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两人把事情说开了,比起以前的零交流,也算是走出了很大的一步。
徐灿灿羞意犹存,便试图转移话题,她依偎在傅予琛怀中,问了傅予琛一句:“傅瑞呢?”往日傅瑞早上醒来,是必要到她这里来转一转的,更不用说很多时候还是跟着她一起睡的。
傅予琛揽着徐灿灿,适意地靠着缎枕躺着,道:“我让水寒带着他参加会议。”
徐灿灿:“……他才九个月大……”
傅予琛不紧不慢道:“他是我的继承人。”是我即将建立的庞大帝国的继承人,作为皇太子,他该学着担负自己该担负的责任了!
徐灿灿:“……”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傅瑞是她的儿子,她想给他无忧无虑的童年,可是,他也是傅予琛的儿子,是这个国家的继承人……
过了一会儿,徐灿灿坐起来看着傅予琛,问出了自己担心了很久的问题:“你一出征就是大半年,朝廷的政务怎么办?”
傅予琛没想到徐灿灿会关心这些,略一思忖,道:“自有内阁处理。”十位内阁大学士的人选,是他费尽心思选拔布置的,处理政务还是没问题的,只有实在决断不了的大事才会千里加急送过来让他决断。
徐灿灿凝视着他,继续发问:“你带了六十万军队来南海,那京中防务怎么办?靠袁申宇麾下的五万禁军么?”傅予琛很少对她这么有耐性,又有时间陪她闲着,她得赶紧把想问的问题都问出来。
傅予琛不由一哂:徐灿灿也会考虑这些事情了?
他伸手在徐灿灿柔软的唇上揉了揉,道:“只有袁申宇么?陈素呢?卓杉呢?徐雅正呢?秦越呢?”不算各州总兵手里的地方军队,单说正式军队,大梁百万大军尽在他手,带走了六十万,还有四十万呢!
徐灿灿这才明白了过来,看向傅予琛的眼神中满是崇拜:“阿琛,你好厉害!”
被自己心爱的女人夸奖,傅予琛觉得通体舒泰,伸手握住徐灿灿的手放在了自己已经有了反应的那个物件上,凤眼幽深,红唇微抿,然后道:“那你帮我……”
徐灿灿:“……”傅予琛你有完没完?
她挣脱傅予琛的手,自己跳下了床:“我下去梳妆了!”
傅予琛看她离开,俊俏的脸上不由现出一丝苦笑来。唉,徐灿灿以前多柔顺啊,现在一天天地上头上脸,他又舍不得违逆她……
一楼用来梳妆的房间里也摆着一套妆奁,以备徐灿灿不时之需,这下就派上了用场。
徐灿灿虽然身体还有些微不适,却也还能坚持坐下梳妆。
她坐在妆台前的锦凳上,看着镜中自己有些微肿的眼皮,吩咐朱雀:“给眼睛上点妆。”
朱雀忙答了声“是”,又含笑道:“皇后娘娘,今日奴婢用茉莉花和大红的月季花淘澄出了新胭脂,又甜又香,成色又好,您要不要试用一下?”
徐灿灿点了点头。
很快她便妆扮好了,又在碧云的服侍下换上了葱白色窄袖衫,系了条宝蓝色绣花长裙,这才在起居室的锦榻上坐了下来,用银叉叉着碧云预备的水果什锦慢慢吃着。
过了一会儿,徐灿灿又开口命玄冰去寻皇太子回来。
玄冰刚出去,傅予琛也下了楼。他新换上了一件深蓝色薄罗袍子,腰间围着碧玉带。
瞥了徐灿灿一眼,他便迈开长腿自顾自去了。
碧云等人屈膝恭送清平帝离去,徐灿灿却端坐在锦榻上,似笑非笑看着他离开,然后吩咐红拂:“去请玉茗长公主与薛夫人过来说话。”
傅予琛坐在书房里,端起听雨新沏的毛尖抿了一口,品味着毛尖那青涩甘甜的口感。
负责与东夷谈判的马颖飞、薛英与苏水音坐在东侧的三个圈椅上,负责与越国谈判的玉明、梁庆贺与英和坐在西边的圈椅上,皆手里捧着茶盏心事重重。
列席会议旁听的水寒坐在傅予琛书案右侧的锦凳上,猫眼幽黑,俊秀的脸上带着一抹深思。
李正坐在书案左侧的锦凳上,背脊挺直两眼严肃看着清平帝。
傅予琛沉声道:“对于越国,底限是要他们割地赔款,承认大梁的宗主地位,其国君即位需接受大梁的册封,同意开展两国贸易,并按规定进贡。而大梁则庇护越国,担负宗主国的责任。”
梁庆贺眼睛发亮看着傅予琛,当即开口问道:“陛下,若越国不同意呢?”
傅予琛脸上现出一丝冷笑,凤眼看向坐在东侧的马颖飞、薛英与苏水音:“那就与东夷结盟,联合起来灭了它!”
徐灿灿悠闲自在地靠着靠枕歪在锦榻上,没过多久就把碧瓷果盘里的水果什锦全吃完了。
她觉得南海的水果真好吃,尤其是那个蛋黄果,又甜又面。便吩咐碧云:“再去准备两盘水果什锦,多切一些蛋黄果放进去。”
碧云答了声“是”,退了下去。
玉茗长公主很快便和薛夫人相携而来。
徐灿灿笑眯眯看着她们,因身子有些不适,便没有起来迎接。
玉茗长公主今日的打扮依旧很素净,白衣青裙,佩戴着一套烂银头面,浑身素雅身段苗条。
薛夫人则是真红衫子素白裙,俊秀的脸上带着一抹新嫁娘的娇羞之色。
见她们要给自己行礼,徐灿灿忙道:“都是自家亲戚,不必行礼,过来坐吧!”
待玉茗长公主与薛夫人在东西两侧的坐榻坐了下来,徐灿灿便笑着吩咐红拂:“你再去外书房跑一趟,和听雨说是我的话——‘今日有客,陛下在书房用饭吧’。”
红拂屈膝行了个礼,答了声“是”便要退下去。
薛夫人忙道:“娘娘,这可使不得!”
玉茗长公主大概知道皇后弟媳妇和皇帝弟弟的相处模式,便含笑不语。
徐灿灿摆了摆手,示意红拂退下,这才道:“今日是陛下军中的钟厨子为咱们做南海的特色食物,我已经定过菜单了,有白切南海鸭、红焖东夷羊,还有清蒸和铁板两种做法炮制血蚶、青蟹、生蚝、鲍鱼,另外还有椰子书快牛|乳饭和南海清凉补,听说都很好吃!”
被她这么一说,连一向不重口腹之欲的玉茗长公主也有些动心了,更不用说年纪小小的薛夫人了。
朱颜玄冰与孙凯家的把皇太子傅瑞带了回来。
徐灿灿把傅瑞抱在怀里,细细抚摩端详了一番,见他右腕上有浅淡的衣褶的压痕,便看向朱颜。
朱颜含笑屈膝行了个礼,解释道:“陛下让水将军带着皇太子听那些将军们与军师开会,皇太子睡着了,就压了些痕迹。”
徐灿灿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碧云奉上了一盏蔬果汁,徐灿灿用银勺喂傅瑞喝了——傅瑞早就开始添加辅食了,蛋黄、蔬果汁、米汤、鸡汤都能吃一点了。
傅瑞方才睡醒,有些萎靡不振,待一盏蔬果汁下肚,他便开始活跃起来,挣扎着要从徐灿灿怀里爬到锦榻上去。
徐灿灿只得把傅瑞放在锦榻上,不但自己紧张地护着,还令碧云玄冰她们都密切注意着。
傅瑞身体健壮,此时便像条小狗一般在锦榻上爬来爬去。
徐灿灿担心他,就拽住了他的双脚不让他乱爬。
傅瑞摇头摆尾摆脱不得,便扭头看着徐灿灿,清清楚楚叫了声“妈”。
徐灿灿心脏剧跳:阿瑞叫我“妈”了?
她忙看着傅瑞:“阿瑞,再叫一声‘妈’!”
傅瑞却爬过来,凑到徐灿灿手上便要去咬,任凭徐灿灿怎么引诱,他都不肯再叫一声“妈”。
玉茗长公主见徐灿灿有些失落,便安慰她道:“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刚开始只会叫一两声‘妈’,渐渐地就常叫了。”
徐灿灿看着小狗一样啃自己的傅瑞,眼睛涩涩的:这是她的儿子啊!儿子都会叫“妈”了,渐渐长大,就不再亲昵地叫“妈”,而是叫“娘”或者“母亲”了,这样稚嫩可爱的肥瑞将随着岁月的流逝再也见不到……
不能照相,难道不能画像吗?
徐灿灿怕自己忘记了,便吩咐朱雀:“预备笔墨纸砚!”她要给傅予琛写一封信,让他去寻上好的工笔画家来为傅瑞画像。
见徐皇后要写信,玉茗长公主与薛夫人便也凑上来围观,却见徐皇后郑重其事提起笔,写下了“寻一位工笔画家为傅瑞画像”这句大白话,不由都笑了。
徐灿灿把信叠成同心方胜,也不装入信封,直接给朱雀:“让傅椿给陛下送去!”
傅椿很快便过来回话:“禀皇后娘娘,陛下说李正先生便是有名的工笔画家,如需为皇太子画像,把皇太子送过去就行了。”
徐灿灿点了点头,觉得虽然和她的期待不相符,却总比没有强。
下午的时候,兰云乘着大船把微服进入军中当军医的承恩侯徐顺和从东越群岛接了过来。
徐灿灿见到爹爹自是开心异常,把自己给爹爹准备的衣服、鞋履、药材和各种成药给了徐顺和,又把母亲给爹爹准备的内衣布袜以及弟弟写给爹爹的家书拿了出来。
父女俩说了一会儿话,徐顺和便净了手抱住外孙子傅瑞,为他细致地检查了一遍,非常的满意,只交代徐灿灿:“晚上不要让他吃太多!”
徐灿灿嫣然一笑:“知道了,爹爹!”把儿子养的好,全是她的功劳呢!
到了傍晚,徐灿灿便央求傅予琛带她到海边散步。
傅予琛考虑了一下便答应了,只是道:“先命人做好警戒。”
等候警戒的这点子时间徐灿灿还是有的,于是便点了点头。
等诸事齐备,已是满天繁星了,苍穹似藏青色的丝绒,上面点缀着一粒粒钻石。
傅予琛夫妇去了海边,漫步在海边礁石丛中的小道上。
水寒带着全副武装的新军围成了巨大的人墙,周密地保护着他们,却又不让皇后娘娘发现。
徐灿灿挽着傅予琛的手臂,听着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的声音,看着海浪涌到岸边,拍打在礁石上溅起了洁白晶莹的水花,又轻轻地退回,为星光下的沙滩划出一条条的银边。
她的心里静谧极了。
傅予琛轻轻道:“空明岛不会有百姓居住,我命英和在岛上建立军事要塞,并建成商贸码头,另外,工部侍郎秦至灵会过来监修行宫,等你我老了,大可让傅瑞监国,咱俩长居空明岛。”他来到空明岛之后,身体比先前好了许多,岳父大人告诉他是因为空明岛空气湿润,适合他调养身体。
徐灿灿仰首看向月光下俊美高挑似神祇的傅予琛,心里甜蜜极了,柔声道:“好的,阿琛。”
正在这时候,水寒走了过来,禀报道:“禀陛下、娘娘,东夷四皇子李苍穹正好遇上,提出想与陛下、皇后娘娘见礼。”东夷四皇子李苍穹到空明岛主持东夷和大梁的谈判,不想此时也出来散步,正好就遇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241第241章
虽然心里着急,可是徐灿灿还是竭力按捺住去寻傅予琛的冲动,默默坐在锦榻上,从碧云手里接过了一盏枣茶慢慢喝着。她如今的月信有些行踪不定,徐顺和便让她多喝枣茶补气。
玉茗长公主瞧她这样,心里也有些沉重,思索良久,方问道:“皇后娘娘,您上次月信是什么时候?”
徐灿灿闻言不由一愣,蹙眉道:“时间已经乱了,我也弄不清楚了!”以前她的月信非常的准时,都是每月的二十五那天过来,误差不超过一天,为她记录月信的碧云都觉得不用记录了。可是这次自从离开东京,一路旅途劳顿,她的月信居然自己消失了。
玉茗长公主忙道:“要不,请承恩侯为您瞧一瞧?”她终于成功地引开了话题,不让徐皇后再不开心了。
徐灿灿略一沉吟,道:“等回了京城再说吧!”爹爹又去了东越群岛前线,何必为了这件小事让他奔波呢!
到了夜晚,徐灿灿没有等回傅予琛,反倒等回了扫叶。
扫叶急匆匆而来,恭谨道:“禀皇后娘娘,东越群岛形势危急,陛下已经带着玉将军、兰将军和水将军等出发了!”
徐灿灿:“……知道了。”她不再想那六位东夷贡女,却开始担忧傅予琛和爹爹的安危。
傅予琛这些日子在东越群岛视察前线。
和越国的谈判当然没成功——一半国土被占,对方还要自己俯首称臣,换谁也不会一下子答应啊!更何况越国在二百多年的时间里一直在欺负大梁,不但占了大梁的东越群岛和空明岛,时不时的还有越国海盗上岸烧杀劫掠……占了二百多年的便宜,越国人还没适应大梁一下子强大起来这个事实,所以朝野一片打到汴京去的叫嚣声。
因此越国与大梁的谈判只谈了两天就谈崩了,以越国大臣乌鱼灵为首的越国使团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他们刚回到国内,越**队就集中起来不宣而战驾着战船冲了过来。
大梁方面处于两军前沿的正是傅予琛麾下最精锐、装备最好、实战经验最多的水军——英和与秦玉顺率领的军队。
更令越国人吐血的是,他们的使团一离开,大梁清平帝就带着玉明兰云和他们率领的军队也来到了前线——玉明兰云的水军是在金明池练的兵,傅予琛想让他们的水军增加实战经验。
这些越国再也想不到,他们气势汹汹而来,等待他们的却是被傅军彻底碾压全军覆没的命运。
傅予琛深知贪多嚼不烂,保不住不说还会被人觊觎,因此并没有打算乘胜追击占领越国,而是选择继续巩固胜利果实。
不过,为了迷惑东夷人,傅军表现出的却是犒赏三军鼓舞士气预备进犯越国的假象。
三天后,大梁清平帝刚回到空明岛,以越国国舅鱼如玉为首的越国使团就来了。
越国不但同意割地赔款,承认大梁的宗主地位,答应其国君即位需接受大梁的册封,同意开展两国贸易和规定进贡,恳求宗主国大梁庇护越国,抗击侵略越国的东夷,担负起宗主国的责任。
傅予琛坐在大船的顶舱,俊俏的脸上漾起了一丝微笑:这下和东夷的谈判大梁处于绝对的优势地位了。
大船到达空明岛码头已是夜幕降临时分,傅予琛来不及去看徐灿灿,直接便去书房院子处理积压下来的公事。
在书案后坐下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观雪:“捎话给李先生、梁先生和苏先生,就说和越国的谈判现在就开始进行!”
听雨进来回报:“禀陛下,东夷四皇子求见。”
傅予琛垂下眼帘:“不见。就说皇后见了他送的那六位贡女,大发雷霆,我素来惧内,因此不敢见他。”李苍穹不停地送徐灿灿礼物,看来对徐灿灿印象颇好,那他就破坏徐灿灿在他心中的形象,顺便找个拒绝东夷贡女的借口。
听雨答了声“是”,又问了一句:“那六位东夷贡女呢?”六位东夷贡女被送过来后就关在了书房侧院里,怪不方便的。
傅予琛想都不想道:“送到京城给定国公。”至于放弃女色爱上艳o情话本的太上皇,傅予琛已经令人准备了整整一箱子的越国艳o情话本。要知道,越国的艳o情话本可是以露骨大胆想象力丰富而闻名东方大6的。
把所有的事情都布置下去之后,傅予琛伸了个懒腰,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十多天没见徐灿灿了。
他是有这个毛病的,一旦专心做一件事就会全心投入,而把其余事情忘记。
意识到这一点,傅予琛连衣服也不换,当即起身就要出去。
听雨忙带着几个侍卫追了出去,在廊下拦住了傅予琛。
他气喘吁吁道:“陛下,已经过了子时,而且,还下着雨!”
傅予琛已经止住了脚步,凤眼微眯看着廊下正在肆虐的瓢泼大雨。
书房院子里被大雨笼罩了,廊下挂着的气死风灯在海风的吹拂中摆来摆去,艰难地散发着白惨惨的光。
海风把水气不断地从大雨中吹过来,飘到了廊下,被护廊全挡了回去。
隐隐间傅予琛还听到了远处海浪猛烈地拍击礁石发出的轰鸣声。
傅予琛身上只穿着玄色缎袍,顿时觉得寒意入骨。
听雨已经撑开了侍卫递过来的伞遮在了傅予琛前面,急急道:“陛下,等雨小一点再回去吧!”从书房到内院,足足三重院落,等陛下回到内院也被大雨淋透了。
想到清平帝的身体状况,听雨心里有些害怕,便眼巴巴望着清平帝,希望能够劝他回书房先歇下。
傅予琛此时心里全是徐灿灿,心中满是担忧,默不作声就要出去。
水寒清朗的声音忽然透过雨帘传了过来:“陛下,辇车来了!”他随着清平帝从东越群岛回来,便猜到清平帝处理完公务一定要会去见徐皇后,因此预先备下了辇车。
夜深了,可是内院小楼三楼的卧室里,徐灿灿还没有睡着。
窗子虽然关上了,可是强劲的海风带着寒气透过窗子的缝隙吹了进来,摇撼得窗子“咔咔”作响。
屋子里很冷,可是梨花木大床上锦褥厚实,锦被暖和,床尾的博山香炉里焚着清淡的苦菊香,睡着里侧的肥瑞团成一团,是个天然小火炉,这一切在寒夜中隔绝出一个温暖的世界。
可是徐灿灿还是觉得冷。
起初听到李苍穹送了六位东夷贡女给傅予琛,而傅予琛并没有告诉她,她心如刀割。
不过略想了想,她便相信傅予琛。
如今徐灿灿心里思念着远在东越群岛前线的傅予琛,她把脸埋在了肥瑞温暖柔软的身上,心脏一阵阵抽搐。
这么大的雨,海上怎么样?傅予琛有没有淋着?有没有生病?他什么时候回来……
正柔肠百转间,她忽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自下而上的脚步声。
徐灿灿立即坐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傅予琛在这暴雨之夜回来了?
她顾不得穿衣服了,掀开锦帐下了床。
徐灿灿刚起身,就看到傅予琛。
卧室角落里放着一盏玉罩灯,照出了傅予琛白的快要透明的脸,以及被雨打湿贴在脸上的黑发。
极度惊喜之下,她的大脑顿时便的一片空白,只是踉跄着扑了过去:“阿琛!”
傅予琛上前一步,把她揽在了怀里,却又立即推她:“我先把衣服脱了!”
徐灿灿也伸手帮他解衣卸带,终于把傅予琛身上湿漉漉的衣履都脱掉了。傅予琛清瘦白皙修长的身子彻底展现在她眼前。
她拿了一个大丝巾包在了傅予琛身上,推了傅予琛一下,柔声道:“快去洗澡吧!”
说罢,徐灿灿便要去摇金铃叫人。
傅予琛伸手拉住了她:“已经命人烧水了!”他建的这个小楼采用的是南海巨商陈苏华从西洋引进的水循环系统,只要点燃炉子,热水就能自动循环上来。
徐灿灿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先给儿子掖了掖被子,然后随傅予琛进了浴室。
傅予琛长腿微蜷靠着浴桶坐着,精致凤眼一瞬不瞬盯着徐灿灿。
徐灿灿被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便道:“快点洗吧,不然肥瑞一会儿要醒了!”
