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后的阳光炙热中透着暖意,余然懒洋洋的靠在游廊黑色的木柱上,目无焦距的瞅着不远处越打越兴奋的阿九。猫科动物的本性骄傲异常,要使他们低下高贵的头颅,除非你是他认定的人或者是能够打得他心服口服的人。
店铺一遇后,余然和梅清佑从善如流的跟随白胡前往他在修真界的老巢做客,与余然每日的无所世事不同,梅清佑每天都要面对阿九暴躁的挑衅。对于此,余然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她给出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梅清佑离开她身边,阿九自然不会再去挑衅。梅清佑一听,面色一沉,抄起长剑劈向气焰嚣张的阿九。他不动手,并不意味他怕阿九,若真要打起来,他的速度和力量并不比阿九差多少,俩人如果倾尽全力一战,最多是两败俱伤,谁也得不到好处。
伴着轰隆一声巨响,庭院里的假山轰然倒塌,四处纷飞的烟尘里,两道狼狈不堪,只有脸部保持干净的身影出现在人眼前。余然歪过头,瞥看一眼将她“打人不打脸”的忠告听进去的两人,伸手端起一杯刚沏好的花茶,一口一口慢慢啜饮。
反正这家不是她的,只要她住的院子没事,其他地方全部倒塌了也都与她无关。况且她家小九这些年跟着白胡到处为非作歹,连工钱都没算一个,毁掉他几个花园、几座房子他也不应该计较,不然她就实施监护人的职责,跟他仔细讨论下未成年童工的保护法。
“再来,老子不信这回打不过你。”阿九挥动尖锐的指甲,金色的瞳仁里闪烁着战意。鲜少能遇到和他战得不分高下的对手,白胡一个,梅清佑是第二个,至于余然,他丝毫没起过要和她对战的心思,倒不是他怜香惜玉,而是俩人缔结的契约令他无法对她兴起任何不敬的心。
梅清佑手指轻弹剑刃,闭目聆听剑身发出的嗡鸣,有多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战一回了?两个人的切磋,纯粹的切磋,不含任何私欲的打斗,也许一开始互看不顺眼,但伴着打斗的延续,俩人居然惺惺相惜起来。
“一天一战。”
抛下这句话,顾不上阿九发黑的脸色,梅清佑收起长剑,弹弹身上的灰尘,整理好仪容,脚步轻快的走到趴在游廊木地板晒太阳的少女身边,等着她醒来。在白胡老巢里逗留的时间够长了,他们也该启程去下一个目的地。
半响不见她回应,他不禁伸出一根手指偷偷戳弄她白皙柔嫩的脸颊,看着她睁开泛起水雾的眼睛,小声咕哝不许吵她睡午觉之类的话语,他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一抹浅浅的笑意在秋日阳光下绚烂绽放。
“呐,你那天和方扬哥哥说什么了?”余然微微眯起双眼,翻个身,拖了一个抱枕压在身下,双手支撑起下巴,轻声问:“我不相信你没跟他说什么?所以别骗我。”她不爱动脑子,但不表示周围发生的事不在她容许的范围内。她只是懒,不是蠢。
“我只是告诉他你可以复活,要他耐心等在梅洪良身边,等待你的回归。”梅清佑的手指绕着余然散了一地的黑发,直截了当的告知可以对她说的内容。
余然不相信:“方扬哥哥会这么容易被你说动?”以她对方扬的了解,那男人不会相信别人的话,有时他连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都不会相信。他喜欢自己洞察追查出真相,即使有时候的真相很伤人。可他不在乎,他喜欢的是剖析的过程,就同迷宫游戏,有趣的是走的过程,而非出口在哪?
