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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大汉帝国全史(共五册) > 党锢2.0

党锢2.0

窦武和陈蕃是君子,他们的法子都是阳谋,是堂堂正正、一板一眼的明招,只能用来对付讲规矩的,要是碰到不讲规矩的对手,基本上就得玩儿完。

郑飒没有李膺等人的气节,自然经不住黄门北寺监狱里的刑罚。当山冰轮番使用了几套刑具之后,郑飒很快便吐出了窦武想要的能把曹节、王甫等人牵涉进来的罪证。得到想要的供词后,窦武很高兴,让山冰上疏揭发曹节、王甫等宦官的不法行为,自己则着手再次上疏太后,要求还是一样:杀光宫里所有的宦官。

九月辛亥日,窦武休假回家,离开了皇宫。

窦武小看了朝廷斗争的残酷性。等他一离开皇宫,身边便有内奸将消息传给长乐五官史朱瑀。朱瑀趁机偷看了窦武给太后的奏章,又惊又怕,一屁股坐在窦武平日的位子上,惊惧之下不由得骂出声来:“在宫中为官的,如有不法之徒,大将军自可杀之,我等何罪之有,为什么要杀光?!”

谁也不会想到,这场士人和宦官的斗争最后竟由一个事先并不起眼的小人物决定了走向。

须臾之后,朱瑀咬了咬牙,做了个鱼死网破的决定。他起身出门,大呼:“陈蕃、窦武启奏太后要废黜皇帝,这是要谋反!”

朱瑀的呼喊惊动了附近的宦官,不管听清还是没听清朱瑀话的,都出来看热闹。最后,他一面通知曹节等人,一面在平时相善的长乐宫宦官里选了十六个健壮、精干的,和他们歃血为盟,宣誓要诛杀窦武自保。

一场影响国家命运的政变就这么猝然发生了。

得到消息的曹节和王甫等人迅速理清头绪,敏锐地察觉到这是最后的斗争,第一时间面见刘宏,连哄带骗地跟小皇帝说:“现在宫里乱糟糟的,请陛下移驾德阳前殿,以防不测。”

小皇帝哪知道是怎么回事,迷迷糊糊地从床上起来,听见外面乱哄哄的,蛮热闹,觉得好玩,还挺兴奋,从一旁的侍从那里接过一把宝剑,唰的一声拔剑出鞘,就要往外走。曹节赶紧让小皇帝的奶妈赵娆等人拉住他,然后拿了皇帝的棨信(一种木头做的凭证),再让手下紧闭宫门,严防宫里的消息走漏出去,最后才和众人一起半推半架地把小皇帝带到德阳前殿。

虽然窦武和陈蕃占据道义的制高点,但在政治斗争中曹节和王甫则更为敏锐和果断,显然技高一筹。曹节名为保护,实则控制了斗争中决定胜负关键的小皇帝,并且切断了小皇帝和外界的联系,同时拿到了皇帝的棨信。这样他就能借皇帝的名义发号施令,这时候哪怕窦武等人拿来太后的懿旨,他也可以用皇帝的名义对抗。

将小皇帝控制在德阳前殿后,曹节把尚书们找来,出示棨信,让他们拟一道缉拿山冰、尹勋,任命王甫为黄门令的诏书。被吓傻的尚书们有所犹豫,曹节马上命左右白刃相向。明晃晃的刀刃往脖子上一架,尚书们只好服软,一边小心别被架在脖子上的刀刃划破颈动脉,一边用手颤颤巍巍地拟了一份不论是字体还是水平,都明显不如平时的诏书。

王甫拿了诏书,带着侍卫往黄门北寺监狱小跑而去,一撞开门就宣读诏书,然后不等尹勋和山冰领旨谢恩便要将二人羁押。山冰也不傻,马上对诏书内容提出质疑,还要面见皇帝对质。王甫怎么可能让山冰看诏书,上面可没加盖玉玺!于是,他一挥手就要手下立即拿人。

