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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五月初六这日,在万平县与长安县的交集地——朱雀大街上,是人声鼎沸,多少两县的百姓带着全部家当前来下注———“想都不用想、定是万平县里的冷捕头赢定那软弱书生。大叔,我押冷捕头胜。”两县的百姓异口同声地朝那做庄的男子下注。

今儿个起早,就在大街上的中央Сhā了根旗子,旗子的前方十尺处,造了—座擂台,方便百姓观赏。而在擂台的四处各造了十处庄家,专收赌金。在台上正站着两名男子一是—身亮紫衫的冷捕头,冷冷地站在那儿,像只骄傲的鹰,是怎么看也挺有架势的,反观另一名挑战者…‘咦?

“古怪,前几个月我遇见楚大少,他一身的细皮­嫩­­肉­,肤­色­比起女人还要白上三分,怎么今儿个瞧倒像刚泼了墨似的。”

细瞧之下,站在擂台上的楚天刚仍是一身白衫,可注意到了没?在腰间的锦带上竞绣了几只小小的蝴蝶,而他的嘴角竟含着几分自信的笑容,像早已胜券在握似的。

“奇怪。楚大少明明是文弱书生,不消二拳定送往大夫那儿急救了,怎么现下还自信满满?”那百姓是交头接耳,锐利的目光激­射­到擂台上的男子,好似正在瞧这公猪是否肥硕到有利可图的地步。

“咱们还是选冷捕头来得保险。谁知楚家大少会不会中看不中用,对不?”这算是一般升斗小民的想法。

尤其瞧那十个摊子上仅有一处摊子是专赌楚大少赢,‘赌桌上的名单赫然一片空白。由此自知长安城里是没人对楚家才子有信心,且那小小的摊子还是那小狗子“忠肝义胆”,出头做庄来撑撑场面的,私下他也把所有家当全押在自家少爷上,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支持那楚天刚————“在朱雀大街上私自聚赌,搭设台子,可有报备?”

忽地一名男子走向那小狗子设立的小小摊位前,好奇问道。

“当然有,半个月前就同官府报备过了。”小狗子瞧他…身的华丽,脚前挂着圆形的翠绿玉佩,衣衫的料子、款式繁杂花哨,就连腰间的经环也是那青白玉的花熏,做工相当­精­致,在花蒸的两面中央刻了个“寿”

字,两旁各刻蝙蝠,取其“福寿双全”之意;而在那“寿”字的下方又刻了—一条龙,一瞧就知是普通人家买不起的玩意。尤其他一靠近,那花熏里几瓣玫瑰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叫小狗子是又羡又妒。

不过他看来虽像富贵于弟,但可曾听闻男人耳垂挂环吗?在他左耳上明日张胆地挂了只金环,但他的右耳却没穿耳洞。

奇怪,在这时代有人单穿一只耳洞的吗?

无论如何,管他奇不奇怪,既是肥羊上门,就没有放弃的道理一一“这位公子爷儿,您是京城人?”见地点头,小狗子忙进谗言:“您既是京城个人,‘当然不可错过百年难得—见的盛会。您瞧见那黑压压的人群了没有?他们全是赶来下赌的。不瞒您说,今儿个最有希望连赢三场的便是那—身白衫、瞧上去就冠军相的人儿。我是见您人好,特地透露风声给您。您可别泄露出去。”就盼他下点注,反正瞧他有钱,当当那散财童子又何妨?

那男子瞧瞧那擂台上的人物,再低头——望那空白的名单,­奸­笑道:“他若能得胜,又何以没人赌他?”

“谁说没人赌的?我就是一个!”小狗子气愤道:“而且鱼小姐把她的私房钱全拿出来赔咱们家少爷会赢呢:还有,你瞧这几千两银票了没?包你数都数得累死了!今儿个我—‘摆摊子,就有家小孩拿银票过来,说什么有位大叔下注咱们少爷赢。我劝你还是趁早下个注,不然竞赛开始,你就白白丧失一大笔银了!”说破了嘴,就是硬要他“捐”出来……

“谁是鱼小姐?同这场竞赛有关么?”那男子好奇道。

“你不识长安县有名的瘟神?”小狗子是差点咬到舌头。这人是山顶洞人还是一生不出家门,竟连那与瘟神同名的鱼翩翩都不识得,枉他到这世上白走—遭。

当下,便好心地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将鱼家小姐的臭名由来与楚天刚之间的关系是说得加油添醋,还特地将自家少爷说成痴心苦恋奇男子、而那冷如影成了没心没肝没肺的超级大­色­狠!

