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头岭伏击战,徐向前用兵如神;周恩来从国统
区巧为炮兵请教官;日军重兵包围120师炮兵连,
贺龙惜炮如命率部救援;大战陈庄,贺龙以炮制
敌大破日军“牛刀子战术”
陈赓智算神头岭
1938年3月13日,山西武乡一个小镇的学堂里,129师正在举行高级指挥员参加的作战会议。
自从1937年7月国共合作实行全民抗战以来, 中国军队也打过几个胜仗,像平型关大捷、雁门关伏击战、偷袭阳明堡日军机场等。但正面战场上的国民党军队,依然抵挡不住日军的进攻,其固守的防线一再被突破。到1937年底,太原失守,晋绥会战以中国军队的失败而告一段落,国民党的几十万大军已经完全崩溃,成了散群之羊,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日军则如崩堤之洪水,迅猛地向晋西、晋南进犯,在1938年初的月余间,便将长治、临汾、风陵渡等要地抢在手中,然后肆无忌惮地沿邯长路继续向晋西、晋南挺进。
为了钳制向黄河河防进攻的敌人,策应八路军115师、120师在晋西和晋西北保卫后方的作战, 刘邓率领的129师奉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指示,将主力适当集中于邯长路上,寻机打击敌人。
面对极其严峻的局势,与会者每个人的神色都十分凝重。
参加会议的有副师长徐向前,参谋长倪志亮,副主任宋任穷,386旅旅长陈赓、政委王新亭,385旅旅长陈锡联、政委谢富治。
经过一番激烈讨论和争辩之后,刘伯承师长作最后总结发言。他语音沉稳地说:“对下一步的战法,大家虽然有多种多样的设想和方案,但有一点是统一的,那就是由于我军同日军兵力、火力等方面的强弱差距,大家都不同意强打硬攻,最好的办法是打援敌,这是我们行之有效的老战法。问题是,围攻哪个目标最容易调动敌人呢?我看围攻黎城,引诱潞城之敌出援而于中途歼灭之,这个方案可靠性最大……”
刘伯承走到地图前,指点着说:“在邯长路上,武安、涉县等城镇十分重要,但它们离我军主力集结地域较远,我军若远距离开进,既劳师费时,又容易暴露意图。在敌后行动,一旦被敌人发现了我们的意图和行踪,就会立刻陷入敌人的重围……”
“还有一些同志坚持打潞城,虽然潞城离我们较近,极便于隐蔽接敌,但这里是日军精锐部队103师团和16师团的大本营, 驻有数千重兵。我如贸然进攻这一目标,恐难迅速奏效,一旦僵持不下,被敌人在这里粘住,那就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把攻击目标选择在黎城, 情形就大不一样, 这里只驻有日军1000余人,属108师团的一个分队, 兵器火力相对较弱,一旦接火,我们进退自如,不会让敌人粘了我们的牛皮糖。另外,这儿是日军重要的兵站基地,日军进行晋西会战的粮食、辎重、武器、弹药几乎都存放在这里。因此,只要我们在这里一动手,保管敌人立刻调动潞城之敌前来救援,我们吸敌打援的方案就可以得以顺利实现。”
刘伯承师长一番入情入理的分析,把大家说得频频点头,都深表赞同,战斗方案就这样确定下来。由陈锡联率385旅769团佯攻黎城,并阻击涉县的小股援敌;另两个团为预备队,在这里大造声势,设饵“钓鱼”,以引诱潞城日军前来增援。陈赓率386旅三个团, 在潞城至浊漳河畔的潞河村之间设伏,给敌人以歼灭性打击。接着,大家散会抓紧组织战前准备去了。
晚间,作战股长周希汉把刚刚侦察到的情况向陈赓作了汇报:根据最新情报,敌人在潞城的兵力已经增加到3000人,而且还有数量可观的坦克和战车,很显然,日军正在筹划着新一轮进攻。
陈康听到消息后,越发感到刘师长决心的正确。但同时,也感到了肩上压力的沉重。
第二天上午, 386旅举行团以上干部讨论会,会议的焦点,便是伏击地点的选定。伏击地点离黎城太近,怕日军一旦冲破包围,我攻城部队立刻陷入腹背受敌之困境;离潞城太近,敌人一旦发现情况不妙,又会调头跑回城去。可两城之间的大道边,几乎都是平坦的庄稼地,既没有险峻的山峰,也没有狭窄的山谷。大家围坐在地图前,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最后都把目光集中到一个地方:神头岭。
