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发出「豪言壮语」的是自己,但真正到了「提枪上阵」的一刻,纪辉的眼中仍是露出了犹豫神色。
「阿辉,你别勉强。」男人撑起身体似乎想从他身下逃脱。
「少废话,你给老子躺好!」纪辉按住男人,拉下对方白色内裤的边缘,男人都有的性器便大咧咧暴露在他面前。虽然大学时就已熟知彼此的祼体,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对方成年后的尺寸。男人的性器还未Ъo起,就已是无法忽视的硕大,看得他心头一阵狂跳。
强忍住羞耻,纪辉用手握住男人的欲望上下摩擦,可不知是他技术太生涩,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揉搓了半天,都不见它硬起来。
「阿辉,算了吧,你一定会后悔的,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纪辉理也不理,只是狠狠瞪着男人毫无动静的胯下,然后一咬牙,把头一低,就将它含了进去……
顾流年倒抽一口凉气,做梦也没有想到,纪辉居然会给他用口!以前都是他为他服务,他虽然不拒绝,却从未主动过。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用自己温暖的口腔来爱抚他的欲望。这种快感无法表达,顾流年只觉眼前金星四溅,整个人都像被雷电击中。这不仅仅是身体的快感,更多是心理上的!
纪辉从未帮别人做过Kou交,技术烂极了,牙齿好几次碰到他的脆弱,疼得顾流年差点萎缩。可一看到他埋首于自己股间,以柔软的浅色唇瓣含住自己荫茎,笨拙而小心翼翼地吸纳吞吐时,强烈的视觉刺激,总能轻易让他的欲望坚硬如铁。
不知不觉,口中的性器一点点变硬变热,涨大到无法一口容纳的地步。男人的东西在自己口中Ъo起的感觉,真是恐怖极了。纪辉既害怕又无比羞耻,全身不禁簌簌发抖,脸颊更是烫得仿佛着了火。
每用嘴唇上下吞吐一次,他的脸颊就蹭到男人胯下浓密的体毛,口鼻间不知不觉充满了男人独有的浓浓麝香。不讨厌却也称不上喜欢,只是觉得难以形容的羞耻,恨不得地下有个洞可以钻进去。这副画面若被人看到了,该是这样惊世骇俗!
感到男人已经够硬了,纪辉吐出口中的性器,过多的唾液粘连起一道长长的银丝……他俯身骑上男人的腰,生怕他会马上软下去似的,握住性器,就急急往自己后臀捅,顾流年连忙按住他,「阿辉,不要乱来,这样你会受伤的。」说罢,便欲起身……
「你要去哪里?」纪辉紧紧抱住男人不放。
「放心,我不逃,让你做到最好。」男人露出苦笑,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我去浴室拿瓶润肤|乳,没有润滑就强行挺入,你一定会受伤的。」
从浴室拿来|乳液后,顾流年在掌心挤了很大一坨,将他压倒在床上,翻了个身,缓缓覆上去……纪辉一下子全身绷紧,可男人没有马上动作,只是将自己的胸膛贴了上来,用空余的右手,不断摩挲他单薄的后背和臀部,并细细啄吻他光祼的肩头……纪辉的体温偏低,一到冬天就全身冰凉,尤其是脚;可男人却浑身热血,贴着他温暖如火的胸膛,感到非常安全、非常舒服,有种陶然的微醺感。
「痛吗?」沾了润肤|乳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他紧窒的入口。那轻柔怜惜的力道,让纪辉的眼角更加湿润。
「不疼。」他用力摇头。
「对不起,我没有润滑剂,暂时只能用|乳液,可能会不太舒服,你忍一忍啊。」男人柔声哄着他将手指深深挤了进去……纪辉跪趴在床上,咬牙承受着异物侵入体内的感觉,一丝声音都没有。
|乳液凉凉的,一开始很不适合,男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先用掌心捂热,然后在细细涂抹到他的后庭。从一根到二根、三根……拓展了好一阵子,大概觉得差不多了吧,男人的手指终于撤了出去。纪辉不由长长吐出一口气,可随之就因后庭抵住的一圈火热而瞬间屏住呼吸……
「放松一点……」男人揉搓着他富有弹性的臀部,火热的荫茎若有若无地蹭着他娇嫩的臀隙,纪辉不由浑身发颤……
尽量照男人的吩咐放松身体,可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和男人做,一开始的强悍与咄咄逼人,早已不翼而飞。现在的他,除了揪紧被单、咬紧牙关,像个未经人事的处子般,战战兢兢趴在床上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明明他的性经验比他更丰富,可遇到这种场面,他就完全不知如何是好。而据说从未和任何人交往的男人,却显得沉稳老到。回想过去,当他俩初次手Yin时,男人也俨然一副无师自通的模样,可恶,这难道是他的天赋?