傅予琛虽然满怀绮念,可是儿子就在隔壁,而且随时都会醒,他只得待身子暖了过来便匆匆忙忙出了浴桶。
夜深了,暴雨似乎更加狂暴了,随着海风迅疾而来,摇撼得整座楼似乎都要倒塌了。
徐灿灿左边躺着傅瑞,右边躺着傅予琛,在温暖幸福中进入了梦乡。
两天后,东夷与大梁谈判结束,签订了最新的盟约。
其中对大梁来说,最有利之处便是东夷对大梁开放丝绸和瓷器贸易,大梁的丝绸和瓷器行业可以进入一向闭关锁国的东夷了。
对东夷来说,有利之处却有两点,一是从今之后不用向大梁进贡东夷美女了,二是大梁同意东夷的稻米进入大梁买卖。
总之,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这也算是双赢的局面,李苍穹可以得意而归了。
可是临离开,他还想见见惊鸿一瞥从此不见的徐皇后。
碧云带着人在收拾行李。
傅予琛陪着徐灿灿在起居室闲坐读书,听董嬷嬷回报说东夷四皇子求见,他便瞅了徐灿灿一眼,想看看徐灿灿的反应。
对于这个送傅予琛东夷贡女的李苍穹,徐灿灿是相当的不耐烦,可是为了两国邦交,她便看向傅予琛:“阿琛,我要不要见他?”
见徐灿灿不愿意见李苍穹,傅予琛心里很舒服,起身道:“我替你去见吧!”
李苍穹带着东夷使团候在外面,原想用这个借口见一见徐皇后的,结果徐皇后没见到,清平帝倒是在众人的簇拥下来了。
清平帝一改素日的清冷,凤眼含笑,红唇微弯,温和地朝他一拱手:“朕来送送世兄!”
迅速组织出笑意后,李苍穹满面春风道:“这是小弟的荣幸,请!”清平帝野心勃勃,这次的谈判不会是结束,只怕是新一轮争端的开始,东夷得开始做准备了。
十月十六,傅予琛的主船在玉明部和薛英部总共四辆巨船的护送下,离开空明岛码头驶向北驶去。
英和部和兰云部被留下下来,英和镇守空明岛,重点防范东夷;兰云镇守东越群岛,重点防范越国。
两个多月后,御驾到达了尉氏县,与傅予琛一起坐在辇车里的徐灿灿有些忧虑地让傅予琛看她的肚子:“阿琛,我最近是不是肥了很多?”
傅予琛看着她已经明显鼓起来的雪白小腹,心里一动,道:“请岳父大人来给你看看脉吧!“
腊月二十八那日,留守汴京的太上皇和十位内阁大学士率领群臣迎到了尉氏城北,终于迎到了清平帝的辇驾。
傅予琛向太上皇叩头,同时报告了一个令太上皇开怀大笑的好消息。
242第242章
太上皇的表情简直是难描难画,眼睛看向穿着海棠红绣花斗篷的徐灿灿,两眼放光像看一个稀世奇珍,然后用出奇温柔的声音问道:“徐氏,想要什么尽管向朕提,朕无有不从!”
徐灿灿立在傅予琛身侧,显得各外的娇小玲珑,她脸上带着微笑屈膝行了个礼:“臣媳谢太上皇!”
一同接受罢群臣的叩拜和祝福,傅予琛把徐灿灿送回了福云殿,自己预备去主持大庆殿的朝会。
临出殿门,傅予琛又郑重交代侍候徐灿灿的人:“护好皇后的身体,若有差池,定当重责!”
徐灿灿见他如此郑重其事,便含笑嗔道:“又不是第一胎,这么紧张做什么!”
傅予琛下意识觉得该走了,可是就是觉得好像还有什么话要和徐灿灿说似的,便沉吟着看着徐灿灿。
徐灿灿见他当着众人如此依依不舍,有些羞涩,便道:“快去吧,那么多人等着你呢!”
傅予琛微微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徐灿灿想了想,忙道:“阿琛,我们晚上还回潜邸住吧!”
傅予琛转身望着她,秀眉扬起。
徐灿灿能够读懂他的面部语言,恳切地看着他:“住在这里,我夜里害怕。”大梁的皇宫经历了两朝,每间宫殿都曾经有不少人住过,发生了不少故事,当然……也死过不少人,而且绝大部分人不是寿终正寝而是横死。
傅予琛凝视着她:“你害怕什么?”
此时正殿里生着地龙,放着瑞草香花,温暖中透着清雅的香氛,徐灿灿身上穿着织锦火云棉对襟袄和白色罗裙,却觉得很冷,她双手环抱了一下,碧清的一双眼睛看着傅予琛:“这宫里不知道死过多少人,单说福云殿吧,《定安皇后起居注》里就记载有四个人死在这里,不是被活活打死,就是被灌了药……”
傅予琛没有斥责她迷信,而是直接吩咐碧云等人:“行李不要拆卸,直接运回潜邸!”潜邸一直以来都是开放的皇家园林,从他开始才建成了府邸,应该没什么脏东西。
碧云等人忙答了声“是”。
傅予琛走到锦榻边挨着徐灿灿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凑过去柔声道:“灿灿,你暂且在这里等着我,下朝后我带着你去给太上皇请安,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徐灿灿的身子依偎在傅予琛还有些单薄的怀中,“嗯”了一声。
傅予琛又问她:“傅瑞还在崇政殿?”
徐灿灿点了点头,道:“水寒、朱颜、玄冰和两个奶娘都跟着呢!”
傅予琛凑过去在徐灿灿唇上轻吻了一下,这才起身离开。
小厮傅椿捧着明黄披风候在外面,见清平帝出来,忙迎上去侍候他披上了披风。
而御前太监钟明秀已经带着辇驾候在宫门外了。
见清平帝起驾离开了,管嬷嬷忙上前请罪道:“皇后娘娘,都是老奴疏忽,请皇后娘娘治罪。”皇后娘娘怀孕两个多月,她竟然没有诊出来,真是罪该万死。
徐灿灿见她如此,便柔声道:“你每日都给皇太子诊脉,已经做得很好了;至于我,是我不让你看脉象的,你何必自责?”她月信紊乱却不愿意吃药,因此根本不让管嬷嬷诊脉,管嬷嬷如何能得知她怀孕?
管嬷嬷见皇后如此宽容,这才松快了点,道:“老奴以后一定竭尽全力照顾皇后娘娘!”
徐灿灿微笑:“起来吧!”
见管嬷嬷侍立一侧,她便又开口问了一句:“怎么这次我没有孕吐?”
管嬷嬷低头禀道:“人的身体,每时每刻情况都有所不同,老奴为您检查过了,您的身体很是康健。”
徐灿灿这才放心了。她这次怀孕很奇怪,不但没有孕吐,简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和平常一样,若不是小腹隆起,她还想不到自己怀孕呢!
因为徐皇后有身孕不能喝茶了,所以碧云用秦岭槐花蜜水冲了盏蜂蜜水奉了上来。
徐灿灿刚喝完蜂蜜水,褐衣就进来回报:“丰院判和小丰太医求见。”
徐灿灿知道丰笛和丰瑛父子这是按规矩来给自己请平安脉,便道:“宣进来吧!”
丰笛穿着官服带着一个年轻的太医走了进来,向徐灿灿行跪拜之礼。
徐灿灿知道这便是丰笛的嫡长子丰瑛,不由看了两眼——她在侍郎府的时候听徐宜莲提过几次,说大表哥丰瑛是要承继姨父衣钵的。
丰笛看完脉象,也说徐灿灿身体康健,胎象很好,交代她不要挑食,要少食多餐,同时适当运动云云。
他说话的时候,徐灿灿瞅了丰瑛一眼,见丰瑛低头不语,显是十分羞涩,心想:这么害羞怎么做太医啊!
丰笛父子离开之后,徐灿灿想进寝殿休息一下,就带着灰慧、红蕖、朱雀和红拂进了寝殿。
她躺在床上,让灰慧拿一本诗集念给她听,好给腹中的胎儿做胎教。
傅予琛安排在徐灿灿身边侍候的人都是有些功夫且识字的,灰慧也不例外,而徐灿灿之所以选她,是因为灰慧的声音很好听,很清澈。
灰慧很快便拿了一摞书走了进来。
为了让皇后娘娘赤脚踩着不凉,御床的脚踏上铺垫着柔软丰厚的绒垫,灰慧便在脚踏上坐了下来,看了看第一本书,禀报道:“皇后娘娘,《李太白集》可好?”
徐灿灿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寝殿里很空很大,虽然温暖馨香,可是就是觉得空的慌,她索性闭上了眼睛。
接着徐灿灿便想到了:怀傅瑞的时候好像没这么多想法啊?到底怎么了?
灰慧忖度着皇后娘娘的想法,便翻到《关山月》读了起来。
《关山月》刚刚读完,徐灿灿便道:“读杜甫的诗集吧!”得给孩子做胎教,可是像杜甫一样只会作诗单纯追求精神享受是不行的,得教育腹中的孩子,精神物质两手抓既能挣又能花好好享受生活。
灰慧检出《杜工部集》,翻到第一页读了起来。
徐灿灿翻身变成侧躺着的姿势,闭着眼睛倾听着。还没听几首诗,她便进入了梦乡。
虽然发现徐皇后睡熟了,可是灰慧依旧没有停,继续认真地读着。她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皇后娘娘不是说过么,这叫胎教。既是胎教,那就是读给皇后腹中的小皇子听的,谁能断定皇后娘娘睡着了,小皇子也睡着了?
所以灰慧读得很认真。
散了朝会之后,傅予琛步行回福云殿,钟明秀带着銮驾跟在后面。
腊月的风异常凌冽,像刀子割在人脸上一样,与四季长春的空明岛那带着湿意的风完全不同。
傅予琛却想在这风中走一走,令自己更加清醒。
把朝中政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之后,傅予琛便开始想徐灿灿,想徐灿灿的身孕,想自己天赋异禀的生儿子本事,嘴角不由自主翘了起来,凤眼中漾起了一丝笑意。
傅予琛进了正殿,碧云带着侍候的人上前行礼。
得知徐灿灿在寝殿里休息,傅予琛便进了寝殿。
灰慧正坐在脚踏上念诗,见陛下进来,忙与在寝殿侍候的红蕖、朱雀和红拂一起行礼。
傅予琛见皇后都睡着了,灰慧还在读诗,便道:“灰慧伺候皇后很尽心,由典侍提为尚侍吧!”典侍和尚侍都是女官的等级,典侍是从五品,而尚侍是五品,侍候徐灿灿的这些女官里,品级最高的是朱颜和碧云,她们已是四品待诏。
灰慧心中欢喜,忙行礼谢恩。她的品级如今虽低于朱颜、碧云和红拂,却比其他女官都高了。
红蕖和朱雀默默不语,却并不嫉妒,因皇后皇太子身边侍候的女官职位大都都空着呢,为只要好好侍候皇后皇太子,早晚她们都能提上去的。
徐灿灿醒来后开始梳洗妆扮,傅予琛拿了一本书立在一旁看。
掌管珠宝首饰的典宝女官朱雀、掌管巾栉膏沐的典栉女官红蕖和掌管皇后衣裙的司衣女官红拂带着各自所属的宫女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很快徐灿灿便梳妆完毕。
傅予琛偶尔瞧一眼徐灿灿,见她怀着身孕还如此爱漂亮,不由一哂。
临出门,徐灿灿立在殿门内,在红拂的侍候下披上了大红绣凤缎面白狐斗篷,由傅予琛牵着手出了殿门,上了辇车。
坐在温暖舒适的辇车上,徐灿灿低声道:“阿琛,每次出门都摆全副銮驾好麻烦啊!”
傅予琛揽住她的腰肢,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不这样,怎么证明我是皇帝了?”
徐灿灿睨了傅予琛一眼:“……别用那么庄严的脸说这么可笑的话好吗?”
傅予琛抿了抿嫣红的唇,低头瞅了徐灿灿一眼,觉得她这个样子特别可爱,便凑过去又亲了一下。
他柔软的唇一触即去,徐灿灿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贱兮兮道:“哎呦,太浅了,没感觉!”
傅予琛低笑一声,一手托起她的下巴,一手揽住她的腰肢,从善如流深吻了下去。
等他放开徐灿灿,徐灿灿已经眼汪春水红唇微肿了。徐灿灿歪在傅予琛身上,左手又贱兮兮隔着袍子摸了过去。
果不出她的意料,傅予琛已经有了反应。
徐灿灿开心地笑了,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
太上皇正在崇政殿正殿里抓着傅瑞学走路,见傅予琛徐灿灿携手进来,便笑吟吟道:“徐氏,你来的正好,朕给你的赏赐单子你自己先看看,有需要补充的就提出来添上!”
243第243章
徐灿灿闻言大喜,略一思忖便预备开口。
傅予琛知道她要说什么,脸上带着一丝轻佻的笑,伸出一根手指打情骂俏般在徐灿灿嘴唇触了一下,看着她眨了眨眼睛。
徐灿灿瞪大眼睛看着他——傅予琛为何阻止她?
傅予琛走到太上皇身前抱起傅瑞,递到徐灿灿手里,道:“你去偏殿牵着傅瑞的手学走路。”傅瑞已经开始学走路了,只是不能自己走,还得大人牵着他的手保持平衡。
徐灿灿听话地答了“是”。不管私下里她和傅予琛如何,在外面她总是很给傅予琛面子。
一直在崇政殿侍立的朱颜和玄冰忙走上前,一起牵了皇太子随徐皇后去了偏殿。
傅瑞刚学会走路,因此格外的爱动,即使有好几个人帮忙,徐灿灿还是忙得不亦乐乎,出了一身细汗。
她伸手抿了抿额角的鬓发,退到一边带着笑看朱颜她们护着傅瑞学走路。
在黄琅的协助下,傅予琛亲手沏了壶清茶,与太上皇相对品茶聊天。
喝了一口茶之后,傅予琛抬头看着太上皇,道:“父皇,您还记不记得以前您为我列的那批书目?”
太上皇脸上现出缅怀之色来:“记得。”那时候他已经开始培养阿琛了。
傅予琛垂下眼帘,道:“其中有一本《定安皇后起居注》,您是想让我看清宫廷里的明争暗斗么?”
太上皇点了点头,心想:我的儿,可是你看到的却是女人的可怕,教学效果简直是南辕北辙。
傅予琛抬眼看着他,轻轻道:“儿臣记得据《定安皇后起居注》记载,泰和十年到泰和十六年,福云殿总共死了三个人,一个宫嫔、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而且都是横死。”
太上皇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傅予琛却不再说了。
见太上皇茶盏空了,傅予琛起身又为他斟满。
晚膳傅予琛、徐灿灿和傅瑞都留了下来。
傅瑞不过是由徐灿灿喂着吃了一小碗鸡汤面便由朱颜等带到偏殿玩去了。
太上皇坐在主位,傅予琛与徐灿灿分别坐在太上皇的左右手边。
崇政殿内也有小厨房,因此他们所用的晚膳并不是大厨房做的温火膳,而是小厨房精心制作的菜肴——虽说是小厨房,可是连上庖长副庖长庖人,还有催长使役什么的,大概一二百人还是有的。
其中有一道咸汤鲜香味美,徐灿灿很喜欢,喝完一碗之后,她的眼睛只不过朝那碗汤看了一眼,负责布菜的女官胡玉珠立即为徐灿灿又盛了一碗。
太上皇见徐灿灿喜欢喝这道汤,便问胡玉珠:“这道汤是谁做的?”
胡熙珠行了个礼,看了看碗上贴的字条,道:“崇政殿小厨房庖长蒋贵良敬上。”
“让蒋贵良去皇后那里吧!”太上皇当即道,“皇后如今是傅氏一族的大贵人,只要她喜欢,朕这做阿翁的,什么都可以给她!”
徐灿灿忙起身谢恩。
用过晚膳,傅予琛又陪了太上皇聊了一会儿,这才提出告辞。太上皇要亲自送他,他才状似无意地开口道:“父皇,阿瑞想要回潜邸去,儿臣带他去了!”
太上皇一听是傅瑞的要求,当即道:“去吧去吧!”
等傅予琛三口告辞了,太上皇才想了起来:傅瑞不是还不会说话么?
他不禁失笑——阿琛一家住惯了潜邸,是有些住不惯宫里,可是不能把他老头子一个扔在宫里啊!
外面早已静街,开封府的衙役与禁军护在清平帝的銮驾要经过的街道两侧,每隔很短的一段距离便有一个青衣太监提着玻璃罩灯笼,照得整条街道明如白昼,均静候着清平帝銮驾到来。
随着一个太监边跑便拍着手道“銮驾到了!銮驾到了!”,衙役与禁军当即端正了背脊严肃了精神,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徐灿灿和傅予琛并肩坐在銮车里,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觉得如果住在潜邸的话,那么傅予琛上朝散朝,这样的静街便得日日进行,实在是劳民伤财……
她思索了一会儿,对傅予琛说道:“这样日日静街也不是办法……不如……”
傅予琛等着她往下说。
徐灿灿却换了话题:“阿琛,潜邸大还是皇宫大?”
傅予琛瞅了她一眼:“当然是潜邸大了!”潜邸前身是一个巨大的对百姓开放的皇家园林,皇宫比起它也小得多。
徐灿灿还是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傅予琛顿时明白了:“改潜邸为皇宫?”这倒是个好主意。
徐灿灿故意摇头:“不,是潜邸改为部分皇宫,那些太妃们可不能过来!”女人多了事情就多,太妃们还是不要过来的好!
傅予琛陷入了沉思。
大年三十除夕这一日,即使是皇家也是要吃团圆饭的。
到了中午,皇室中人便要在崇政殿举行家宴。
太上皇如今惧怕吵闹,所以那些嫔妃、公主便都没有过来,只有清平帝、徐皇后、皇太子和定国公来参加家宴。
太上皇与傅瑞一桌,傅予琛与徐灿灿一桌,定国公自己一桌,都是一式的金龙宴桌。
宴会开始了,太监传上了热菜和热汤。
太上皇本来是把傅瑞抱着怀里,结果一不小心傅瑞挣脱他滑了下去。他正要起身捉住傅瑞,却发现所有人都看着傅瑞。
太上皇这才发现,傅瑞迈着小胖腿去找他娘徐皇后了。
徐灿灿也惊喜莫名,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傅瑞在朱颜等人的保护下,跌跌撞撞向着她走了过来,终于含着泪迎着傅瑞张开了双臂。
傅瑞扑进了徐灿灿怀里,同时清清楚楚叫了一声“妈”。
徐灿灿紧紧搂着他,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嘴里喃喃道:“儿子!儿子!我的阿瑞!”
傅予琛挨着徐灿灿坐,见到儿子一下子会跑会说话,他的鼻子也酸酸的,眼睛湿润了。
太上皇和定国公看着徐灿灿怀中的傅瑞,皆是双目湿润。
傅瑞舒舒服服坐在母亲怀里,和母亲各种的腻歪,最后还喝了一碗牛|乳,吃了两个入口即化的奶饽饽,然后在母亲怀里睡着了。
徐灿灿带着傅瑞去了偏殿,把他安置在偏殿的软榻上,自己带着朱颜玄冰坐在一旁陪着他。皇宫里太多阴暗,太多阴毒,她必须在这里陪着他。
而崇政殿正殿里,傅予琛先向太上皇敬了一杯酒,又向定国公敬了一杯酒。
他不过饮了两杯酒,白皙的脸就红透了,凤眼也闪闪发亮。
傅予琛借酒盖脸,开始啰啰嗦嗦说起皇宫如何阴森如何不吉利,所以导致傅氏人丁不旺,他很担心傅瑞,担心徐灿灿肚子里的孩子云云。
太上皇静默不语。
定国公低下头不说话。
到了最后,傅予琛看着太上皇开口道:“父皇,你跟着我搬到潜邸去吧!”
太上皇有些感动地看着傅予琛,可是理智尚存。他刚要谢绝傅予琛的邀请,傅予琛便斜着眼瞧他:“父皇不想和我一起住?”
他只得道:“想。”
傅予琛像个孩子一样笑了:“我喜欢和父皇一起住!”
太上皇见他笑得这样稚嫩,像个天真的孩子一般,心中也松快了下来,道:“让工部去主持改建潜邸吧!”
傅予琛连连点头,又端起一杯酒敬太上皇:“父皇,再喝一杯!”
太上皇道:“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定国公在一边瞧着,心里真是酸溜溜的,不过想到徐皇后肚子里的傅氏次孙,他当即又转悲为喜,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晚上回到潜邸,徐灿灿命朱颜玄冰带着皇太子去西边起居室睡,自己留在卧室侍候傅予琛。
从宫里回来的路上,天空就飘起了雪花。徐灿灿傅予琛回到潜邸内院不久,雪就突然转大了。徐灿灿在卧室里也能听到外面簌簌的雪落声。
傅予琛喝到最后,确实喝了不少酒,他是真喝醉了。
徐灿灿安顿好傅瑞回来,发现傅予琛已经脱了礼服,身上只穿着素白中亵裤横坐在床上,两条长腿一条蜷曲,一条平展着,白皙的脸上泛着蔷薇色,凤眼晶亮,薄唇嫣红,好看的很:“灿灿,我说服了太上皇迁宫!”