从图上看,这儿的确是伏击敌人的好地方,有高地,也有矮坡,公路从沟底通过。虽然沟不算深,但在平原上打伏击,这已经是最理想的地形了。
此刻,陈赓捋摸着脸腮上黑密的胡子说:“刘师长常讲,五行不定,输得干干净净,靠地图吃饭要饿肚子的。我看,会就先开到这儿,马上备马,咱们先去现地看看再说……”
10多分钟后,一行人各骑一匹战马向神头岭驰去。
在潞河村边,大家下了马,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和道路,一边隐蔽地沿公路北面的山梁而行。只见邯长路跨过浊漳河,蜿蜒而来,一会儿跃进底谷,一会儿又爬上山腰。所谓跌进底谷,谷并不深;所谓山腰,山也不高。这谷这山藏个把连百十人还可以,可要打大规模的伏击战,显然太狭小了。
翻过一座山包,神头岭便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从图上看,公路应该从沟底通过,公路两边有数十米高的大雨冲涮形成的山脊。可眼前的情形却大相径庭,公路不在沟底,而是铺在一条光秃秃的山梁上,山梁的宽度不过一二百米,路两边地势虽比公路略高,但没有任何隐蔽物,紧贴路边,残留着以前国民党军队修筑过的工事,山梁北侧是一条大山沟,沟对面是申家山。山梁西部有个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子,那就是神头村。再往西,就是微子镇、潞城了。
明摆着,这样的地形是无法埋伏部队的,这里既不好隐蔽,战斗时攻击队形又难以展开。北面是深沟,又不便于预备队运动,搞不好,反而会使自己陷入困境。
陈赓意味深长地说:“怎么样,没白跑吧?粗枝大叶要害死人噢。凭着一张旧地图是不可能打胜仗的。”
这可怎么办呢?放眼四望,整个邯长路上,没有一个适合打伏击的地方,有的同志心里发急,陈赓却在那些废弃了的旧工事中来回走动着,细细打量着,认真地标记着,有时还会皱起两道浓眉,目光痴痴地凝视着远方。
晚上,作战会议继续进行,等大家发了一通牢骚后,陈赓出语惊人。
“我看,这一仗还在神头岭打。”
“神头岭?!”大伙惊异地喊出了声。
陈赓接着说:“一般讲,神头岭打伏击确实不是好地方,我们这样认为,敌人肯定也这样认为。地形不险要,敌人就会麻痹,这正是我们出其不意伏击敌人的好地方。当然,打伏击嘛!要有隐蔽接敌的地形。虽然那儿山不高,坡不陡,但却有国民党给我们留下的一些残弃工事。这些工事近的离公路几十米,最远的不过一百米。敌人对这些东西早已司空见惯了,如果我们利用这一点,巧妙地把部队提前隐蔽到工事里,敌人是很难提前发现的。山梁狭窄,不便于作战部队展开,可敌人呢,在我们的突然打击下,他们更无法展开队形进行还击呀。请问,在独木桥上打架,对谁有利呢?”
771团团长徐琛吉说:“这还用说,谁先下手谁占便宜呗!”
补充团韩东山团长高兴地大喊道:“对呀,只要我们勇猛突然地杀出来,管保那些龟儿子们没法还击……”
陈赓又转身问772团团长叶成焕:“如果把你们2营放在申家山,战斗一打响,40分钟内能不能冲上公路?”
叶团长大声说:“不用那么长,半个小时保证拼上刺刀!”
大家听到这里,也就明白了陈旅长的部署了。利用旧工事,在公路的一侧布下伏兵,战斗打响后,再利用2营的快速运动,绕过大沟,从另一侧对敌人进行攻击,敌人在两面夹击下,被堵在狭长的公路上,只有被痛打痛宰的份了。
看看大家对这个计划充满了信心,陈赓也笑了。不过,心细如丝的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潞城的敌人有3000多,如果倾巢而出,我们还真啃不下来。叶成焕,你派一个连,马上出发,绕到潞城前后去开展游击战,让日军弄不清虚实,以分散他们的兵力……”
3月16日凌晨,担任“钓鱼任务”的769团开始对黎城发起攻击。与此同时,陈赓率领386旅主力进入神头,埋伏在路边工事内。
上午8时许,增援黎城的敌人约1500余人,从潞城出发,已经到达微子镇。
陈赓得知这一消息后,心中暗喜。他知道,这一定是担任袭扰任务的叶成焕那个连在敌后显出威风了,分散了敌人的兵力,否则,不会只来1500多人!
