重重惩罚那两个残忍的小鬼。
“只不过是一只小狗,有什么大不了的,”郁丹翠满不在乎地兀自修指甲。
“死了就死了嘛!为了小狗惩罚人太无聊了。”
“妳才无聊!”郁漫依怒气冲冲地指住郁丹翠,“就是妳,妳这种变态才教得出那么残忍的孩子!”再转向躲在外婆背后的贾森和威廉。“|奇+_+书*_*网|你们两个,我今天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谁敢碰我的乖孙子试试看!”郁妈妈板着脸吼回去。
“乖孙子?”郁漫依嘲讽地哈了一声。“说的也是,在妳这种会把亲生女儿丢给狗啃的母亲面前,他们只不过是杀一只小狗,确实没什么大不了。”
郁妈妈脸色一变。“住口,别忘了我是妳母亲!”
“母亲?”郁漫依的神情更是不屑。“早在妳把我推给那条杜宾犬那一刻起,妳就没资格自称是我母亲了!”
“妳……妳这个不孝女,竟敢对我说这种话!”郁妈妈老羞成怒地转向郁漫依身后。“你是不是应该管管你的老婆了,居然由着她这样忤逆不孝?”
郁漫依愕然回身。“维竹?”
步维竹慢步向前,非常平静地面对岳母。“她哪里说错了吗?”
郁妈妈脸色又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步维竹将目光徐徐移向她身后,两颗小脑袋立刻躲到外婆身后。
“小时候杀狗,大了就会杀人。”
“战争要杀人、自卫要杀人、波特也会杀人,必要的时候杀人有什么不对?”
步维竹依然很冷静,并没有被她的强词夺理气死。
“但是他们两个现在杀的是无辜的小狗,如果不及时管教他们,长大以后他们杀的也会是无辜的人,于是,他们终将变成残忍的凶手,只因为妳此时的溺爱。”
郁妈妈窒了窒。“我……我不会让他们变成凶手的。”
步维竹深深望她一眼。“可是妳自己就差点变成凶手了不是吗?”
郁妈妈的脸色更难看。“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妳很清楚。”
郁妈妈咬着牙。“总之,我不准你们任何人碰我的宝贝孙子!”
步维竹摇摇头叹了口气,再朝郁丹翠看去,见郁丹翠一副隔岸观火的姿态,她是笃定有郁妈妈的护航,谁也不敢动她的孩子。于是,步维竹转而望向夹在两边左右为难的波特,一边是岳母,一边是“正义的一方”,他能怎么办?
“如果你不处罚那两个孩子,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
波特神情一凛。“你放心,我一定会重重的处罚他们!”
“波特,你敢!”
不理会岳母和郁丹翠的同声怒吼--反正她们吼的也不是他,步维竹与郁漫依手牵手离去。
他们知道,波特不敢不处罚。
夫妻俩相偕回到他们的卧室,门一打开,迎面扑来一团毛茸茸的滚球,步维竹顺手抱起来。
“波比,以后要离右翼那两个小鬼远一点,知道吗?”
“汪汪!汪汪!”舔着他的手、他的下巴、他的脸颊,波比的尾巴摇得比暴风中的旗帜更热烈。
“爹地,你真的好厉害喔!”姬儿与米克异口同声赞叹,崇拜得不得了。
步维竹轻哂,把波比交给姬儿。“记住,以后要看好波比,知道吗?”
“知道了!”
姊弟俩欢天喜地的离去,郁漫依似笑非笑地斜睨着故作不知的步维竹。
“嗯哼,请问你打算如何向他们解释呢?”
步维竹眨了眨眼。“就像我做给孩子们看的一样,我运气好,随便帮牠做一下CPR,结果牠竟然活回来了,如何?”
郁漫依歪着脑袋想了一下。
“勉强啦!不过,你不想让小鬼们知道,为什么?”
“他们还太小,我觉得这种事等他们大一点再告诉他们比较适当。”
“也好,反正他们好像也没兴趣知道石盒里那两团烟雾到底是什么。”
步维竹贴过去单手环住她的腰际。
“妳看起来很高兴,为什么?因为波比又活过来了?”