徐灿灿端了一杯蜂蜜水喂着他喝。
傅予琛喝了两口蜂蜜水,又笑嘻嘻看着徐灿灿:“灿灿,我是不是很厉害?”
徐灿灿哭笑不得,只得道:“厉害厉害!阿琛好厉害!”她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喝醉的傅予琛,没想到傅予琛一喝醉居然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傅予琛喝完蜂蜜水,把头搁在徐灿灿肩上,表白道:“灿灿,我喜欢你!”
徐灿灿得意:“我知道。”
傅予琛:“灿灿,我很喜欢你!”
徐灿灿:“呃……我知道。”
傅予琛:“灿灿,我爱你。”
徐灿灿喜滋滋:“我知道。”
傅予琛:“灿灿,我很爱你。”
徐灿灿:“呃……我知道。”
大年初一一大早傅予琛要在紫宸殿举行大型宴会宴请文武百官,共贺新春佳节,所以不到寅时,外面还漆黑一片,徐灿灿便把傅予琛叫了起来。
傅予琛坐起来的时候,徐灿灿在一边悄悄观察,见他双目清明面无表情,又恢复了正常时的样子,心中不由有些失落——喝醉的傅予琛简直太可爱了!
傅予琛泡澡的时候,徐灿灿趴在桶沿,故作平静问傅予琛:“昨夜的事情你都记得么?”
傅予琛一脸平静:“喝醉了,都不记得了。”
徐灿灿甜蜜地笑:“既然喝醉了你还说要带我出去逛?”
傅予琛睨了她一眼:“好啊!”
徐灿灿兴奋起来:“阿琛,你还说要带我去金明苑住呢!”
傅予琛垂下了眼帘,遮住了幽深眼波:“可以!”
徐灿灿贪得无厌不知收敛,又道:“你还说肚子里这个生出来,就不让我再生了!”
傅予琛似笑非笑看着她,柔声道:“灿灿,见好就收吧!”
徐灿灿:“……”
244第244章
整个早上雪一直在下,尖厉的北风卷着雪花呼啸而来,在潜邸内院光秃秃的白杨树梢上打个呼哨然后席卷而去。
雪越下越大,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大风绞着暴雪纷纷扬扬抛洒着,很快便天地一色成了雪的世界。
外面虽冷,可是潜邸有人居住的房间里都生有地龙,根本不用担心御寒的问题。
内院的正堂里自然也是温暖如春。
徐灿灿命人在正堂内放了不少正开花的水仙,又让朱雀在博山香炉里焚了百合香,令整个屋子温暖清雅。
她自己靠着玉茗长公主新做的大红绣牡丹靠枕歪在锦榻上,含笑看着几个亲信女官逗着傅瑞玩。
碧云斜签着身子跪在锦榻边缘,端着一水晶碗水果什锦喂徐皇后吃。
几位亲信嬷嬷连同女医管嬷嬷俱都在座,女清客一般言笑晏晏陪着她谈笑。
其实按照大梁的仪礼,大年初一这一日皇后是要服祎衣在坤宁宫福云殿受外命妇和宫妃的叩头和赞拜的,因整个过程超级麻烦,所以徐灿灿看到礼部送来的章程之后当即萎了:“本宫格天体物体恤人情,各位外命妇与宫妃就不必冒着严寒受冻参拜了!”
来见徐皇后的礼部侍郎朱晓静虽然嘴里说着诸如“皇后娘娘仁慈”之类的奉承话,心中却在想:皇后娘娘,清平帝内宫除了您,还有别人么?您说的宫妃在哪里呀?
对于徐皇后身怀有孕清平帝还不肯选秀纳宠这件事,不少官员都是很不赞同的,礼部侍郎朱晓静就是其中一位,只是清平帝为了冷峻,没人敢当面提罢了!
徐灿灿在正堂里消遣着,心里却在期盼爹娘和弟弟的到来——她已经命傅杨带人去接了。
徐顺和三口很快就来了,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徐廷和、徐宜鹏、徐韩氏与徐崔氏四人,原来傅杨去承恩侯府时,正好碰见了给给徐老太太请安的侍郎徐府一行人,便一起请了过来。
众人行过礼,便由女官引着在东西两侧的圈椅上坐了下来——女眷在东侧,男客在西侧。
因为一家人难得团聚,所以徐灿灿便命毋隔离男女,俱在正堂陪着她坐了。
众人说着说着便谈起了明年秋天徐宜春要回乡参加乡试的事情。
徐灿灿在一旁静静听着,有不明白的就问碧云或者徐崔氏,终于弄清楚大梁的科举制度了。
原来因为徐宜春是国子监学生,所以可以直接参加乡试,乡试若是考中他就是举人了——徐灿灿想起当年还是大伯托了老丈人韩祭酒把徐宜春送入国子监的,让他不用参加童试,因此徐灿灿到现在心里还是颇为感激。
而乡试考中之后,还要在来年二月参加礼部举行的会试,会试考中后会在三月份参加殿试,殿试则分出了一二三甲。
徐灿灿当真是大开眼界。
徐廷和捻须而笑,夸奖侄儿道:“宜春有志气,假以时日,必是我宛州徐氏的荣耀!”只要灿灿这个皇后不失宠,只要傅瑞的皇太子之位稳固,宜春将来就会承爵为承恩侯,甚至承恩公。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下功夫刻苦攻读,真的是徐氏的荣耀徐氏之光。
徐灿灿见大伯夸奖弟弟,心中也与有荣焉,对于大伯的印象也好了起来。
这时候徐宜鹏谈起了选科问题,徐灿灿才知道原来大梁的科举考试也是分科的,有俊才、明经、明法、明字、明算等。
徐灿灿听了半日,却没听到有水利、农学、奇技等实用科目,便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徐韩氏与崔氏又谈起了每三年一次的乡试、会试和殿试都有赶考的读书人贫病而死,或者是落榜后自尽。
徐灿灿闻言忙看向徐宜鹏:“大哥,大娘与大嫂说的是真的?”
徐宜鹏沉重地点了点头,道:“即使富庶如大梁,参加科举考试对一般人来说还是沉重的负担,因此那些读书人赶考都颇有破釜沉舟的架势。”
徐灿灿想了想,双目炯炯看着徐宜鹏道:“如果从取得生员资格的入学考试童试开始就有人资助呢?”
徐宜鹏有些不解。
徐灿灿便道:“方才我听你们说要想进入州学和县学,都要参加一个考试,考试通过了就是秀才,也就取得了参加乡试的资格。我若在全大梁所有的州学和县学设立对优异秀才和家庭贫困秀才的奖励制度,会不会有所改善?”
这下子不但徐廷和、徐顺和等四个男子听明白了,就连徐韩氏徐崔氏也听懂了,不由都看向徐灿灿。
徐宜鹏与徐廷和眼中均现激动之色——皇后娘娘的想法如果真的实施,这可是实打实的德政!
徐廷和眼睛发亮看着侄女,头一次发现她不但拥有美貌,似乎还拥有一点点智慧。当年徐氏家道中落,他能够读书并最终考上进士,是因为家里还有二十亩薄田,弟弟徐顺和小小年纪就在城中药铺做学徒挣钱,可饶是如此,还是差点把他家拖垮,若是徐皇后的想法实现,该有多少寒门学子能在她的资助下跃入龙门,这些人进入仕途,将会成为清平帝的助力,进一步压抑门阀的势力!
徐宜鹏也是激动,轻声问徐灿灿:“娘娘您知道这样的话,一年得多少银子?”
徐灿灿眨了眨眼睛:“多少?”
她笑了笑,道:“每年一百万两的话我能负担!”她的名下有数万顷田地,都是太上皇66续续赐给她的;她的名下有无数的丝绸铺子、成衣铺子和金银楼,分别来自傅予琛、太上皇和定国公;她拥一个银矿、两个铜矿和三个玉旷,她手下的傅松垄断了大梁从南到北的海鲜干货买卖,水寒替她管理着几个盐场,并垄断了大梁的保镖行业,甚至把业务做到了东夷和辽国……她说一百万两还是为自己留了几十万两私房银子之后的数目呢!
正堂里一片静寂,众人都吃惊于徐灿灿的大手笔和她的富有程度,终于徐廷和开口了:“……灿灿,你确定每年可以拿出一百万两……纹银?”
徐灿灿点了点头。
徐宜鹏若有所思道:“皇后娘娘怕已是大梁首富了!”
徐灿灿默认。傅予琛一直在反对门阀反对土地集中,其实她就是大梁最大的地主——不过,徐灿灿保证自己坚决支持傅予琛的改革!
屋子里的徐家人都两眼发亮看着徐灿灿。
徐灿灿被看得心里毛毛的,忙举手发誓:“救急不救穷,没事不要找我借银子!”
屋子里众人顿时都笑了起来。
徐灿灿认真地看向徐宜鹏:“大哥回去把此事好好地和大伯合计一下,然后向陛下上一个条陈;我也会和陛下谈此事,争取早日成功实施!”
徐宜鹏和徐廷和均深吸了一口气,起身端端正正向徐灿灿行跪拜大礼:“皇后娘娘恩泽庶民,臣下替大梁百姓向您跪下了!”对于徐家人来说,徐灿灿的得宠带来荣耀的同时,也带来了惴惴不安,因为单靠美貌得来的恩宠总会有色衰爱弛的一日。
徐灿灿的这一提议,使他们朦朦胧胧明白了:徐灿灿之所以能成为清平帝的皇后并独霸后宫,并不仅仅因为她拥有绝世的美貌。
傅予琛一直忙到晚上才摆了銮驾回到潜邸。
徐灿灿早打扮得漂漂亮亮候着傅予琛呢,听说他回来了,忙带着人迎了出去,温柔地把他迎进了正堂,安置在锦榻上,又看着朱雀她们侍候傅予琛净了手。
把侍候的人全都屏退之后,徐灿灿又是奉茶又是按摩,又是奉承又是撒娇,把傅予琛伺候得舒舒服服。
傅予琛见她如此殷勤,知徐灿灿对他一定有所求,便坦然地享受着徐灿灿的服侍。
徐灿灿为了巩固成果拉拢傅予琛,特地凑到他耳边娇滴滴道:“阿琛,晚上我给你……”
她许诺的事情是傅予琛最喜欢的事情,因此傅予琛也认真起来了,静静看着徐灿灿,等徐灿灿自己说出来。他预备徐灿灿要银子给银子,要爵位给爵位,要封地给封地,坚决不能让心爱的妻子大年初一第一天不痛快!
徐灿灿见傅予琛认真起来了,就娓娓道来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她觉得大梁的科举考试也只有俊才、明经、明法、明字、明算等科目,没有实用性更强的水利、农学、奇技等科目,实在是不够合理。
傅予琛越听越认真,脸上虽然依旧没有表情,可是先前还在抚摸徐灿灿的手已经握住了徐灿灿的手不动了。
徐灿灿知道这说明傅予琛在认真听自己说话,便开始说自己打算在全国的州学和县学设立奖学金的事情。
傅予琛觉得既高兴又忧虑,高兴的是徐灿灿为他考虑、为国考虑,忧虑的是自己一向娇养的徐灿灿居然开始忧虑国事……
见傅予琛依旧面无表情,徐灿灿便有些着急地依偎进傅予琛怀中,一边磨蹭着撒娇并勾引傅予琛,一边追问道:“阿琛,怎么样?”
傅予琛凤眼幽深:“你已经让徐宜鹏回府参详了?”
徐灿灿怕傅予琛气她自作主张,便怯怯地把脸贴在傅予琛脸上摩挲着巴结他。
傅予琛深吸一口气,抱紧了徐灿灿,久久没有放开。
徐灿灿拿不准傅予琛是高兴还是生气,便柔媚地仰首凑上去在傅予琛的唇上吻了一下,娇滴滴道:“阿琛,你快回答我!”
傅予琛垂下眼帘,做出一副坐怀不乱的模样,道:“你若是今晚——”
“今晚怎样?”徐灿灿傻乎乎上钩了。
傅予琛一脸的云淡风轻:“今晚若是伺候得我舒服,我便答应在朝中推行这两件事。”
徐灿灿喜出望外:“那你许反悔!”
“灿灿,我不会反悔的,”傅予琛凤眼深沉,手伸到了徐灿灿襦衣的衣襟里,握住了那丰满柔软温暖的物件。
徐灿灿呻o吟了一声,软如春水的身子贴上了傅予琛。
245第245章
大雪到了夜里就停了。
经过徐灿灿的一番忙碌,傅予琛身心俱爽,闭上了眼睛回味方才那□□的滋味,看着似乎是睡着了。
徐灿灿轻手轻脚帮他盖上了被子,自己出了拔步床,细心地关上床门之后裹上白狐裘走到了卧室窗前。
她刚拔出窗闩,北风便“哐当”一声吹开了窗子,带着些细碎的雪花飘了进来。
徐灿灿浑身一激灵,忙拢紧狐裘向外看去。
院子里挂着不少气死风灯,又映着雪,所以一点都不暗。
雪虽然下的很大,可是窗台上只铺了薄薄的一层雪,大概是被人清理过了,院子里的雪也被人扫的干干净净,唯有前方树上的雪还在,白杨树上生长着一根根雪条,远处的苍松则挂了一个个的雪球。
风刀子般割在徐灿灿柔嫩的肌肤上,她却不觉得冷——这个世界有她的丈夫儿子,有她的爹娘弟弟,她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这种想法令她热血沸腾。
傅予琛睡意朦胧间下意识去抱徐灿灿,却抱了个空,他睁开眼睛一看,发现徐灿灿不见了。
他翻身仰躺在床上,用力抹了把脸,凤眼顿时一片清明。
徐灿灿听到身后脚步声,知是傅予琛来了,便回头含笑看了他一眼。
傅予琛走过来与徐灿灿并肩而立,伸手揽住了徐灿灿的腰肢,静静看着窗外的景象。
回到京城之后,他每日忙碌,难得像这样静静地陪着徐灿灿。
徐灿灿仰首看了傅予琛一眼,把脑袋贴在了傅予琛胸前,身子依偎进傅予琛怀里——傅予琛高挑细瘦,却是她最坚固的依靠……
过了一会儿,傅予琛轻轻道:“睡去吧!”他牵着徐灿灿的手往拔步床走去。
见傅予琛面无表情平躺在床上,徐灿灿老实不客气地拉了他的手臂平放在自己枕上,然后鲤鱼打挺挪啊挪,终于挪到了傅予琛身侧,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侧着身子睡了。
见徐灿灿睡熟了,傅予琛换成侧躺的姿势,把缩成一个圆球的徐灿灿揽进了怀里,闭上了眼睛,心中很是满足——对于他来说,这真的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一个人,完全属于他,并且爱着他,与他有着最亲密的关系,为他生儿育女,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且这个人,还是他疼爱、喜欢并且无法割舍的……
大年初二傅予琛没有公事,便打算陪着徐灿灿睡懒觉。
小夫妻俩并排躺在床上,徐灿灿起身脱掉了自己的亵裤,然后抬起傅予琛的两条长腿,吃力地把他的亵裤也脱了,这才又躺了下去,用自己光溜溜的腿在傅予琛的长腿上蹭来蹭去蹭着玩。
傅予琛垂下眼帘,浓长睫毛遮住了幽深眼波,不知道心里正想着什么。
徐灿灿正玩得起劲儿,忽然听到有人在用力敲床门,同时响起的还有傅瑞含糊而稚气的声音:“……妈……妈!”
傅予琛临危不乱,飞快地拿了亵裤穿好,帮徐灿灿盖好被子,自己下了床。
他打开床门一把抱起了傅瑞,向窗前的软榻走去。
傅瑞会走路之后好像瘦了点,不过更结实了。
他本来是要找妈妈的,结果却落到了爹爹的魔掌里,却一点都不慌张,眨了眨小小凤眼之后,小胖脸上便挤出了傻乎乎的笑,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口齿不清:“……爹……爹……”
傅予琛心脏剧跳凤眼发亮盯着傅瑞,等着傅瑞再叫一声“爹”,可是傅瑞已经被爹爹难得披散下来的乌黑柔软的长发转移了全部注意力,伸出胖手去抓傅予琛的长发。
傅瑞的手没轻重,傅予琛时时被揪得头皮发疼,却舍不得阻止儿子。
徐灿灿穿好絮了火云棉的绣花月白小袄与夹裤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傅瑞正在揪傅予琛的长发,而傅予琛则一脸平静,似乎一点都不疼。
他不觉得疼,徐灿灿却心疼他,忙走过去掰开儿子的手把傅予琛的长发解救了出来。
见陛下出来,朱颜玄冰等侍候皇太子的人脸色苍白全跪下请罪:“求陛下恕罪,全是奴婢疏忽。”她们护着皇太子在正堂里玩,一不小心皇太子就冲进了陛下与皇后的寝殿,而她们又不敢跟进去,以致出现了这样的疏忽。
傅予琛瞅了她们一眼,想到朱颜这几个人颇得徐灿灿的宠爱,不便拂了徐灿灿的面子,就没有说话径直去了。
他的那些谋士门客们都住在前面书房院子的客房里,傅予琛还是得见一见,把徐灿灿昨夜和他谈的两件事布置下去集思广益好好讨论一番。
书房客室内温暖如春,傅予琛坐在书案后的锦椅上,手里捧着一杯清茶似乎正在专心品茶。
梁庆贺、苏水音、李正、俞照岭和殷小平等五位亲近谋士正分别坐在东西两侧的圈椅上,喝着茶议论着陛下方才说出的徐皇后的建议。
他们俱都认为科举考试的范围太窄,不利于国家的发展,所以便七嘴八舌议论着需要增加的科目。
而对于皇后娘娘提出要在府学州学设立奖学金的事情,这五位谋士简直是要举双手双脚赞成了,都认为对于寒门学子来说,简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
傅予琛静静听着,用他们的想法来开阔自己的思路。据灿灿的说法,徐廷和徐宜鹏会针对这两件事写一个条陈进上,那他正好把这件事交给内阁推进。傅予琛并不是独断专行事必躬亲打算把自己累死的那种皇帝,除了打仗是他的爱好一定要亲自上阵外,在政务中他只负责提出想法,至于推进及执行,则都交给内阁的十位大学士了!
徐灿灿知道了因为朱颜玄冰的疏忽,导致傅瑞跑入她的卧室,想了想,道:“以后小心一点。这次就免了你们四个一个月的月银吧!”这虽不是什么大事,却是朱颜她们的失误,该提点一下还是得提点一下的。
朱颜玄冰她们的脸色这才缓了下来,起身余惊犹在地吁出了一口气——皇后娘娘虽然宽和,可是陛下的眼里却不揉沙子,以后看顾皇太子一定得更加小心在意。
临近中午的时候,徐灿灿正陪着傅瑞玩耍,傅予琛回来了,开门见山道:“去承恩侯府吧!”
徐灿灿又惊又喜:“真的?”
看着她那蠢蠢的样子,傅予琛懒得多说,抬腿进了卧室。
徐灿灿忙把傅瑞交给朱颜她们,自己屁颠屁颠跟了进去。
承恩侯府里,徐顺和一家三口正在老太太的院子里陪老太太。徐老太太如今上了年纪,脾气却更为执拗,难得见到儿媳妇一次,便滔滔不绝地讽刺挖苦儿媳妇,极尽恶毒之能事,譬如骂徐王氏没有日日过来请安不孝,又骂徐王氏又老又丑为何不给自己儿子纳妾……
徐顺和徐宜春父子很是尴尬,徐宜春见爹爹满脸通红,便打算自己起来阻止祖母,却被徐王氏拦住了。
徐王氏如今是皇后娘娘的母亲,颇见了些世面,因此不肯纵容婆婆了。见老太太骂个没完没了,她便先吩咐儿子:“宜春,你先回书房温书去!”
徐宜春也不愿意听祖母辱骂母亲,便起身去了。
儿子不在场了,徐王氏这才开口吩咐丁妈妈:“老太太撞邪了,还不把老太太给扶进去!”
