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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抹不去的身影

元朔五年春,汉武帝刘彻命卫青率三万骑兵出高阙;辖下苏建、李沮、公孙贺、李蔡四人率兵从朔方出发;李息、张次公率兵由右北平出发,总兵力十万人,对匈奴人发动了规模空前的大战。

此一役汉军大胜,俘虏了匈奴右贤王的小王十余人,男女一万五千余人,牲畜有几百万头。汉军大获全胜,高奏凯歌,收兵回朝。

刘彻接到战报,喜出望外,派特使捧着印信,到军中拜卫青为大将军,加封食邑八千七百户。卫青的三个儿子都还在襁褓之中,也被封为列侯。

次年,十七岁的霍去病始战,被任为骠姚校尉,随卫青击匈奴于漠南,以八百人歼敌两千人,俘获匈奴的相国和当户,并杀死匈奴单于的祖父和季父,勇冠全军,凭借着无人能及的彪炳战功受封为冠军侯,成就了一代战神的传奇。

正如后人所评论的那样,这一大胜是卫氏一门的功劳,也是汉武帝刘彻自己运筹帷幄,潜心谋划,万全准备之后的成绩。

之后漠南再无王庭,匈奴人远远败走西北,匈奴对汉朝北疆的威胁至此终结。

…………

“陛下,霍侯到了,现在宣室殿外求见。”

刘彻一喜,“哦,去病回来了?这么快,赶紧宣他进来。”

霍去病数日前打了一场小仗,刚领兵从定襄回长安,知道陛下一定急着想要知道此役的详情,所以回到长安之后回府稍许休整了一下,就先赶进宫中来见刘彻。

到宣室殿外求见,不一时就有小黄门出来宣他进去,跟着走了几步发现并不是去刘彻经常召见臣子的正殿而是往后面的一间偏室去,微有疑惑,问道,“陛下在哪里?”

那小黄门答道,“陛下午后就一直在后面看东西,霍侯请随我来。”

霍去病随着进了一间布置十分舒适的宫室,一踏进门就被几乎占了一整面墙的巨大地图惊呆了。

这是一副几有十余尺高,二十尺宽的厚厚绢帛,上面沟壑回寰,标明了城镇,山脉,河流,道路,北达真颜山以北,南至哀劳,南越,西到乌孙,安息,东至大海,气势十分恢宏。

霍去病讶然赞叹,“陛下这幅图气势磅礴,令人见之振奋。”然后想起自己还没有参见陛下,连忙抢上两步施礼。

刘彻摆摆手,“去病免礼吧,你这次回来的很快,过来坐下。”

看霍去病还在对着墙上的地图惊讶赞叹,便告诉他,“去病看到这个也很震惊吧,朕第一次见到时也感叹惊讶了许久,这是阿娇献给朕的。”

“陈娘娘!?”霍去病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提起过前皇后了,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个轻灵苗条的身影,还有一张总是带着些怡然自若神气的清秀脸庞。

自从这身影的主人离开后,他就刻意不再去多想,主要是知道多想也是无益,没想到刘彻忽然自己说起她来。

再仔细看看墙上那幅­精­工细作气势磅礴的地图,忍不住微笑出来,“陈娘娘总是能做些出人意表的事情,陛下当初收到这个很高兴吧。”

刘彻大概也是想起了前事,神情有些悠远,“高兴?说不准,阿娇那时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同时献上了两个礼物给朕,这一件当然是很好,可是另一个礼物朕却不怎么喜欢。”

霍去病奇怪,“是什么东西陛下不喜欢?”暗道这一样都这么好,另外一个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才对啊。没想到陈娇还有过刻意讨好陛下的时候,这手段当真不俗,就和她的为人一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总是大异常人。成效显着的,却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

陛下做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另一个礼物是两个美貌的舞姬,样子其实还不错。可惜是阿娇献上的,朕看见就会不舒服。”

“唉,”霍去病不知要说什么好了,暗道那女人有时机敏灵动,心思奇巧,有时又挺粗心大意的,也不想想,谁送美女给陛下都可以,独她不行啊。

刘彻还在回思以前的事情,“阿娇那时总说朕雄才大略,是一代明主,必然能开疆扩土,成就一代伟业,所以她先做出一幅图来看看,日后大汉的疆域是什么样子。”

霍去病诚心道,“陈娘娘说的不错,陛下确是一代明主!”

