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脸迎人的一句话,说得都颇有些讽刺意味。
越千辰对此倒是很平静的就接受了,毕竟为了抱得美人归,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而温孤诀……恐怕往后也再难对自己有个顺眼的态度了。
越千辰看他左右并未带人,便也不同他寒暄客气,启口便直接道:“借你的地方一用。”
说罢,提步便要往里走,就好似这一连串的动作对他而言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实则,同温孤诀合作这么些年,这些事,他也的确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可是这一回,当他与温孤公子错身而过,一步刚要迈进楼中之时,身后的青衫男子却忽然正儿八经的开口了。
“千辰,”
低沉的一声唤,愣是让越千辰收住了脚步,就停在他身后。
彼此背对着的两人,中间似乎有什么难以逾越的鸿沟,片刻之后,越千辰听到温孤诀对自己说:“你应该记得,我与你已经是两条路上的人了。”
越千辰赫然一声哼笑。
——这点,他没有忘。甚至是早在当初伊祁箬人还在前尘庄时,他们俩便已经分道扬镳了。最后的最后,温孤诀还是选择了那个女子,带同他的铅华楼一起,真正的、彻底的认了那个人。
而越千辰既不知道原因,也不在乎原因。
此刻,他只道:“温孤公子,放心,仅此一次罢了,往后这铅华楼我再有踏足,只会是以……宸极帝婿的身份。”
温孤诀负在身后的手赫然成拳,眉目都是一皱。
越千辰似乎就料定了他还有别的话说,站在那儿脚步未动,就一直等着。
果然,他还是问了。
“那场赌局——”温孤诀回身,看着他的背影,问道:“你可还记得?”
“我记得。”越千辰点了下头,干脆利落,随即道:“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爱上她,早在我见到她之前。是以这场赌局,从一开始便是无解的。”
温孤诀听罢,却并未如他所料一般有什么意外的反应。
反而,不多时,越千辰便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轻笑。
继而,他听到温孤诀问自己:“呵……你见过她的脸,不管之前如何,你能说在你见到那张脸的瞬间,没有再次爱上她么?”
伊祁箬在兰台上理好最后的几份奏报之后,起身便往外走。思阙在门前候着,见她出来,方近前禀道:“殿下,半个时辰前帝婿派人过来传话,说是有些事情要办,今晚便不回府了。”
帝姬眼中闪过一道清凉的光芒。
动作还真快。她心头一笑,捋了捋袖口,朝思阙问了一句:“可知他往哪儿去?”
思阙道:“应该是出城了,派出去的人跟到沏雪楼便将人跟丢了。”
她点点头,想了想,吩咐道:“知道了。下回他的行踪不必再留心了。”
“喏。”
走出去几步,才下了兰台,伊祁箬想起些什么,便又问道:“相府那边一切可还稳定?”
思阙回道:“是,骆太医已经回太医院了,相爷高热也退下去了,这几日除了身子发虚之外,倒是一直没什么其他病状,您放心罢。”
闻言,帝姬轻笑一声,看了她一眼,道:“且放不了心呢。”说着,脚下却是停了下来,略一思忖之后,她便对思阙道:“行了,去太医院将小九给我叫过来,跟我一起去趟相府罢。”
“喏。”
思阙领命便要去,伊祁箬却又一句话将她脚步牵扯住了:“对了,墨曜可在宫中?”