丁妈妈得令,带了两个婆子进来,架了徐老太太便进了卧室,趁侯爷看不见,用一块帕子塞在了徐老太太嘴里,拦住了那些喷薄而出的污言秽语。
徐顺和见老太太大过年的,还如此悖晦,也无话可说,起身随着徐王氏走了出去。
到了院门外,徐王氏才意识到自己今日有多勇敢,她心中欢喜却又无人可以诉说,喜滋滋地打先带着婆子丫鬟们回正院去了。
正因为如此,见到女儿女婿过来,徐王氏惊讶之余,很快便忘了宫廷侍卫森严的防护,同女儿坐在软榻上,絮絮地谈起了方才之事。
徐灿灿得知母亲如此勇敢,便把她大大地夸奖了一通。
徐王氏得了女儿夸奖,不由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灿灿,你和女婿想吃什么,告诉娘,娘现在就去做!”她知道女婿是皇帝,心中颇为敬畏;可是私下里相处的时候,她发现女婿除了不爱说话不爱笑,倒也没什么可怕之处——不过,能不招惹女婿,还是不招惹的好!
傅予琛同岳父大人坐在东侧的圈椅上喝茶聊天,却分神听了丈母娘的得意事迹,心中暗想:徐家人都太仁慈了,这样的老太太,死了也不好,因为得守孝;可是关起来眼不见心不烦还是可以的,徐家人却始终纵容她。
徐顺和难得有机会同宝贝女婿闲聊,便抓住这个机会,悄悄问道:“贤婿,过几年是不是还要打仗?”
傅予琛平静地看着岳父,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徐顺和跟着女婿上了两次战场,了解宝贝女婿的尿性,自顾自往下说:“不但要打仗,而且还是到冬天很冷的地方去打仗,对不对?”
傅予琛依旧不说话,可是幽深凤眼看着岳父大人,鼓励大人继续往下说。
徐顺和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的想法全说了出来:“既然如此,那么对军医的需求必定很大,我打算从军中选一些有灵气的士兵,跟着我在西大营学医,将来等打仗了也用得上!”
说罢,他目光炯炯看着傅予琛,等待着他的回答。
傅予琛脸上平静,心中却想:岳父大人一向如闲云野鹤,却对军中之事如此上心,还不是怕自己将来冷落没有有力娘家做后盾的徐灿灿,想要讨好自己?
这样一想,他心里有些难受,因为发现徐灿灿的家人竟然并不为成为皇亲国戚而高兴,而是惴惴不安,生怕徐灿灿会受到伤害。
傅予琛眼波如水看向徐灿灿,见她正在和岳母嘀咕着中午要吃萝卜馅饺子,不改她吃货的本色,心里这才松快了一点——起码他的灿灿活得开心恣意!
这时候听雨手里托着一个包袱进来禀报:“禀陛下,您要的书已经拿到了!”
傅予琛微微颔首,道:“奉给承恩侯世子吧!”
见徐顺和与徐宜春有些惊讶,傅予琛平静地解释:“宜春不是要参加秋天的乡试么,我命人寻了选文及著作,他有时间的话好好看看吧!”
徐宜春接过包袱便要跪下谢恩。
傅予琛淡淡道:“自家人相处,不必多礼。”
皇帝姐夫既然这样说了,徐宜春不敢不听,就坐在一旁解开包袱把书拿起来看,发现这些选文和著作的作者都是礼部侍郎朱晓静。他心思聪慧,很快便明白这个朱大人怕就是宛州府乡试的主考,当即起身走过去端端正正向傅予琛行了个礼:“宜春谢过姐夫!”
傅予琛垂下眼帘,道:“若想谢我,最好就是不要让你姐姐为某些事情操心就是了!”宜春已经大了,该像男子汉一样保护妇孺了,徐老太太这样的事情该他来处理了。
徐宜春凝神思考,很快便明白皇帝姐夫指的怕是祖母之事,当即道:“君子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修身和齐家还在治国平天下前面,宜春自会好好领悟。”
傅予琛没想到驽钝的徐灿灿居然有一个鬼灵精弟弟,心中大为放心,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徐灿灿在那边听到了,便笑道:“宜春啊,以后不但不要我为你操心,还不能跟我拌嘴,不能跟我打架哟!”她和徐宜春真的是从小打到大,有了傅瑞之后才真正不打了。
徐宜春的脸涨得通红,若是姐姐未曾出嫁时候,他早就和姐姐拌嘴了,此时却碍于姐夫在身边,只得道:“是,姐姐!”
徐灿灿莞尔一笑,看向傅予琛:“阿琛,还是你厉害!”
见她开心,傅予琛凤眼中也漾起了一丝笑意。
中午徐王氏真的带丁妈妈下厨做了徐灿灿最爱吃的萝卜馅饺子。
徐灿灿连吃了两碗,又喝了一碗饺子汤,最后都有些撑得难受了。
回去的时候坐在青绸暖轿中,她靠在傅予琛身上,低声道:“御厨再好,却也做不出母亲的味道。”
傅予琛对此却没感觉——他的母亲先舒夫人,一直在害他坑他;他的生母元氏,一直给他找麻烦,让他烦不胜烦恨不得元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对于傅予琛来说,“母亲”这两个字意味着狠毒和麻烦,他一点儿都不怀念母亲的味道。
他们夫妻出发去承恩侯府的时候,傅瑞正在睡;等他们回来,傅瑞早就醒了,对于抛下自己出去玩的爹娘,他很是生气,不敢看爹爹,却把脸埋进母亲的怀里蹭来蹭去的撒娇。
见儿子这个样子,傅予琛很看不惯,觉得自己的领地被侵犯了,便起身拎了傅瑞去书房了。
时光荏苒,一直到了端午节前夕,徐灿灿才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她提的那两个建议已经由内阁讨论通过,完善后开始在全国范围推进。
这时候徐灿灿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
她也不怕麻烦,叫了水寒、傅松、傅杨进来,连带上朱颜和碧云,开始算她的私房账目!
246第246章
即使怀孕近八个月了,可徐灿灿依旧不肯放弃妆饰打扮自己。今日她梳了精致的随云髻,却单只Сhā戴了一支金累丝镶红宝石镂空双鸾玫瑰分心,耳上则是一对红宝石镶金坠子,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衬得雪白柔嫩的脸更加润泽,唇上涂了用玫瑰花淘澄出的胭脂,容光照人端坐在锦榻上看着水寒朱颜他们算账。
此时虽已是夏日,却因为刚下过雨并不炎热,正堂里的窗子隔扇都打开了,犹带湿意的风吹了进来,风中满是雨后树叶青草特有的清香。
正堂的东侧、西侧各摆着四个梨花木圈椅,每两个圈椅中间摆着一个精致的高几,如今水寒、傅松和傅杨坐在东侧的圈椅上,碧云坐在西侧的圈椅上,眼前皆摆着单人书案,个个都在认真地翻着账本核对着总数,算出总数之后,他们需要再向朱颜报数,由朱颜计算总数。
徐灿灿刚开始还坐的挺端正,可是不久就有些累了,索性靠着锦缎靠枕歪在榻上,看似闭目养神,其实心里在做着筹划。
水寒偶尔抬头看徐皇后一眼,见她虽然带着疲倦之色,可是依旧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堪为最美丽的孕妇,不过他的心里也在担忧,因为徐皇后的肚子实在是太大了,比怀皇太子的时候还要大。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忙碌,朱颜终于算出了总数。她捧着账本向徐灿灿行了个礼,便按照月份回报每个进项,到了最后,便把徐灿灿私库里现存的银两总数报了出来:“皇后娘娘您目前可支配的银两数目是二百三十六万七千八百六十六两。”
徐灿灿瞬间有些呆滞。她知道自己有钱,却没料到居然会这么有钱,从春节到现在,财产居然增加了一百多万两。
片刻后,徐灿灿开口道:“以后每年六月一日算总帐。今年你们五人的分红为朱颜碧云每人一千两,傅杨一千五百两,傅松两千两,水寒两千五百两。”六月一日麦子和稻子早都收了,正好可以算账。
朱颜等人都有些出乎意料,愣了片刻才向徐灿灿谢恩。
徐灿灿接着道:“新宫的福云殿、紫宸殿、崇政殿、大庆殿即将建好,到时候潜邸就要改名了,怕是要进许多侍候的人。在此之前,所有潜邸侍候的人,都增发一个月的月银,朱颜和傅杨相互核对后,拿了对牌去库房领出银子发下去吧!”
她一双碧清的妙目含着一丝笑意,在傅松水寒脸上扫过,声音清澈:“你们两个去内阁见马丞相、礼部尚书靳伟焕和监察御史韩志刚,就说本宫今年先捐出二百万两银子做本金,明年端午节再捐一百万两银子,别的事情就不要来烦本宫了!”大梁朝素来讲究女子不得干政,所以她为了避免麻烦,只管出银子和请出监督的御史,其它都不理。
傅松和水寒答了声“是”退了下去。
待屋子里只余女官、嬷嬷和宫女们了,徐灿灿这才不再勉力坚持,枕着靠枕捧着肚子侧躺在锦榻上,缓缓做着深呼吸。
和上次怀孕相比,徐灿灿的肚子实在是太大了,走路得扶着肚子,而且胎儿似乎顶到了她的胃部和心脏,令她胃部胀满心慌气喘,而腰部也常常酸疼。
徐灿灿只盼着早日把孩子给生下来,自己好轻松一点。
女医管嬷嬷指挥着红拂和红蕖把徐皇后摆成舒服的姿势,自己跪在一边开始为徐皇后按摩腿脚。
徐灿灿平静了一会儿,终于舒服点了,便有气无力地开口吩咐红拂:“让不相干的人都退下吧,我要和管嬷嬷说几句话。”
红拂当即就屏退了不相干的人,自己与红蕖一起侍立在侧。
徐灿灿眼睛看着管嬷嬷,低声道:“嬷嬷,你看我这次怀的是不是双胎?”
她自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这次怀的是双胞胎,可是这些又不能宣之于人,只能自己在心里揣测。
管嬷嬷略一思忖,道:“皇后娘娘请放宽心,您这次的孕象特别好,即使是双胎,也没关系。”她也怀疑是双胎,可是又不能百分之百肯定,这才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徐灿灿没有得到确定的答案,心里还是有一些惴惴不安。
到了下午太阳便出来了,没过多久,屋里屋外都热了起来。
碧云回来,见徐皇后昏昏欲睡歪在锦榻上,怕她热着了,就询问了管嬷嬷,得知皇后娘娘可以用冰,这才指挥着人在正堂和卧室里都用金盘放上了冰山。
两座冰山一起融化吸热,正堂里很快就凉爽了下来。
徐灿灿如今是睡也睡不好,不睡的话脑袋又懵懵的,勉强睡了一会儿,很快就难受醒了。
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坐在锦榻边缘为她按摩腿脚的朱颜,便问道:“傅瑞呢?”
朱颜怕她担心,一边继续按摩一边道:“太上皇御驾亲临潜邸,查看新宫的铺设进度,陛下亲自带着皇太子陪太上皇去踏看宫殿去了!”
徐灿灿这才放下心来。
朱颜见她这些日子因为胃部胀满吃不下饭,下巴都瘦得尖了不少,心里颇为忧虑,悄声问道:“您有没有想吃的饭食?”
徐灿灿原是一点食欲都没有的,可是为了腹中胎儿的营养跟得上,她想了想,还是道:“让陈嬷嬷给我下一碗鸡汤面吧!”
朱颜答了声“是”,问道:“多放一些青菜么?”
徐灿灿“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到了傍晚时分,天气依旧很热,太上皇牵了傅瑞的手爬高上低玩了一阵子,又累又热,出了一身的汗,脸上也汗津津的。
傅予琛立在华盖下,平静地看着这祖孙两个。他发现自从有了傅瑞,太上皇的身体好像一日好似一日,比先前精神多了。
对此傅予琛乐观其成。
他从苏延手里捧着的金盘里拿过两条洁净手巾,递给太上皇让他自己擦汗,自己拿了一条手巾在傅瑞脸上脖子里细细擦了一遍。
从春天到夏天这几个月里,傅瑞不是陪着太上皇玩耍,就是陪着定国公玩耍,或者跟着水寒,他天天往外跑,结果黑了瘦了也高了,五官体型也和他爹傅予琛更像了。
看着极肖自己的傅瑞,傅予琛心里说不出的开心——老子还不到二十岁,可儿子都快两岁了,妻子肚子里怕是还藏着两个儿子,这可是作为男人的一大成就啊!
看着儿子精致的五官和修长的胳膊腿,傅予琛心想:老子也算人生赢家了!
把太上皇安置在前面大殿之后,傅予琛便打算带傅瑞回内院看徐灿灿。
傅瑞仰首眼巴巴看着傅予琛,口齿不清道:“爹,灰刀刀,灰刀刀!”
傅予琛听懂了儿子的话——傅瑞说的是“飞高高”。
自从水寒让傅瑞在他肩膀上坐过之后,傅瑞就开始觊觎傅予琛的肩膀,颇想坐上一坐,只是他的嘴不利索,而傅予琛又故意装作听不懂,所以一直没有得逞。
可是如今看着儿子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凤眼,傅予琛心一软,便抱起儿子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内阁大学士丁修平和国子监祭酒明玉泉正在潜邸书房院门的值事房里候驾,得知清平帝驾临,忙迎了出去,结果就看到这样一幅奇景——清平帝走在前面,銮驾跟在后面,最为奇特的是皇太子傅瑞如今正在皇帝陛下脖子里坐着,而且还兴奋地用手敲击皇帝陛下的额头。
见此奇景,丁修平和明玉泉不由都有些忧虑——陛下太宠爱徐皇后及徐皇后所出的嫡长子皇太子傅瑞了!
他们都承认徐皇后是一位好皇后——体恤民生,爱民如子,安心后宫,从不干政——可是,陛下是全大梁的陛下,不是徐皇后一个人的陛下,陛下需要更多的继承人,徐皇后独霸后宫的局面必须改变。
自从礼部宣布科举考试增加奇技、地质、瓷器、丝绸、书画等诸多科目之后,大梁的技术发展进入飞速发展的时期了,大量的工匠进入京城,专门投靠清平帝特地建立的杏花营别庄,献出了不少精巧别致的发明。
譬如现在,杏花营别庄的负责人傅桂拿着一个小小的听筒,正在让承恩侯看——设计这个听筒的工匠声称此听筒放在孕妇的肚子上,能听到孕妇腹中胎儿的心跳声!
徐顺和拿着这个听筒,很感兴趣,开口问傅桂:“你媳妇快生了吧?我去听听吧!”傅桂的媳妇叫碧玉,也是徐皇后内院的丫鬟,因和傅桂彼此有情,到了二十岁便求了徐皇后,放出来与傅桂成亲了,如今怀孕九个月,距离产期不远了。
傅桂当然求之不得了——承恩侯老人家素来只看外科,偶尔心情好了会看男科,却从不看妇科的。
在傅桂老婆那里实验了一番听筒的效果,徐顺和心中满意,给傅桂老婆开了些食疗的药方之后,就急急骑着马离开了杏花营。
待回到内院,傅瑞已经睡着了,傅予琛把他交给朱颜她们,自己坐在锦榻上陪着徐灿灿说话——当然是徐灿灿说他听。
徐灿灿有些累,便道:“你先去洗澡,洗完澡陪我去散步吧!”
傅予琛从善如流进卧室洗澡去了。
等他洗完澡出来,却发现徐灿灿平歪在锦榻上,岳父徐顺和正拿了一个喇叭似的奇怪物件一头对着徐灿灿的肚子一头放在耳边,似乎在听什么。
抬眼见到傅予琛,徐顺和当即喜形于色,收起听筒招手道:“贤婿快过来!”
他脸上带着惊喜神情看了徐灿灿一眼,然后看向傅予琛:“贤婿,灿灿这一次怕是双胎!”其实都觉得双胎,可谁也不敢下断言,没想到这个听筒效果居然这么好,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两个胎儿的心跳声。
傅予琛和徐灿灿相视一看,都很欢喜,却也欢喜得不过分,因为小夫妻俩早就怀疑这次怀的是双胎了。
见爹爹离开了,徐灿灿便和傅予琛开玩笑:“阿琛,为何不大赦天下以示庆祝呢?”上次太上皇大寿,傅予琛难得头脑一热便要大赦天下与民同乐,结果被百官谏止了,最后改为减免赋税——只因百官担心百姓习惯了大赦天下,犯罪时便少了顾忌,大梁的犯罪率就会大幅提升。
傅予琛面无表情瞟了徐灿灿一眼:“不想散步了?”徐灿灿现在连他的玩笑也敢开,真是大胆。
徐灿灿仰首看着他甜甜地笑:“阿琛我们现在去吧!”
傅予琛不作声,却伸手拉起了徐灿灿。
散完步回来,女官宫女们侍候徐灿灿去起居室那边洗澡,傅予琛拿了本书歪在卧室床上等徐灿灿。
徐灿灿洗过澡后回来,海藻般的长发缠着用金丝串着的花生大的绿宝石编成了松松的麻花辫偏在一侧垂了下来,身上穿着雪白绣花浴衣,领口开得有些大,露出了半拉丰满圆润的某处。
她上了床,用ρi股撞了傅予琛一下,示意他躺到里面去。
傅予琛直接起身下床,用公主抱把她横抱了起来。
徐灿灿身体悬在空中,虽然下面就是床褥,可是想到傅予琛的身体气力,浪漫也变成了惊悚。
至于傅予琛,他这一年多来一直坚持跟着水寒练拳,如今虽然看着依旧是细挑身材,却已经颇有了一些肌肉,增了不少气力。
因此在徐灿灿的哀恳声中,他轻轻松松地抱起徐灿灿在卧室里转了一圈。
徐灿灿没想到一向稳稳当当的傅予琛居然有这么不靠谱的时候,吓得冷汗都出来了,生怕傅予琛抱不动她和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把她掼到地上摔个一尸三命。
傅予琛俊俏的脸一片平静,看着好像很纯洁很圣洁,可是徐灿灿还是听到了他说出了极不要脸的话——“你今晚帮我……”
徐灿灿悲愤极了:“我的肚子都大到这个地步了,你还——”
傅予琛眼尾斜挑向上的凤眼里闪过一丝打趣,轻启红唇加了两个字——“用手”。
徐灿灿:“……好吧!”因她到了怀孕后期,反应实在是太强烈了,对于闺房之事就有些不耐烦。而傅予琛堪称贞洁烈男,徐灿灿不理他,他就活活憋着,也没想过自己纾解一下,更没有想过出去偷偷腥,因此夜里徐灿灿只要去摸他,他那里一定是一柱擎天顶起小帐篷。
徐灿灿也有些心疼他守贞,舍不得他憋着了。
第二天早上傅予琛神清气爽上朝去了。
太常寺少卿陈映云却给他来了个不痛快,上了一个奏折,洋洋洒洒上万字,被内阁递到了御书房,奏折的大意就是——陛下您徒造华美后宫,却只储皇后一人,今皇后有孕,您须得广纳嫔妃雨露均沾,为大梁、为百姓、为傅氏一族多生皇嗣,不能偏宠徐皇后,让徐皇后站着茅坑不拉屎……
傅予琛的第一反应是要把这个陈映云拉出午门打死。
转念一想,他便有了主意。
早朝之上,傅予琛拿出了那个奏折,选了几句读了一遍,然后慨然道:“卿言之有理,然朕素惧内,奈何!”
群臣哗然,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清平帝自己都承认惧内了,大臣又能怎么办?挑唆帝后关系么?
此事遂不了了之。
六月初八,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徐灿灿临盆了。
虽然是第二胎,可是傅予琛和徐顺和候在产房外还是心慌意乱,就连太上皇和定国公也都守在西厢房里枯坐等待。
因怕傅瑞捣乱,傅予琛就命水寒带着傅瑞到前面书房玩去了。
随着产房里先后传出两手响亮的婴啼,承恩侯夫人亲自出来报喜:“女婿,她爹,灿灿生了两个!”
傅予琛当即冲进了产房。
承恩侯夫人犹在向丈夫伸出两根指头:“是龙凤胎,一男一女真正好!小皇子生得像徐灿灿,小公主生得像女婿!”
