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意思就是拜拜走好不送,那个高某人既然能被人称做高公子,这点伎俩哪能看不出来,顿时从兰翘的生命中人间蒸发,果然不复再见。
宝慧沉思着点头:“嗯,的确是你的作风,只要发现前方有障碍物,哪怕是隐藏的,也先撤退再说。”
其实后来比较值得回忆的约会也还是有,不过戏剧性没有这样大,比如约会过一个来自江南水乡的骨科医生,那位医生长得白皙纤弱,说话却是铮铮铁骨。他们约会的话题始终围绕着医生的医德,刚开始兰翘听得津津有味,医生哥哥有一双保养得很好的手,一边冷静地描述着下午那场手术里如何把病人的脊椎的骨头锯开,往中间塞进一枚钉子,一边做了个手势——用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那颗钉子钉进去,你知道,年轻人的骨质不稀疏,有点费劲。”
不知为什么,听完这句话,兰翘忽然觉得自己的后颈部脊椎一阵发麻。
天才骨科医生的结束语也颇为与众不同,他来自南方,口音很像笑星巩汉林:“今天跟我台的洗手护士是新来的,她第一次上骨科手术,做完了以后跟我说‘大夫,我觉得骨科手术和其它外科手术不同,简直像做木匠活,这里叮叮好,那里敲敲牢,然后完工。’她说我是木匠,我一点都不生气,还对她说她很有创意,下次做大腿手术,还会用到锯子,那就更像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幽默?呵呵。”
兰翘瑟缩着咳嗽了一声,她欣赏幽默的男人,但是太幽默的男人又让她吃不消,说到底,她还是娇弱的,没办法承受整天钉钉好敲敲牢,拿锯子挥舞的木匠男朋友。
诸如此类的艳遇一直在身边萦绕,兰翘发挥职业精神像甄别求职者一样辛苦地甄别着真桃花和烂桃花,拒绝了很多次机会,有时候只是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理由。年纪越大就越会保护自己,她已经脱离了无辜的少年时代,不会轻易让自己再在爱情里受伤。
宝慧叹了口气:“但是别人不会认为你在自我保护,只会觉得你太挑剔,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
兰翘说:“那又怎么样?我不是独身主义者,也想早点嫁人,早就立誓只要有好机会决不放过,但我还不至于为了嫁人而嫁人。好男人跟好工作一样,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宝慧显然没听进去她的话,凝视着前方的乌蒙蒙大眼睛里突然亮光一闪:“我去下洗手间。”
兰翘看着她款摆有致地撑着桌子站起来,心里一阵狐疑,这个洗手间的时间来得很蹊跷,不由得把眼神一直追随过去——她马上发现身后九点方向的绅士之一也去了洗手间。她摇了摇头,拿叉子叉了块水果沙拉放进嘴里,韦小宝就是韦小宝,色胆一向比她要大得多。
宝慧这趟去洗手间的时间如同兰翘预想得一样长,回来的时候面色如常,只是涂着极为精致的玫瑰色唇彩的嘴角漾起了一丝微末的笑意,兰翘马上明白:得手了。
果然,那两位九点绅士在离开时经过她们的桌子,其中一名斯文白皙,戴着金丝框眼镜的男子向宝慧微微欠了欠身,宝慧则不动神色地回了他一笑。
等他们走了,宝慧得意洋洋地用两根细长的手指夹了张名片一晃:“李修哲。”
兰翘习惯性地运用职业判断:“目测年纪在35岁左右,衣冠楚楚,身上那件西装做工精良,应该是正宗意大利版,不像是山寨货。韦小宝同志,我提醒你一句,一般这样的男人身后都是有专门的女人为他们打点一切。”
宝慧风情万种地笑了笑:“两只手上都没有戒指。”
兰翘马上说:“那祝你好运。”
她没有宝慧的色胆包天,因此制造不了洗手间艳遇,又想起明天上午要去招聘会下午要去见客户,连个懒觉都睡不了,不由得悻悻的。
不过晚餐结束时,她发现还是有收获,周五的这次闺中密友聚餐,竟然被她吃了个白食。买单的时候,侍应生告诉她们,九点绅士李修哲先生就是她们常常光顾的这家西餐厅老板,已经为她们签了单,还顺祝两位美女用餐愉快。
兰翘保护了自己的钱包,又觉得心理平衡了,她想了想,恬不知耻地偷偷问宝慧:“那我们可不可以顺便打包带走一瓶96年的波尔多红酒?”
