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行安由着众百姓发泄了一会,便命人在城内正中的位置,一处已经成为废墟的大屋之前,将詹灼固守在木架子上,用铁索牢牢捆了个结实。再命人在四周把守,任何人不能靠近,百姓们围了一会,也就散了。
这里安排妥当,张孝等副将便被召至大营内议事,白韶卿便被领到张孝的帐里休息,本来像她这样的只是轻伤,比她伤重的多的人都在外面忙个不停,只是张副将开了口,她也就乖乖地呆在帐里,何况,外面的一切,实在是让她头晕目眩。
怔怔地坐了许久,脑子里始终乱哄哄地,都不知在想些什么,待到回过神来时,张孝已经回来,还递了杯水到她眼前,声音里满是关怀:“觉得不舒服么?”
白韶卿忙接过水去,抬头道:“大军要在这里整停么?”
“不错,休整些日子再进新平,如今楚军没了詹灼,新平指日可下,也不急在一时了。”张孝说着也在一旁坐下,白韶卿放下杯子时,瞥见他掌边亦有血色,忙拉过来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的整只右掌都是鲜血凝结,掌中已经露骨,皮肉外翻,惨不忍睹。
白韶卿立刻便打算起身去找军医,张孝却一把拉住了她,道:“我这里就有药,你给我随便弄弄就好了。”
白韶卿只得坐回去,看他从怀里拿出金创药,又摞起战甲,从里面的袍子里扯下一条布来,她便将杯里的水倒过他的伤口清洗一遍,又接了他递来的酒,再洗一回,然后撒上药再包起来,二人皆是静默无声,待她都弄好了,白韶卿也不抬头,便问道:“方才在崖上,你说要跟我说什么?”
张孝的手一顿,垂着头坐了一会,道:“迟些吧,这一夜也累的狠了,你先歇着。”说着朝她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看了他这诡异的言行举止,白韶卿哪里睡的着,在帐里勉强休息了一会,便起身往外面去,此时各营都已安置完毕,到处可见神色匆忙地士兵,医帐外躺着靠着,伤者密密麻麻,都以彩巾缚臂,做了记号,轻重排序,等待军医诊治,呻吟声不绝于耳。
楚军的尸体也开始搬运,都是拖着板车地百姓,每个尸体都被拨的一干二净,在这严冬时节,多一点点衣物也能取暖,尸体则被运至城外,堆到空旷地地方焚烧起来。空气中本就腥臭难耐,此时再加上尸体焚烧地焦臭,更是中人愈呕。
整个军营好像只有白韶卿一人无所事事,她在帐里转了片刻,忽然隐隐闻到一股食香,这味道极淡,不仔细根本难以分辨,可是此时她饥肠辘辘,却立刻闻到了,并且朝着那位置走去。揿帐进去,果然便见老林带着几个伙火军,正在挥汗如雨地切煮食物。
看她进来,老林高兴地一把抱了抱他,将她上下打量,笑道:“你小子福大命大,刚刚听人说来着,张孝身边的亲随本领好的不得了,硬是用一双肉掌救了几十个人。这下好了吧?张副将知道了你的本事,会提拔你吧?”
白韶卿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刚好凑巧而已,你别大惊小怪了。”说着朝锅里探头“煮的什么?”
老林笑道:“馋了吧?猪肉。今儿你们打仗,我们哥几个就去山里抓野猪,运气不错,弄了几只,”说着拿出大碗来,狠狠勺了一大碗汤,还有两块肉“赶紧尝尝,回头各个将军副将那里一分,只有汤水了。”
白韶卿应了,在灶边蹲下,呼哧呼哧吃了起来,老林偶尔与他眼神交接,都是掩不住的欢喜神情。
和这老林在一起,白韶卿便觉得自在,当初为了藏身,混进军营,整日和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打交道,最合的来的便是老林了,也是他一直帮着她,还不止一次的说过要跟她做个异姓兄弟,白韶卿隐晦于人,自然不能应承,不过老林也始终没有因此改变对她的关照。
喝完汤吃完肉,她开始在一旁帮衬,给老林打打下手,二人有说有笑,倒似又回到了当初都在火头军时的情节。很快便到晌午,老林安排那几人给副将们送饭,他自己则端着盘子给乌行安送去,白韶卿目送他的背影,免不了想到自己要杀的人便在不远处,一时也是呆呆地,想出了神。
送饭的火头军回头,便有人告诉白韶卿,张副将问了她的事,知道她在这里,倒没多说,白韶卿听了随口应了声,也不太想回去跟那奇怪的人面对,转眼老林回来,二人便就着残汤吃了些粗粮,又天南地北地闲聊了起来。
外面总是忙碌喧嚣,帐里倒是颇为安宁,二人说着话,不和不觉天便暗了下来,白韶卿这才不得回转身子,到张孝营里。他倒就在营中,只是正在榻上休息,帐里点了一支火烛,晕红的光照在他平淡无奇的脸上,白韶卿轻轻靠近,在他身边打量了一会,正准备走开。却听他道:“和林富贵很谈的来?”
白韶卿嗯了一声,依旧足不停步,走到一旁的小榻上,她是亲随,都是在一旁另外搭一个小铺子休息,她的手才刚触到榻上,张孝的一句话却立刻令她动作静止,整个人为之一僵。
他说的是“男女有别,还是疏远一点的好。”
白韶卿只愣了一愣,便笑道:“张副将作梦没醒吧?说的什么混话。我自然是男人。”
身后衣襟身轻响,那张孝慢慢朝她走来,站在她的身后,忽然将头垂到她肩上,轻笑道:“那太好了,我喜欢男人。”
白韶卿只觉周身血液倒流,想也不想,已经一个侧步退了开去:“请张副将自重。”
“害怕了?”张孝淡淡看着她,神色间微有戏谑之感“你难道没把这个当笑话来听?”
“这个笑话一点不好笑。”白韶卿盯着他。
“这个笑话不好笑么?那么,我换一个如何……”张孝抬头望了会帐顶,忽然轻轻一笑,直视着她道:“向氏圣女混进军营,居然无人察觉没人欢迎,这算不算天大的笑……”
他下一个字还没说完,她的右手五指已经紧紧扣在他的颈中动脉处,左手则紧紧捏着他右手臂上的脉门,她的声音冷冷,眼睛黝黑“这个笑话,会让你送命的。”
他一动不动,只是静静注视着她,嘴边的那抹淡笑渐渐隐去,忽然道:“我有件东西要给你。”说罢,他的右手居然缓缓举起,这个动作让白韶卿惊诧万分,万没料到此时此刻,他还能动弹自如,而当她目光轻转,看到他两指间捏着的那个东西时,她完全,不会动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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