刘彻接着道,“阿娇那时还说,卫青是难得的栋梁之材,朕的手下有他,对匈奴之战必然能胜。”

霍去病一愣,“她在人后和陛下这么说?陈娘娘当真大度。”

刘彻带丝笑意接着道,“阿娇有次还说你年少有为,­精­明­干­练,日后前途无量。”

这霍去病就不好多评论了,张张口说不出话来,心底有丝喜欢,原来她曾在背后这样夸奖过自己。

正在心底细细体会那股被埋藏很久,这时忽然被挑起的思念之情,是一丝带着微微苦涩的清甜,却听陛下自语一般,轻声道,“也不知阿娇她现在怎样了,好不好,以前说的药铺什么的开出来没有。她其实是个挺懒散的人,喜欢舒适享受,远离了长安,也不知能不能习惯……”

饶是霍去病向来自认为遇事镇定,加上又是上过战场的人,轻易不会被什么惊吓到,此时听到了陛下这几句话,也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猛抬眼看着刘彻。

刘彻的眼睛还盯在墙上,起身在上面点了一下,“此处就是去病这次拿下的区域,朕打算迁朔方的驻军去修筑工事,日后此处便也要算我大汉的疆域了。”

“是,陛下。”

刘彻又坐了下来,淡淡看了霍去病一眼,“朕小的时候就知道韩嫣的水­性­很好,在水里待上半日都没事;他们坠崖的一月之后,卫青曾进宫来向朕请过罪,说你擅自带兵离开长安数日,无缘无故的赶去了冀州;后来朕见到姑母时,发现她对于阿娇的事情只怒不悲,看那样子是被气得够呛,并不是个伤痛欲绝的样子,阿娇是她最心爱的女儿,若是死了她怎么可能不伤心……”

霍去病了然,看来刘彻对于那时的事情应该也是心里有数了,起身请罪,“陛下恕罪,我……”

刘彻摆手阻住他,“算了,你把人硬抓回来也没什么用,朕又不缺女人,阿娇她总还是朕的表姐,要是早知她会这么决绝,朕还不如就将她留在长门宫中,起码想见时还能见得到。现在想起来,那两年每次去长门宫探望她的时候,竟都是朕最舒心安适的时候。朕前些日无事,就去长门宫走走,才发现,朕竟然一直清清楚楚记得阿娇那时的样子,穿什么样的衣服,梳什么样的发式,说过什么话,就跟她还在眼前一样。”

霍去病见刘彻说得大方,可是眼中却隐隐有些水光,不便多言,也不好使劲看他,移开目光,暗叹要是真这么想得开,又何至于待在这里对着阿娇的东西一看就是半日。

他也很喜欢陈夫人,不过因为相交时日不久,加上差着辈分,所以也就是喜欢一下,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可是这时也不禁替陛下惋惜,要是阿娇曾经那么倾尽所有的对待过他,那他一定不再顾忌两人之间那点年纪的差距,拼死也要把人抢回来。可惜阿娇最后却看上了那个在霍去病眼里徒有其表,骄奢不羁的韩大人,实在是要让他慨叹这女人太没眼光了。

看刘彻半晌不语,勉强笑道,“陛下,这次的战事挺顺利的,我军只折损了不到百人,舅舅派了公孙将军留守。”

刘彻点头,“不错,你再回去和卫青商议一下能从朔方调派多少驻兵过去的事情,建工事还需多少钱粮,明日再来禀告给朕。”

霍去病十分­精­简的禀报完了边疆战况就起身告退,走出去前偶一回头,发现陛下还坐在原地,眼睛盯着空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从阿娇离开后,刘彻就命人将长门宫看守了起来,等闲不得入内,又派了专人去看守打扫,里面的一草一木都不许轻易变动,他有时空了就会自己去走走。

坐在以前那间阿娇招待他的正室里,眼前就会出现一张清水芙蓉般的脸庞,伸出手好似就能描画出那眉毛,眼睛,挺翘的小鼻子,饱满红润的双­唇­,清清楚楚,纤毫毕现。

没想到自己记得那么清楚,不止是她的容貌,还有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曾说‘我现在在长门宫中­精­心养­性­,每日都要为大汉和陛下祈福。’

自己听到时是那么的心安理得,认为她理应这样。

她曾说‘陛下自幼英明神武,眼界之高远岂能是那几个因循守旧的老臣所能领悟的,现在又有关内侯卫仲卿这样的贤臣良将在,正是派兵驱逐匈奴的大好时机,不可轻易放弃。’

自己听到时有些好笑,还有点欣慰,阿娇总是这么义无反顾的全心向着自己。

她又曾说‘陛下雄才大略,英明果毅,对匈奴之胜,卫将军固然厉害,可若没有陛下的知人善用,唯才是举,他这才­干­又如何发挥的出来。’

自己听到时十分自得高兴,暗赞还是阿娇有眼光,能看明白事情的因果。

最后那一次她说‘陛下,情之所钟,无怨无悔,我自己画地为牢,深陷其中,此生再也走不出去,那就趁此时还没有又闹到惹人厌烦,不可收拾的地步了结了它吧!’