247第247章
产房里侍候的人虽多,却各司其职并不显杂乱,见到清平帝进来,她们俱都带着笑意屈膝行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其中两个抱着用襁褓裹着的婴儿的女医还作势要把婴儿递过来。
在外面候着徐灿灿生产,傅予琛的心一直提在那里,此时脸色就不大好,再加上眉睫漆黑嘴唇嫣红,更衬得俊俏的脸白得都快要透明了。
他走到床边弯腰看着徐灿灿。
徐灿灿疲惫地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汗涔涔的,鬓发被汗打湿了贴在两侧,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傅予琛。
傅予琛觉得心脏阵阵抽痛,好像被人用手恶意地捏着挤压一样,一抽一抽的。
他拿了枕旁的丝帕细细拭去了徐灿灿脸上的细汗,低头在徐灿灿发白的唇上吻了一下,低声道:“灿灿,我们以后不生了。”两儿一女,已经够了,不能让灿灿再挣命了。
产房里的有很多人,譬如徐灿灿的贴身女官朱颜和碧云,譬如女医管嬷嬷、张嬷嬷、邱嬷嬷和蒋嬷嬷,还有新近选好的四个奶娘……看到清平帝吻徐皇后,她们忙都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徐灿灿觉得自己骨头都在疼,却依旧开口哑声道:“把孩子抱来让我看看!”
傅予琛从蒋嬷嬷手里接过了一个放在徐灿灿胸前,自己又去抱了另一个过来让徐灿灿看。
因为有傅瑞这个先例在前,所以当徐灿灿看到两个皮肤红通通皱巴巴,眼睛还没睁开,比鞋子稍长一点的小婴儿时,并没有像生傅瑞一样惊讶,只是问傅予琛:“哪个是女孩子?”
傅予琛听她声如蚊蚋,心里更加难受,正要揭开襁褓看看,管嬷嬷在一边道:“禀陛下,您抱着的就是小公主。”唉,总不能让陛下去看小公主的**部位吧!
徐灿灿抬起头看了一眼,看到了小婴儿那斜挑向上的眼尾,当即道:“长眉入鬓眼尾上挑,阿琛,女儿生得像你,将来一定会很美。”
屋子里侍候的人当即都低下了头去,恨不得从这间屋子消失——敢当面说陛下美的人,如今怕都在阴间呆着呢!
傅予琛垂下眼帘打量着女儿,低声道:“是和我很像!”他瞟了一眼徐灿灿怀里的婴儿,道:“儿子和你像。”
徐灿灿端详着怀中的孩子,笑了,有气无力道:“男孩子像我可就很普通了。”有的时候她也觉得很奇怪,但凡漂亮姐姐的弟弟,即使五官和姐姐很像,弟弟却都生得很普通,譬如她和宜春五官生得很像,可是她算得上是美人,而宜春只能算眉目端庄。男孩子若是像她,那相貌怕就不如他的爹爹、哥哥和妹妹出众了。
太上皇和定国公候在西厢房里,见女官、宫女和奶娘簇拥着两个女医抱了裹在襁褓中的婴儿来让他们看,俱开口问道:“哪个是男孩子?”
女医们情知在傅氏皇族女孩子并不稀罕,因此也都乖觉得很,抱小公主的那个女医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示意抱小皇子那那位女医上前。
太上皇刚想接过襁褓,一错眼便看到定国公在一边眼巴巴看着,他就想起了先前和定国公的约定,悄悄地收回了已经伸出的手。
定国公兴高采烈地从女医手中接过襁褓,看着里面闭着眼睛的小娃娃,觉得简直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婴儿了,当即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太上皇,小皇子叫傅熙怎么样?”
太上皇默默地在心里道:傅熙不好听,还是叫傅荃好听。
无论心里如何腹诽,他面上还是很平静的,顿了顿才发现抱着小公主的女医一脸尴尬,这才反应了过来,忙接过了小公主,心想:要是被阿琛知道冷落了他的宝贝女儿,他心里该恼了!
太上皇是真心不稀罕女孩子,因此只是随意地看了小公主一眼,却再也移不开眼睛了——这小丫头生得可真像阿琛啊!
他抬眼看向定国公:“二弟,你看这丫头——”
定国公好不容易把眼睛从傅熙身上拔开看了过来,却一下子笑了:“这丫头和阿琛刚生下来时一模一样!”他想起了傅予琛刚出生时的样子,又道:“比傅瑞还像阿琛!”
太上皇因为傅熙要过继给定国公而低落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笑道:“小丫头就叫傅荃好了。”
大夏天生孩子坐月子,滋味大概是不会好的,可是徐灿灿根本没这种感觉。
因为怕她热,傅予琛便让人在卧室的东西墙角放了冰山,又怕寒气太冲,就用锦缎绣幔遮住了冰山,只让寒气从地下或者上面出来。
四个女医、四位贴身女官和六位大宫女侍候她,承恩侯夫人也不嫌麻烦,事必躬亲守着她,而新生的傅熙和傅荃自有红拂灰慧带着四个奶娘在东厢房守着,只在小皇子和小公子需要吃奶时才抱过来让徐皇后喂,所以徐灿灿生完孩子第一天还算轻松。
到了晚间,傅予琛牵着傅瑞进来看徐灿灿。
傅瑞爬到床上掀开了徐灿灿身上盖的玉罗薄被,呆呆地看着母亲一下子瘪了的肚子,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却苦于不会说话,只能看看母亲的肚子,又抬头看看爹爹,然后伸手去摸。
徐灿灿含笑道:“阿瑞,弟弟妹妹现在从母亲肚子里出来了,现在在东厢房里由红拂灰慧带着呢,你有空的话去看看吧!”
傅瑞点了点头。
傅予琛看了跟在后面的朱颜玄冰一眼,朱颜玄冰忙上前劝了皇太子下床出去了。
见卧室里只剩下傅予琛了,徐灿灿才道:“阿琛,你扶我走走!”那些女医嬷嬷只让她在床上躺着,躺得她的尾椎骨都疼了,还不如起来走走呢!
傅予琛走过去把她抱下了床,先立在徐灿灿身后两手搁在她腋下撑着她走,后来见她能走路,便搀扶着她的胳膊走。
卧室是相当大的,徐灿灿在傅予琛的搀扶下走了好几圈,这才觉得好受了一点,骨头也不那么酸了。
因徐皇后白日刚刚生产,所以到了夜间潜邸的人都如临大敌,丰笛带着嫡长子丰瑛没有回家,而是歇在内院仪门外的小侧院里随时候命;徐顺和夫妇也没回去,都住在内院的西厢房里,预备着时时照应;新来的女医邱嬷嬷和蒋嬷嬷同张嬷嬷管嬷嬷一起候在西边起居室里,虽然无事,却也不敢离开。
见清平帝进了徐皇后的卧室后就没有出来,新来的女医邱嬷嬷低声问张嬷嬷:“已经过了子时了,陛下怎么还不出来?”
张嬷嬷与管嬷嬷闻言都笑了。
管嬷嬷不爱说话,便低头不语。
张嬷嬷便低声解释道:“陛下与皇后娘娘早歇下了!”
见邱嬷嬷和蒋嬷嬷满脸的不敢置信,她笑了笑,低声道:“陛下方才摇铃让人送热牛|乳进去,就是让皇后娘娘喝了睡下的——皇后娘娘晚上一喝热牛|乳就渴睡。”
蒋嬷嬷和邱嬷嬷觉得今日真是开了眼界——皇室居然也有感情这么好的夫妻!
她们虽是新来满心的好奇,却也不敢再问了——清平帝做事谨慎心狠手辣,半年前挑好她们就把她们的丈夫儿子孙子都隔离了,若是她们有不轨之心或者侍候得不到位,儿子丈夫孙子怕是要没命了。
六月的夜晚,闷热不堪的天气导致蝉在深夜嘶鸣。
徐灿灿躺在拔步床内,听到蝉嘶哑的叫声,却感受不到它们的难受。
卧室里凉爽清新,盛冰山的金盆虽然只剩下一个,可是依旧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凉意。
碧云按照徐灿灿的吩咐,把朱雀提炼出来的薄荷油倒了一些在冰山上,带着薄荷香气的凉意在整个卧室里弥漫升腾。
徐灿灿白天睡了一会儿,现在没了睡意,便单手支颐看着一旁平躺着的傅予琛。
拔步床内的帐子是半透明的冰绡纱,是用冰山上特有的冰蚕丝织成的,会自然地挥发带着清淡香气的凉意。
摆在床头的梨花木小几上放着一盏白玉罩灯,清冷的灯光透过冰绡纱照在傅予琛脸上,为他俊俏的脸增添了一番圣洁之感。
想到自己□还在排出的恶露,徐灿灿有些气馁地躺了回去,决心明日一定要洗澡除去身上的恶露的异味。
第二日,虽有说法说产妇不能洗澡洗头洗脸擦牙,徐灿灿慷慨激昂以傅予琛一直陪伴在身边,她不能忍受自己在傅予琛面前蓬头垢面为由,强烈要求洗澡洗头。
傅予琛拗不过她,先问了女医,又问了岳父和丰笛,这才允许徐灿灿用热水快速冲了个澡。
过了几日,徐灿灿身子已经很轻便了,便不顾母亲的阻拦坚持出了卧室,坐在正堂锦榻上安排内院的各项事物。
当然按级别对潜邸侍候的人进行赏赐是必有的,四位亲信嬷嬷的职责也是早就定下来的,所需重新安排的便是她身边侍候的女官。
朱颜和碧云均提为四品御前待诏,负责潜邸所有的女官和宫女,另外朱颜具体负责管理侍候皇太子、二皇子和三公主的女官宫女,而碧云具体管理侍候清平帝和徐皇后的女官宫女。
红拂和灰慧如今均为五品尚侍,负责侍候二皇子和三公主,而朱雀提为尚食,红蕖提为司衣,褐衣提为司饰,兰青提为典会灰慧提为典栉,均为从五品女官。
转眼就到了七月八日,徐灿灿出月子的日子。
徐灿灿醒来的时候傅予琛已经不在房里了,她知道傅予琛今日有大朝会,怕是早就起身出去了。
朱雀、红蕖、褐衣、灰慧带着宫女进了卧室,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侍候徐皇后起身。
朱雀端了一盏秦岭槐花蜜蜜水侍候徐皇后喝了,然后便指挥着众女官宫女侍候徐皇后沐浴盥洗妆扮换衣,一个时辰之后,头戴珠冠身穿红纱大袖衫和素白裙的徐灿灿便端坐在正堂的锦榻上,含笑接受众诰命夫人的磕头请安。
因徐皇后不见人前前后后已经有两个月了,所以今日要来磕头请安的贵妇实在是太多了,朱颜和碧云便安排成了三拨,第一拨是大长公主、长公主、国公夫人和侯夫人们,第二拨则是高品阶文官的夫人,譬如马丞相的夫人及其余九位大学士的夫人等,第三拨才是武将的夫人,而此时被徐灿灿留下聊天的正是第三拨武将夫人们。
徐灿灿含笑端坐在锦榻上,东侧打首的便是玉明玉星的母亲玉夫人,玉星的夫人二少夫人,然后便是薛英的夫人玉三姑娘、兰云的夫人和徐雅正的夫人,西侧打首是卓杉的夫人、秦玉顺的夫人、秦越的夫人以及陈素的夫人。
众夫人已经磕过头了,如今正陪着徐皇后聊天凑趣。
徐灿灿见薛夫人的小腹已经明显隆起了,便招手道:“三姑娘,过来让我瞧瞧!”
薛夫人忙答了声“是”,走过去陪着徐皇后坐了下来。
徐灿灿瞧着她的肚子,柔声问:“几个月了?”
薛夫人有些害羞,道:“禀皇后娘娘,已经五个多月了。”
徐灿灿见她比先前胖了许多,就有些担心,推心置腹道:“我可先得提醒你,孕期也不能吃太多了,不然胎儿太大不好生!”
薛夫人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没说话。
玉夫人接道:“瞧,不只你娘这样说吧,连皇后娘娘也这样说了,你以后要注意了!”
薛夫人抬眼看了母亲一眼,嗔道:“知道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徐灿灿听玉夫人说起玉明去参加与东夷的谈判去了,不由一愣,待玉夫人说完,她笑盈盈问道:“我还不知东夷人何时来京城了呢!”
在场的众人当即都讪讪低下头去,并不接话;玉夫人脸上也有些羞愧之色,深悔自己失言,便道:“禀娘娘,东夷使团是三天前到京城的,听说辽国的使者也来京城了,还是辽国皇太子亲自过来呢!”
这句话一说,正堂里的贵妇们都心照不宣笑了起来。
徐灿灿怀孕再加上坐月子,都有些脱节了,却不直接发问,而是引着众人说下去,终于得知辽国皇太子叫耶律退,以前来过大梁京城,是一个极为英武的美男子。
虽然人们都闭口不谈东夷之事了,可是徐灿灿却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贵妇们告退之后,徐灿灿靠着靠枕歪在锦榻上,由朱雀侍候着吃水果什锦。
红拂抱着傅熙,灰慧抱着傅荃带着奶娘进来了,向徐灿灿行了个礼,道:“禀报皇后娘娘,二皇子和三公主已经喂过奶了。”
徐灿灿见到这一对孪生儿女,便当即压住了心事,吩咐红拂和灰慧把他们兄妹挨着她并排放在锦榻上,自己侧着身子端详他们。
满月之后的傅熙和傅荃变得白嫩可爱,虽没有傅瑞小时候那么肥,却也不算瘦。
傅熙果真很像徐灿灿,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而傅荃则很像傅予琛和大哥傅瑞,已经初步具备了凤眼朱唇尖下巴的小美女雏形,可以想象长大后会有多美。
看着这一双儿女,徐灿灿却有些遗憾——生下傅熙傅荃不过几日,她的奶就越来越少,还没出月子,便自己没了。
虽然知道自己奶水是真的不行,可徐灿灿还是很遗憾,觉得对不住这两个孩子。
傅熙和傅荃很快就睡着了,徐灿灿便令红拂灰慧和奶娘们带着小兄妹俩去西边起居室歇着了。
她喝了一盏清茶之后,命莳花去请水寒过来。
水寒正好休沐在他的住处歇着,听说皇后传唤,换了衣服便跟着莳花过来了。
进了正堂,他看了端坐在锦榻上的徐皇后一眼,见她肌肤莹润眼含秋水,显见气色极好,顿时放下心来,拱手行礼:“标下见过皇后娘娘。”
徐灿灿见他似乎清减了一些,可是却更加俊秀了,一双幽黑猫眼如深水一般沉静了下来,看着是更加的成熟了。、
五月时分红她虽给了水寒两千五百两银子,却也知道对于水寒来说,最想要的怕不是银子,因此便让傅予琛晋升水寒为正四品明威将军,麾下八万新军驻扎在金明苑。
只是水寒没有家眷,所以依旧住在潜邸里。
见徐皇后只是打量自己,许久没有说话,水寒便悄悄瞅了她一眼,见徐皇后看着自己若有所思,他的心里便咯噔了一下。
248第248章
前院书房里,金盘里摆的巨大冰山白烟袅袅,宽敞空旷的屋子里一片阴凉。
傅予琛端坐在紫檀描金嵌螺钿书案后,左手悬着朱漆描金夔凤管紫毫笔,正在凝神思考,半晌笔都没落在书案上铺着的梅花玉版笺上。
梅花玉版笺写了两个名字,上面是傅熙,下面是傅荃。
书案左侧放着一个白玉凸雕鱼螺花瓶,里面Сhā着一支红莲,正散发着沁人的芳香。
听雨与观雪静静地侍立一旁,垂下眼帘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门外传来扫叶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寂静:“禀陛下,定国公求见!”
傅予琛抬起头来,看到定国公直接跟着扫叶走了进来,便挥了挥手,令听雨、观雪和扫叶退下。
他垂下眼帘,把朱漆描金夔凤管紫毫笔轻轻搁在了青玉管碧玉斗紫毫提笔上,然后抬头看着定国公。
定国公心中有愧,便故意往书案上看了一眼,看到“傅熙”“傅荃”,当即眉开眼笑道:“阿琛,为傅熙选封地拟封号么?”至于孙女傅荃,则被他彻底忽略了。
傅予琛淡淡道:“是啊。”
定国公便含笑道:“傅熙的封地不能距离京城太远了,我年老体弱,没法子跟着他奔波,最好在京畿——”
看到傅予琛眼神变了,他忙改口:“郑州、洛阳、许昌都是可以的!”
傅予琛没有说话,拿起朱漆描金夔凤管紫毫笔在砚台里蘸了一下,在“傅熙”后面悬笔写下“郑王”两个字,在“傅荃”后面写下“洛阳”两个字——傅熙以后是郑亲王,封地在郑州;而傅荃是洛阳公主,食邑是洛阳。
定国公依旧忽略了孙女傅荃,拍手赞扬道:“傅熙以后可是郑亲王了,如此甚好!甚好!”
傅予琛没有说话。
大梁自来重嫡重长,傅瑞占了“嫡”和“长”,自然是板上钉钉的皇位继承人了,而傅熙和傅荃,傅予琛决定从小就让他们明白,皇位继承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大哥傅瑞,免得将来兄弟反目成仇。
反正他在逐步完善内阁负责制,只要将来傅瑞不太笨,自有大臣扶持,他做个守成之君还是可以的。
当然,他的傅瑞很聪明,一点都不笨。
定国公见傅熙封地已定,心中欢喜,便打算悄悄退下去。
傅予琛看了他一眼,因为觉得他非首恶,便懒得搭理他,由他去了。
他就是在等首恶回来投案自首的。
天擦黑之后,穿着便装的禁军统领袁申宇带人护着一顶青绸小轿进了潜邸,直接引入了书房院门前。
扫叶掀开轿帘看了一眼,当即吓了一跳,忙忙地引着轿子进了书房院子。
一身玄衣的太上皇从轿子中走了出来,低头匆匆走向书房。
傅予琛抬头看着低头认错的太上皇,只说了一句话:“父皇不是信誓旦旦要除掉元氏么?”
太上皇唉声叹气道:“阿琛,全是我的错。”因为他的保证,阿琛把元氏交给黑衣卫首领密阳侯,可他一时心软,怕有朝一日阿琛恨他杀了自己生母,便把元氏藏在了许昌的别庄,谁知道元氏居然跑了出来,还撞上了东夷的使者团,被东夷使者带进了京城,当众向阿琛归还生母,弄得阿琛大没面子。如今对于元氏,不但不能杀,还碍于大梁素来提倡的孝道,得有所封赏。将来元氏若是再出了纰漏,或杀或幽禁,都很方便。
傅予琛凉凉地看了太上皇一眼,道:“我是不会尊元氏为太后的!”元氏以皇帝之母的身份引诱看守,费尽千辛万苦从幽禁之地逃出来,不就是想当太后吗?傅予琛是绝对不会让元氏得逞的。
太上皇叹了口气,道:“此事交给朕来处理吧!”他离了潜邸就去国公府。当年老哥俩一时的荒唐造成的恶果,还是由老哥俩一起吞下去吧——当然,对于一时荒唐产生了傅予琛这件事,太上皇还是无限感激上天的!
傅予琛没有说话。
他能猜到太上皇的处理方式,也觉得只能暂时如此了。
徐灿灿终于开口问水寒:“东夷使者进京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徐皇后问这个,水寒当即悄悄松了一口气,恭谨道:“禀皇后娘娘,东夷使者进京,在陛下举行的迎接大典上把一个妇人当众推了出来,言说是陛下的生母元氏夫人。”
徐灿灿:“……”她没见过元氏,但见过元氏的侄子元海波和侄女元萍萍,能够猜测到一个会要求傅予琛封侄子为将军纳侄女为贵妾的生母,怕不会很通情达理。
虽然知道元氏的到来会很麻烦,可是徐灿灿并没有发愁很久——即使傅予琛对生母没办法,她却是愿意出手对付元氏的。
徐灿灿笑着看着水寒,道:“今日有好几位夫人托我为自家姑娘做媒呢!”
水寒牵了牵嘴角,没有说话。
徐灿灿再接再厉,笑盈盈道:“水寒你想要什么样的妻子,说来让我听听。”
水寒见实在是躲不过去了,想了想,沉重道:“标□有宿疾,不敢娶妻生子以免传于后代。”
徐灿灿:“……什么宿疾啊?”能病到不敢娶妻?