想着早前的消息,思阙便道:“帝婿离开时,正逢冶相到了圣德殿,想必此刻人应该还在。”
帝姬听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而道:“你去罢,稍后本宫在宫门口与你们会合。”
与思阙就此分开后,伊祁箬并未直接出宫,脚下步子一转,转而却是朝着圣德殿的方向去了。
韩统守在外殿,见帝姬过来,近前行礼回了两句话。伊祁箬往寝殿走去,刚一进去,便见到墨曜站在龙榻之前,高大的身影如树一般,虔诚照拂着倚睡在榻上的小皇帝。
她心头一动,明知,他这又是在担心了。
迈着无声的步伐走了过去,她放低了声音,在墨曜身边停下,缓缓说道:“小九说他体内余毒未清,物极必反,却是给他添了这么个嗜睡的毛病,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这么多年仔细养过来的,往后再细细的将养些日子就会好的。”
墨曜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而看向她,却是一副无可奈何,沉默半晌,抬手比到:‘他是越来越不像个孩子了,也不知道这性子是随了谁。’
——其实,伊祁箬知道的并不完全,墨曜的确为这孩子的身子担心,可眼下让他不安的还有另一件事。
——这个孩子,已经越来越像一个帝王了。
“我倒有些线索。”听着他的话,伊祁箬顾自想了想,随即一笑,与她道:“前日子跟母妃谈及此处,她还说,尧儿的性子不像你、不像我亦不像重华,反倒是……有那么些像先帝年轻时。”
她说完,立时便看到男人妖娆的眉眼里闪进一抹毫不遮掩的恐惧。
可是她说这话的初衷,倒也不是为了叫他担心。
想了想,她握了握他的手,说道:“你知道,舅父曾说,先帝这辈子成败都在霍家。起先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不过这几年我倒是渐渐悟出来了。”
墨曜蹙着眉,一副疑惑的目光望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一笑,波澜不惊道:“先帝这一生,成在子返,败在灵渊。”
墨曜起先是恐惧,这时候,便是无尽的惊讶了。
灵渊——那是慈孝皇后闺名,那个女子,恪纯至善的一个人,如何会是先帝败之所在?
伊祁箬并没有就此再继续做解,只是宽慰他道:“放心罢,先帝是个不错的帝王,但却绝不是个好人,可是尧儿不会。”顿了顿,她接着道:“他会是个更好的帝王,更会是好人。”
宸极帝姬的车驾在晚些时候到相府时,花相才服过药,这些日子为着照料方便,崔孺晦与夫人已经搬回府中来住了,崔夫人见帝姬驾临,少不了又是一番诚惶诚恐的安排,等到一切场面过去,伊祁箬坐在花相病榻前与之说上两句话时,外头天色已经有些擦黑了。
“相爷这一病,兰台上诸事繁杂,王又不在帝都,本宫眼见是忙不过来了。”
听着这人别有一番深意的话,花相嗽了两声,直言道:“帝姬,名人莫说暗话,老朽自己的身子怎么回事儿自己知道,这回的病……”老爷子饶有深意的摇了摇头,道:“来的还真是时候,太医令绣口独断,如今江山多变正需用人,拖着个病体,这相位老朽若是再霸着不放,世人眼里,便真成了个官迷了!”
话说到这儿,也算是十分明白了。
伊祁箬垂眸一笑,道:“相爷既说明人不说暗话,那本宫便不得不多问一句,此番之事,相爷究竟是受害者,还是谋事之人?”
花相却是一笑,问道:“老朽说了,帝姬能信?”
她未置是否,只道:“相爷说便是。”
花相沉默的看了她许久。
“老朽并非嫌命长之人。”终究,老爷子阖眸一叹,捻须怅惘,继而话锋一转,却又道:“只是……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说完,伊祁箬眼里笑意尽散,却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这样一句话,已是代表他认了——认了此事完全是他这个病者一手策划出来的。
“多谢相爷坦然相告,”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许久之后,对他道:“您看中的接班人是谁,本宫心里有分寸,往后的事,您就不必操心了。”
可花相却不以为然。
“帝姬知道的,是过去。”
伊祁箬眉眼一紧,“过去?”
花相颇有深意的看了她半晌,最后却是罔顾她的阻拦执意起身,俯身跪地,道:“老臣是老臣,这辈子还未曾实打实的倚老卖老一次,却未尝想,这头一次,便要向帝姬求个大恩典了。”
伊祁箬看他这副架势,也是坦然受了这一礼。
“您说吧。”她说:“本宫尽力成全。”
花仲钦反而有些吃惊。
她只道:“我只是相信对大梁江山,您这腔赤诚,朝中无人能及。”
花相眼中有些发红,隔了好一会儿,方才一字一句的对她道:“逐鹿中原,问鼎天下。”
话音落地,伊祁箬甚至来不及惊讶。
“……殿下!”思阙难得有如此慌张之时,尤其还是在外头,此间推门而入,对她一拜禀道:“殿下恕罪,卫国夫人有急报!君羽氏发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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