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跟你走。”

听说我要离职，冯晔的反应实在出乎我意料。

这么任性的态度，对得起他一如既往的严谨算法么？

我坐在冯晔的病床前，手指不得闲地摆弄着，我说你别开玩笑了好么？

“你那个合同是特殊制订的，在项目完成之前除非不可抗力，否则你要赔不少钱呢。”

更何况，我走我的，和你们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连蓝倩和杨眉我都坚持留下了，认识冯晔，也不过就这两三周的交情吧？

他说他也走，开什么玩笑，他就是跟我走了，我也没钱养得起他这种大咖啊。

“现在还不算不可抗力么？”

冯晔指了指脸上的鼻吸管：“我有先心病，不发作不影响寿命。感冒发烧肺炎一旦引起心肌炎，再加上来探病的朋友没事总掐我氧气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嘎了。”

我两只指甲正搓磨着什么东西呢，低头一看——妈呀，可不就是他的氧气管么？

我红着脸，连声说抱歉。

“当初我来蓝音，也是看陈总的面子。用你们正常人的话说，叫水浅王八多。你们陆总针对我，我吵架又吵不输，你走之后，他只会更记恨我。再加上整个公司下来，能听懂我说话的仿佛就你程时音一个人。我留在这里浪费生命么？”

冯晔说，不用我给他开多高的价钱。现在我既然准备出去创业，网站和小程序总要搭建的吧？

我想了想：“话虽如此，可是这种工作刚毕业的程序员带带手也是能做的，一个月八千到一万……我只有这点预算。”

而且我现在还没有定好最终的方向，传统行业太卷，新型概念的线上展会需要的技术支持更多，我还要点时间去学习摸索。

“我不差钱。”

冯晔很认真地说，我这种人，看起来只是物欲很低，但并不表示我家很穷。

“你看看我生的这个病，一般没钱的人，敢生这种病么？”

我哭笑不得，他这逻辑，典型计算机语言里的嵌套逻辑。

难怪他这么“舍不得”我，放眼整个公司舍我谁能懂他？

其实我也不懂，只不过，我更尊重他一些。

护士进来换药，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

问他早上有没有再出鼻血，我心脏跟着微微颤了一下。

小时候班级里有个同学，就是一天到晚出鼻血。上初中的时候，听人说他心脏病走了。

人世间多少悲欢离合，有些人擦一下肩就再也不见，有些人说一句再见后，就再也不见。

我以前爱听梅艳芳的歌，她病逝之后，她的挚友刘培基说——交朋友，下辈子交朋友我一定要找身体健康的。

我认识冯晔不过短短几周，只是因为他个性太鲜明了，所以注定了会留给我十分深刻的印象。

但如果，如果可以选择。

我宁愿不要认识他，也不想再了解与他有关的更多的私事。

因为我知道，一旦有天他不在了，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会把这个人整个具现化，很难再模糊了。

而一个过早离开的朋友，他多半是没有能力带给你友情的治愈感，更多的是唏嘘与遗憾。

“程时音，你不会是在想我什么时候死吧？”

冯晔不但有超强的计算能力，仿佛还有扫描读心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