水寒一脸的凄怆:“事关标下**,标下……标下不能提……皇后娘娘请恕标下……”
他低着头不说话了,还夸张地用双手捂住了脸。
徐灿灿目瞪口呆看着一直很阳刚突然梨花带雨的水寒,简直是无话可说。若是傅予琛如此做作,她一定会怀疑他,因为傅予琛有一个秘密的小爱好——演戏,可是如今是一向正经的水寒如此,她虽有些疑惑,却也只得到此为止了!
水寒退下之后,心中其实是有些后悔的——自己的清白没了!
可是再一想,他如今没有娶妻之心,若是被徐皇后强着成亲,岂不是害了对方,也让自己难受?
这样一想,水寒便很平静地去了。
对于水寒来说,脸这个东西得要;但若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脸还是可以不要的。
回想起水寒方才那一番做作,徐灿灿不由失笑。
侍立一边的碧云咳嗽了一声,道:“皇后娘娘,奴婢就是好奇,水将军到底是什么隐疾?”
董嬷嬷闻言咳嗽了一声——这丫头怎么口无遮拦?
碧云看了看董嬷嬷,再看看徐皇后,脸上的神情变了:“水将军难道是……”
徐灿灿忍住笑反驳她:“你想多了,水寒说了‘身有宿疾,不敢娶妻生子以免传于后代’!”
碧云脸顿时红了。
董嬷嬷自己也是想多了,却还笑话碧云:“碧云姑娘果真想多了,你女婿赵川不是在水将军麾下么,托他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碧云的脸瞬间红透了。她明年就二十岁了,可以放出嫁人了,皇后娘娘已经给她备下了一个宅子做陪嫁。
见碧云脸红,徐灿灿也笑了起来,因为元氏产生的那一点子不快终于彻底消失了。
晚膳前徐灿灿就命人把卧室里的冰山全弄了出去,让卧室里的温度升上去。
待用过晚膳,见卧室不算冷了,徐灿灿便命红拂灰慧她们预备了一个浮雕双鱼大金盆,看着她们给傅瑞洗澡。
傅瑞的肌肤随他爹傅予琛,再晒也只是发红,如今坐在金盆里,正是白白胖胖的一个漂亮娃娃,看着可爱极了。
他见母亲只在一边坐着看,便坐在水里向母亲招手,嘴里喊着“妈,过爱!妈,过爱!”
徐灿灿见他都快两岁了,还是口齿不清,把“过来”说成“过爱”,便笑着走过去,一边揉搓傅瑞打过一遍香胰子的肥身子,一边教他:“过来!”
傅瑞眼睛盯着母亲,竭力调动舌头:“过爱!”
“过——来——了唉来!”
“了唉来——过来!”傅瑞终于发音正确了,虽然舌头还有些僵硬。徐灿灿见儿子学个话都如此吃力,想到已经能够流利说话的徐大姐儿,不由心疼儿子极了,遂柔声安慰着:“儿子,不急,妈妈教你!过——来——了唉来!”
傅瑞手舞足蹈跟着学,终于再次念准了音——“妈妈,过来!”
徐灿灿又惊又喜,不顾傅瑞身上的香胰子泡泡,凑过去在傅瑞红润的小嘴上亲了一下。
傅瑞觉得这个游戏好玩,挥舞双手“债——来——”
徐灿灿听他又把“再来”说成了“债来”,便继续教他:“子——爱——再,再来!”
待傅瑞学会了,她就在傅瑞嘴上亲一下,呣子俩边学边玩,开心极了。
傅予琛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么一幅天伦之乐的景象。他脸上平静心中却在想:为什么我的生母不是徐灿灿这样的女人呢?
想到这里,傅予琛看向傅瑞的视线便带上了一丝微妙的妒意。
该就寝了,傅瑞生怕被朱颜她们带走,肉团一样的肥身子趴在徐灿灿背上,无论如何都不肯走。
他柔软的身体贴得徐灿灿心都软了,便反手抱着他,大眼睛瞟向傅予琛:“阿琛,今晚就让阿瑞留下吧!”
傅予琛假装没看到徐灿灿眼中的恳求,义正辞严道:“他是个男子汉,男子汉该自己睡!”
傅瑞很不想当男子汉,可是苦于口齿不清难以表达,只得抽抽搭搭被朱颜玄冰带走了——他早就断奶了,傅瑞一断奶,徐灿灿就赏了一大笔银子,放两位奶娘孙铠甲的和韩贺家的回家同丈夫儿子团聚了,她实在不忍心继续拆散人家呣子。
一则徐灿灿身子尚未平复,二则自己心中有事,所以傅予琛今晚难得地消停了,洗完澡出来便躺在床上若有所思。
徐灿灿梳罢晚妆便去看他。她如今才十八岁,正青春少艾,所谓的晚妆不过是梳了睡髻,在脸上敷一层白梨玉容膏,在唇上涂点桃花胭脂,看着容光焕发一些罢了!
见傅予琛心事重重的样子,徐灿灿便意有所指道:“阿琛,你放心,有些事情你不方便做,我却方便做。”
她说的不明不白含含糊糊,傅予琛却也听明白了,他伸臂把徐灿灿揽在怀里,低声道:“有时候我都羡慕傅瑞、傅熙和傅荃!”
徐灿灿侧脸诧异地看着他:“你羡慕傅瑞他们什么啊?”这当爹的还羡慕儿子?
傅予琛一脸正经:“我羡慕他们有一个好爹,有一个好娘。”
徐灿灿想了想,才明白傅予琛这是在变相地夸他自己,并顺便把她也给夸奖了,便笑道:“阿琛,你好自大啊!”
傅予琛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是很认真地说的,徐灿灿却以为他在开玩笑。
他的身世如果细想的话,会令他羞愤欲死,所以他从不往深处想,因为越想越恶心。
正因为如此,傅予琛很羡慕自己的三个儿女——爹爹英武不凡,娘亲美丽善良,爹娘一夫一妻真心相爱,能做这样的爹娘的孩子,真是好命啊!
徐灿灿见傅予琛的情绪似乎还有些低落,就有些让他放松一点,便起身压在傅予琛身上,伸手拉开了中衣的衣襟,然后俯身在左边那粒小小的嫣红上轻舔了一下,见傅予琛吸了一口气,便低头含住。
第二天早朝,便有那腐儒出列要求清平帝秉持孝道以身作则认下生母,其中言辞最激烈的便是那大理寺少卿孙步峰和御史海定邦。
傅予琛耐心地听他们说完,这才问道:“敢问吾父何在?”
孙步峰微一迟疑,海定邦却昂首回道:“禀陛下,太上皇正在崇政殿。”你都过继给太上皇了,还不知道父亲是谁?
群臣却大哗:清平帝确实是过继给了永安帝,即现如今的太上皇,他已经不是定国公之子,更用不着尊定国公小妾为母了。
傅予琛顿时微微笑了起来,如月下莲花乍放,美得令人心悸。殿下排班站立的群臣却浑身发冷——清平帝外表如仙笑容清冷,可是却表里不一为人狡诈,上次太常寺少卿陈映云上奏说徐皇后专宠,清平帝当时和蔼地说了句“卿言之有理,然朕素惧内,奈何”,可是没过几日就寻了个错,命人把陈映云拉到午门外打了个半死。
这时候兼宗正司宗正的礼部尚书马明光出列道:“臣有本启奏。”他言简意赅地把定国公前往宗正司备案,请求扶正妾室元氏这件事说了一遍。
群臣闻言不由面面相觑,大殿内顿时静了下来——在大梁,妾室扶正不是没有,却很罕见,而且会受到舆论的谴责;可是现如今的情况是,这个妾室是皇帝的生母!
今日玉茗长公主进来陪伴徐灿灿。
前些日子徐灿灿生产并坐月子,她觉得自己是寡妇,生怕不吉利,便带着女儿蓝樱儿闭门不出日日读书做针线。
如今二皇子和三公主身体健壮,皇后娘娘也出了月子,她便带着女儿过来了,顺便带着她这些日子做的布艺小狗、小猫、小老虎、小皮球和小娃娃之类的玩具。
徐灿灿正在闷得慌,听说她来了,顿时欢喜起来,亲自出了正堂迎她,却见到玉茗长公主与薛夫人笑盈盈联袂而来。
249第249章
见徐皇后亲自出来迎接,玉茗长公主和薛夫人齐齐屈膝行礼:“妾身见过皇后娘娘!”
徐灿灿见薛夫人腹部隆起还要行礼,便亲自上前扶她起来。
薛夫人扶着徐皇后的手笑吟吟道:“皇后娘娘,臣妾不请自来,您不会怪罪吧?”她原本是要递牌子候见的,谁知道就遇上了玉茗长公主,两人素来受徐皇后宠爱,因此接引女官便引着她们一起进来了。
徐灿灿看玉茗长公主和薛夫人身后跟了不少侍候的人,手中都拿着些包袱之类的物件,猜到是她们给自己送来的一些梯己物件,便笑着伸手在薛夫人被大红窄袖覆盖的手腕上轻拍了一下,又看向玉茗长公主,柔声道:“外面有些热,快进去吧!”
三人在正堂内坐了下来,徐灿灿坐在锦榻上,玉茗长公主和薛夫人则坐在锦榻西端的坐榻上。
朱雀带着宫女上了新做的水蜜桃果茶,三人吃了,这才开始说话。
玉茗长公主从丫鬟手里接过了包袱,打开后让徐灿灿和薛夫人看里面装的那些用布缝制的小狗、小猫、小老虎、小皮球和小娃娃之类玩具。
徐灿灿见这些玩具个个精巧别致栩栩如生,便一个个拿起来把玩,笑道:“两个小的还不会玩呢,不过皇太子一定会很喜欢!”
玉茗长公主便问了一句:“皇太子呢?”
徐灿灿叹了口气,道:“陛下怕他长于妇人之手,如今天天让水寒带他出去,今日怕是跟着水寒去了金明池。”
玉茗长公主连连叹气,心疼傅瑞小小年纪就要出去受苦,薛夫人却很感兴趣,道:“这样未尝不好呢!”
徐灿灿忙问她为何这样说。
薛夫人便道:“我大哥二哥都是在军中长大的。”
徐灿灿想起玉明玉星兄弟的形容,觉得玉星还好,很正常,而玉明则怪怪的,前段时间他看上了玉茗长公主,被拒绝之后也没了消息。
她眼波流转看向玉茗长公主,却发现她熟门熟路地找出了徐灿灿的针线簸箩,拿了几方绸缎比划起来。
薛夫人也在看玉茗长公主,见她细长的眼睛一眼又一眼地瞄徐灿灿的胸部,不由好笑,觉得长公主其实和她哥哥是天生的一对,都有些我行我素的意味。
徐灿灿虽知道玉茗长公主是为了看自己胸围给自己做抹胸,却依旧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情知自己生了傅熙傅荃之后,胸围又增了不少,身上又穿着宽松的淡绿色右衽襦衣,看着就鼓鼓囊囊的。
她脸色微红道:“今日我的衣服穿得不合适,该穿窄袖紧身衣的。”她如今胸部丰满,可是腰肢却依旧纤细,若是穿上窄袖紧身衣的话,突出腰部的纤细整体会好看一点。
司衣女官红蕖当即红了脸,屈膝赔罪道:“是奴婢眼拙了。”她觉得徐皇后的胸部太大了,因此想着选一件宽松的襦衣好遮挡一二的,谁知道反倒不算好看。
徐灿灿扫了红蕖一眼,见红蕖穿着白绸圆领衫和石榴红裙,腰间是精致的绣花腰封,打扮的纤巧秀丽恰到好处,便觉得怪怪的,心里已经有了换人的打算——她原本提了红蕖为司衣女官,便是因为自己不爱动脑筋,看中了红蕖颇会搭配,谁知道……
玉茗长公主原本打量徐灿灿就是为了给她裁衣,见此情状便笑道:“皇后娘娘若不嫌弃,妾身愿意为您打理衣物。”
徐灿灿看向她:“姐姐有时间?”玉茗长公主虽然不爱说话不爱交际,可是很会妆饰打扮,无论是盘头化妆,还是搭配衣裙,都很有一套。
玉茗长公主认真道:“妾身那府里暮气沉沉,妾身不愿意多呆,反倒喜欢在您这里呆着,樱儿也是如此!”这一个多月她和樱儿没来潜邸,母女俩都觉得若有所失。
徐灿灿欢喜地起身向玉茗长公主福了一福,眯着眼睛笑道:“谢谢姐姐了!”
玉茗长公主的脸一下子红了,有些慌乱地回礼.
薛夫人见此情状,知玉茗长公主是宁愿以长公主之尊来侍候皇后娘娘,也不愿嫁给她哥哥做正室,心里虽微微有些失望,却也无可奈何——这些事情原本就得两厢情愿,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
这时候红拂和灰慧分别抱着二皇子和三公主过来让皇后娘娘看,四位娘娘跟在后面也过来了。
徐灿灿从灰慧手中接过三公主抱在了怀里。
玉茗长公主便起身从红拂手中接过了二皇子抱在怀里。
薛夫人起身凑过来看。她先看的是皇后娘娘怀中的三公主,见小公主眉目之间宛若清平帝,心中暗想:十五年之后,小公主必是京中第一美人——清平帝先前便被京中妇人评为京城第一美男子。
可是这样的话可不能说出来,就连夸赞小公主也是不合适的,因为明眼人皆能看出小公主神肖清平帝。
想了想之后,薛夫人夸了一句:“小公主容貌确实清贵。”
徐灿灿瞟了她一眼,眼中满是笑意,她满不在乎道:“你是想夸小公主容貌好吧?!”
薛氏闻言笑了,眼睛发亮连连点头:“嗯嗯!”
她又去看玉茗长公主怀中抱着的二皇子,发现二皇子与徐皇后生得很像,便笑道:“二皇子和三公主倒是会长,一个像陛下,一个像皇后您!”
儿女被夸奖,徐灿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玉茗长公主抱着二皇子,觉得他小且软且香,可爱之极,她简直舍不得放开了。
待徐灿灿进去更衣的时候,薛夫人跟了进去,待徐皇后出来她便净了手,来侍候徐皇后补妆,先道:“娘娘,臣妾带来的合和香是妾身亲手调配的,请您不要嫌弃。”
又道:“禀皇后娘娘,妾身自从怀孕,薛英对妾身关怀备至,妾身借机劝了不少话,他如今也放开了,只对妾身说让妾身为他生个儿子,好继薛氏香火。妾身便要他忠心侍主,切莫做不妥之事连累儿子妻子。”
徐灿灿听了之后,先是放下心来,不再担心薛英会因为挂心其妹之死而成为傅予琛身边的定时炸弹;接着便有些怜惜薛夫人,怜惜她为了主子、为了家族做出的牺牲。
薛夫人见徐皇后大眼睛望着自己,眼中满是怜惜,心中也是感动,便笑盈盈道:“娘娘,妾身是不服命的人,日子再不好再不顺,妾身都要把它捋顺,好好过下去!”
徐灿灿见她不但没有悲悲切切,反倒神采飞扬,便也开怀笑道:“好好养胎,将来……带孩子来让我看看!”
薛夫人笑盈盈屈膝行礼:“妾身一定带孩子来拜皇后娘娘您。”
她们俩谈完话从里面出来,见到玉茗长公主正把着傅熙尿尿,小宫女端了个金盆跪在下面接着。
傅熙小脸上现出懒洋洋的神情,歪着脑袋,就是不肯尿。
见他不肯就范,玉茗长公主就作势去捏傅熙的小唧唧,企图去吓傅熙。
谁知道她只是把手虚虚伸到那里,傅熙就尿了起来,恰巧尿了玉茗长公主一手,连她手指上的绿宝石戒指都淋上了童子尿。
徐灿灿忙命人上前侍候,玉茗长公主却只管把手指伸到鼻端闻了闻,然后认真道:“童子尿原来不难闻嘛!”
见此情状,徐灿灿和薛夫人都笑了起来。
今日的朝会从卯时开到了巳时三刻,开成了马拉松朝会。
傅予琛坐在御座上,面无表情看着正在争论的群臣们,他知道,这些大臣是瞧他如今宽纵,故意想和他过不去。
他想要建立一个没有他这个酷爱打仗的皇帝也能独立运转的朝廷,就先必须忍受起初的混乱状态。
苏延侍立一侧,见丹墀下群臣正辩得激烈,便奉了一盏清茶给清平帝。
傅予琛端着茶盏抿了一口,回味着毛尖那起初清苦回味却甘甜的口感,凤眼如冰冷冷看着下面的大臣们。
以大理寺少卿孙步峰和御史海定邦为代表的大臣坚持“孝道大于天”,要求清平帝秉持孝道孝敬生母。
以吏部侍郎高琰为首的大臣则反驳道:“唐德宗时大臣李齐运以妾卫氏为正室,受鄙薄!”
孙步峰道:“本朝泰和帝也曾扶妾为妻!”
……
傅予琛已经把大臣们的品行摸了差不多了,不想再听再看了,便看了苏延一眼。
苏延当即敲响御前金钟。
大臣们虽然此时放纵,却极为忌惮清平帝,因此瞬间大殿里就静了下来,大臣官府衣服的窸窣声和御前金钟的清冷余音清晰可闻。
傅予琛凤眼如水从这些大臣脸上缓缓扫过,静静道:“此事乃定国公家事。”令定国公扶元氏为妻,断了她当太后的念头,也全了孝道,对自己的名声无碍,并且能把元氏放在自己控制范围内,免得她和东夷人勾结四处蹦跶。
礼部尚书兼宗正司宗正马明光出列道:“臣遵旨。”
丹墀下立着的众大臣们咽了咽唾沫,均觉得无法反驳清平帝的话——“此事乃定国公家事”。
潜台词就是“与你们何干?”
晚上三个孩子都睡了,傅予琛便与徐灿灿去后花园的湖边散步。
他们夫妻牵着手在前面缓缓走着,傅杨带着侍候的人远远跟在后面。
从湖面上出来的凉风拂在脸上,沁凉而舒适,徐灿灿含笑道:“阿琛,真凉快啊!”
又问了一句:“阿琛,我们何时迁宫?”潜邸的宫殿楼阁都已起好,只剩题匾和迁宫这两步了,因此徐灿灿有此一问。
傅予琛低头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后日我带着你和傅瑞他们去金明苑住三日吧!”三日后回来,迁宫和题匾已经完成了。
徐灿灿觉得此计甚妙,便笑道:“我可提前说了,傅瑞、傅熙冠礼之前,傅荃及笄以前得和我们俩一起住在内——坤宁宫里!”她的内院要改名为坤宁宫,而正屋要改名为福云殿。
傅予琛知道按大梁宫廷的规矩,皇子行冠礼之前、皇女及笄之前是要同生母住在一起的,他却故意逗徐灿灿,冷冷道:“不行。”
徐灿灿最擅长以柔克刚,见傅予琛如此刚硬,便睨了傅予琛一眼,在心里预备了无数温柔招数哄他。
傅予琛悄悄瞅了徐灿灿一眼,见她眨巴着眼睛,脸上表情丰富多变,便知徐灿灿正在想如何讨好他,对于这个夜晚他便有了许多旖旎的期待。
画船荡入湖水深处,徐灿灿与傅予琛在三楼雕窗前坐了。屏退侍候的人,徐灿灿先敬傅予琛一杯清茶,然后似笑非笑道:“阿琛,明日定国公夫人会来叩拜谢恩吧?”元氏新封国公夫人,按照礼法,是要来向皇后叩头谢恩的。
傅予琛:“……”他的好心情顿时消失无踪,俊俏的脸瞬间没了生气。
250第250章
见傅予琛虽然表情不变,但徐灿灿能够感受到笼罩着他的那种深深的黯然。
沉默一会儿之后她决定出言安慰傅予琛:“阿琛,听说率领辽国使团来汴京谈判的辽国皇太子耶律退是辽国第一美男子?”傅予琛的出身他无法选择,与其空洞安慰,不如利用傅予琛的独占欲妒忌心引开傅予琛注意力。
傅予琛闻言,脸上表情虽没有变,可是凤眼却斜睨着徐灿灿,似是非常的不满。
徐灿灿好像没看到似的,眼睛看向雕窗外的隐隐远山,幽幽道:“好想见识一下辽国第一美男子啊!”
