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在山上挖了一个大坑，大雪天的，我就进山捡个柴，害的我屁股都快被摔成四瓣了！”

隔壁的李婶子在院子里重重的用木锤敲打着衣服，边敲边骂。

出来上厕所的孟秋丰神色不自然的别开了脸。

“秋丰，你过来一下。”陈柔站在屋门口朝着孟秋丰招手，她的面容有些消瘦，仿佛随风就倒。

缓了几天，陈柔和孟秋丰已经想开了，只是想起来那箱金银仍感到懊悔和郁闷。

孟秋丰快步走到陈柔面前，拉着她进屋，并将门给关上：“你身体刚好，可别着了凉。”

“你去城里买点猪肉回来，咱们腌成咸肉放在地窖里。”

三年饥荒，听着就可怕，吃都吃不饱了，怎么可能会有肉？

“可是，家里已经没有钱了。”孟秋丰羞愧的低下了头。

陈柔拿出十块钱递到孟秋丰面前：“我跟妈说了一声，她把爸偷偷藏起来的棺材本拿给我了。”

“那我去黑市看看，没有肉票，猪肉大约一块钱一斤。”孟秋丰接过钱，将钱紧紧攥在手心，他一定会让小柔过上好日子的。

今天雪停了，外面的雪厚厚一层，踩在雪面上是嘎吱嘎吱的声音。

临近过年，不少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冒着寒风往县城的方向走。

村里的牛车坐不下那么多人，拉了一批人后就走了，剩下的人只能徒步到城里。

孟秋实一家子就是徒步进城的一员。

一家六口到达县城，孟秋实带着媳妇孩子先去了国营饭店点了羊肉汤和羊肉包子暖暖身子，填饱肚子。

孟鱼坐在徐春花的腿上，手里拿着半个羊肉包。

另外半个羊肉包在孟澈的手上。

孟鱼咬了一口油滋滋的羊肉包子，满足的眼眸弯成月牙。

“快快快，把头低下来。”孟秋实压低声音说道。

徐春花抬手压下孟惟和孟清的脑袋，低着头喝了一口羊肉羹。

“你看见谁了？”

“孟秋丰。”

徐春花面露疑惑：“他进城看什么？买年货？”

也不是没有可能，说不定那两根金条孟秋丰没有全花完。

“没事了，他走了。”孟秋实咬了一口包子，刚才孟秋丰从国营饭店门口路过的时候可把他给紧张坏了，虽然被发现了他也不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孟秋丰走在县城的街道上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外面的食物太贵了，还是回家再吃吧。

小柔和珠珠喜欢吃供销社的绿豆糕，他打算把手里的两包小中华给卖掉。

这烟是之前买粮食的时候那黑市老板见他出手阔绰给他的。

最便宜的生产牌烟八分钱一包，农村大多数都抽旱烟，小中华一包却要七毛钱，几乎快抵得上一斤肉了。

这烟孟秋丰没舍得拆，一直放在床头的柜子里，今天进县城前特地揣进了兜里，

一对父子从孟秋丰身边路过，男孩骑在父亲的肩膀上腼腆的笑着。

孟秋丰看着父子俩远去的背影陷入沉思，他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一对儿女。

孟红是个女儿，在他眼里可有可无，孟文就不一样了，孟文是儿子，以后要为老孟家传宗接代，还要给他养老，如果有本事，还得帮衬珠珠。

女儿家最大的底气就是娘家以及兄弟了。

孟秋丰想着，孟文总跟他提要买文具，如果买完绿豆糕还有余钱，就给孟文买支笔。

孟秋实一家六口吃完饭从国营饭店出来，不知怎么的，又碰上了孟秋丰。

孟秋实扬起笑容打了个招呼：“大哥，好巧啊，你帮妈进城买年货啊？”

孟秋丰沉着一张脸，摆出大哥架子教训道：“你没事总往城里窜做什么？”

孟秋实挠了挠头：“能干什么？当然是去大舅哥二舅哥家里打秋风啊，家里的伙食老鼠看了都得哭着走出去，我这阵子都饿瘦了。”

孟秋丰嘴角抽搐，见孟秋实大大咧咧的说出来觉得丢人极了，他感觉周围的人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们。

他眉头紧锁：“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这样子不觉得很丢人吗？”

仗着岳丈家里条件好就时常去打秋风，有这么个不要脸的弟弟，孟秋丰都嫌丢人！

没骨气的东西！

“不觉得啊。”孟秋实咧嘴灿笑。

见孟秋实不知悔改，毫无羞耻之心的模样，孟秋丰转身疾步离开。

孟秋实忍俊不禁，孟秋丰和陈柔在一起简直就是物以类聚，两个人都是个爱装的。

走到一处空旷的街道的时候，孟秋实看见了那土高炉。

孟秋实和徐春花对视一眼，女儿的话在应验。

不远处，孟秋丰拧眉看着黑烟直冒的土高炉，这城里怎么乌烟瘴气的。

大多数黑市在凌晨开启，天亮结束。

因为制度上不允许私下经营交易，被抓到是要被逮捕管制罚款的。

少数的黑市在白天开启。

黑市不是专门的场所，或许是在偏僻且四通八达的巷子里，或许是在某片树林里，亦或许在某个废弃的地盘。

“春花，你带着孩子们去供销社逛逛，我带着小鱼儿去其他地方逛逛。”孟秋实颠了颠怀中有些重的闺女。

二十几斤的孩子，一直抱在怀里，就连一个成年男人都有些吃力。

“知道了，你小心点嗷。”徐春花把孟澈放到了地面上。

“小惟小清，你们俩拉着弟弟的小手。”

孟惟和孟清立马拉住孟澈的小手，跟在了徐春花后面前往供销社的方向。

孟清回头看了眼被爸爸抱着的妹妹：“妹妹好惨哦，不能和我们一起去供销社。”

徐春花：“那你就帮妹妹挑一样东西吧。”

“好啊！我要两朵一模一样的头花，妹妹一朵，我一朵！”孟清兴奋的蹦了起来，连带着孟澈一个踉跄，整个人倒在了雪面上。

徐春花和孟惟孟清面面相觑的看着整个人埋在雪里的孟澈。

“哎呀，我的小澈儿，妈妈扶你起来。”徐春花把孟澈从雪地里捞了起来。

好在这条路上的积雪还没有扫，雪地松软，孟澈白里透红的脸蛋上沾满了雪花。

孟澈嘴巴一瘪，泪水在眼眶打转，跟个受气包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