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侯少当家计,处事公允果决,贤明之声远近皆知。若得相济共事,何不可成?”
那名巴西郡司马罗宗义先给李迁哲带上一个惠而不费的高帽,旋即便又故作不忿之态的说道:“李侯如此贤明乡士,竟被魏人任作贾客走使,可见魏人识人之昏!我等皆为李侯窃作不忿,但也都知以李侯之果毅,想必也是迫于魏人强势而暂作妥协之际,待时而动……”
李迁哲自然不会被激发出什么同理心,眼见此人还在一脸激动的慷慨陈辞,直接摆手打断他的发言,并且开口说道:“荆州总管府用人谋事自有制度,你等并不熟悉,不必多言,只说当下情势作何计议即可。”
眼见李迁哲神情语气如此,在场众人不免便有些意外。须知在他们之前的盘算当中,可是需要充分利用李迁哲这种怀才不遇的不平气来说服对方,但是现在看来,李迁哲对此却是乏甚气性可供他们利用啊!
“我也觉得这些废话不必多说,李侯既是精明人,遇事利弊又何须帮人为其分讲!”
那巴人李光赐倒也坦率直接,闻言后便也开口说道,看得出性情做派与这些巴西豪族们都颇有不同。
他直视着李迁哲继续说道:“大好男儿遭此世道,如若不能心怀壮志、兴创一番功业,那真是枉活于人间。我素来敬仰李侯,李侯以为然否?”
李迁哲先是顿了一顿,旋即便又迎着李光赐的眼神微微颔首,认可他这一说法。
李光赐见状后,眼中精光更甚,接着语调便更加激昂:“武陵王将要弃众而出,魏国则跋扈将入,这出入之间便是我等巴蜀群众一场大劫难!群众若欲自救,只能求附强者。
阆中乃是巴西重镇,我今一手掌控,聚结众势、守卫一方也是我义之所在!李侯如果肯举兵与我相共策应,那么你我退可固守巴山,进可图谋成都沃野、汉中腹地!
如今汉中虽为魏国所据,其若进图巴蜀,则必与我失和,为了能够却敌于外,我等巴蜀群众也一定会竭力支援扶助李侯。李侯如若不信,我今便遣两千子弟相助李侯自立于安康,另给锦三千匹以资军用。”
“这李光赐的头颅,你们砍来给我,我便助你等巴西群众保全家室,不受兵灾侵扰。”
市锦十万匹的约定也不可废,合计差价尚有几许,待到魏国入蜀之后,李大将军会差使一员入此担任巴西太守专督此事,你等群众相与接洽,输锦数足之后,便发遣你等学工家奴返回蜀中各自治业……”
“既然要履行约定,保全你等乡士性命资业本来也就在计划之内。你们需要做的,便是在魏军入蜀之际拥众举义、喜迎王师!将投于谁,届时我会相率导引,若是计成,你等家业无忧,更能依从军府且有壮进!”
李迁哲听到这质疑声后眼皮顿时一翻,不客气的说道:“魏国大军须臾即至,届时你等性命存否尚未可知,又有何者能为李大将军所图?今我至此,是与你等作一折中之计,制糖之法可以传授,你等各遣工奴前往沔北精学技艺。
众人听到李迁哲这话后,全都不由得低下了头,好一会儿那罗宗义才又开口说道:“但魏使入蜀嚣张跋扈,直将锦价贬成素布,如此轻贱物力,又怎么会见重蜀中人才?那位李大将军纵然之前肯于公道买卖,但今形势转变,还会维持故态?李侯既然深知巴蜀乡情,亦应知晓乡人绝非桀骜性情,只因贪生惧祸,欲求自保……”
罗宗义等人对于李光赐几番自作主张的发言都已经颇为反感,但见李迁哲只是微笑不语,而李光赐又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一时间也只能强自按捺下来。
毕竟像李光赐这样合适的工具人并不多见,双方真要闹掰了,那就需要他们自己冲在最前方了。而且一旦内部的矛盾暴露出来,也不利于继续拉拢李迁哲。
李迁哲讲到这里,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望着众人有些怒其不争的说道:“本以为交往多时,你等应当有此觉悟,却不想仍然如此短智!此间城池皆你等输物使力所造,沔北穰城尚有诸家子弟侍从效劳,结果却听信李光赐这狂徒匹夫之辞,竟然想要绝弃诸方旧好、画地为牢!