“那当然是很值得高兴啦!不过……”嘻嘻一笑,“不是!”她靠在他胸前玩着绷带。“我是在高兴,长这么大终于赢了她们一回,虽然是你帮我赢的,但已经不错了。”
“我猜想……”下巴抵着她的头,他沉吟道。“波特总有一天会和妳姊姊离婚吧?”
“早就提过啦!但是我姊姊不肯。”郁漫依说。“虽然他愿意给我姊姊高额赡养费,但姊姊精明得很,她宁愿等到波特分到财产之后再说。你知道,波特虽然没办法得到公司--因为他是老三,但一旦他父亲过世,他还是能分到不少财产。所以啊!只要姊姊没有闹外遇什么的,波特也拿她没辙。”
“那可真不幸,”步维竹喃喃道。“听说他父亲健康得很,离死还早呢!”
“那是他家的事,与我无关,现在我关心的是……”她仰起亮晶晶的瞳眸瞅着他。“维竹,你爱我对不对?”
如果她曾怀疑过他是否爱她,或者搞不清楚他到底有多爱她,那么,在他为她挡下子弹的那一刻,她已经深刻的了解到他究竟有多深爱她;而刚刚,一向最重长幼尊卑的人竟然为她出言顶尊长的嘴,不必怀疑,他够爱她了!
但她就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嘛!
他俯视她,眼底在笑。“妳认为呢?”
“你爱我!”
“说嘛!你爱我对不对?”郁漫依不耐烦地再问一次。
“妳呢?”他仍是不说,还反问回去。
“我当然爱你,我说过好几次了不是吗?我好爱好爱你的!”郁漫依很认真地回答他。
“好。”
好?
好什么?
他又想蒙混过去了吗?
“喂,你到底说不说啊你?”郁漫依恼怒地退后一步,戳戳他的胸口。“我爱你,那你呢?”
“妳以为呢?”
哎呀,怎么又回到原点了!
她气得想一拳捶过去,但瞧见他胸口的绷带,那一口气又溜回肚子里去了。
“算了,再饶你一回。那……”两眼忽地又星光灿烂地闪烁起来。“人家已经哈得要死了,你到底可不可以了嘛?”
步维竹不禁莞尔。“只要妳愿意帮忙,随时都可以。”
“真的?那就来吧!”郁漫依兴高采烈地急忙把他拖向床。
“现在?”
蓦然停步,郁漫依的脸垮了。
“拜托,你不要现在又给我来什么光天化日不宜如何如何的,我会死啦!”
步维竹不由得失笑。“妳真这么想?”
郁漫依噘着嘴,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那就先去锁门吧!”
“哦耶!”
唉,当真是有其子必有其母,怎么跟她儿子一模一样!
“啊,对了,老公,现在不需要先刷牙吧?”
清晨,人们尚在沉睡中,步维竹已走出屋宅,顶着露(奇*书*网^.^整*理*提*供)水一路走向河边,沿途的特动人员依然保持最高警戒状态。
“辛苦了。”
“这么早,步先生?”
“早上空气好。”
“是啊!”
走着走着,他远远瞧见河边早已有人静静地在那儿凝思。
“波特。”
“步。”
两个连襟互道早安,然后波特继续注视着河面,一边抽烟,一边掏出烟来给步
维竹。
“抽吗?”
“谢谢。”
步维竹抽出一支,波特顺手替他点燃了,于是两人默默地抽了好一会儿。
“步。”
“什么?”
“你知道我结婚三个月后就后悔了吗?”
“知道。”
波特苦笑。“老实说,当时如果不是漫依和我同时结婚,我想我会在丹翠生下孩子之后就放弃继承权逼她和我离婚,然后再和漫依结婚。”
步维竹抽了口烟,徐徐吐出。“她是为了赌一口气。”
“我知道,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迸出来的?可是……”波特扔掉烟ρi股,再点燃另一根。“一年后,我曾经要求她和你离婚再和我结婚,她却不肯,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你应该先离婚再要求她。”步维竹平静地说。
“是吗?”波特想了想,旋即懊恼地喟叹一声。“没错,我应该先离婚再要求她。”
“不过现在太迟了。”
“我知道,她已经爱上你了,我看得出来,”波特怅然道。“而且比当年爱我更爱你。”
她根本没爱过你!