2-3
兰翘觉得宝慧已经到了越寂寞越堕落的年龄阶段,她打定主意自己万万不能与她同流合污,因此断然拒绝了晚餐后去酒吧喝一杯消遣消遣顺便看看有没有单身帅哥的提议——事实上,正义凛然下的真相是她没有资格去堕落,明天的招聘会八点要到现场,她怕喝醉睡过头。
但是隔天早上兰翘起床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睡过头,她感冒了,后脑勺里像是住了个不规矩的小人,正不停地扯着她的神经末梢,让她痛苦万分。人在病痛中总是脆弱的,兰翘再一次感慨自己生不逢时,这个年代,哪怕是生病了的女人都必须工作,这种无奈让她无力而愤怒,但是再无力她也只能愤怒地穿戴好衣物,咬着牙去参加世博会的招聘会。
她过去的时候有点晚,助理王芬芬和梁力已经把公司用来做宣传的X展架以及猎头部专用的易拉宝搭好了,她无事可做,只好象征性地指挥了一下。
Happyhr公司有一个精明睿智的老板,任何时刻都不会忘记资源互换,比如摆在眼前的这个X展架,就是派出培训部跟广告公司做了一堂销售培训换回来的;比如电视台的30秒广告,是兰翘给卫视做了一个高级职位换回来的;所以兰翘有理由相信世博会的这场精英招聘会也是用了某种手段得到的,她更加知道一般这种不要钱的互换是得不到正常客户所应该享有的待遇的。
果然,梁力对兰翘说:“会场的工作人员说我们是赠送客户,不能提供矿泉水和名牌制作。”
兰翘心里暗自唾弃主办方的小气,说那你去门口的小卖部买水,顺便去复印室打几个名牌出来,记得开发票给我。
过了一会,梁力姗姗回来,手上拿了几瓶矿泉水和几张粉红的纸条,王芬芬借来了有机玻璃的名牌卡,从梁力手里接过打好的名牌慢慢装了进去。
兰翘拿过水喝了一口,看着王芬芬的动作顿时眉头一皱,转头问梁力:“你打的什么字体?”
梁力傻乎乎地说:“华文行楷啊,我觉得这个字体比较潇洒飘逸。”
其实兰翘并不是个太挑剔的上司,她不喜欢下属太过精明,怕被越级,但也不喜欢蠢人,因为带起来会累。梁力进猎头部已经好几个月了,做的很多事情都不讨她的欢心,让他打个COLD CALL也还是结结巴巴。不过有些事就是没办法,猎头部助理这个职位要求挺多,但是薪水却不高,流动率很大,什么东西都是成正比的,想要人才就得出得起人财,要求太高只能让自己失望。
兰翘瞪了他一眼,忍耐地说:“下次记得打宋体。”
梁力打印了五张纸条,其中两张是猎头部三个字加一个公司LOGO,另外三张是他们三个人的名字,黑色的华文行楷“猎头部”三个字,衬在粉红色的卡纸上,远远看上去有点像“猪头部”,飘逸是飘逸了却绝对潇洒不起来,兰翘悄悄伸手把安Сhā了自己名字的名牌卡拨得离猪头部三个字稍微远一点。
这场招聘会据说是今年素质最高的一场招聘会,场馆设在世博会的露天花园,参加的企业一半是世界500强,一半是本省最牛X的公司,职位也相对高端,主办方甚至对求职者也设定门槛,要凭本科毕业证才能换取免费门票。
BD部派来参加这个活动的同事早就揣着自己的名片像蝴蝶一样不见了影子,每张展桌后面坐着的公司hr负责人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客户,他们的脸上似乎就写着佣金两个字。
兰翘从出门的刹那就知道在这里不可能有什么收获,她无法想象一个真正的精英在大庭广众之下递交自己的简历,就像古时候大家闺秀的千金小姐绝不可能随意把自己的生辰八字交给媒人,猎头的工作从来都不是帮找不到工作的人找工作,那是社区职业介绍所的行为.把进门的门槛设定成本科毕业又怎么样,在这里推销自己的大多是大学刚毕业的毛头小伙、小姑娘,这些人绝不可能丰富她的简历库。不过还好,招聘会再乏味也就是一上午的事,或许她能在11点之前悄悄溜走回去补个小觉,然后下午再去见客户。
她无聊地坐了一会,远远看到有个大约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走过来,探头探脑了好一会,终于鼓起勇气怯生生地问道:“您是happyhr猎头部的工作人员么?”