8点半,日军第16师团的林清部队和108师团部队,越过微子镇后,在神头村前,突然停住了脚步。过了大约20分钟,日军派出一支骑兵小分队,沿一条放羊小道径直朝772团1营的预伏阵地走去。
20米、 15米、8米……此时,整个潜伏部队的心都揪了起来,阵地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公路边的战士一旦被敌人发现,那就功亏一篑了,到手的鬼子就会转身跑掉。
然而,正如陈赓战前预想的那样,敌人的马蹄险些踩到了战士们的头上,但他们的目光却远远地眺望着对面的申家山,对脚下司空见惯的工事连瞟都未曾瞟一眼。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八路军居然会在他们眼皮底下打伏击。
片刻之后,日军未发现异常情况,于是大部队便大摇大摆地继续前进,有的一边行军,一边还呜呜呀呀地唱着法西斯军歌。
9时半, 当敌人的后卫部队完全进入我伏击圈后,陈赓发出了攻击的命令。霎时间,平静的山梁仿佛变成了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386旅的三个主力团从三面向敌发起了攻击,成百成千的手榴弹雨点般在鬼子堆里爆炸,横飞的弹片,闪闪的火光,连同那弥漫的硝烟与黄土,汇成了一条愤怒的火龙,一下子便把鬼子的队伍和整条公路给挟裹了,吞没了。
敌人这时方知中计,但公路狭窄,慌乱的鬼子拥挤成一团,根本无法展开兵力,机枪和平射炮也无法构筑阵地进行还击。
一位日军少佐抽出指挥刀,大声喊叫着:“就在这块地方,大家一起战死吧!”谁知话音未落,一颗迫击炮弹恰巧落在他的头上,轰隆一声,化作了一团血雨,只有那把指挥刀,七弯八折地跌落在那里。
打这种伏击战,最过瘾的是炮兵。因为一般的阵地战,炮兵阵地都要摆在步兵阵地的后面,对敌人的目标和冲击部队实行间瞄射击,也就是说,炮手们只能按照指挥员下达的标高、方向、射距等命令进行射击,根本不能直接看到敌人被炸的情景。可打这种伏击战就不同了,所有的炮几乎都实行的是直瞄射击,放一炮可以看到一炮的效果,敌人被轰击的惨状可以直接呈现在眼前。所以,炮手们的斗志极高,射击的精确度也特别准确。
日军终究是在武士道精神长期毒化下训练出来的兽兵,虽然到了绝望的地步,但还是要作垂死挣扎。他们有的趴在地上进行还击,有的滚进了水沟掩身,还有的以死马为掩体进行顽抗。正在指挥一挺机枪就地进行还击的小山正美少尉和田利秋少尉先后中弹,临死前还高扬着指挥刀,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陛下万岁!”
当日军已经组织不起有效还击, 死亡人数超过大半时,我386旅的勇士们高声呼喊着,冲了上去,与日军展开了贴身肉搏。
日军的斗志完全崩溃了,他们自侵入中国后,何曾遇见过如此英勇的军队,又何曾面临过如此的绝境!因此,除大部分日军成了刀下之鬼外,少数官兵窜向东面的张庄和西面的神头村。
困兽犹斗的敌人跑进神头村后,居然利用民房和窑洞固守待援。如果让敌人在这里站稳脚,那就等于让敌人占领了一个“桥头堡”,对我十分不利。
陈赓发现这个情况后,立刻命令紧靠村子的叶成焕团的一个排:“不惜一切,立刻把村子夺回来!”
蒲达义率领的这个排向来以勇猛善战、穿Сhā迅猛而威名远扬。这一次也没有辜负旅长的期望,他们在排长的带领下,用机枪火力和一个班正面掩护,以两个步兵班从侧面攻击敌人, 一个猛冲,连续攻占两幢民房,仅以伤亡5人的代价,打死打伤了60多个敌人,把立足未稳的日军又重新赶出村外。
散落在旷野的敌人犹如炸了窝的羊群,东奔西躲,完全失去了抵抗力。
战至中午11时半,除百余人漏网逃回潞城外,其余1400多人全部被歼。
战后,日军《东亚日报》的随军记者多酒沼逃回东京后,曾就神头岭之战写了一篇报道,在描述了可怕的神头之战后,有一段特别提及了八路军的炮兵。
“……谁也不会想到,中国军队居然把炮兵阵地也构筑在路边的旷地里,一旦开战,他们的炮火就好像步枪一样准确地进行瞄准射击……
“尾队长看到情形不妙,抽出指挥刀,大声喊道:”大家一块死的地方就在这里,好好干吧!‘他的话音未落,中国军队的迫击炮弹就在队长的头上爆炸了,那情形就像炮弹被尺子量过一样。当场完成了壮烈的终结……
除了死以外,再没有别的什么。“
周恩来为炮兵请教官
1938年初春,乍暖还寒。
身处金鸡状版图的中国腹地武汉,如今正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武昌,国民抗战大本营所在地。
中共代表周恩来正在等候蒋介石的召见。自从“西安事变”之后,蒋介石余怒未消,将张学良囚禁、杨虎城放逐之后,又用利诱、胁迫等手段,将东北军和西北军一一瓦解。
对周恩来,蒋介石却有一种复杂、微妙的感情。
在黄埔军校,在北伐战争中,周恩来一直是蒋介石得力的左膀右臂,蒋介石十分赏识他的精明、缜密和得体的为人。可是没有想到,国共分裂之后,周恩来却成了自己的心腹之患,不管是令他芒刺在背的地下党,还是令他寝食不安的苏区红军,他知道,周恩来都是其中的核心领导人物。
可是在“西安事变”中,如果没有周恩来的调解,很难说自己如今会成为什么样子。因此,在心底深处,蒋介石对周思来始终有一份敬意。
现在,中共派周恩来作为常驻大本营的联络员,蒋介石对周恩来的这种矛盾心情就表露得更加直接,更加明显。
两人寒暄过后,蒋介石身穿一件灰色的棉长袍,坐在当中的一把红木椅上,微笑着问道:“恩来,别来无恙乎?”