步维竹想这么告诉他,但忍住了。“你瞎了眼。”
波特再次泛出苦笑。“的确。”
“她个性是冲动了一点,也豪爽了一点,但还是个好女人、好妻子、好母亲。”步维竹认真地说,顺手扔掉烟ρi股,踩熄。
“所以……”波特又递给他另一根烟并点燃。“你也爱她?”
“当然。”
“可是她不知道?”
步维竹熟练地吐出一个烟圈。“那个女人,她老是拚命的告诉我她爱我,期待我能回她一句,但我偏不说,所以她只好继续拚命告诉我她爱我,继续期待我能回她一句。”
波特失笑。“你真诈!”
“可是……”步维竹唇畔勾起一抹笑。“那时候的她是最可爱的,很不甘心,又无可奈何,明明一肚子火,却冒不出来,最后只好丢下一句:“算了,这回饶了你!”作场面交代,等下一回她心血来潮时,一切又从头来一次。”
“但她应该知道你是爱她的不是吗?”
“她想听我说出来。”
波特静默好半晌。
“真羡慕你,我和丹翠的婚姻从头开始就是个错误,包括蜜月在内,我们之间从不曾有过如此有趣的时光,我……我真不懂,当时我怎么会认为温柔体贴的女人比较适合我呢?”
“是……岳母替你洗脑的吧?”步维竹慢吞吞地说出他的猜测。“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漫依也是很温柔体贴的,只是你要从另一个角度去感受,不要计较表面上的假象……”
他举起烟来吸了两口。
“当我们彼此发现对方的真面目之后,我们就不再在彼此面前作戏,可是除了她变得很活泼之外,我并不觉得她的温柔体贴消失了,她仍然是原来那个好妻子、好母亲,而她的活泼也让我觉得生活有趣多了,虽然她开始会跟我顶嘴,不再事事顺从我,但也不会霸道的非要坚持她的主张不可……
“总之,”他以烟代指比向波特。“放弃她是你的错误,但却是我的幸运。”
波特无语默认。
“不过你现在还年轻,要从头来还不迟。”
“我可以不管丹翠,但贾森和威廉呢?他们总是我的孩子呀!”
“她不肯把监护权让给你?”
“当然不肯!但最糟糕的是,我也没时间照顾他们。”
那种事是他愿不愿意的问题呀!
不过那毕竟是他自己的问题,他是男人,男人最好自己解决这种问题。
“你总会想到办法解决的。”
“我很怀疑。”波特咕哝着朝步维竹瞥去一眼。“喂!我记得你是不会抽烟的不是吗?”
“以前不会,后来会。”
“可是你从不在漫依面前抽,这没错吧?”
“我知道你会去跟她提,然后她就会来问我,我再反问她介不介意我抽烟,如果她说不介意,那时候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在她面前抽了,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抽给你看?”
“……你实在很诈!”
所以才叫冬狐啊!
第九章
麦达离开了,因为步维竹的伤已痊愈,想到哪里都没问题,可是他不能走,因为大老板始终不见踪影。
他是想拖吗?
拖什么?
“没有拖,听说一个多月前的苏俄事件尚未解决,他们仍在就这件事与苏俄方面沟通。”这是波特的解释。
这就难怪了。
既然是郁漫依惹出来的麻烦,他们也只好按捺下性子来静心等候,没脸抗议。
“爹地,不会痛了吗?”
六月天,暑气出奇燠热,最好的消暑方式自然是躲到水里头去,所以步维竹一家人便涌到河边去泡水。
泡了一会儿,步维竹上岸到树荫下喝水,不知为何,玩得正疯的姬儿也跟了过去,并跪在爹地面前仔细端详位在他胸口和肩膀上的枪伤疤痕好半晌,然后发出此疑问。
“不会了。”
“完完全全不会?”
“完完全全不会。”
“那就好。不过……”姬儿以非常严肃的目光凝注爹地。“请你以后千万不要再受伤了,爹地,虽然贾森和威廉认为姨丈曾经受过伤是很了不起的事,但是我不喜欢看见爹地受伤,所以,爹地,可以答应我吗?”