“你躲在一旁没听?”梅清佑诧异地摸摸下巴,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风度,居然学会不干偷鸡摸狗的行当了。偷听偷窥偷吃可是她的拿手好戏。任谁也没想过,她辛辛苦苦学的淑女课程没用在别处,反而用在这上了。
“男人之间对话的深层含义,不是我这等浅薄之人能理解的。”余然爬起来坐正,伸手拈了一块花朵形状的松糕,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标准仪态,就着茶水,细嚼慢咽。
“他徒手贯穿你胸口的时候,你疼不疼?”迟疑片刻,梅清佑依然剥开余然好不容易才愈合的伤口。
“疼啊!怎么会不疼的。”余然一怔,神色恍惚地低喃一句:“但被哥哥背叛的感觉更胜过心口被贯穿的痛感。虽然曾经在脑海里设想过无数次,我们俩总有一天会站到彼此的对立面,可真到那一天的时候,这里真的很疼很疼……”纤细的手指轻轻按住记忆中曾经受过伤的地方,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就算现在午夜梦回时,她仍然无法释怀。希望下次再见时,她能够坦然面对选择站在她敌对一方的家人朋友。
见到余然下意识的动作,梅清佑眸色一暗,绕着余然发丝的手不由收紧,连拽疼了她的发根都不知,直到余然愤怒地拍掉他的手,他才缓过神来,眸色复杂地说道:“他说要去最偏僻的岗哨当兵。”
余然听了,松开双手,将头埋在抱枕下,眼睛里流不出一滴眼泪,但酸涩的感觉徘徊在心底某处不肯退去。这么多年付出去的感情,岂是这么容易就收回的。方扬于她,是如兄如父一般无可替代的存在。
“如果想他了,可以去找他。”梅清佑垂下眼睑,掩去眸底生出的一丝嫉色。他陪在她身边的时间远比方扬要长,可在余然的心目中,方扬的位置永远排在他之前。即使他曾经出手杀过她。真是让人妒忌的感情!为什么他不能够拥有这样纯粹的信任?
不!他也曾经有过,记忆中有个少女拥有和余然一样的亲切温柔,让人生不出丁点恶意的磁场。她每天都笑着喊他清佑哥哥,清佑哥哥。那样的幸福,是被他亲手破坏掉的。因为人妖殊途,身为修真世家天才的他怎么可以有污点,而那个污点还是和他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妹妹。
所以他设计家族里最出色,长辈们寄托厚望的梅洪良爱上她,并在俩人决定要私奔的时候出卖他们。看着他们俩生离死别;看着一直喊他清佑哥哥的女孩子在火刑架上化成一摊灰烬;看着梅洪良由仙入魔,一夜之间屠尽梅家满门;任由梅洪良将他变作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他能活到至今的原因是,梅洪良要他活在世上,好好的活在世上,永远一个人孤独活在世上。
清韵,他小时候从深山里捡回来的妹妹。一个笑着接受火刑的女孩,在大火焚身的时候,始终都没吭过一声,到最后看到他,才笑靥如花地说了句:“清佑哥哥,清韵的命是你捡回来的,所以这次还给你。下回,我的命只属于我自己。”
她笑容很暖,和余然被他贯穿胸口时嘴角绽放的笑容如出一辙,很多时候,他看着余然,甚至以为是她回来了。俩人在细节方面的动作很相似,在外人面前天真可爱,背转身不冷不热,都爱吃微酸微甜微辣的食物,都爱在手腕上用彩色丝线缠两个银制的铃铛……什么都喜欢学,却喜欢半途而废,弄到最后什么都学了个半吊子,走出去糊弄人还可以,真要和她较真,她歪理一堆。
他借口以任务没完成的理由待在余然身边,这里面何尝没有他的一份私心、一份怀念、一份愧疚、一份心痛的喜欢……
呵呵,喉咙里溢出一连串低沉沙哑的笑声,余然疑惑地抬头注视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梅清佑,盯视一会,她别过头,转向没人打架,一个耍爪子玩的阿九。现在的生活她很满意,不希望有人打扰她难得宁静的心灵。
梅洪良和梅清佑兄弟之间的仇怨与她没有任何干系,他们要打要杀可以随意,最好是打得彼此遍体鳞伤,只剩下一口气,那她正好可以捡便宜,小指轻轻一动,立马解决掉她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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