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山庄的风景,算不得如何怡人。除了些自长的花木,并没有人去刻意种红植绿。因此当男子第一回踏出房门时,满眼见的春意不过是几株疏疏的海棠罢了。风不大,些微地把他披散的发卷开了几络,鼻中便嗅到淡淡的花香。
此时的春光是极好的,暖洋洋地笼在久未出屋的人身上。男子不觉眯起眼,适应着四月的阳光。一边侍立的仆婢见状,轻轻道:“主人可是要练剑?”庄主一月前突然暴病,满城惊惶,幸而此时已然无恙。若是……眼皮一跳,她赶忙止住这不敬的想法。
这男子,是辟邪山庄的天。
剑……是了,他的剑。右手仿佛被什么牵引一般,习惯性地扣向腰侧,却只握住一把空荡荡的感觉。
手指触及剑身的刹那,分明心底有什么东西瞬间涌出,满满攫住了整个身心。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他微微一顿,然后带有试探意味地收紧五指,终于稳稳握住。式样古朴的长剑在掌中泛着冷冷的银光,模糊映出一道白色身影。
他蹙眉站立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跪地捧剑的侍婢颔着首,并不敢出声。一时间,只有淡淡海棠香气盈绕。
“既来之则安之吗?”手上用力,一寸一寸地将剑拔出,“怎么说也是死过一回的人!”
他应是剑不离身的。
婢女手中只剩了剑鞘,雪亮的剑身竖在男子眼前,极薄的锋刃上流淌着沁脾的凉。
“也好。”
无牵无挂的,倒也干净。能出得樊笼,身在哪里却是没那么重要了。
笑一笑,忽然仿佛再寻常不过地抖了下腕,拧出一朵剑花。明明是第一次握剑,动作却熟稔至极,没有一丝迟滞。
本能还在,力量还在。
大幸。
芳花烂漫,草长莺飞。
男子跪坐于地,膝上横着一柄古式松纹长剑,宽大的幅袖下摆垂在身畔,从里面露出的双手稳定,干燥。
剑身被缓慢抽出,雪白的绸帕覆在上面,一丝不苟地细细擦拭。大把黑发从脑后拖曳到身前,用一条青绦束住,底脚缀着两颗曜石。他的背挺得笔直,身上罩着的外袍剪裁十分合体,将武人结实颀长的身躯完完全全勾勒出来,又并不显得突兀。眼角原本就些微上挑,现在垂了眼睑便更觉狭长,拢在一对同样弧度的眉下。他的唇较为丰厚,轮廓却不柔和,很有些凛冽味道,牢牢地在齿间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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