“总之,原本‘一段天赐良缘,却半途杀出这姓冷的程咬金,您若有同情心,就把银子捐给……不,是赌咱家少爷赢。”说得大溜口,差点就少了头大肥羊。

那男子微微一笑:“这故事倒有趣得紧。”从腰际将厚厚一叠银要拿了出来,全数放在桌上,顺便在那空白的名单—上留下大名小狗子看得是目瞪口呆——“您…。—您……您这好说也有上千的银票·……‘可全是捐给咱们少爷的?”差点没感动得痛哭流涕,想他小狗子虽说赌下全部家当,但好歹也偷偷留下了几十两银,可眼前的恩人简直是天仙下凡的嘛!是不是他小狗子的莲花舌打动了他?不然他­干­嘛无缘无故拿出这叠银票来?嫌钱多,想砸死人吗?

“我一生中运势极强,倒也未曾遇过大灾大难。如今长安城既有瘟神,若不亲眼目睹,实是生平一大憾事。你就为我指指看,究竟是哪家的姑娘能得台上二位英雄厚爱?”摆明了就是不怕死的好奇宝宝。

“这……”小狗子面有难­色­,低头瞧了瞧那名单上的大名,简单两个字,却压根不识得。

“在下李唐。”

“原来是李公子。不是我不指那鱼姑娘给您瞧,是……她今儿个根本没来!”抬头尴尬地瞧向那东边向着太阳的屋顶。

那李唐顺着眼瞧去,不过是一般的屋檐嘛,有何惊奇之处?不过——好像有点不对劲,若再细瞧,能隐约发现屋檐上有两小簇黑影浮动……

“楚兄,你当真要比?”那擂台上传来好心的劝告声,吸引众人的注意。

“谁同你称兄道弟的?冷捕头,翩翩本是我妻,若不是杀出你这半途程咬金,我又何须要比呢?”

三场竞赛,头一项就是打擂台,瞧谁先给打出方形擂台,就算先输,若是挨不了那拳脚,自动投降也成。7总之,今儿个他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临出门前不愿鱼翩翩跟来,就怕她瞧见他鼻青脸肿的模样。

那冷如影瞧了瞧他的神­色­,淡笑道:“俗话说得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同我比试,究竟是服不下心中那口气,还是真爱翩翩之故?”

“我……”本想脱口他早当翩翩是妻,但,这其中可有爱的成分?

这一个月来为她辛苦锻炼体魄,除了想将她娶回家外,还有其它理由吗?自从她为他身挨三刀后,对她的观感是大变,瘟神也好,母老虎也罢,就是再也没法离开她了。

每回瞧见她时,心头是说不出的窝心,真想生生世世地瞧着她、守着她——“这便是爱么?”他喃喃自语:“自从她伤愈之后,我便无时无刻想娶她过门,说不出理由——”

“呵,这叫感激之情嘛。”冷如影冷笑道,是无视于那台下的百姓闹哄哄的,一会儿有人攀在擂台边,细瞧他们的对话,再一传十,十传百,传给那看好戏的上百人。

“怎会是感激?”楚天刚想也不想的否决:“若是感激,又何须赌上一生幸福娶她?她为我挨刀,固然是因爱我之故,但我又岂会因报恩而娶她?”他大声道。

“既是如此,倒不如我要了她。反正你又不爱她”谁说我不爱的?“他冲出口道:”头一回见到她,是在那市集的算命摊上,我对她便留下深刻的印象,若不是成见在先,我又怎会至今才发现自个儿的真感情?“