傅予琛:“……”
徐灿灿继续做作,眼睛盈盈含水望着天上的一弯明月,满是对美男子的神往:“听说金明池后日要举行赛诗会,不知那个耶律退会不会去参加……”
傅予琛妒火中烧看着单手托腮眼睛痴痴地望着月亮的徐灿灿,一想到徐灿灿心里正在肖想讨厌的耶律退,他就恨不得揍她一顿,把徐灿灿的绮念全都揍得无影无踪。
可是,他却舍不得打徐灿灿。
傅予琛盯着斜倚雕窗抒发对满男子神往的徐灿灿片刻,便伸手抓住徐灿灿的双肩擒了过来,低头吻住了徐灿灿的嘴,让她发不出声音来。
徐灿灿犹不知死活地挣扎着,柔软芳香的身体贴到了傅予琛清瘦坚实的身体上,尤其是胸前那对产后比往日丰润了许多的物件,隔着薄薄的夏衫挑逗着傅予琛最后一丝理智——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真正的房事了,身体早已到了临界点,因此当那两团随着徐灿灿的挣扎活泼跃动的丰润触到了他胸前时,傅予琛爆发了。
当他撕开徐灿灿的裙子亵裤顶在那个地方时,傅予琛的理智短暂回归,喘息着问徐灿灿:“可以么?”
徐灿灿在心里计算着时间,眼睛却看着俯在她身上的傅予琛——傅予琛凤眼亮的吓人,俊俏的脸紧绷着,嫣红的唇也紧紧抿着,而下面顶着她的物件已是坚硬如铁。
等待答案之时,傅予琛一直在盯着徐灿灿在看,徐灿灿衣襟早已被他撕开,在夜明珠淡淡的光下,她那一对极为丰满的雪白丰润呈现淡淡的潮红,对一直喜欢徐灿灿的这对物件的他来说,无疑是极难抗拒的诱惑。
他的双手狠狠揉动几下之后,突然埋下头……
徐灿灿浑身战栗,伸手抚摸了傅予琛耳朵一下,哑声道:“已经满月了。”按照女医们的说法,满月后就可以同房了,只是最好先避免怀孕。
傅予琛的第一次来得极快,几乎是进去就哭了。
徐灿灿正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傅予琛却立即又有了情绪。
傅予琛长长的黑发早就散开了,随着他剧烈的动作扫在她的脸上胸前,令徐灿灿在剧烈颤抖中感受着酥酥麻麻痒痒的滋味。
一轮弯月挂在夜空,画船飘荡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徐灿灿缩在傅予琛怀里一起躺在靠窗的床上,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了他们的身上,带来无限的静谧。
傅予琛这些日子的烦恼一扫而空,觉得心中一片清明,满足得想要叹息。
第二天徐灿灿醒来,发现自己还是在画船三楼的卧室里,可是傅予琛不见了。她顿时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便坐了起来,下面一阵刺痛,怕是又肿了。
徐灿灿的身上光溜溜的,她一低头便看到了自己雪白身体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不由叹了口气。
傅予琛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徐灿灿背对着他正在低头端详自己的身子的情景,心中不由一笑,脸上却没有表情走了过去,立在徐灿灿身后也看了过去。
这一看不打紧,徐灿灿凄惨的情形反倒刺激了傅予琛,他当即就有了反应。
傅予琛一脸云淡风轻地转身走到另一个方向的窗边,拉开了雪白的纱帘往外眺望。
等徐灿灿叫他的时候,傅予琛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
徐灿灿睨了傅予琛一眼,见他乌发金冠,俊俏的脸上眉睫乌浓鼻梁挺秀嘴唇嫣红,而白色金纹夏袍和黑玉带更勾勒出他纤细修长的身材,当真是好看得令人妒忌。
傅予琛弯腰在床下的地板上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了一件还算完好的白纱衣披在了徐灿灿身上,然后俯下o身来。
徐灿灿以为他又要兽性大发,当即拉起被子缩成一团,打算让傅予琛无处下口。
傅予琛见她这样,心里一软,柔声道:“让人进来侍候你?”
徐灿灿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说了三声“好”。唉,她下面针扎一样的疼,暂时对傅予琛没兴趣了。
傅予琛拿起金铃摇了摇,随着清脆的铃声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便传了过来。
没过多久,红蕖用金盘托着一叠衣物、褐衣捧着首饰匣、褐衣提着妆奁、朱雀带着宫女提着盥洗之物,一行人鱼贯而入,屈膝行礼。
傅予琛向徐灿灿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徐灿灿懒懒道:“去预备玫瑰花浴,我想先泡澡。”
徐皇后沐浴梳妆罢,红蕖带着两个三等宫女侍候徐皇后换衣,这次红蕖乖觉许多,一边忙碌一边道:“娘娘,今日装束都是长公主为您选的。”如果皇后依旧不满意,那就与她无关了。
徐灿灿没吭声,眼睛却瞅着西洋穿衣镜中的自己,觉得异常的满意——玉茗姐姐眼光真好!
碧云和董嬷嬷来禀报今日候见的贵妇们。
她们说出的第一个名字便是定国公夫人。
徐灿灿不置可否,等听到还有马明宇的夫人马大夫人、马明光的夫人马二夫人、延恩侯夫人、密阳侯夫人和靳伟焕夫人时,便懒懒道:“宣她们一起进来吧!”
碧云答了声“是”,目不斜视继续向皇后娘娘禀报候见的人。
静候一侧的红蕖的眼睛却钉在了徐皇后的后颈——那里有一个殷红的痕迹,是什么呢?难道和徐皇后身上那些痕迹一样么?
得了碧云的传令,几位珠围翠绕衣裙华丽的夫人们便带着侍候的嬷嬷丫鬟们按序出了垂花厅,向厅外放置青绸轿子的地方走去。
到了一排青绸轿子前,马大夫人、马二夫人和靳伟焕夫人发现除了认识的延恩侯夫人和密阳侯夫人外,又来了一个头戴金凤冠身穿大红对襟夏衣八幅裙的美貌女子。
这位女子身段风流容颜妩媚,实在是令人移不开眼睛,衣着又华贵,是国公夫人的打扮,所以马大夫人等几位文官夫人的眼睛都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很快便猜到了她的身份——当今清平帝的生母,定国公新扶正的小妾元氏。
延恩侯夫人和密阳侯夫人作为定国公傅云章的妹子,自然知道这位的身份,却装作没看到似的,连一丝注意力都不肯给元氏。
至于元氏自己,却是一副神定气闲的样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并不主动和别人搭讪——她自来都是女人的敌人男人的红颜知己,因此并不打算和女人多费口舌。
众位诰命贵妇在轿中坐稳之后,延恩侯夫人和密阳侯夫人作为侯夫人,自是觉得理所当然该自己的轿子先走,因此便没吭声,矜持地端坐在轿中。
可是突然一顶轿子率先冲出,一马当先往前而去,延恩侯夫人和密阳侯夫人定睛一看,不是元氏的轿子又是谁的轿子?当即气得发昏,可是又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元氏毕竟是陛下的生母。
她们预备等一下看看徐皇后的态度。
元氏随着接引着宫女进了内院,分花拂柳走了良久,终于看到了高大巍峨的内院正堂。
这时候其她被宣入的夫人们都行在她的后面,故意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却不超越她。
元氏一进正堂,一股带着薄荷香气的凉气便扑面而来。
她眼波如水缓缓扫过整个正堂,发现家具全是精致的梨花木,随意摆设的一个花瓶、挂的一幅小画似乎都颇有来历。
正中间的锦榻上端坐着一个穿着浅绿窄袖衫玉白长裙的美貌少妇,生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身材丰满,年纪却是小小的。
元氏便知是自己儿子的媳妇,当今的徐皇后了。
她弱柳扶风立在那里,一双媚眼落在徐皇后身上,却并没有行礼的打算。
元氏在观察徐皇后,最后在心里下了评语: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她二十多年纵横情场,把男人们玩弄于股掌之间,有一个心得就是:女人不但要美貌,更要风情,一个含义无限的眼神,腰肢款摆的一个动作便能俘获男人才是最高境界。
而徐氏缺德正是这种风情。
元氏对自己将近二十年没见的儿子傅予琛对女人的品位,有了一丝看不上。
徐灿灿静静看着眼前的女人。
因为傅予琛的美貌,所以她对傅予琛生母元氏的美貌值有很高的期待,如今见到这个风流婉转看上去绝不超过三十岁的美人,她觉得这就应该是傅予琛的生母元氏。
元氏俏生生立在那里,似乎没有向她行礼的打算。
她虽是绝代佳人,可徐灿灿是女人,还是她儿子的妻子,所以不打算纵然她。
徐灿灿的眼睛越过元氏向后一看,便看到了进了正堂候着的马大夫人、马二夫人、靳伟焕夫人、延恩侯夫人和密阳侯夫人。
她扫了元氏一眼,含笑问碧云:“这位是——”
碧云恭谨地禀报道:“禀皇后娘娘,这位是定国公夫人。”
徐灿灿“哦”了一声,不说话了,脸上带着和煦的笑,等着元氏给自己行礼。
延恩侯夫人和密阳侯夫人在后面算是看明白了,皇后娘娘这是不打算给元氏面子!
大梁朝野全都知道,清平帝自承惧内,徐皇后的态度往往能决定清平帝的态度,所以延恩侯夫人和密阳侯夫人姐妹两个已经选好了立场。
她们并肩上前,恭谨地向徐灿灿行跪拜大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徐灿灿含笑道:“平身,赐座!”
碧云引了延恩侯夫人和密阳侯夫人在东侧的圈椅上坐了。
马大夫人、马二夫人和靳伟焕夫人见状,便也并排上前行跪拜大礼,然后被安置在了西边的圈椅上。
徐灿灿仿佛没看到元氏似的,含笑与两位侯夫人和三位文官夫人聊了起来。
元氏没想到徐氏作为儿媳妇居然敢这样对待她,气得肺都快要炸了,脸上却带着腼腆的笑意,上前一步,也行了跪拜大礼:“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芳龄永驻。”
徐灿灿看都不看她,只是淡淡地看了碧云一眼。
碧云心领神会,引了元氏挨着延恩侯夫人和密阳侯夫人在东侧最靠外的圈椅上坐了。
徐灿灿很少说话,只是淡淡笑着,可是自有延恩侯夫人和密阳侯夫人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句句都刺向元氏。
元氏素来被女人排斥,早就习惯了,认为这些女人只是妒忌自己的美貌、风情与对男人的手腕,因此端坐如常,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徐灿灿见元氏不受激,心中便又有了一个主意。
251第251章
这时候太阳越来越高,快到午时了,是傅瑞用点心喝牛|乳的时间,徐灿灿估摸着水寒快要把傅瑞送回来了,便含笑开口留众人用午膳。
这些高官夫人和贵妇们在家里也是嬷嬷丫鬟几十个人侍候的,在这里陪着徐皇后用饭的话,却只能侍候徐皇后,并不能清清静静吃顿饭,可是为了巴结一向不爱见人的徐皇后,她们俱含笑起身齐齐应了。
元氏如今一心低调,便也带着笑与众人一致行动,低眉顺目的,显得格外的恭谨。
三等宫女小雨进来回报,说水将军送皇太子回来了。
徐灿灿一听,欢喜道:“赶紧宣进来!”
见众人要起身回避,徐灿灿忙道:“不用回避,水将军只是把皇太子送到廊下,并不进来。”
没过多久,打帘的宫女小青掀开了帘子,朱颜与玄冰陪着皇太子傅瑞走了进来。
皇太子大概玩得太疯了,手脸虽然干净,可是身上的白纱袍脏兮兮的,看着如泥猴子一般。
徐灿灿却毫不嫌弃,伸开双臂把皇太子揽入怀中,在他头脸身上摩挲了一遍,又亲了亲,这才抬头问立在细竹门帘外的水寒:“水将军,皇太子今日在外面玩了什么游戏?”
虽然隔着帘子,可水寒依旧很恭敬地拱手回道:“禀皇后娘娘,先是陛下带着皇太子在书房里玩沙盘,然后陛下带着皇太子见人去了,接着是朱先生读书给皇太子听,最后标下带着皇太子在南门内东偏院跑着玩了一阵子。”
徐灿灿碧清的一双大眼中漾起了一丝微笑,若无其事地瞥了元氏一眼,故意问道:“陛下还在外面书房里?”
水寒答了声“是”,道:“陛下今日没有朝会,正在接见东夷和辽国的使者,大概今日会一直在书房里。”
徐灿灿这才道:“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水寒抬起头来,凝视着眼前的细竹帘内影影绰绰的倩影,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徐灿灿与傅瑞起腻,眼尾却悄悄观察元氏的动向。
元氏含着淡笑坐在那里,丝毫没有和马大夫人她们一起上前看看皇太子的打算,大概也没想起来皇太子傅瑞其实从血缘关系上来说是她的孙子。
此刻元氏心里想的是:徐皇后坐下时看着丰满,谁知道起身后却纤腰一束甚是苗条,高胸细腰长腿的,也算是难得的美人了!
当然,论美貌与风情,徐氏还是比不上她自己。
见元氏好像没看到傅瑞似的,一点都不关心,徐灿灿心里有数了。
红拂和灰慧抱了二皇子傅熙和三公主傅荃上来让徐皇后看。
傅瑞对弟弟妹妹很是警惕,生怕他们抢了母后去,因此护在徐灿灿身前,张开双臂拦着不上徐灿灿看。
徐灿灿便把他拉入怀中抚慰了几句,随着傅熙傅荃出来的玉茗长公主也帮着开导傅瑞,连那些夫人贵妇也都在一旁劝解。
傅瑞不愿听众人唠叨,便不再拦着母亲看弟弟妹妹了,可是他的身子始终依偎在母亲怀里,让母亲无法抱弟弟妹妹。
徐灿灿知道傅瑞的性格最像傅予琛,独占欲很强,所以只能把这件事记在心里,预备伺机慢慢劝解。
元氏原以为徐皇后所谓的留饭只是让她们这些人侍候她用饭罢了,谁知道却是舒舒服服在宫女的侍候下用了一顿饭。
潜邸后面的大花园里有一个大湖,湖边临水建了一个足有三层的凌霄花榭,筵席正摆在凌霄花榭的三楼,一人一个梨花木案几,上面摆着精致清淡的菜肴,由宫女殷勤侍候着用膳。
又有司音女官带了乐师上了距离凌霄花榭不远的画船,觥筹交错中湖面上的清风带来了悠扬的丝竹声和清婉的歌声,令人心旷神怡。
马大夫人做出倾听之态,连声夸徐皇后有雅致。
徐皇后微微一笑,道:“本宫不过是尽力让自己舒适点罢了!”
延恩侯夫人在旁凑趣顺便刺激元氏:“皇后娘娘能这样高乐,还不是因为您上面没有婆婆,不像妾身等不自在!”
元氏脸上怡然的笑瞬间有些凝滞。
密阳侯夫人幽幽地补了一刀道:“皇后娘娘不是没有婆婆,是没有正经婆婆!”她把重音放在了“正经”这两个字上。
元氏脸上的笑已经凝固在那里了。
她假装酒意上涌,用手搓了搓脸,很快便又漾起了一丝甜美的笑。
马二夫人的相公马明光是礼部尚书,所以她瞟了元氏一眼,自然而然地说起了徐皇后用私房钱为全国学子设立奖励银子的事情:“娘娘,妾身才知道原来还有一个针对外国学生的奖励银子呢!妾身听相公说,不但大梁的学子们对您感恩戴德,不少人家都给您供上了长生牌位;就连那些东夷、辽国和南越的学子,也都感念您的恩德,被我大梁的上国风范所折服呢!”
徐灿灿听她说的夸张,不好多说,便只是笑。她的初衷只是让那些贫寒却上进的学子能够借力实现自己的理想,可是傅予琛借这个奖励银子,不但扶助平民进入统治阶层,以分化高门的势力,还宣扬大梁国威,并替她树立威信。
靳伟焕是傅予琛亲信中的亲信,他的夫人自然也和徐灿灿贴心,明白一是要奉承徐皇后,二是要刺激元氏,当即道:“皇后娘娘,妾身只是想知道您到底投入了多少私房银子,听人们说足有还好百万两呢!”
徐灿灿不由笑了:“哪里有那么多,我初次投入本金二百万两,以后每年追加一百万两。”
在场的众人都夸张地深吸了一口气,其中延恩侯夫人最为夸张:“皇后娘娘,您到底有多少产业啊,一年都能投入这么多银子?”
徐灿灿端起水果茶饮了一口,含笑道:“不过是太上皇与陛下所赐。”
元氏旁听良久,简直觉得一扇新的大门在眼前大开,要知道,她问男人讨一套宝石头面,或者要一些别的好处,都是要做小伏低付出代价的,可这徐氏不过是她儿子的女人,就能富可敌国——天啊,随意就施舍出一百万两二百万两白银,这徐氏该多有钱?
她妒忌得快要疯了!
徐灿灿进了内帏更衣,玉茗长公主与碧云带了两个亲信宫女小铃和小铛跟进去侍候。
重新梳妆的时候,徐灿灿想起了红蕖这些日子的异常,便低声吩咐碧云:“等一下让红拂去送定国公夫人,再派一个年纪小不起眼的宫女跟上。”
碧云答了声“是”,道:“小铃小铛都是汴京别庄送过来的,并由尹嬷嬷亲自调o教,派她们去可好?”
玉茗长公主正用一根玉簪蘸了玫瑰香膏在徐灿灿唇上晕开,徐灿灿不方便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由碧云做主。
用完午膳,见识了宫中豪华生活的元氏带着妒意随着众人离开了。
别人都不理她,她也不理别人,见引着她的女官俏丽可人,便有心收买。
元氏看了一眼身后跟着自己的那些嬷嬷丫鬟们,蹙起了眉头——这些都是傅云章派来监视她的人,得想办法甩开。
客人都离开之后,徐灿灿陪了半日的客也疲惫得很,便卸了妆带着傅瑞午睡去了,红拂和灰慧带着二皇子和三公主也去睡了。
待徐灿灿呣子俩睡醒,已是夕阳西下时分,朱颜带着宫女和嬷嬷领着傅瑞和蓝樱儿去花园玩去了,徐灿灿在碧云的服侍下喝了一盏蜂蜜水,这才进了浴室泡澡。
玉茗长公主对自己的新职位很有热情,早在徐灿灿的起居室里备下了选好的内外衣物、首饰和梳妆用的各种物件,见碧云等人服侍穿着雪白浴衣的徐皇后过来,便兴致勃勃摩拳擦掌预备一展拳脚。
徐灿灿发现玉茗长公主就像一个小姑娘,而把自己当成她最喜欢的娃娃来妆饰打扮了,心中有些好笑,却并不恼。
而玉茗长公主正在端详徐灿灿,预备把徐灿灿打扮成世上最美丽的皇后。她觉得徐皇后很美丽,而她要做的是画龙点睛突出徐皇后的美!
碧云上前低声禀报道:“小铃和小铛悄悄跟着定国公夫人。定国公夫人借口更衣让红蕖姐姐带她去了清风阁,小铃偷听到她给了红蕖一个手镯,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手镯。”
徐灿灿“嗯”了一声,道:“让小铃小铛不着痕迹看着红蕖,一有不妥之处就向你回报!”
碧云答了声“是”。
傅予琛正在前面书房客室里接见东夷四皇子李苍穹和辽国皇太子耶律退。
他这两年要发展国力提高军力,还不想打仗,因此对李苍穹和耶律退还算客气,为了又拉又打,他对李苍穹更热情一点。
因为清平帝难得的热情,李苍穹满面春风。他把来投奔东夷使团的清平帝生母在迎接大典上当众送出,虽有提醒清平帝出身之意,更多的则是查得元氏的确是清平帝生母,有挟恩求报之意。
东夷和大梁的盟约虽已签,但是细节需要继续谈判,他便借此提出了不少要求。
傅予琛微微一笑,端起茶盏慢慢啜饮,并不说话。
旁边陪客的李正便和李苍穹交涉起来。
辽国皇太子此行的目的是来看看昔日宿敌大梁如今的实力,看到清平帝对区区东夷如此热情,不由心中鄙夷:弱国还是弱国,对撮尔小国东夷也如此逢迎!
客人离开之后,傅予琛独自坐在书房里看书。
听雨进来回报:“定国公夫人求见。”
傅予琛头也不抬:“不见。”
听雨苦着脸捧着一个包袱:“陛下,这是定国公夫人让奴才转交给您的!”
