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闪而过的意外之后,她回头,看着他嗤笑道:“你以为我要是真想走,外头这起子侍卫能拦得住我?他们敢拦我?还是沐子羽,他能拦得住我?”
他眸色一深,倒多了十分的正经,问道:“所以我不明白,你究竟为何就擒?”
“打个比方,”她一只手轻敲着几案,挑眉问道:“若是有人拿着我的命威胁你,你不就擒我就得死,那你会怎么办呢?”
温孤诀眼眸更深了些。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更何况在那等情况下,七千龙影军围殿,你还真想看我凭一己之力,突围而出吗?”
“那你为什么不想走?”
“我走了,我的那些臣属,一个都逃不掉。”她道:“我在,他们能在无生狱活着,我不在,他们,便是有进无生。”
温孤诀哼笑了一声,感叹道:“你还挺善良,说出去恐怕没人信呢。”
“驭人之术罢了,我若此时不顾他们性命一走了之,自己倒是有了一时之自由,可来日只怕再没人敢归我麾下,反之,我纵是被囚一时,又当如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着,她转眼打量了他一遍,“这点,铅华公子应当很清楚。”
温孤诀撇撇嘴,挑眉道:“你想得清楚,可难为了我……往后想见你一面,只怕就不这么容易了……!”
伊祁箬不屑的笑了一声,才要说话,门前便传出了一道声响。
下一瞬,破门而入的沐子羽便已站在她眼前。
温孤诀反应是极快的,等沐子羽踏入室中,便已不见了半点青衫的影子,如此,伊祁箬便是有恃无恐,看着沐子羽,眼神也不大和善,冷声质问道:“大人这是做什么?这个时辰擅闯本宫闺房,好说不好听罢?”
沐子羽脸上神色也是不大好看,她都不知道他是为的什么。他未答她的话,四下搜罗一眼后,对一边站着的思阙道:“宋姑娘,可否容在下同帝姬单独说两句话?”
这话说得算是极客气,思阙看了眼伊祁箬,见她点头,方才退了出去,房门一合,沐子羽脸上的神色又变了一变。
她也说不好是哪里变了,只是觉得,比适才要真实一些。
他近前,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启口:“帝姬,往后咱俩之间的交道是少不了的,您让我好做,我才好让您安生,可对?”
看着他这副神色,加上这样的一句话,若是放在平日,她或许还有十分的取笑可谈,可眼下,她困倦之中,又有些气不顺,一听一见之下,便赫然动了气,语气极冲的反问回去:“我怎么不让你好过了?”
沐子羽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一扫,慢悠悠的看向几案上的竹箫。
随着他的目光望去,伊祁箬狠狠的一咬牙。
——温孤诀!
只是眼下不知道哪根筋搭的不对,她又重拾了那死鸭子嘴硬的老路数,后退两步拉开同他的距离,坐在那儿背对着他,反咬一口道:“本宫还不想被人打扰呢,大人最好看好了门窗,往后本宫房中若是再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大人最好想好他日该如何应对王上质询。”
说罢,还气极般的哼了一声。
却不知道,沐子羽看着她这样,脸上的煞气早已替换上了八分的怔愣,荡然无存了。
良久,他忽然轻笑了一声。
伊祁箬听到那笑,愣了一下,想回头看看他又发什么疯呢,却硬生生的止住了。
就在她思考着这一声笑的含义时,忽然间才发现,背后那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后,极近极近的地方。
一面暗恨自己放松了警惕,一面,她却听到他含着笑意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清凉凉的问:“生气了?”
她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又听他叹了一句:“呵,我还没气呢,你气什么……”
你没气?你当我这俩眼睛是窟窿么?伊祁箬心里翻了个白眼儿,想是这么想,出口却极是冷淡的一句:“大人出去吧,本宫也要安置了。”
身后半天没动静,她耐不住性子站起来回过头,就那么毫无准备的对上他沉润的眸子。
她不知怎么的,微微怔在了原地。
——那双眼睛,不笑时染着风流斐气,笑时弯弯如新月,总是极好看的。
他倒不曾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起身吓到,只是沉默了半晌,忽然问道:“其实……你早就不住紫阙了,不是么?”
伊祁箬没弄明白他这句话有什么意思。
她不答,他也不急,蓦然间弯了眉眼,淡淡道:“你早就不住华颜殿了,宸极府非宫,这一句‘本宫’,还是蠲了吧。”
那眼神,很危险。
仿佛只需要再一刻对视,她就能看清楚,那里面蕴藏着什么意思。
“我……本宫如何自称,还碍不着大人的事儿吧?”
强自镇定的直了直背脊,她转过头,心中是下意识的不敢同他对视。
不敢。
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他却道:“当然碍得着。往后你只要同我打交道就是了,不是么?那我不喜欢听你这样自称,行不行?”
他话音落地,伊祁箬倏然后退了一步。
冷冷的挑眉看了他一眼,她哼笑道:“大人还真是拿个鸡毛当令箭了?就料定本宫没有复起之日吗?”
他的目光,忽然落寞了起来。
伊祁箬还没习惯他这玩似的转变,便见他抬起手,按上自己的肩头,忧伤的看向她,问:“那就当是……为了这一剑,你给我一个报答,好不好?”
她心里忽然生出一丛怀疑。
眼里含着十分的担忧与疑惑,她问:“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
她想了想,道:“像是中毒了。”
他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她的胡诌,却迎着她颇为排斥的目光,近一步,来到她跟前。
她的眼神渐渐含上警告,他却熟视无睹,缓缓地,抬起手。
“过去你是掌摄政之权的镇国宸极大长帝姬。今日……你是我……”
——话不及说完,他的手,在这一刻,正好勾住她的面纱。
“出去!”
厉声一喝,她回过神一般,利落一个动作格开他的手臂。
沐子羽没有继续挑战她的忍耐力。
慢慢的后退两步,他勾起唇,临走,道:“无妨,来日方长,我有得是耐心。”
——她看到,他走出去那一刻,分明带走了温孤诀的那柄竹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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