山冰看王甫神色有异便更加怀疑,遂拒捕,无奈自己势单力薄,很快就被王甫带来的侍卫拿住,又被王甫一刀杀死。

杀了山冰,王甫看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就把尹勋也杀了,又把之前被羁押的郑飒释放出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可回旋的余地。王甫和曹节一商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郑飒拿着皇帝的节杖带人去搜捕窦武,王甫则带宫内侍卫劫持太后,夺下皇帝和太后的玉玺和绶带。

这一手在最后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郑飒大概是被关久了,头脑已经被仇恨冲昏,带着几个人就冲进大将军府要拿窦武。窦武本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郑飒带人闯进门来,口中嚷嚷着要拿他这个反贼,顿时觉得不妙。可他哪里肯束手就擒,抽冷子跑出了府邸。

郑飒看窦武跑了,赶紧带人去追,结果一方跑一方追,双方跑着跑着就跑到了卫戍洛阳的步兵营附近。

窦武可不是瞎跑的,主管步兵营的将军是他的侄子——步兵校尉窦绍。等窦武进了步兵营,窦绍看自己的叔叔被追杀,岂肯罢休,一通乱箭便把郑飒等人射死。

杀了郑飒,窦武觉察事态严重,赶紧让窦绍带着步兵营几千士兵跟他进了洛阳城,在城中的传舍外驻扎。这时,窦武向大家宣布:“宫里的宦官们造反,众将士尽力者重赏!”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了。

曹节等人守住了宫门,窦武在外面根本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如果他知道此时宦官们已经劫持皇帝和太后,定然会不顾一切向皇宫发动进攻。可他现在只知道郑飒要来抓他,其他的一无所知。作为一个在道德上严于律己的人,光凭这一点,完全不足以让他做出等同谋反的带兵攻击宫门之事。

于是,虽然窦武嘴上喊着让将士们“尽力”,可大伙儿实在不知道这个力该往哪儿尽。

同样只知道一点风声,对事情的严重性缺乏了解的还有陈蕃。听说郑飒到大将军府抓人,他以自己数十年的经验猜想,可能是尚书那儿出了问题。于是,老头儿更加直接,带着自己太傅府里的随从和学生八十多人来到皇宫,拔刀冲入承明门,高喊着“大将军无罪,宦官造反!”的口号往尚书处而去,迎面正撞上从南宫出来的王甫。

陈蕃带着这八十多人,哪里是早已严阵以待的王甫等人的对手!陈蕃见了王甫便想拔剑上前,戳他个对穿,可他还没近身就被王甫身边的侍卫一把夺下剑,人则被侍卫们死死地按住。

陈蕃失了“武器的批判”,便要使用“批判的武器”,张嘴就对王甫进行咒骂。王甫的回应则更直接,几个大耳刮子就将老头儿本已不多的牙齿全数打掉,然后让人把陈蕃押到黄门北寺监狱关起来。

轻松解决陈蕃后,曹节和王甫接下来还是要面对窦武。窦武手下有几千士兵,可不像陈蕃那么好对付。不过,现在他们手上有皇帝的玉玺,事情就好办多了。

首先,王甫拿着皇帝的信物调动羽林军和虎贲军把守住朱雀掖门,抵挡窦武可能发动的进攻。然而,洛阳城里的羽林军和虎贲军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千余人,以这点儿兵力,王甫可没有把握能挡得住窦武的步兵营。他得找援军。

有援军吗?还真有。

这时洛阳城外有一支军队,为首的是刚平定羌人回来的名将张奂。曹节知道张奂在外作战多年,才回洛阳不久,并不清楚朝廷的情况。于是,他兵行险着,用玉玺矫诏,任命其亲信少府周靖为车骑将军,又让张奂带五校士兵随同周靖去平定窦武的叛乱。

可怜张奂这位多年来为国家东征西讨,平定鲜卑、乌桓、南匈奴和羌人的将军,竟被曹节那一纸盖了玉玺的伪诏蒙蔽,于黎明时分带着上万士兵在朱雀掖门外与瑟瑟发抖的王甫会合。这时候窦武带着士兵也到了,双方在宫门外摆开阵势,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大战一场。

都到了这个时候,窦武还是不能下定决心进攻,毕竟在他的认知中,如果真的打起来,不管结果如何,他犯上作乱的罪名基本上就扣死了。

窦武迟迟不进攻,王甫渐渐缓过气来。加之得了张奂的增援,王甫缩着的胆气逐渐恢复,冻住的脑子也转开了,眼珠子一转便计上心来,让士兵们对着对面大声呼喊:“窦武造反,你们也是禁军,自当保家卫国,干吗跟着窦武造反?投降的有赏!”