「阿辉……」男人的气息粗重起来,热烘烘拂过他的后颈,像是无法再忍耐的样子。后臀接触的力量加沉,背部感到压力的同时,紧窄的入口被一柄坚硬的热铁缓缓Сhā入……
揪紧床单的指尖微微泛白,纪辉没有露出一丝声音。能感到男人在挺进,一寸一寸……很慢、很艰难,却不曾停下。隐密而脆弱的部位,从未被人这般侵犯。柔嫩的内壁即使有大量润滑,仍无法适应男人的巨物,一阵热辣的灼痛感,如微漠的电流袭上他的脑神经,五官表情不自禁纠结成一团。
这就是和男人性茭的感觉?在被男人坚硬的荫茎缓缓贯穿的同时,纪辉觉得自己的世界也在同时被击穿。
「痛吗?」男人轻轻咬着他的耳朵,声音极度压抑。顾流年没有动,耐心地停留在他体内,等他适应。可这种被牢牢充满的热涨感,让人实在无法忍受,纪辉觉得自己仿佛站在悬崖边缘,有种即将崩溃的感觉。
「对不起……」耳畔轻拂的歉语,听起来那样令人心痛,纪辉张开颤抖的双唇,喘息道:「不要道歉……他妈的……要做快做……」
男人发出轻叹声,伸手握住他面前疲软的性器,徐徐加以爱抚,并开始了微微的抽动……
说实在真的很疼,但并非不可忍受。不是预料中撕裂成两半的疼痛,而是某种特殊的钝痛。若停在体内不动,感觉还好一点,可只要男人一抽动,无论是向前顶,还是往后拔,都有五脏六腑移位的错觉。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不是后悔的泪,而是太羞耻、太惊骇……种种复杂的情绪,不断冲击着他原本就混乱不堪的大脑,让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男人每向前抽送一次,赤祼的胸膛就擦过他的后背,覆盖的热力烫得惊人,如漫天火焰席卷而来。有种燃烧的错觉,眼前的一切,都染上淡淡一层浅红,仿佛跌入一场遥远而艳丽的梦境……
一手爱抚着他的性器,男人腾出另一只手,轻轻揉捏着他小小的|乳尖。不一会儿,他的|乳尖就肿胀挺立,有点痛,却也带着细微的刺激。纪辉紧紧咬住下唇,始终不能放松,整个人绷得像一张弦。男人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令他肌肉僵硬,连带夹紧了内壁……耳畔立时传来男人充满情yu的低吟,他这才回过神,赶紧放松自己。如此一松一紧,反而刺激得体内的荫茎愈发涨大……
顾流年眸色变深,直起腰,扶住他的臀部抽送了一会儿。对方体内又热又紧,牢牢扣住他的,强烈的快感让人头皮发麻。然后,他试图改变体位,将他轻轻翻过来,让两人正相对……
「不要……不要……」一直默不吭声随他摆弄的纪辉,第一次挣扎起来。用后背位看不到对方的脸也就罢了,现在正面相对,要他如何直视他的目光?
「别怕,阿辉,我不会伤害你。」男人低声安慰,分开他的双腿,对准因方才的一阵抽Сhā而微微敞开的小|茓,再次挺腰顶入。纪辉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拱了起来,脖子朝后仰,任不同体位引发的新一轮痛楚和刺激,完全覆盖了自己……
坦白而言,两具同样构造的身体,性茭进行得十分艰难。尤其是承受的一方,几乎可算一种苦刑,除了疼痛和羞耻外没有别的。纪辉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最多是忍痛的闷哼。
本来就是一场献祭般的偿还式Xing爱,这点疼痛不算什么,他不但不介意,反而想借彼此身体重叠的深度,来加深这份痛楚。就让他再痛、更痛一点吧!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唯一的交叠,这辈子将不会再有!