周恩来简要叙述了八路军、新四军最近作战的情况,并且详细解释了在敌后开展游击战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蒋介石听完周恩来的一番长谈后,对八路军的战绩夸勉了一番,然后话锋陡然一转,讲到了正在进行的台儿庄战役:“自从与日本国正式开战以来,虽然将士用命,全民迎敌,但由于我们装备落后,训练不良,致使我军屡战屡败,其中南京失守为最甚。现在,中华民族已经到了最后存亡的关头,我们必须有一个大胜利来振奋民族的斗志,激励全军将士的勇气,以同日本作最后的决死之战。”
蒋介石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地图前,指着徐州左边的地方说:“日军在一连串军事胜利面前,变得异常骄纵,其最精锐的第5、第10师团,共计3万多人,已经突进到台儿庄地区。 我已经调集了孙连仲第2集团军、汤恩伯第20集团军、张自忠第59军,孙震第41军、庞炳勋第40军共计10多万人马,在此设下防线……怎么样,恩来,你有何妙策啊?”
周恩来仔细地观看了作战地区的地形地貌后,沉思着说:“总司令,按说我们预先在这儿设置了阵地,集中了数倍于敌的兵力,似乎已经稳操胜券,但依八路军的作战经验,日军自发动战争以来,尚未遭到大的挫折,因而兵骄将傲,气焰嚣张,遭我阻击后,必作困兽之斗。日军虽然数量不多,但他们兵器先进,火力极强,且有制空权,地面有坦克和铁甲战车,即便他们陷入重围,仍可轻易脱身。因此,建立一个强大的战役预备队,恐是十分必要之举。”
“为了稳操胜券,我立即让桂永清部、宋希濂部、李汉魂部火速向徐州驰援,娘希匹,这下他们败定了!”蒋介石激动地说。
周恩来此时才转到正题上来,诉说了延安缺医少药的情况,希望总司令能够及时提供一批急需的医药运送延安。
蒋介石微微一笑说:“这样的小事情,你去找陈长官办吧,他会给你满意的答复的。”
周恩来见蒋介石心情极好,便又挑出了另一件事情。“在对日军作战中,八路军深感炮兵的重要,但装备低劣,军事素质不高,尤其是炮兵技术专业人才极度匮乏,可否调派几位炮兵专家,前往进行军事培训?”
蒋介石连连点头道:“应该,应该,我看你把要办的事情,一并列个单子,交到陈长官那儿去。我想,大敌当前,他会不计前嫌,精诚合作的。”
台儿庄会战从3月23日开始,到4月7日结束,歼日军第5、第10两个精锐师团万余人,取得了抗战以来最大的胜利,打破了正面与日军作战不能取胜的神话。
蒋介石终于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不久,他又接到日军数路大军向徐州分进合击的消息。
蒋介石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日军在台儿庄被打痛了,他们瞄准了国民党军参加会战的50个师,这可是自己坐江山的老本!于是,几道后撤的急电传到了前方。
周恩来不但为八路军弄到了一大批宝贵的弹药和医药,还从国民党军队里请来两个炮兵专家到八路军来当教官,一位叫沈毅,一位叫白泯,这对于延安刚刚成立的炮兵团来说,无异于久旱逢喜雨。
更难能可贵的是,周恩来考虑到我军炮兵指挥器材奇缺,便在武汉托熟人买了两部炮对镜和0.7米测距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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