兰翘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她今天穿着非常职业的黑色套装,漆皮黑色中跟鞋,打扮相当专业知性,漂亮小姑娘还在三米以外她就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个……我……”小姑娘惴惴不安地在兰翘桌子面前摆放的折叠椅上坐下来:“请问猎头部是不是可以给求职者做职业规划?”
兰翘和蔼地看着她,转头对王芬芬道:“Cindy。”
芬芬马上把那个小姑娘请了过去,然后小姑娘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来:我毕业已经半年了还没找到工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在学校一向品学兼优人见人爱。
芬芬说:是不是你简历没有写好还是你的职业定位不准确。
兰翘优雅地抬起左手,不露痕迹地打了个小小哈欠,她觉得自己像坐在角落里给人占卜的吉普赛女巫,专门给一片迷茫的人指点迷津,不过人家多少还需要一个水晶球做道具,她只要往前面摆一个有机玻璃的牌子就可以了。
头痛的更厉害了,秋日的阳光虽然还是温暖,风却已经有了几丝凉意,兰翘给吹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正想着要不要把梁力差遣出去给她买个感冒药,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这个黑不是头晕造成的,而是有个身影遮住了面前的太阳,兰翘抬起头,一个个子高大的年轻人站在面前,快乐地念出来:“猪头部——兰翘。”
兰翘轻轻咳嗽一声,抬手不动声色地把印有自己名字的名牌卡“啪”一声扣倒,动作从容仪态优雅,就像古代的皇帝撂了某个要宠幸妃子的名牌,继而展颜一笑:“happyhr猎头部,兰翘,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她坐着的椅子可能年代久远也可能是坐的人多,螺丝有些松了,轻轻一动便觉得摇摇晃晃,或许因为感觉到危险的缘故,她觉得站在对面的年轻男子的压迫感很强,不过看清他的容貌后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他显得有几分落拓的样子,穿一条磨得发旧的牛仔裤,烟草黄的小羊皮夹克质料倒是很不错,手工也精致,但是上面有几道不知道被什么刮坏的痕迹。兰翘猛抬头看他的时候,太阳正照在眼睛上,有点眼花,眯了眯眼才看清楚他的脸,那是个二十四、五岁左右剑眉星目的英俊少年(少年的定义是和兰翘的年纪相比),嘴角挂着懒洋洋的笑容,好象世间什么事情都不会令他太在乎——有这样的长相和笑容的男孩子,哪怕在落魄一些还是讨人喜欢的,自问阅人无数的兰翘心头也不由得跳了跳。
但是她的职业敏感与此同时很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这是个在花季少女面前所向披靡的少年郎,不过——他现在在失业。
果然,帅哥冲着兰翘笑道:“你好,我是高子谦,失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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