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灵楞在原地,那种眼神实在是久违了,那句‘分不了’更像是一种承诺,抓起半只梨啃了一大口。
“这可是您说的。”平灵吸着鼻子嚼碎一口甘甜。
两人并排坐在床边吃梨,闲话家常也成了一种乐趣。
姜染说,“那个顾念成,有钱吗?”
平灵说,“有,他是个陀螺一样的人,爱存钱。”
姜染舔舔嘴角,说真不错,“别让他白来。”
再说风来客栈这边的顾念成,一夜都没好睡。掉在地上的细碎瓦片在他心里压成了一座大山,将本就将信将疑的他,阴差阳错地推进了一个奇怪的漩涡里。这个漩涡的源头是,他不知道乐安城还有天机阁的存在,只以为是五傻翻的包裹。他没想到他们这么长进,一面告诉他姜梨疯了,一面又暗地里查他。他们让他住在风来客栈,就是为了好找吧?
他皱着眉做了一个浅显易懂的推断,他们翻包,等于他们不信他,他们不信,就代表姜梨不信,所以姜梨根本没疯?!
如此一推论,他连张进卿那小子都不信了,甚至开始怀疑他是姜梨故意放出来引他入局的人。一百只木雕,一百只小印,怎么就那么巧出现在江宿?
顾念成是个谨小慎微到掉一根头发都要想想,从哪边头皮上掉下来的人,用柳玄灵的话说就是,绝对不傻,但是,精过头了。每一步都不肯错,每一步都得需彻底确认了才肯下脚。
他谨慎到什么程度呢?
他在嚣奇门是管账的,流进来的银子光彩照人,落到他口袋里的,每笔却只有三成。他看着来气,闷声上火,次日起了火泡怕被人瞧见,怕被人知道自己不服的心思,就对着镜子挑火泡,全挑破了,再糊一嘴药,再告诉别人是摔门槛上磕的。
拧巴,阴沉,善于伪装,所有心思都跟明面上反着来。
再说他对姜梨,其实没有深仇大恨,就是嫌赚得太少,再加上受气。过去其实也动过不在她这儿干的心,看见有人先他一步叛出嚣奇门,被姜梨剁了脑袋之后,又不敢走了。
你说这么看,这两人之间的仇也不大,当年入嚣奇门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可谁又愿意一辈子被人这么压着。
他觉得压抑,觉得亏本,头顶有刀,心中有鬼,贪中有欲!
所以姜梨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不能翻身。
其实每次姜梨出事,他都是最想要她命的那一个,每次都摩拳擦掌的观察。
死了一批了,又死一批了,死了三批了,算了,这回不好杀,他就改为“救驾”,改为“忠心耿耿”。可这改来改去的背后,仍是堆砌着经年累月的不甘心,仍是将杀姜梨,夺门主之权,掌嚣奇财库作为毕生追求。
他这种人不必怀疑,只要有机会,只要能钻到空子,必杀姜梨。一个能把自己都骗过的好人,不可怕吗?一个连门主亲信都相信是老好人的人,不可怕吗?更别说他借着姜梨的多疑几次排除异己,暗中敛财,另开门灶那些事了。
不过现在他有点踟蹰,暂时偏向于姜梨没疯,于是,故技重施,换上一张和蔼可亲,客气老实的好人脸,翻身下床,而后背着一堆锅碗瓢盆,马不停蹄地推开了酆记的大门。
“门主,您就让老朽陪在您身边吧!”
先表衷心,暗地观察,再下杀手。
可是眼前这场景,着实只有尴尬。
所有人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所有人都对他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院子里还有个编箩筐的老太太,有个在石桌上一笔一划练字的孩子,姜染和五傻在扎给猪送葬的纸马,顾念成那句话落地无声,只剩狼狈。
我的脸好像掉在地上了,没人给我捡。
他就这么个心情,很难受,更恨了,非得杀了他们不可。
最后还是姜染看了他一眼,说会剪纸钱吗?上盆儿里找点儿活干去。
这才解除一点尴尬。
而这铺子里的人,甭管之前是干什么的,甭管在江湖上有多让人闻风丧胆的本事,都得干活。姜染对顾念成也不是没有防备,不过这种防备不是怀疑他本身,而是面对生人时的戒备,可这人既然来了就索性汇水入泉,虽然不知未来如何,现在看着还算顺眼。
陈婆婆不明白这人是打哪儿来的,姜染就当着婆婆的面给顾念成安排了一个身份。
“这是我爹的叔伯兄弟,好日子过够了,投奔我们来了,您叫他老顾就行。”
老顾的身份就此盖棺定论。
原来她知道我不是来买木雕的。除此之外她还知道些什么,此一番是做戏还是真的万事心中有数。
试出姜梨是否是真疯,也成为了蔫坏老顾心头的头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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