傅予琛想看看自己这位生母究竟起什么幺蛾子,便道:“打开罢。”
听雨把打开的包袱摊在了坐榻上,把里面的衣物全都抖搂开,这才请清平帝看。
看着那一件件从大到小的中衣,傅予琛不由气得笑了,看向听雨:“定国公夫人是不是让你传话,这些衣物是她这些年来猜测朕的身量一件一件亲手缝制的?”
听雨张大了嘴,钦佩道:“陛下,您真是神算啊!”
傅予琛看着那些衣物觉得恶心,便吩咐听雨:“全烧了。
到了晚间,碧云悄悄禀报徐灿灿:“定国公夫人给红蕖的是一个蓝宝石镶金戒指。”
徐灿灿笑了。
元氏出手不过如此。
傅予琛回来的时候,苏延跟在后面指挥着几个太监抬了四个乌木雕花大箱子。
徐灿灿迎了出去,把手放在傅予琛手中,仰首凝视着傅予琛,含笑道:“我的陛下,您又要送臣妾什么礼物?”
傅予琛握着她丰若无骨的手,道:“越国使者送来了今年的贡品。”详细情况他懒得说。
徐灿灿听说越国地处海岛,虽然地少人多,资源不丰,却出产上好的珍珠、珊瑚和宝石,便有些好奇,与傅予琛携手进去后就让苏延打开这些箱子。
正堂里总共点着四座枝型灯,照得整个正堂明如白昼,待四个箱子齐齐打开,徐灿灿还是被箱中的宝物耀花了眼——一箱龙眼大的珍珠,一箱未切割的各色宝石,一箱一匣子一匣子镶好的头面,还有一箱是柔软鲜艳的各色丝绸。
她看向傅予琛:“阿琛,这也太多了啊!”
傅予琛俊俏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中却带着一抹深思:“倾国之力罢了!”越国之所以富有,就因为他们出产这些奢侈品销往西洋和东方大6各国,换取各种的武器。如今战争结束,根据两国之间的停战协定,越国作为大梁的属国,要把国内每年三分之一的收入作为岁贡送给大梁。
他的目的就是让越国没有余力供养军队,总有一日会因此彻底依赖大梁,再也无法成为大梁的隐患。
夜深了,傅予琛立在卧室里的书案前,手里悬着玉管笔,蘸了些丹砂,描出了红宝石的轮廓——他正在为徐灿灿设计头面。
徐灿灿没想到傅予琛如此深藏不露,还留了一手不让自己知道。她笑嘻嘻紧挨着傅予琛,撒娇道:“阿琛,给我设计一套全大梁谁都比不上的头面吧,求你了!”
傅予琛顿了顿,开口问道:“最华贵?”
徐灿灿连连点头:“就是让人一看便知我很有钱很有钱那种!”
傅予琛凤眼中带上了一丝笑意,瞟了徐灿灿一眼,又另拿了一支笔,蘸了些金粉开始描摹。
回到国公府之后,元氏在正院堂屋坐了下来,开口问留守在府里的郭嬷嬷:“国公爷在哪儿?”
郭嬷嬷屈膝行了个礼,似笑非笑道:“禀夫人,国公爷在青桐院歇下了!”
元氏“哦”了一声,柔声道:“国公爷辛苦了,我去为国公爷送点补品过去!”
她有自信能把傅云章从那些小妖精哪儿给勾回来!
素衣淡妆在傅云章那里扮演了一会儿贤妻之后,元氏识趣地离开了,并没有苛责衣裙不整鬓乱钗横在一旁侍立的四位东夷贡女。
看着她的背影,傅云章脸上现出一抹疑惑来。
第二日,元氏又坐车来到了潜邸,怀中抱着一个包袱,据说是她亲手给皇太子和二皇子做的衣物。
经历了重重通报之后,董嬷嬷带着两个婆子出来见元氏。
她屈膝行了个里礼,然后含笑看着元氏:“真是不巧,今日迁宫,新宫过于忙碌,太上皇、陛下、皇后娘娘、皇太子、二皇子以及三公主都去金明苑别宫去了。”
元氏闻言,微微仰首望向西边金明池方向,艳美的脸上现出遗憾与向往交织的情绪,凄然一笑捧出了那个小包袱:“我来的不巧,还是先回去好了,这包衣物是我亲手为皇太子和二皇子做的,望嬷嬷转交。”
董嬷嬷自然答应了。
252第252章
徐灿灿到过金明苑好几次了,可是从来都是走马观花匆匆而来急急而去,从没细细赏鉴过。此时坐了凉轿行在湖边的垂杨柳小路上,她趁机卷了轿帘放眼看那布满金明池池面的莲叶莲花。
傅予琛坐在她的左侧,见她虽然坐在自己身侧,一双眼睛却专注地看着外面的景致,心知她是被关在潜邸关得狠了,便有些心疼,伸手握住了徐灿灿的手,想起了从宛州入京路上,他在许昌驿遇到了立在月季花丛前的徐灿灿。
傅予琛还记得徐灿灿当时穿着白色绣蝴蝶穿花的罗衫和百褶裙,夕阳下的她Сhā戴着镶红宝石莲花簪,柔美清雅如一朵带露的栀子花,伸手掐花的手手指白皙修长手背却肥肥的,带着几个小窝,白玉雕就的一般——那时候他就很想去握徐灿灿的手,看看那胖乎乎的手背,是不是摸上去也是软软的。
他看向徐灿灿,见她雪白莹润的脸上一双黑瞳瞳的大眼睛宝光璀璨,正在专注地眺望远方的飞虹桥,心中便有了一个主意。
临水殿里,太上皇听傅予琛说要把傅瑞、傅熙和傅荃留在他这里,欢喜之极,连连催促道:“你们忙自己的事情去吧,留下跟他们的人在这里就行了!”
傅予琛低头微哂,与徐灿灿一起向太上皇行礼告辞,退了下去。
出了临水殿,傅予琛牵着徐灿灿的手沿着水上通道走上了仙桥,往仙桥那端的宝津楼走去——在金明苑的这三天时间里,宝津楼是他们夫妻的住所。
宝津楼面南坐北三面环水,徐灿灿立在一楼殿前的栏杆前放眼望去,只见满池碧绿滚圆的莲叶,一朵朵白莲红莲盛开在这蓝天之下碧海之中,清凉的风从池面上吹来,带来了莲花的清香。
傅予琛瞅了一眼立在后面木桥的侍卫们,想到有别的男人在看徐灿灿,心里就一阵烦闷,挥了挥手,示意苏延带着这些人离开。
宝津楼一楼大殿内铺设得华丽舒适,徐灿灿与傅予琛并排坐在锦榻上低声絮絮谈笑——徐灿灿说,傅予琛听。
徐灿灿说的津津有味:“我觉得粲叫乱积也不合适,用米做成的一条一条的线,何不叫米线呢马道街有一家食肆,叫丁氏砂锅乱积,专门做砂锅乱积——还是叫砂锅米线吧,汤是鸡汤,加入特制的豆豉酱、青菜、鹌鹑蛋、肉片、火腿去煮米线,若是加银钱的话,还会添上虾子、螺狮肉或者鲍鱼,母亲带我吃过,简直是超级美味!”
她说得自己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便斜了傅予琛一眼,希望傅予琛知情识趣带她去再吃一次。
傅予琛垂下眼帘,浓长睫毛遮住了眼波,故意吊徐灿灿胃口。
徐灿灿见他无动于衷,便把身子贴到傅予琛身上,扭股糖似的扭来扭去:“阿琛,我好吃好想吃好想吃……”
傅予琛正要说话,碧云在外面禀报道:“禀皇后娘娘,金明苑的主事女官何之萍率在金明苑服役的众女官求见。”
徐灿灿愣了下,便看向傅予琛。
傅予琛微微颔首。这些女官来见徐灿灿这后宫之主也是该当之意。
徐灿灿端坐着看着跪在大殿地板上行跪拜大礼的女官们,发现年纪大的都有四五十岁了,年纪小的却只有十四五岁,年龄跨度比较大,其中有几个容貌出众的,也算得上春兰秋菊各有擅场。
虽然知道傅予琛这人素来守身如玉,可是徐灿灿还是不愿多留这些女官,只吩咐了一句“尔等须要小心谨慎尽忠职守”,便把这群女官打发了下去。
虽然大殿里有女官宫女在侍候,徐灿灿还是睨了傅予琛一眼,道:“阿琛,你可不准给我红杏出墙!”
傅予琛:“……”徐灿灿的醋劲实在是太大了。
他凤眼眼波流转看了徐灿灿一眼,哑声道:“上楼去吧!”
徐灿灿以为傅予琛想做那闺房之事,便蹙眉低声道:“我想出去吃好吃的,不想做那个……”
傅予琛垂下了眼帘:“……做哪个?我是要带你换衣服出去玩!”傻丫头,你想多了!
徐灿灿双眼亮晶晶看着他,脸一下子红透了。
傅予琛见她如此,不由有些心痒难耐,心想:先把她哄上去干了再说吧!
一个时辰之后,水寒带着侍卫簇拥着五顶竹丝小轿出了宝津楼,很快便过了仙桥,逶迤上了池边的垂柳小道。
五顶竹丝小轿进了西城门后便散开在汴京的大街小巷里,很快就没了影踪。
其中一个竹丝小轿在一个小巷停了下来,小轿内走出了一对青年男女,他们携手又上了一辆街道上常见的翠幄青绸车。
还没到饭点,马道街的丁氏砂锅乱积店里便来了一对长相极出众的青年夫妇,其中做丈夫的大概十七八岁模样,头戴黑纱书生巾,白衣皂靴,分明是俊俏书生打扮;做妻子的年纪要更小一点,头上梳着攒髻,只簪了一根小小的红宝花簪,身上穿着碧色窄袖短衣和月白长裙,分明是一位美丽的小娘子。
看店的妈妈忙引了这对小夫妻进店坐下。
徐灿灿自作主张给傅予琛和自己各点了一锅砂锅乱积,便看向装作行人进来的水寒和玉明。
水寒和玉明都是青衣小帽打扮,水寒还好,很是沉静,那玉明却和看店的妈妈调笑起来。
见玉明连五十岁的妈妈都不放过,徐灿灿不由笑着瞟了正襟危坐垂下眼帘想心事的傅予琛一眼,心想:我的阿琛虽然闷,却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还是我的阿琛好!
她正在美滋滋意淫,傅予琛却突然站了起来,俯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紧跟着水寒”,起身便带着玉明大步出去了。
徐灿灿看向水寒:“……”
水寒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露出行迹。
徐灿灿知道傅予琛一定是有急事才离开的,所以便不再多想,预备先吃了砂锅乱积再说。
傅予琛与玉明出了砂锅乱积店,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个青衣妇人后面,随着她们俩穿街走巷。
两个青衣妇人在前面一个院门前停了下来,傅予琛玉明齐齐闪到了一户人家门内。
那两个妇人果真转头四下里乱看了一番,其中一个带着白纱帏帽,另一个看着面目普通。
等傅予琛和玉明出来,这两个妇人已经进了院子关上了大门。
傅予琛面沉如水,低声问玉明:“你确定看到的是元氏的贴身侍女?”方才他坐在砂锅乱积店的时候,看到一个路过的青衣妇人帏帽四周垂下的纱被风吹起,帏帽下隐约是元氏的模样,心中奇怪,便示意玉明跟着他追了出来。
玉明点了点头:“您让我派人监视元氏,我特地去看过她,所以认识她身边这个侍女。”
傅予琛面无表情道:“让水寒的人在这里守着,所有从那个院子或者与那个院子相邻院子出来的人,都要跟踪查探!”因水寒武功高深莫测,所以傅予琛把他留在店里保护徐灿灿;跟过来的全是水寒精心挑选的亲信侍卫,还是能够令傅予琛放心托付此事的。
玉明觉得自己能理解生母疑似正在和人偷情的清平帝的心情,忙答了声“是”,随着他去了。
走到一个大槐树下,便有几个闲人迎面走了过来。
玉明做了几个手势,然后护着清平帝离开了。
253第253章
看店的妈妈为徐灿灿端上了砂锅乱积,又送上了筷子和瓷勺,便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水寒朝里背外坐在靠近店门的桌子上,单手支颐似在呆望着店内墙上贴的一幅书法,一双猫眼偶尔扫视店内一圈,在经过徐灿灿时会做短暂的停留。
这时候一个小仆引着一个锦衣少年走了进来。
小仆十二三岁的样子,甚是伶俐,飞快地用衣袖在徐灿灿前面的桌子上擦了擦,一脸谄笑:“公子请坐!”
那锦衣少年正要坐下,眼睛却看到了徐灿灿,不由瞪大了眼睛,眼睛盯着徐灿灿缓缓地坐了下来。
徐灿灿正在低头吃乱积,发现有人盯着她看,便抬头看了一眼,又看向水寒。
水寒起身走了过来,在那少年的斜对面坐了下来。
少年看徐灿灿,水寒一双幽深猫眼带着审视之意盯着少年上上下下的看,好看的唇角微微挑起,俊秀的脸上带着轻佻之意。
徐灿灿也顾不得吃砂锅乱积了,一双妙目看看水寒,再看看那少年,看戏看得不亦乐乎——傅予琛告诉过她,他身边的人没有武功高过水寒的,因此她不但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还开开心心地看戏。
那少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用眼睛意淫小美人,却反被一个猫眼青年给意淫了,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也顾不得看小美人了,当即起身快步溜了。
都走到店外了,他还惊慌失措地回头看,生怕那个猫眼青年追上来。
小仆紧紧跟着主子,嘴里道:“那人瞧着挺俊秀的啊,怎么是个兔子!”
锦衣少年斥责他:“说什么兔子?口吐秽语,掌嘴!”
小仆哭丧着脸在脸上轻轻拍了一下。
傅予琛带着玉明过来的时候,发现徐灿灿正在等着他,面前的砂锅看上去根本就没怎么动。
看到徐灿灿,他的情绪就平静了下来。
傅予琛走过去在徐灿灿对面坐了下来,低声问道:“你不是很想吃么?怎么不吃?”
徐灿灿凑了过来,几乎要同他额头相触,低声道:“记忆里一直是很好吃的,可是真的吃了,也不过如此。还不如平时家里厨子做的好吃呢!”
傅予琛看着她笑了,没有说话。内院小厨房的厨子是他命人从各地寻来的名厨,善治各地菜系、各种点心、各地小吃,连专做东夷菜、南越菜和塔克克烤肉的厨师都有,徐灿灿被这些各地名厨供奉久了,眼界已开,这些街边小店如何还能看得上?
他对徐灿灿采取的措施就是“我让你见过高山大海,你自然看不上小土包小溪流”,以保证这次出来之后,徐灿灿要有很久不会嚷着要出来。
徐灿灿依旧带着惋惜道:“我觉得连砂锅里面放的鲍鱼片也不好吃了!”以前多好吃啊,吃过一次就一直在想。
傅予琛伸手爱怜地在她脑袋上轻敲了一下,问了一句:“你知道侍奉你的厨师有多少么?”
徐灿灿凝神想了想,道:“不知道。”应该是不少,因为陈嬷嬷报过小厨房的月银帐目,好像不算少。
傅予琛看她可恨的样子,不由又敲了她一下,看了一眼水寒。水寒如今能者多劳,还管着潜邸的总账目。
水寒垂下眼帘低声道:“您的小厨房不算各种杂役的话,单论厨师大概将近二百个,比侍奉太上皇的厨子都多。”
徐灿灿闻言傻眼了,过了一会儿才道:“阿琛,这有些奢侈了吧?”
傅予琛倒是不在意,道:“你高兴就好。”
徐灿灿星星眼看着傅予琛:“……”自己男人随便自己花钱,说“你高兴就好”,感觉好甜蜜有没有!
水寒见徐皇后傻乐的样子,心里却觉得软软的,不由想:皇后还不知道侍奉她的针线上人有二百多个,各级宫女有四百多个,就不用说那些浆洗上人、园丁、洒扫杂役了。至于太监,陛下连太监都妒忌,新宫里的太监也就苏延和他手下那十个御前太监,皇后跟前一个太监都没有……
既然徐灿灿吃不下了,傅予琛便带着她去逛金银楼——马道街多的是金银楼,许氏银楼总店就在马道街上。
徐灿灿最爱珠宝首饰,因此放开了手脚买,反正有傅予琛掏钱,有水寒和玉明跟着后面当搬运工。
买完首饰又逛了一阵子,徐灿灿终于觉得累了,便打算乘车回去。
翠幄青绸车在四辆马车与两队便衣侍卫的簇拥下出了西城门,在金明苑外面的广场上停了下来,这时候碧云便带着朱雀、褐衣等女官与她会合。
徐灿灿见到了她们三个,便在翠幄青绸车里整整齐齐堆放着的首饰盒里一阵乱扒,终于找出了一个大大的玫瑰红丝绒首饰盒和三个小一些的宝蓝盒子,递给碧云:“给玉明送去,就说是本宫给玉夫人和三位玉姑娘带的礼物!”
她又乱扒一通,终于又找到了一个雕花金盒子,递给朱雀:“给水寒送过去。”
朱雀刚要下车去送,徐灿灿便道:“水寒之前,先打开让陛下看看!”里面不过是一套翡翠镶金头面,将来水寒娶妻的话可以用。只是傅予琛是个醋坛子醋缸子而不自知,她得既表达了对水寒的谢意,又让傅予琛放心。
回到金明苑,傅予琛去前殿处理政务了,徐灿灿便由玉茗长公主侍候着净手换衣,重新梳妆。
因要去拜见太上皇,所以今日的妆扮便以庄重为主。
玉茗长公主为她梳了盘桓髻,用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蝶恋花簪固定,又为她戴上了镶红宝石水滴形金耳坠。
至于衣服,则是在里面以绯交裆红袙腹为内衬,外面穿上纯素夏衫,半透明的纯素纱衫衬出里面的红袙腹,似白微红,雅中微艳,看似掩映却一丝不露。
临水殿前的凌空高台上,一株百年老柳从岸边探出,为高台做了天然的绿伞,遮住了所有的阳光,很是阴凉。
此时太上皇端坐在高台上摆着的御塌上,背后立着衣饰俨然的黄琅和钱进,膝前立着一脸庄重的皇太子傅瑞,而两个貌美奶娘抱着二皇子傅熙和三公主傅荃跪在两侧。
一个穿着淡蓝衫子的中年人正立在他们对面,专注地对着画架飞快地涂抹着。
徐灿灿带着玉茗长公主等人过来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幅场景,不由心中诧异,便道:“这是在画行乐图?”
崇政殿主事女官胡玉珠正引着她进来,闻言恭谨地屈膝行了个礼,回道:“禀皇后娘娘,正是太上皇召了赵锦昊赵先生进宫,为他老人家与孙子孙女画行乐图。”
徐灿灿先是有些诧异:宫廷画师那么多,区区一幅行乐图,需请大梁最好的画家?赵锦昊那么高傲,也愿意进宫来为太上皇画行乐图?
傅瑞好不容易静下来一会儿,正在无聊,远远地见母亲过来,转身和太上皇说了一声,便朝着徐灿灿冲了过去。
黄琅吓了一跳,忙和钱进一起带着小太监追了过去。
徐灿灿见儿子小炮弹似的冲了过来,忙蹲下o身来张开双臂以减少冲击力。
小胖子傅瑞冲过来扑进母亲怀里,好悬没把徐灿灿给撞倒。他在母亲怀里揉搓磨蹭抚摸,亲昵极了。
徐灿灿见他今日头戴金冠,身穿明黄夏衫,腰间束着小小的金玉带,分明是皇帝的装束,不由忧虑地看向太上皇。
太上皇眉开眼笑看着徐灿灿,道:“徐氏回来了。来帮我参详参详阿熙和阿荃的封号!”
徐灿灿率众女官与玉茗长公主一起走了过去,向太上皇行礼:“见过太上皇。”
太上皇见徐灿灿身侧立着一个身形细条的女子,看着有些面熟,却没想起是谁。
玉茗长公主被父皇忽视了一辈子,早就不在乎他的漠视了,随着徐皇后走了过去。
看了太上皇给傅熙和傅荃拟的封号后,徐灿灿低声道:“父皇,傅瑞那一身装扮合适么?”还是皇太子就穿着皇帝的装束,这样真的合适?
太上皇缓缓道:“阿瑞是储君这件事,得让所有人形成认知,方不起不臣之心。”包括现在还小的傅熙和傅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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