步维竹也以非常严肃的态度考虑过这个问题后,再慎重地回答她,“我会尽量,不过当妳妈咪或者是妳或米克有危险的时候,我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样啊……”姬儿蹙眉仔细思索片刻。“好,那我和妈咪还有米克都会很小心不让自己陷入危险,这样爹地可以答应我吗?”
“如果你们都没有危险,可以。”
“太好了!”姬儿好似松了一大口气,“谢谢爹地!”说着,在爹地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欢欢喜喜地又跑回河里去玩。
换郁漫依上岸。
“咱们女儿好严肃的样子,在跟你说什么?”
背靠在树干上,步维竹唇上挂着微笑。“希望我不要再受伤了。”
“哈,他们姊弟俩是说好的吗?”郁漫依拿浴巾随便擦了一下头发便扔开,再将背靠在他身上。“刚刚米克也在碎碎念,说我太不小心了,怎么可以让爹地为了我受伤呢?还警告我以后一定要小心一点,否则就是不够爱爹地。啧,好严重的控诉呢!”
步维竹唇上的笑容加深。“我在想,虽然他们口口声声说不在意我们离婚,但其实他们是不愿意的。”
“那当然,哪个小孩不希望父母都在身边?呃,我除外。”
“嗯!”步维竹点点头。“其实我也曾经很担心自己对孩子的教育究竟是成功或失败?”
“现在不担心了?”
“他们都是好孩子。”
“那当然,也不想想是谁生的!”郁漫依得意洋洋地说,顺手拿起烟来点了一根给他。“哦!对了,我也会抽烟,虽然平常不抽,只有在任务需要的时候才抽,但至少我不怕烟味,所以我不介意你抽,不过我可不希望你随时随地一根烟喔!”
步维竹徐徐吐出一口烟。“我也不会那样。”
“那就好。”郁漫依佣懒地阖上眼。“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呢?这里虽然还不错,毕竟比不上自己家里那样自在,也没有小岛上的生活丰富,待久了会腻耶!”
“那得看妳那位大老板何时跟我们联络。”
“那个死胖子啊?”郁漫依低低嘟囔。“他最贼了,我觉得他实在很像以前那个胡佛,不同的是,胡佛是个同性恋的混蛋,死胖子不是,他一心为美国,不过那种冷酷无情,不择手段的做法委实令人厌恶。”
“为美国,或者是为现任总统,这是有很大差别的。”步维竹低沉地道。
郁漫依怔了怔,仔细想了一下。
“嗯!说的也是,的确有很大差别,现任总统实在不怎么受欢迎,不是吗?”
步维竹默默的抽烟,不语。
“不过那不关我们的事,我呢!已经决定要辞职了。”郁漫依气定神闲地通知丈夫她的决定。
“嗯?”步维竹颇意外地停下抽烟的动作。“妳确定?”
“反正就算不工作,你的财产也足够养活我们,不过我可受不了一年365天都闲闲无事的日子,所以呢……”嘻嘻一笑,她头往后仰,丈夫看在眼里是倒立的。
“我们合伙开私家侦探社如何?”
“私家侦探社?”步维竹直眨眼。她在想什么呀?
“我们的经验很适合啊!”放正脑袋,郁漫依一本正经地说。“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自己决定要接什么样的工作,不接什么样的工作,或者什么时候想工作,什么时候想休息,也就是说,我们有充分的自由,你认为如何?”
“这个……”步维竹咳了咳。“以后再提。”事实上,是最好不要再提。
“那现在要说什么?”
“说……”步维竹凝眸往前看去。“孩子们的课业。”
但见那两个犹不知大难临头的小家伙,在波比的汪汪叫声鼓励之下,每人各抓着两只螃蟹兴高采烈的跑来自投罗网。
“螃蟹、螃蟹,大螃蟹!爹地、妈咪,中午可以吃螃蟹了!”
“是可以,”步维竹颔首,同时朝波比勾勾手指头,波比立刻跑来舔了舔他的手,然后乖巧地趴伏在他手底下任由他抚摸。“然后下午我要检查你们的课业。”
晴天霹雳一声响!