烟花还未升空就已湮灭凋零,无处不在的荆棘让人举步维艰。太多的遗憾、太多的爱与恨、太难消除的伤痕与自我厌弃,让他无法辨析心中对男人复杂的感情,悉数化为一缕缕尘烟,一点点,无法原谅的自虐,及无法细数的……苍凉与温柔……
「别哭了,好吗?」男人不断摸着他的脸颊,被泪水洗涤的双眼,依稀看到对方脸上深深的怜惜与不舍。明明想控制,但泪腺硬是突破了大脑指令,崩溃般擅自发泄个不停……
纪辉从来不知道,自己体内竟有这么多水分!他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即使遭母亲毒打辱骂,被剥夺了上学的权利,被任意扭曲自己的人生,他都逆来顺受,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记忆中,好像只有第一次被母亲鞭打时,他曾窝在他怀中哭过一次。从那以后,他就再不曾为无法改变的事而哭。可现在,所有隐忍的泪,都仿佛为了这一刻在他怀中尽情宣泄,他根本无法控制扑簌而下的透明液体。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沙哑的道歉,不断在耳边回荡。不想再听到这三个字,纪辉一把搂住男人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然后主动堵住了对方的唇。
舌尖交缠的一刻,彼此心头都是一片烧灼。虽然有过亲密关系,但亲吻却还是屈指可数。男人曾经不顾他反对,强吻过他一次,被他严辞拒绝,差点形同陌路。这还是第一次,他心甘情愿,主动献吻。
湿软的舌头立即疯狂交缠在一起,重重摩擦,不断尝到男人的唾液,并被对方深深卷住,用力吮吸搅动……急切的、饥渴的深吻,令人窒息。舌头几乎融化在对方灼热的口腔中。一丝丝刺痛,带着噬人的酥麻感,还有咸咸的,那是泪水的味道。
不知吻了多久,纪辉只觉自已变成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打着旋,朝火热的熔炉坠落……等结束的时候,他已是眼神溃散,苍白的脸颊泛起淡淡的樱红,盈满泪意的眼眸水光潋滟,津液不知不觉沿着薄薄的唇角流下……
男人凑上去将津液吸干,同时摆动腰部,一阵大开大阖,坚挺的热热深深撞入他的密|茓,不断摩擦着他的顶点。纪辉发出如同猫咪般的微弱呜咽,分不清到底是痛苦还是快乐。同时,搂住男人脖子的双手无意识收紧,双腿也因体内无法忍受的灼热,而情不自禁夹紧男人健壮的腰部。
「阿辉……」男人叫着他的名字,重重吮吸他颈部,又用牙齿不断啃舔,留下一朵朵印记。纪辉向后仰起修长的头颈,泪水悉数渗入发间,再滴到枕头上……羞耻而狂乱,痛苦却又有说不出的刺激。他死死攀附住男人的肩膀,如同抓住正在塌坍的世界中,唯一的支撑。
掌下的肌肉结实有力,有着好闻的味道。这样被紧紧抱在怀里,全身都笼罩在他高大的身形之下,无处可逃,一丝躲避的空间都没有,却又有被他拥有的安心感。纪辉浑身瘫软,将发烫的额头抵在男人肩窝,仿佛无家可归的小猫,间歇地因对方的律动,从鼻间溢出一二声细弱呻吟……
太恐怖的Xing爱,榨干了他的所有!