如若你等真有固守乡土之力,今又何必卑躬屈膝前来说我?此贪乱之徒欲使群众性命以逞其一人狂想妄念,正是要趁你等乡士忧计前程之际,将你等乡人引上一条绝境死路!杀此狂徒,于我何加?不过是希望你等不要再受其蒙蔽蛊惑,迷途知返、为时未晚!”
魏国已是厉兵秣马、将待伐蜀,武陵王去势亦非你等能阻,唯今之计,各觅生机罢了。你们想要割据乡里、避祸于外,那也是奢望。或因担心魏军入境之后不知何以自处,也可借我之口转诉李大将军,又何必将一狂徒引至此间来作态戏我?”
正当他们还在各怀心思的盘算之际,李迁哲又开口说道:“我这里倒有一计,可以不需要你等多使人力财货,也能平安渡过此劫,家资势力和性命都能尽量保全,但却需要另外一物。如果你等对此感兴趣的话,倒也可以说一说。”
李迁哲脸上仍然保持着笑容,但说出的话却是杀意凛然。
讲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李迁哲脸上笑容顿消,一副声色俱厉之态。
讲到这里,他又环视在场众人,不无威胁的继续说道:“你等虽有割据之心,但却没有死斗之志,既然是推我为盟,那当然也要听我调遣。各家依照族势大小资助甲杖卒员,财货物料也要尽量满足,若因吝啬而使李侯心生不满、不能结盟,待到魏国寇入,你等只会损失更大!”
李迁哲也自席中站起身来,抬手屏退护卫在自己身前的几名亲兵,直望着李光赐等人笑语道:“既然要相谋大事,那自然是要各陈诉求、彼此商讨。李将军一言不合便要拔刀相向,来日若在合作之中有什么不同计议,难道还要直接割席毁盟?还是你觉得我也如同你这些乡亲同党一般,必须要仰你鼻息、言听计从?
自此堂中相见以来,我已经对你忍耐多时,并非是畏惧你这狂徒,只是顾及在堂群众情面。你若还能和洽交谈,便收起佩刀,入席坐定,如若不能,速速滚出此城,否则必不轻饶!”
李光赐本就性情强直粗暴,自然不会向李迁哲低头道歉,也不愿再继续留下来,于是罗宗义便安排其随从暂且陪其离开此间,等到此间议事结束后再一起返回巴西阆中。
罗宗义等闻言后自是精神一振,但有了之前的谈话经历,这会儿也不敢过于盲目的乐观,只是小心发问道:“请问李侯所需何物?”
李迁哲听到这话后便冷笑起来,旋即便又不客气的说道:“休言誓守此乡,你等若当真有此执念,又岂会仰此莽夫鼻息?无非择一代罪之徒以沽高价罢了。我今受命于魏国李大将军通使此方,只不过是因我对此边情势了如指掌,而并非李大将军不加器重,凭你等乡资势力恐怕不能贿结笼络。
只不过这个李光赐虽然精明但却不多,他也是没有搞清楚李迁哲在荆州总管府的处境究竟如何,先入为主的认为李迁哲并不得志,是一个可以拉拢的对象。
堂内众人听到这里全都惊立起身,而那罗宗义在惊愕片刻后则冷脸沉声道:“兵祸将至,乡人正自同心协力、誓守此乡。李侯即便不欲同谋,也请不要戏言调侃!”
众人彼此对望一眼,用眼神交流着各自思计,还未做出决断,一名年轻人已经忍不住抽刀而起并大声道:“那狂徒自恃勇捷、妄自尊大,自以为能够横行阆中,早已经积怨满城,众乡老不愿争先,我为李侯杀之!”
在场众人听到这里后顿时又瞪大眼睛,只觉得心情突然从地狱跃升到了天堂,惊喜的难以自持。
瞧着理直气壮的李光赐,再看看面露尴尬的巴西郡众人,李迁哲脸上笑意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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