当时那话听在耳中真有锥心之痛,隐隐已经明白不论有多么不舍,都也已经留不住她了。

正如刘彻经常说的那样,他不缺女人,想要多少有多少,可是他缺一份真情,相濡以沫,两心相印的真情。

上天对他不薄,如此难能可贵的真情他也曾经有过,可惜有的时候太过年轻气盛,不知珍惜,等到赫然醒悟,想要珍惜时却怎样都留不住了。

后来慢慢明白过来,阿娇说的‘了结’并不是指­阴­阳两隔,而是她彻底放弃了自己,放弃了她那皇室贵胄的尊贵身份,从此宁愿浪迹于民间,永世不再和他相见。

气吗?也许吧,不过恼火过后却是深深的无奈。

阿娇说的不错,少年时她倾尽所有,为自己做了她所能做到的一切,最终却换来了彻底被厌弃的结果。自己当初其实早就有了废后的心思,她同自己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又怎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所以才会心死之余顺势给了自己一个巫蛊之罪的借口吧。

再后来的一切,刘彻都自认为做得有理有据,甚至是有情有义的,可惜却与那个人渐行渐远,终于闹到天各一方,至死不能再见。

眼前又再闪过一张芙蓉秀脸,还有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虽不是最美的绝­色­,却是心底再也抹不去的那一个。

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她,像一柄小锉在心头轻轻的磨过,不是很痛,但会揪心,天长日久,不知是否会有终于习惯了的那一日?又或者心底的这道伤口会一世相随,至死方休。

谁知道呢!……谁又能知道呢……

番外一

四月时节,首夏清和,芳草未歇,和风暖阳,鸟唱虫鸣。

陈娇按照自己万年不变的习惯,早上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时已经天光大亮,看看身边空着,韩嫣应该是早就起身了。就自己伸个懒腰爬起来,唤人进来梳洗。

她昨晚聚众打牌,按照在长门宫时的老规矩,把山庄里爱玩的人都聚集了起来,分成几堆,一起挑灯鏖战。大家高兴,玩到半夜才尽兴而散。

又觉得肩膀有些酸就让芙琴给捏捏,正在和芙琴有一搭没一搭的叙着日常闲话,就听到有脚步笑语声由远及近传过来。

“阿娇,我们去后山打猎,午后回来。”内室门口一片用细碎珍珠和西域来的浅红石髓珠­精­心编制的珠帘被人撩了起来,从珠帘后面探进了一大一小两张漂亮得出奇的脸孔,两张脸好似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大的俊美无双,小的天真可爱。

说完这句话之后,两张脸又同时摆出一个微带些讨好的笑容,连嘴角翘起来的幅度都是一模一样。

陈娇每次看到他们这样,就会有抚额望天的冲动,深深感叹血脉亲缘的奇妙,竟然能够这样毫厘不差的复制一个人。同时又常常会不忿,为什么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一点都不像自己,竟然从头发丝到脚指头全部都和韩嫣一模一样!

“后山这么大,你们要去什么地方打猎?带多少人?水啊点心的有准备好吗?打算要一直玩到午后?有点晚了!”想一想有些不放心,“韩嫣,你儿子三岁还没到,你不要累着了他,午后他要睡觉的。”

韩嫣本来扛着儿子想和阿娇打个招呼就走,听她不放心,问了一堆问题就­干­脆挑起门帘走了进来,微笑道,“他已经三岁了。”

“还差几天呢。”陈娇提醒他,主要是认为这么小会打什么猎啊,在家中花园里跑跑就可以了嘛,多安全。

“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就带他去后山的杉树林子里打打鸟儿和兔子什么的,不会走远,他可喜欢了。是吧?”最后的‘是吧’韩嫣是问他儿子的。

小小嫣会说话了,不过还不是很顺溜,睁大眼睛,用很大声音告诉他母亲,“是!喜欢!要去!”

陈娇对儿子很有馆陶长公主当年对她的劲头,虽然知道不能对小孩子太过溺爱,时常要克制着自己,但是内心深处还是恨不得能上天去给宝贝心头­肉­摘星星月亮以讨他欢心。

这时看儿子十分言简意赅的大声表明了态度自然不能再拦着,伸开双臂,“来,亲一下,亲过就让你去。”

韩嫣把儿子放下地,小家伙扭动着还很有些婴儿肥的小身躯,飞快的跑到陈娇的面前,使劲仰起头在陈娇俯下来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大口,又飞快的跑回韩嫣的身边,不等韩嫣弯腰抱他,自己就­性­急的往韩嫣身上爬,一边催促,糯声糯气的,“走,走吧!”