仿佛有今生没来世,男人不知道是否与他一般心思,动作虽然温柔得让人落泪,可每次抽动之间,都引发一波波滔天热浪,让他的泪始终不能停,成串成串滴到男人肩头……
纪辉情不自禁小声抽噎起来,明知这样很丢脸,却无法停止。也许只要是男人,都有轻微的嗜虐欲吧,休内的硕大不但没有消退,又硬了几分。他的眼泪非但没让男人停下,反而令他加快了动作。男人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托住他的右腿,不留任何喘息空间,在他白皙的臂隙激烈抽Сhā,发出淫靡的撞击声……
一波波炽狂热流,四处激窜。娇嫩的内壁背离了他的隐忍,将体内的巨物夹得紧紧的。迷乱加上疼痛,还有说不清的麻痹感,一点点吞噬着他的大脑。纪辉像是受不了一样,手指深深掐入男人背肌中……咬紧的牙关,在内壁不断被热炽摩擦之时缓缓松开,眼前阵阵发黑,产生昏迷的臆觉……
「阿辉……」甜蜜而苦涩的呼唤,心脏随着男人的低音而震颤。纪辉微微睁开眼睛,热烈情交中的两人四目相对……
灵魂有所谓的深度吗?在赤祼相对、灵魂相触的一瞬间,纪辉难过的无法呼吸!
男人发出低沉嘶吼,猛地收手臂,将自己完全贯入他湿热的密|茓中,失控般急速鞭挞起来,如同脱缰的野马……不想伤害他的,可将他贯穿的那一刻,就已经深深伤害了他!理智告诉他要分开,感情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手。凝视着他脆弱的眼神,男人已然无法控制自己,癫狂地冲击着这具瘫软如泥的身躯,铭刻每一次肉体交合的巨大快感……
Gao潮在瞬间来临。很快,脆弱的内壁就感到火热荫茎不甘寂寞的悸动,越来越强烈,纪辉睁大眼睛,还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就在男人的低吼中,被注入一股股热流……
「啊……」体内第一次被男人She精的感觉,让他魂飞魄散,瞬间如同飘到天堂,却又仿佛直达地狱。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的第一次,量不可思议地多。将健硕的腰身牢牢卡在他腿间,男人一下又一下耸动,接连不断地对他释放热情,花了一点时间,才将滚烫的Jing液全部注入。而他每释放一次,纪辉就颤抖着下鄂,发出无意识的呓语。至此,他的世界已彻底崩裂,夷为粉尘。
不知过了多久,剧烈的喘息声才缓缓平复。
男人凝视着他,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并温柔地舔着他泪湿的眼角……湿热的舌头不断擦过他的眼睫毛,有点痒痒的。纪辉缩了下肩膀,然后腰部一紧,感到自己被男人结实的手臂搅住。一阵腾云驾雾,就被男人以结合的姿势抱了起来,骑坐在他腰上……
体位的改变,让两人都结合的更深,纪辉发出虚弱呻吟。明明已经发泄过一次,但体内的男性仍然灼热而不可忽视。
「疼吗?我拔出来?」男人微微抬高他的臀部,想抽出自己。
「不要。」纪辉摇头,用力抱住男人。虽然后面又胀又痛又辣,可被他拥入怀中的感觉这般安心。他的胸膛又是这般的温暖。不想就此结束,纪辉收紧手臂,下巴无力地搁在男人肩头,轻轻呼吸着他肌肤的味道。
这种感觉真的不可思议。男人坚硬的一部分,正深深塞在他体内。敏感的内壁能感知荫茎的每一次脉动,两人的心跳渐渐同步,形成微妙而矛盾的共振。
如此痛苦,却又如此甜蜜:如此艰难,却又如此契合。
「对不起,一时控制不住,全部射在你里面了。」男人自下而上抚摸着背部,然后手掌滑到他浑圆的臀部,整个罩住,缓缓地,划着圈圈摩挲……敏感的臀肌接触到粗糙的手掌,充满暖味的爱抚让纪辉全身发软……
「如果是女人的话,我一定会让你怀孕吧。」男人的大掌停留在两人的结合处,缓缓道:「这样,你是不是就可以留在我身边?」
说着无法实现的妄想的男人,看上去是那样令人心疼,纪辉忍不住揪他的头发,「我们已经在乱仑,你他妈的还想让事情变得更糟吗?」
男人不由苦笑,「这时候,就别说这种煞风景的话了吧。」
「一开始煞风景的不知道是谁。」纪辉低声道。两人凝视片刻,对方的瞳孔清晰可见,似着魔般,轻轻吻上了彼此。
不同于刚才的深吻,这个吻清浅似水。两人伸出舌尖,缓缓舔舐,然后变换着角度,细啄彼此的唇瓣……喜欢这样温柔的吻,暖暖的,缓减了心中的酸楚和苦涩。不去想明天,也不在意性别伦常的藩篱,眼中只有彼此,只注视着彼此。