他的面容震撼得像是忽然让人给狠狠敲醒,所有的感情全热腾腾的涌上胸口:“是了,我是爱她的,否则岂会在她伤重之际,痛苦不已?那种心头如挖了洞的疼痛一生一次便已足够。我当然爱她,不然何以每见她一回,便又心动了一回?若不爱她,我楚天刚又岂会甘心娶她?”愈说愈激动,举起右手背鲜红的蝴蝶胎记。

众人也都瞧见了,只是不明所以。

“当日她的鲜血染了我的胎记,是洗也洗不掉,如今我身上有她的血,这是我俩注定的良缘,是生生世世的信物。以这胎记为凭,我楚天刚这一生若娶不到她,一生绝不再论婚嫁!”说到最后­干­脆信誓旦旦地许下诺言!

这不是在作戏,可是当真的!

原木娶她的念头是怎么也模不适。如今拜这情敌之赐,总算获知他的心意。这足月来的朝夕相处,是愈瞧她,心中愈有那浓郁化不开的悸动,巴不得永远呵护她,别再让她有丝毫的损伤——原来,这就是爱情啊。

他爱上了长安县有名的瘟神?

消化这念头半晌,忽觉心头是既不惧又不惊,反而俊秀的脸庞浮出温柔的笑意。

“莫怪我摸了她的胸脯,也会莫名流下鼻血,原来是命定中人。怪只怪我为那假象所迷惑,延至今日方知她的好。”他雀跃地喃喃自语,瞧见冷如影若有所思的眼神,忙备战起来!

总之,这场架是打定了。除非这姓冷的放弃鱼翩翩,否则就算打个断腿断手,他也绝不死心!

唉,怎地听见哭声?

低头向人群往去,又吓了一跳——只见围观的女子个个梨花带雨,而那下注的壮丁虽没掉泪,也是一脸动容。发生了什么事吗?

“好凄美的恋情喔……”

“倘若能找到像楚公子这样的痴人,那一生一世定是幸福可期。”

“我瞧翩翩姑娘才是专情之人,若不爱这楚公子,。又怎会挨那致命三刀?”一时间,台下七嘴八舌起来,讨论起这段恋情——通常这“讨论”的真正含意是——到了明儿个早上渲染成另一段超级悲剧版,然后流传京城数月,直到有下个流言版本出来。

“无论如何,这场竞赛是定要分出个胜负来。”冷如影拱手道。他也下了重注,不比不成。

“这是当然。”楚天刚不再多言,摆好鱼翩翩教他的架势,专注的凝视敌手,移动那步伐,胜败就在顷刻之间———丛 众 众“奇怪,打个架也须废话一箩筐么?”那东边向阳的屋檐上悄悄站了一名女子,一身翠绿衫子,腰际挂着绣了蝴蝶的绿荷囊,一头的鸟窝头仔细地扎起长辫,一瞧就知是那十分招摇的鱼翩翩。

“小姐……咱们,咱们还是下去吧,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会跌死人的……”那喜鹊是吓破了胆,压根不敢往下瞧。‘“呢?那姓楚的在说什么?怎么这般激动?”鱼翩翩自顾自的往前倾了些,就盼听见一些话语,瞧他还高举他的右手臂,露出那鲜红的胎记。怎么?他是在发誓?

为何台下的百姓竟都流下眼泪?

本想跳下去瞧瞧的,但一看见双方摆起备战姿态,忙唤道:“喜鹊,快把东西拿过来!”

那东西是个白­色­的箱子,箱子里浮满了冰块,里头还有个小盒子浮沉着,打开那小盒,里头净是凿好的小圆球冰块。换句话说,那箱子算是个冰桶,保那小盒里头的冰块不融。

这叫作案不留痕迹!

“本想帮他作弊,偏偏这楚大呆不肯戴上防身护具,硬要以卵击石,以为才一个月就能将功夫尽学,不被冷如影活活打死才怪。”所以她自个儿偷偷跑到这儿,准备悄悄“作弊”。

阳光正强,就算她用这圆球击中冷如影,没一会儿功夫就融化了,谁会发现,是不?

“小姐,楚公子若赢,你真会嫁他么?”

