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受到了伤害?”他已做好心理准备,直视宋子俐,不准备跳过。
“也不尽然。”她面有难色,似乎不知如何形容较为恰当。“她是受伤害了,但又不是那种伤害。但若要我选择哪种伤害好一些,我还真选不出来。”
“……”一番绕口令使他瞪直了眼。
“哎呀总之,这个田碧海也真有她的,没枉费学了那套防身术,她奋力抵抗过了。你能想像独自一人在一栋老房子地下室起劲做着事,突然灯不亮了,电话也不通了,若要我,早吓得投降了,哪记得该怎么保护自己啊。”
他喉头一紧,把冷掉的咖啡灌进嘴里,却险些呛岔了气。
“可是从某个角度来说,坏就坏在她反抗了,还正中那混蛋要害,她那条小命也差点玩完。”
“说重点。”
“那凶手体型魁梧孔武有力,就算手上没武器,捏死田碧海跟捏死蚂蚁差不多,田碧海根本没想到这一点,她用一早准备的防狼喷雾器喷得那混蛋一时眼盲,趁机对他做了反击。”
“你是说——”
她耸耸肩。“依警方记录,那混蛋被发现的时候,下身一片血,照理是田碧海先下手为强,可重点不在这,重点在她把那家伙搞得凶性大发,你随便想像一下,受了伤的禽兽会做出什么事?田碧海不知被凌虐了多久,据说她被救起时,根本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就剩那么一口气。”
蓦然间,田碧海对事物别具一格的反应都连通起来了——她讨厌意外惊喜,嫌恶肌肉猛男,无法进行亲密的身体接触……
他立刻抽出病历复本,快速阅览病症记录——牙齿掉落三颗,鼻梁骨断裂,肋骨折断五根,引发严重气胸,表皮反覆抽打造成溃烂,颅内出血,部分头皮撕裂……还能有更多么?她居然活下来了?她竟这般顽强!
“谁发现她的?”
“向恩琪。”她表情转趋古怪。“那天同行出游的人发生交通意外,她提早回来,正好目睹凶嫌正在失心疯狂打猛踢,那混蛋打得警戒心全没了,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向恩琪一时激愤,就——就失手杀了那家伙。”最后一句是嗫嚅说出来的。
“失手?”他目瞪口呆。
“是,警方记录是这么写的。”她点头确认,又露出佩服之色。“听说是用一把生锈的炉火钳,她真猛,这才是重点中的重点,田碧海因此活下来了。”
“……”
“活下来了,也受罪了很久,她在医院躺了三个月,看了一年心理医师,向恩琪每天在医院照顾她,一方面得帮着瞒田碧海的父亲,又得进出警局——”
“警局?”
“没错,虽然是自卫杀人,受盘查还是必须的。她的母亲是当地报社编辑,动用了点关系让这件事很快在报纸上销声匿迹,否则那地方东方面孔极少,田碧海的身分很难不受瞩目。再过一年,向恩琪台湾的父亲去世,她们一起回来奔丧后,就没再回去了。田碧海父亲经济支援她开了这家店,向恩琪则进了广告公司,就这样。”
他揉了揉发疼的额角,闭起眼睛思量。
无庸置疑,这事件几乎造就了田碧海和向恩琪之间夹缠不清的关系,田碧海如何能自外于这份情深义重选择他?他在无意中替她、也替自己制造了难题。田碧海与他初邂逅时处处拒绝他,原因竟是如此错综复杂。她早就看到了这一点——她不该、也不能爱上他,这项人性测试对她而言太过艰难。
宋子俐对视而不见的他摆了摆五指。“喂,兄弟,你不告诉我为什么要查这件事我是无所谓,不过,你真的对田碧海动了真心啦?”
动了心?不止动了心,如果可以,他愿意守护她一辈子,替她抹去一切不堪的记忆;他衷心愿意,但他更能体会,何谓事与愿违,三年前如此,三年后亦如此。他曾以放浪形骸企图扭转这般深植体内的无力感,终究违背不了真心。是的,真心,只是谁又相信,他确有一颗埋藏已久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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