不知吻了多久,自己被男人苦笑着推开,并感知体内硬物的变化,纪辉回过神来,脸一下子红了。怕这样下去,会忍不住再要他一次,顾流年捧住他的臀部,毅然抽出自己。异物拔出的不快感,让纪辉发出闷哼,同时有股热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了下来……
「果然还是出血了。」听男人这么说,纪辉不由朝下看,大腿间白浊的液体中,掺杂着缕缕血丝,可他并未感到疼。若不是男人提醒,他自己都不会发现,原来,男人的第一次也会流血。
「我抱着你去清洗一下。」顾流年将他抱到浴室,两人一起泡澡。
纪辉一直将臀部绷得很紧,不知怎的,他就是很想含住男人的东西。顾流年察觉了他的僵硬,轻轻揉搓他的臀部,「阿辉,别绷那么紧,把脏东西排出来好不好?否则对身体不好。」
听男人这么说,纪辉只能点点头。忍住羞耻心,打开身体,让男人伸入一根手指,轻轻搔刮着他的内壁,一点点掏出残留的Jing液……将手撑在对方肩膀,低头看着男人轻缓的对作,感知体内的东西已所剩无几,纪辉感到一阵空虚。
折腾了大半天,两人都累了,尤其是纪辉。等男人将他抹干抱上床时,他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然而枕着对方厚实的胸膛,聆听沉稳的心跳,他的眼皮不知不觉越来越沉重,很快进入梦乡。
没错,他的世界的确变成一片废墟,可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恐怖。爱过之后再别离,也话并非一件难事。
一个星期后,纪辉拎着简单的行李,离开顾流年的公寓。
走的时候,顾流年还在上班。纪辉特地挑他不在的时候,免得四目相对,不知该以什么表情面对彼此。临走前,他回过头,缓缓巡视这个和男人共同生活了四个月的公寓,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听到脚步声,伫立在楼下的俏丽人影转过身,看到他扁扁的旅行袋,不由吃惊地睁大眼睛,「只有这么一点行李?」
「嗯。」纪辉点点头,朝蓝欣伸出手,「走吧,『老婆大人』。」
蓝欣嫣然一笑,招手交给他,「好啊『老公』,回家结婚去噜。」她眨眨眼睛,然后伸手招了一辆的士,双双钻入车内……的士启动那一瞬,纪辉再次一瞥位于六楼的公寓阳台,仿佛还能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一如从前,伫立于暮色中,无声看自己送「缠绵」后的女伴下楼。
要怎样的隐忍、怎样的深爱,才能保持这份自虐式的沉默?视网膜中的残像,拂之不去,如同永不熄灭的火焰,深深烙印在他心头。
车子缓缓的开动,公寓楼不断向后倒退,仿佛爱情与生命的流失。
纪辉攥紧拳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此生最重要的部分,离自己远去。
公寓隐蔽的转角处,停着一辆黑色汽车。烟雾缭绕的车厢内,男人像座雕像,一动不动,两眼直直凝视前方,直到手机的喧哗打断他的静默。
「哪位?」他拿过手机,疲倦地吐出这几个字。
「顾律师,今天一点钟由您主持会议,大家都已经到齐了,只缺您一个……呃,请问您现在哪里?」话筒那端,是律师事务所的助理,声音听上去有些迟疑。毕竟,这是他几年来第一次无故迟到。顾流年一向被人誉为精准的工作机器,从不迟到、不早退、不曾请假,今天却破例了。
「对不起,我忘了。」顾流年坦率地说,揉着自己隐隐涨胀的太阳|茓,「能不能替我向大家道歉,并取消会议?我待会儿回事务所。」
「没问题,反正这只是事务所。」
「谢谢。」挂上电话,再次抬头眺望前方,那辆计程车已然远远消失在前方汹涌的车流中,无处可寻。顾流年按下车窗,让清新的风吹散车内自杀般浓重烟雾。
眼睁睁看着深爱的人走出自己的世界,顾流年发现自己比预料的平静,这算是成熟的表现吗?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仿佛末日般的狂热Xing爱,他在他怀中,不管他如何温柔以待,他的眼泪却始终不能停。那时候他就明白了,自己才是让他伤心的罪魁祸首。一想到当时的情景,顾流年的胸口便似裂开一样。
