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紫千红明媚春光及不上钦云府厅堂里这道独特风景。”某位闻讯赶来凑热闹的丫鬟如是感叹道。
虽然围观人群众多很难真切感受到现场气氛,可视觉享受也是种享受,这是怎样的一种人文景观呐!几缕刺目阳光从厅堂大开着的门边洒入,隐约还能清晰看见阳光下有细小尘埃在浮动;八皇子含笑负手立在门边,仍是一身霜白,被阳光刺得眯起的双瞳里覆着一层恬静神色,让他愈发像只无欲无争的玉兔。
视线掠过他,便能瞧见传说中的姚家四爷一袭艳丽紫衣,慵懒靠坐在椅上,侧低着头,听闻门边有动静,眼眸漫不经心地一斜,扫了眼甫进门的苏步钦,骨瓷般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拨弄着一旁案上的杯盖,制造出一声声瓷器相叩的清脆声响,声音虽小,却极具震撼效果地撩拨着门外那群从宫里被调派来的丫鬟。
早前大伙就常听一些常出宫办事的太监提起过,八皇子美得很阴柔,姚家四爷帅得很有气场。当那些漂浮在旁人唇间的肤浅形容词被真真切切摆在面前时,看热闹的心态随即被欣赏取代。
“都不用干活了吗?要不要我让旦旦去给你们搬几排长凳来?”苏步钦顿住脚步,微微侧过头,轻柔话音搭配上含着警告意味的视线,威力倒也不容小觑。
一旁的又旦匆匆瞥了眼聚在门边的人群,暗自在心里预估着这得搬多少凳子啊?为了不加剧自己的工作量,他及时出声,把聚众人群赶去各就各位。
“你也出去,把门关上。”眼见人散得差不多了,苏步钦把矛头对准了又旦。
“可是爷……”姚四爷可不是那么容易周旋的,何况他家爷身子还弱得很,又旦犹豫着,想要开口劝阻。
可惜只换来苏步钦一句不容置疑的命令,“出去。”
闻言后,满腹的担忧被又旦生生吞下,摸了摸鼻子后,他识相地转身,替他们关上房门。
较之先前私语不断的吵闹,眼下这突然而来的安静,让姚寅挑了挑眉梢。软弱、无能、没主见、任何人都可蹂躏之……好像外头所有人都这么形容八皇子?然而,亲眼见到的一切却给了他截然相反的感觉。
旦旦?没有记错的话,他始终跟随在苏步钦左右,不像是个只会愚忠的侍从。所谓贤臣择主而侍,如果真是个难成大器的皇子,留得住贤臣?有能耐让那个小侍从对他不敢有异议?
很快姚寅就收回心思,他今儿来钦云府不是为了试探八皇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更确切地说他压根不关心。想着,他手指一松,把玩着的杯盖落下,而他却应声站起身,踱步至苏步钦跟前。目不转睛地打量了些会,半晌,他开门见山问道,“我来接姚荡。”
“她不是你妹妹吗?不是应该在你的别院才对吗?”苏步钦笑着反问。
“八皇子是想要我用行动来诠释她的重要性吗?”
“想要搜钦云府?”一声闷笑从苏步钦的胸腔间溢出,“来者是客,四爷若是想好好参观下钦云府,我不介意。”
既然如此,那最好,达成共识了,也不需要再浪费口舌。姚寅没心思再搭理他,举步,朝着紧闭的厅堂大门走去。
就在他的手刚触碰到房门还没来得及拉开时,苏步钦的声音再次从身后飘来,“我身子不好,就不奉陪了,你自便。不过四爷,钦云府可不比你的别院,你可没法子把那些不想见的人都拒之门外。”
仇,原来可以记那么久。姚寅发誓,苏步钦绝对是他见过的最小心眼、最能记仇的!
“比如我父皇派来的那些宫中侍卫、又比如冷丞相擅自调派来的人手,那些都挺讨厌。四爷若真像外头传说的那么有能耐,那请帮我把他们都弄走。哎,一堆堆的人看了心烦,害得我近来心神不宁,睡都睡不安稳,劳烦四爷了。”
禁宫侍卫、冷家势力,足以硬生生将姚寅的冲动逼退。
如果他不姓姚,也许仍能硬闯。然而,就像他很难在朝夕之间消除掉姚荡脑中根深蒂固的兄妹关系般,同样的他也不可能摆脱掉姚姓。硬闯的后果,他扛得起,可是他背负在肩上的整个姚氏却扛不起。
他不得不停住所有动作,旋身,看起来,他像是已经收敛了“参观”钦云府的念头,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苏步钦的打扮,那种倨傲的气焰仍在,可言辞间的口吻却明显掩了锋芒,“啧啧,果然呐,想要俏一身孝。”
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蕴藏着意义更让人难以捉摸,苏步钦愣了愣,好笑地回过神,“过奖了。四爷这是打算留下来陪我讨论怎样才能更俏吗?”
“嗯?”姚寅含着三分笑意轻哼了声,抬起的指尖划过他围在脖间的皮草,这看似与世无争的皮相下到底藏着怎样的野心,很难预估。可以肯定的是,他就用这张脸,让冷淑雨乃至整个冷家为他倾巢而出了,“我以为你应该很关心这些才是。若是不够可口,诱惑不了女人,你还有什么筹码信手玩弄朝野势力?”
“呵,我这个质子曾经过得究竟是什么日子,恐怕四爷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条狗要活下来,并且活得像个人,靠女人能做到吗?”的确,如同狗一样的活着,这形容丝毫没有夸张的成分。如果可以,苏步钦甚至希望自己可以永远记不起那些日子。
这话让姚寅眉心一紧,言下之意很明显,他做了那么多年质子还能安然回国,就不会只有吃软饭的能耐。只是,那关他何事?转过眸,姚寅笑得有些玩味,“你是怎么回来的、回来做什么,都与我姚家无关。如果处心积虑接近姚荡,是想要姚家拱你上位,那抱歉,即使握着她,我也无法如你的愿,这样说,够清楚了吗?”
的确够清楚了,他只差没有明说姚荡这枚筹码没有任何意义,没必要再浪费力气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卫夫人、旦旦……不止一人告诫过苏步钦——别和姚荡走太近,那是个麻烦,还是个毫无用处的麻烦。
但,那又如何?如果回来,也无非是换个环境做傀儡,他还用得着忍辱负重那么多年?抿了抿唇,苏步钦转过头,不着痕迹地叹出一口气,“你想太多了。你该比我更清楚,如今的姚家,我要来有何用?”
“是吗?那姚荡,你要来又有何用?”姚寅不是鲁莽行事的人,若不是确定了姚荡就在这儿,他不会冲动地领着人胡乱闯入。
“不瞒四爷,我只是想活下去。每年回暖之际,我会厌食,刚巧曾到贵府拜访时,能咽得下姚荡煮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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