士兵们只知道听上头的命令行事,哪里分得清是非对错?加之平日里大家就对作威作福的宦官有畏惧之心,现在见宦官那边人多,又拿出了皇帝的信物,人心不由得就散了。渐渐地,士兵们不是逃亡就是投降。等到了下午,窦武手下基本上没剩几个人了。

胜负已分。

光杆司令窦武和窦绍眼见情势不对,掉头就跑,可在城中又能跑到哪儿去?结果,他们被张奂的士兵团团围住,只好双双自杀。两人死后仍被宦官们下令枭首,窦武一家的宗族、宾客、姻亲统统被杀,他们的家属则被流放到偏远的日南郡。

陈蕃进了黄门北寺监狱后本来暂时是没人理的,可在黄门北寺监狱里看守他的是宦官的随从,并已知道陈蕃和窦武要杀光他们所有人的计划。于是,这些随从越发丧心病狂,一边对陈蕃踢打踩踏,一边进行讽刺、谩骂,当天便把这个老头子活活打死。

窦武被杀之后,窦太后被宦官们幽禁于洛阳南宫云台,并在四年之后的熹平元年(公元172年)郁郁而终。

至于张奂,虽然事后曹节等人要他出任大司农,还要给他封侯,但这个时候他已经明白事情的原委,出于良知和被宦官利用的愤恨,张奂没有接受封侯的赏赐,并在不久后因触怒宦官而被免官回家。此后,他在家中闭门不出,致力于讲学和著书立说,写成《尚书记难》三十余万字,最终以七十八岁高龄病逝。

然而,这几个人的遭遇仅仅是这场灾难的开始。

宦官们取得了这场斗争的胜利。事后,曹节升任长乐卫尉,封育阳侯,王甫不但继续担任黄门令,还升迁做了中常侍,朱瑀、共普、张亮等六人被封为列侯,另有宦官十一人被封为关内侯,一时间朝野上下“群小得志,士大夫皆丧气”。然而,宦官们可不仅仅是让你丧气就完了,他们可不讲仁义道德,势要趁机把所有反对他们的士人统统打倒,再踩上一万只脚,让其永世不得翻身。

首先遭到清算的是窦武和陈藩在朝中的亲信。侍中刘瑜、屯骑校尉冯述因被视为窦武的亲信,皆被夷族;虎贲中郎将刘淑、尚书魏朗等被传与窦武通谋,被逼自杀;陈藩和窦武的那些门生、故吏则一律遭到免官或禁锢。

度过建宁元年(公元168年)那个流血的秋天,小皇帝刘宏再次上朝之时,身边已经没有当初陪同在侧的太后,大殿上也少了许多似曾相识的面孔,唯有两旁的宦官依旧,而且将他越围越紧。

曹节、王甫等宦官虽然通过窦武一事诛杀和罢免了一批官员,掌握了政治权力,但他们发现窦武和陈蕃人死精神不死,李膺、杜密等人的威望依然很高。这让宦官们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时刻感到不爽、恶心,以及来自道德谴责的危机感。终于,一年之后,宦官们被这种危机感击溃,变得越加疯狂。

建宁二年(公元169年)十月,大长秋曹节指使有关部门弹劾虞放、李膺、杜密、朱寓、范滂等“诸钩党者”,要求将他们下狱拷问。

这时候虚岁已经十四的刘宏尚不能理解朝堂中那些简短却意义深邃的词语,于是问身边的宦官:“什么是钩党?”

一旁的曹节回答:“所谓钩党,就是党人。”

“意欲何为?”

“欲图社稷。”

虽然在宦官的影响下刘宏成了一个自己拿不了主意的废人,对国家和朝廷可能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管,但他知道自己屁股下面的这张椅子是给不得别人的。不论真假,任何企图和他抢座位的人都应当被消灭。既然如此,刘宏毫不犹豫地在奏折上批了一个大大的“可”。

于是,党锢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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