爱一个人就是这样,感情永远都是单方面的。你尽可以让对一个人好,也可以对一个人痴,对方如果回应,则是他天大的造化:可若不为所动,甚至恶言相向,那也是他应有的权利,无可厚非。感情的世界没有所谓公平,没有先来后到,有的只是……一个人深陷,与另一个人的陌路。
流年似水,繁花落尽,谁曾是谁的春闰梦里人?谁又曾受谁那么深、那么无法自拔,可最终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开,头也不回。只希望行到尽头时,还能记住曾经的心动与美丽。对这个人的情感,铭刻一生,虽然是痛,亦甘之如饴。所以衷心希望他好好的,而他,也会好好地过。
顾流年发动车子,轻踩油门,缓缓融入前方这一片汹涌车潮。
此去经年。一切都变了,一切又似乎并未改变。
在打赢了几场著名的国际纠纷案件后,顾流年声名大噪。本来就是事务所一把手的他,很快受邀成为合夥人之一,到达了个人事业和巅峰。二十八岁的男人,黄金年龄,外貌英俊,又是知名大律师,他比以前更受欢迎,而他身边「恋人」的空缺,更是事务中所有未婚女子窥视已久的位置。
由于工作比以前繁重得多,顾流年回老家的次数渐渐减少,有时要连着忙上好几个月,才能回家探望父母家一次。每次都毫无例外,被母亲一再逼婚并安排相亲。顾流年也不违抗,每次乖乖参加,然后就没了下文。实在被逼得紧了,就笑着安慰母亲,承诺下次一定努力带个「准媳妇」回家。
由于老家是个小县城,顾流年每次回家时,都会经过大舅妈家……不,确切地说,是大舅妈曾经的家。原本造好没多久的四层新房,在大舅舅出事后,便无人居住。半年前,大舅妈回家一趟,匆匆将它以低价贱卖给了别人。也许大舅妈怕伤心过度、触景伤情吧,她变换了所有与大舅舅共同创业的财产,包括塑胶厂、四层新楼,还有一幢小小的出租屋。然后,移居到了纪明读书的A市。纪明毕业后,也在A市的外贸公司找了份销售工作。呣子两相依为命,在A市购房置业,严然将它当成了第二故乡。此后,除了每年的清明与过年外,顾流年很少见到他们。看着那幢曾经溢满欢声笑语、如今寂默无声的楼房,顾流年的内心一阵黯然。
而纪辉……他更像被所有人遗忘的渺小存在。大舅妈几乎不提纪辉的名字,虽然知道他离开本市,却从来不曾主动询问他去了哪里,在做些什么。倒是纪明还问过这个唯一哥哥的去向,当被顾流年告知,「他和一个叫蓝欣的女孩相恋后,回那女孩老家结婚照了,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吧」,纪明「哦」了一声,说了句「那就好」之后,也没了下文。
明明有家人,却形同孤儿,这是命运残酷的结果,并非任何人的错。顾流年虽然心疼,可一想到现在的他,正自由自在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心里就好受些了,他知道的,其实一直都知道,只是不去戳穿、不寻找,也不强求。不管他和谁在一起,在做什么,只要他开开心心,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他就安心了。
两年的时光,就此悄然流逝。他和他各自生活在地球小小一隅,毫无交集。
Q市,「长江物流」公司,货连部。
一辆载满化肥的货车,呼啸着从门口驶入,车头一拐,技巧性地画了一个弧度,猛地倒入最后仅剩的车位。由于两侧车辆停得不好,空馀的车位十分狭窄,稍不小心,就会擦到车门。可这辆车的司机显然有高超的技术,不偏不倚,正好卡在当中,与两边的货车相距只有几厘米。
从仓库出来的一位状年男子,看到这「惊险」的一幕,双眼一瞪,发出打雷一样的声音,「阿辉,嗑了药了,开得这么猛?要是擦掉一块漆,老子非踢爆你的ρi股不可!」
车门随之打开,戴着鸭舌帽的青年动作敏捷地跳下车,挺直消瘦的身体,薄薄的眼角因刺目的阳光而弯成一道新月,「队长,你放心吧,别每次狼号鬼哭的。我的技术你还信不过?出车一年了,我可是连个小磕小碰都没有。」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小心一点会死啊。」被称为「队长」的壮年男子,约四十岁左右,脸部肌肉紧绷,肤色黝黑,即使笑起来也带着几分凶相。他正是「长江物流」下属运输队的队长——邹冲海,手下管着近三十人的运输车队。