“耶?”
啪啪啪啪!四只螃蟹落下地,原已认命,意外的捡回自由,赶紧逃之夭夭。
“你们晚上都九点上床,很好,早上五点半起床,很好,但是来到这儿之后,我没看见过你们念书,这个就不太好了。”
哪里不好?
身康体健精神饱满,他们觉得很好啊!
“但是,爹地,我们……”
“我希望你们能直接升级上去,而不是白白浪费一年……”
谁浪费了?
他们一分一秒都没糟蹋,拚足老命玩了一整年耶!
“才没……”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严格督促你们的功课……”
功课?
呆眼望着一号老古板爸爸,两张小脸蛋开始发青。
“……每天考试……”
每天考试?
现在是在美国,不是在中国大陆,也不是在台湾好不好?
“……如果考不上八十分,当天晚上就不准看电视,也不准玩电动……”
波比困惑地歪着小脑袋,怔愣地注视两位小主人苦着脸拚命吞咽口水。
小主人饿了吗?
“……倘若连续三天成绩不好,你们这个月就别想踏出大门一步……”
不会吧!来到这里也要禁足?
未免太残忍了吧?
“妈咪,救命啊!”救火员还不赶快灭火!
没想到那个老女人居然罔顾儿女的求救,事不关己地双手一摊,“很抱歉,老爸最大,麻烦你们自救。”然后凉凉地东张西望闲看风景,两个小家伙不由得恨恨地一咬牙。
可恶的妈咪,竟然见死不救!
更可恶的是爹地,重要的大事不去记,偏偏牢记这种“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小事。
他们的生日礼物都还没补送给他们耶!
七月盛夏,热浪袭人,教人几乎喘不过气来,除了清晨时分,大家几乎都躲在屋里头吹冷气。当然,特动人员除外,就算太阳砸到头上来了,他们还是得乖乖待在屋外。
不过姬儿和米克都没空抱怨天热或无聊,他们光是要应付父亲的考试就搞得焦头烂额、鸡飞狗跳了。
但是被严厉惩罚过的贾森和威廉天生贱种,不过乖了一个多月又开始耐不住,外婆和母亲原就舍不得管教他们半声,父亲也没空继续管教他们,于是休假的胆子又偷偷销假回来上班,表面上仍是风平浪静,骨子里早就闹翻天了。
既然右翼已经玩到烂,那就到左翼去杀人放火,偏偏波特叫人守着中间的通道,柏林围墙怎么翻都翻不过去。最可笑的是,连落单的波比都有特动人员跟着。思来想去,只剩下--
“我们设法溜到外面去找乐子!”
“外面好热耶!”他宁愿呆在冷气房里。
“笨蛋,我说的外面不是屋外,而是……”贾森先左右探探确实没人,再低下声音说出答案。“城里!”
“咦?城里?我们根本没办法出去呀!”
其实这并不难,因为这儿严防有人杀进来,却不防有人想逃出去--波特他们想不到会有人想溜出去,只要够鬼,出去的路多得很。
“有办法,三天来一次的补给货车,我们可以等他们下完货之后溜上去。”
“我们又没有钱,能玩什么?”
“笨,偷妈咪的钱啊!”
“哦!那怎么回来?”
“搭便车。”
结果他们并不是搭便车回来,而是半夜被波特抓回来,因为他们玩得乐不思蜀,想说把钱玩光了再回来,所以波特抓他们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很不开心,但最严重的是,他们这一玩顺便也引回来了一场大灾难。
他们因此暴露了隐藏的地点。
不仅如此,更糟糕的是……
“很抱歉,波特,你还是带你的家人离开这里吧!”
翌日一大清早,穆拉便当机立断地作下这个决定,因为他是这回保护任务的总调度,他担负着最大的责任。
波特面色一变。“这样我们不是很危险?”
一听到“危险”这两个字眼,郁妈妈和郁丹翠两对耳朵立刻直竖起来。
“你很明白,郁和她的家人才是这次保护行动的主要对象,我不能让那两个无法无天的孩子替他们招来危险。再说,我并不是不顾你们的安全,而是要你们离开这里到另一个地点去,同样也会有人保护你的家人,你不需要太担心。”
“可是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吗?”