韩嫣一笑,俯身抱起儿子潇洒离去。

陈娇在后面看着他们的背影,愈发觉得这两个人连后脑勺都长得一样,对着正给她按摩肩膀后背的芙琴感叹,“他们怎么生得这么像啊!”

芙琴抿嘴笑,手下不停,给陈娇拿捏据她自己说因为打牌时间过久而导致十分酸痛的肩膀,边答道,“他们两个是父子啊,自然会像,这可有多好,小公子长大了一定也是那么的漂亮俊气。”

陈娇遥想着自己一天天看着小­肉­球变成迷死无数少女的小妖孽,不由得十分神往,认为这必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

轻笑一下,回头问芙琴,“你觉得咱们现在这样过得可还好?比留在宫中如何?”

芙琴手下放缓,慢慢的思索了一会儿才答道,“别说,好像还是在这里好呢,虽然益州这里没有长安繁华,夫人你也没有以前的尊贵风光,可是这里没人能管到咱们,打点好那几个地方官之后就真的是万事无忧了。咱们家大业大,手下仆从又多,不去欺负别人人家就谢天谢地了。安安稳稳的,挺好!”说完再自己点点头,自认为总结得很是到位。

芙琴说的都没错,陈娇十分赞成,只是听到最后的安安稳稳时很无奈。

她一直有着想要畅游天下名山胜景,饱览四处民俗风情的‘远大’志向,可惜总是不能遂愿。

以前是身份所限不能自由行动,后来下决心抛却了那尊贵又麻烦的身份,本以为这下总能如意了,和韩嫣商量要走就走个远点的地方,她陈娇也要去西域看看异域风光!胡琴骆驼,舞姬美酒,戈壁大漠,多么的令人向往啊。

可惜这次以为十拿九稳可以成行的事情,在陈娇一行人一路边走边玩,慢悠悠晃到益州西部时宣告结束——陈夫人怀上了身孕。

这下哪儿都去不了了,急急忙忙的安顿下来,好在陈娇和韩嫣两个人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亲信随从也多,置地建房招募家丁的安顿下来。经营了这二三年,山庄已经小有规模,此处的官府也打点到位,飞鹰堡在当地已是小有名气,算得上是方圆百里内最有势力的所在。

陈娇这些年住过的地方虽说都是富丽气派极尽奢华,可是只有这一处最有家的感觉,越住越舒服就把暂居的打算改为常住。虽说山庄地处益州的西边稍嫌偏远了些,但是他们本就需要隐姓埋名,躲远点才安全,所以就没什么好多挑剔的了。

韩嫣除了对陈娇给他们的家起了个飞鹰堡这样古怪的名字有些不适之外,其它都没意见,每日里除了管管山庄中的事务,剩下的时间全部都用来扛着儿子四处转悠,父子两个其乐融融,让陈娇很觉得轻松,想儿子的时候就抱来逗逗亲亲,剩下的时间都交给韩嫣,再派上两个稳重的仆­妇­跟上,绝对可靠放心。

忽然想起一事,跳起身来,带了芙琴就往外面走,赶到临近山庄大门的地方,正好看到韩嫣骑在马上带着一队十余名家丁从马厩方向过来,儿子被他放在身前,小心揽着,小家伙一脸兴奋,正仰着头唧唧呱呱的说着什么。

陈娇迎上去大声道,“韩嫣,你们随便玩玩就好,不要又用金弹子去打鸟啊兔子什么的,十只兔子也顶不了一颗金弹子的。”

芙琴莫名其妙的匆匆跟着陈娇忽然出来,快走了好长一段路,连问一句都没顾上,一口气赶到快大门前,没想到她却是想起了这个事情,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韩嫣脸­色­也有点尴尬,摸摸鼻子,“阿娇,用不了几颗的,我只有这一种弹子,这个重,好打。”

陈娇叉腰,“不行,儿子还这么小,你不能现在就把这种奢靡之风传授给他。”走到韩嫣的马前,伸手在搭在马背上的侧囊里一摸,笑眯眯的掏出来一个沉甸甸的小牛皮袋子,“看,我早就命人给你准备好铁弹子了,放心用吧,里面还有好几袋呢。”

韩嫣哭笑不得,“好好好,你怎么连这些个小事都记得,那我们就用这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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