当纪辉看到「长江物流」的招聘启事后,前去应聘,便是邹冲海面试的他。当时,邹冲海用令人双腿发软的凶煞眼神,把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然后鄙夷地说:「跑长途运输,往往一开就是十几个小时,就你这副风吹吹就倒的小身板,能撑得过三天?」纪辉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那你不妨试用我一个月,干得不好,立马走人。」
跑运输的确辛苦,尤其是长途运输。在驾驶室一坐就是一整天,若是新手,这么一天开下来,腰酸背疼不说,ρi股也有裂成两半的感觉。纪辉以前虽然在Q市当过司机,却只开市内,从没跑过强度这么大的长途运输,除了吃饭睡觉外,跟着车队从南到北拉货,一开就是一个星期。前几天的确非常难熬,腰疼得几乎难以入眠,躺在简陋的小旅馆,听着其他司机此起彼伏的鼾声,不免怀疑自己是否能坚持下去。可他已无路可退,纪辉咬牙撑着,慢慢习惯后,就好多了。
一个月过后,起先认定他不行的邹冲海,竟拍着他的肩膀,呵呵笑道:「好小子,有两把刷子嘛,老子以为你干不了三天就逃了。」
「你可别小看人。」自从离开男人后,纪辉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凭自己的双手坚强站起来,不能再当废物。虽然过程很辛苦,可是他真的做到了。
「好,欢迎加入我们的运输队!」邹冲海豪迈地伸出右手。
「谢谢队长。」纪辉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心中不无感激。
运输队成员来自天南地北,平均年龄三十五岁,都是从未上过大学的粗獷汉子,甚至不少人连高中都未毕业。里面就属纪辉年龄最小,因此也最受人照顾。纯粹由男人组成的圈子,不像校园里那么敏感,他阴沉着脸庞不但吓不了别人,反而经常被同事们拿来开玩笑,像什么「小辉辉,老是阴着脸可讨不到漂亮老婆哦」或是「冷面仔,地上有三百万喔?来给我们笑一个,要露出小白牙那种」……
以前从来没人敢这样对他,同龄人看到他的冷脸,避之唯恐不及,可在这群比自己大的五、六岁的豪爽同事们面前,纪辉却尝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与放松。于是渐渐融入这个特殊的群体,下班后,被他们硬拉着,吆五喝六地喝酒划拳:开车在路上,看到漂亮的女人就齐吹响亮的口哨;晚上一有空,要嘛窝在员工宿舍打牌搓麻将,脑门贴满可笑的白纸条,要么聚在一起看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日本最新AV录影带,欣赏激烈的「肉搏战」……
于是渐渐学会了笑,微笑、诡笑、开怀大笑……队长邹冲海最受不了他阴沉的表情,一看到他皱眉,就猛搧他的头,用打雷一样的声音骂,「死小子,奔丧啊。你要是再对老子露出这副晦气相,我就踢爆你的ρi股!」迫于他的「淫威」,纪辉心里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咧开嘴。
笑得多了,也就自然了。有时候,纪辉看着镜中那个神清气爽、眼眸明亮的男子,情不自禁以怀疑的眼神盯着「他」。
镜中这家伙,真的是自己吗?
其实他还是他,这些不过是极其细微的改变,只是他还不太习惯没有太多灰暗气息的自己,离开了男人,他一个人生活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谁也不认识的城市,虽然孤独,却比任何时候笑得都多。
「队长,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宿舍补眠。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我现在看人都带重影的。」纪辉对邹冲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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