“波特,”穆拉冷冷地注视着他。“忘了老板对你说过的话吗?”
波特微微一凛。“我明白了。”
他明白,郁妈妈和郁丹翠可不明白。
她们为什么要离开最安全的地方到其它地点去?她们也是受保护的对象不是吗?
“不,我们不离开!”
“对,我们打死不离开!”
穆拉脸色一沉。“妳们非离开不可!”
“为什么不叫那个男人婆离开?”郁丹翠不满地大叫。“问题都在她身上不是吗?”
“对,我去叫她离开,我是她母亲,她不可以不听我的!”话落,郁妈妈便待到左翼去赶人,但甫前进一步便被挡住。
“不可以,”波特头一回如此坚定的面对岳母。“是我们要离开!”
“不,我绝不……”
“住嘴!”穆拉突然咆哮一声,两眼紧张地瞪住电视。“电视断线了。”
郁妈妈被吼得莫名其妙,也很不悦。“停电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里的电是……”穆拉喃喃道,与波特相对一眼,“独立的!”蓦而同时转身奔出娱乐室,“紧急警戒!”再大吼着冲向地下室。
有人潜伏进来了吗?
意想不到的是,竟然又是那两个小鬼,他们拿电剪把电源线剪得一场胡涂。
“混蛋,谁教你们这么做的?”
贾森与威廉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没……没人……”
“胡说!”穆拉狂怒地拎起贾森的衣领。“说,究竟是谁教你们这么做的?”
波特在一旁同样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们两个,好像已经准备好要将他们吊起来毒打一顿,贾森见势不对,赶紧吐出老实话。
“有人告诉我们,只要把这里的线剪断,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真不敢相信,现在是联合国大进袭吗?
彷佛孢子般纷纷散落的降落伞密密麻麻布满了屋宅左近,叽哩呱啦互通讯息的语言宛如联合国际村般热闹。
“……英国腔……法语……俄语……咦?那是……阿拉伯语……哇塞,非洲语,还有……”
郁漫依朝步维竹瞥去一眼。“中文。”
往窗外眺望出去,步维竹注意的不是到底来了多少个国家的人,而是……
“他们集中在房屋四周降落,稍远一点的特动人员赶回来也会被挡在他们的包围圈外,我们……等于是瓮中之鳖了!”
“啊,真的耶!而且……shit,他们都没带武器!”
“那点已经不重要了,问题是……”步维竹蹙眉沉吟。“在那么多人面前做那种事,恐怕很难保住秘密了。”
“然后……”郁漫依咽了口唾沫。“我们只好自愿被“关”起来?”
步维竹斜睨过眼去。“妳愿意?”
“开玩笑!”郁漫依敬谢不敏地大叫。“我又不是狗!”
“汪汪!汪汪!”
往下一瞥。“啊,抱歉,我又不是动物园里的动物,这样才对,是不是,波比?”
“汪汪!汪汪!”
步维竹又望回窗外。“总之,我们必须看情况来决定该怎么做。”
问题是情况根本不容许他们“看”下去,虽然这边的人可以用武器,但对方用的是人海战术,而且一旦对方把催泪弹投进屋里来,大人就算能忍耐也忍耐不了多久,小孩子就更别提了,没两分钟就全跑出去了。
这一跑出去,情况全然是一面倒,步维竹和郁漫依只顾保护两个孩子,特勤人员只顾保护他们两个,郁妈妈、郁丹翠、贾森和威廉则躲在波特身后一边咳嗽一边尖声怪叫。
蓦然,郁漫依与步维竹同时看到对方掏出枪来,步维竹的第一反射性动作便是将两个孩子护入怀中以背对枪,而郁漫依一见到对方把枪对准步维竹后便发了狂。
“不,你们统统该死!”
凄厉的怒吼声在空气中飘扬三秒后,一切骤然静止了下来,仍直立不倒的特勤人员茫然地转头张望,继而往下呆视着突然躺平一地的尸体。
发生了什么事?
而郁漫依则怔愣地望着那把枪发呆。
“麻……麻醉枪?”