鱼翩翩红了红脸,啐道:“事情还没个结果,现下谈又有何用?”不过,她是愈来愈欣赏这楚大呆的。

原本一直以为他是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无用书生,哪知近日是愈看愈发觉他有男子味道,不再动辄昏厥,不再畏畏缩缩——“奇怪,这一个月来怎么也不见他去找酒­肉­朋友?”

“小姐,你是说那甄、贾二位公子么?”喜鹊掩嘴偷笑:“小狗子悄悄告诉我,自从你病体康愈后,楚公子曾对他说过翩翩言之有理,甄、贾二人只会害惨他,这种酒­肉­朋友不交也罢。从此他就真没见到他公子去找那甄贾二位公于。”想了想,悄悄道:“上回我在茶楼看见楚公子同几名商家在聊天。小姐,楚公子不是读书人么?怎会址上商人?”

鱼网瑚来不及理会她的话,忽见冷如影挥出一记左钩拳,狠揍在楚天刚的鼻梁,二道鼻血顺势流了出来鱼翩翩像痛在自个儿脸上似的缩了缩肩,忙拿了粒小圆球,对准冷如影的脚踩激­射­出去。只见那冷如影微微一笑,步伐一转,轻松闪过,那小圆球不巧打到迎面扑来的楚天刚身上——“哎唷!”他脚踩一痛,跌了个狗吃屎。

“怎么?楚公子趴在地上,是认输了么?”

“谁说我认输来着了?楚天刚咬牙勉强站起,双拳握紧,又往冷如影身上扑去,还没碰到人家的脸呢,忽觉肩头一阵剧痛,一时分心又遭这姓冷的击上一拳!

“莫非今日撞上那黑煞日?怎么无缘无故手脚像被石子打中了似的?”他心一凉,忙扎稳马步,是打定主意,就算今儿个没法子打中人家一拳,也不准自个儿先跨出擂台之外!

“可恶,怎么老打不中他?”鱼翩翩气极,尤其瞧见楚大呆还来不及击中冷如影,就先挨了好几拳,再这般下去还有赢的可能吗?

“活该,活该,明明打不过人家,硬要逞强!”当初还说什么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他以为他是谁?就算——个月里天天锻炼体力,又岂能轻易赢过京城名捕?

尤其老瞧他被打倒在地……

她一跃身,从屋檐上跳下地,直接奔入人群里,怒喊:“姓楚的,你今儿个若输了,我便跳河自尽,做鬼也不放过你:”一番宣言让那原本躺在地上的楚天刚,奇迹式地勉强支起身子。

他虽已不似当初一拳就可解决的弱书生,但任谁挨了这数十硬拳,能不倒才是奇迹呢!

那冷如影瞧他摇摇欲坠的身子,逼近他、笑道:“楚公子,其实天下何处无芳草?当初你对翩翩是敬鬼神而远之,如今又何必为她卖命?不如痛快认输,好快回家养伤。”

那楚天刚冷哼—‘声,又往他扑来——“一万两。”

“什么?”

“给我一万两,我自动按你一拳,顺势跌下擂台,如何?”冷如影微笑道。

“好——”—拳就往姓冷的腹部迎去,才要碰到,那楚天刚怒道:“才怪!翩翩于我,又岂值那一万两?”

眼见这冷如影闻言,就要侧身避过这一拳,这楚天刚灵机一动,死命地抱住这姓冷的腰部,趁他一惊,两人双双跌出擂台‘——“咱俩一块下台又有何用?’最多平手而已。”那冷如影四乎八稳地躺在地上,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楚天刚。

他简直不要命了嘛!

“谁说平手?”那楚天刚躺在地上,大声道:“咱们言明在先,谁先落地便算输家,咱俩虽同时出台,可你先落了地,我不巧正迟了你一步。你道是谁赢谁输?”

“当然是楚大呆赢!”鱼翩翩忙拎起裙摆跑过来:“姓楚的,你还没死吧?”

“我若死了,岂不累你作寡­妇­?”想爬起身子来,只闻全身关节卡卡作响,差点没拆了这身骨头。

“翩翩,楚公子赢了,你很开心么?”那冷如影忽地上前问道。

“这是当然”。

“这么说——你想嫁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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