良久良久后--
步维竹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漫依,请妳告诉我,妳只杀了眼前这些人。”
“……亲爱的丈夫,很抱歉,我不想欺骗你。”
“……为了一把麻醉枪?”
“人家……人家没看清楚嘛!”
唉,真想装作不知道!
“好吧!那请告诉我,妳这回又灭了哪一国?”
“呃……英国……”
天哪,英国?这下子麻烦大了!
“那么……”
“……还有法国……”
抽气声。
“不……不只一国?”
“……以及俄国……”
俄国?他们怎么这么倒霉,死一次不够,还得再死一次?
“妳又……”
“……中东半岛……”
老天,中东半岛上有几个国家?
“我不……”
“……再加上……”
饶了他吧!
“还……还有?”
“……非洲……”
非……非洲?
“妳是说,整个……大非洲?”
“……最后……”
呻吟声。
“让我死了吧!”
“……中国。”
某人窒息了。
“妳连咱们中国人都不放过?包括妳母亲和姊姊?”
“我……我放过咱们的两个孩子了!”
“……”
“……”
“……”
“我想,我还是去拿笔记下来吧!”
不可否认的,那确实是一场扎扎实实的大灾难,郁漫依实在很同情那些必须去面对并解决那场大灾难的人,也不敢想象他们究竟是如何摆乎那场大灾难所引起的问题。
但也因为这场灾难,“大老板”不得不尽快和他们谈判。
“有一个可以一劳永逸解决你们的问题的办法。”
听起来不错,但是……
“说说看。”步维竹很谨慎地问。
“台面上我们仍不会承认,但私底下我们可以放话出去,就说……”“大老板”来回看他们一眼。“控制器已经在美国人手中,也就是说,你们已经把控制器交出来给我们了。”
确实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这样一来,再也不会有人找他们索讨控制器了。
步维竹点点头。“条件?”
“首先,你们必须接受检查。”“大老板”顿了顿。“呃,我是说身体方面的检查,那可能要费上一、两个月的时间。”
步维竹略一思索。“只要来得及让孩子们上学就没问题。”“这个可以安排。”听他应允得那么干脆,“大老板”看似很高兴,胖胖的脸随之发出淡淡的红光。“第二,你们必须替我们工作。”
“阿尔法?”
“对。”
步维竹与郁漫依相觑一眼。
为他们工作就是必须听命于阿尔法,如此一来不就是……
“我说过,在我们觉得有必要的时候,我们才会使用死神或奇迹。”
“我知道,所以……”“大老板”身子往前倾。“这样如何?在我们提出要求之后,你们可以否决,但必须是在你们很认真的考虑过之后才能否决,而我们也有权利继续想办法说服你们,当然,是说服,不是威胁。”
步维竹仔细思索半晌,再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郁漫依,后者也认真考虑片刻后,点了一下脑袋。
“可以。”
“大老板”满意了。“那么,你们还有其它要求吗?”
“我是中国人,有权拒接不利于中国的任务。”
“可以,如果你认为任务有问题,随时可以拒绝。”
“另外,我那两个孩子,虽然停学了一年,但他们的程度已足够他们跳一级,所以我希望……”
“这简单,我会安排让他们跳过一级。”
“还有我弟弟……”步维竹迟疑一下。“你们打算如何处置他?”
“由你选择,”“大老板”很慷慨地说。“我们可以立刻放了他,让他继续为非作歹,但以他那种个性,早晚会被人干掉。或者,你让我们把他关起来,直到他改变个性,我们随时可以放他出来。”
步维竹阴郁着脸,沉默好半天后。
“关着他吧!”
“正确的选择。”“大老板”赞同地颔首。“还有其它吗?”
“我有!”郁漫依忙举高手。“我要和我老公搭档!”
“没问题。”
“薪水加倍。”
“……也可以。”
“还要任务津贴。”
“……好。”
“提供一辆新车给我们。”
“……行。”
“帮我们付清房屋贷款。”
“……步先生。”
“什么?”
“你们的生活很拮据吗?”
“不会,事实上,我们根本没有房屋贷款。”
“那她?”
“很抱歉,她在耍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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