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独孤一半的身子突然往右一移。原本刺空的枪尖,竟闪电般Сhā入了他的心窝。
天残剑本已刺到林冲喉头,却忽然如遭电击般戛然顿住。
剑光泛着惨白的月色,已将林冲的眉目映成一种奇异的颜色。剑锋之上发出的森森寒气也将他喉结激得不住颤动,但他的脸色竟还是没有变。
他的神经,竟如铁铸一般坚强!
天地间的一切都似乎已骤然停顿。
无声,无息;没有动作,没有生机。
良久,独孤一半突然放声惨笑,但笑声却被梗在喉咙里,立刻咳出了鲜血。
殷红的血液,随着咳嗽声自半边嘴中泉水般喷出。
他咳得是那样用力,每咳一声,都似乎要将肺叶咳出来。但他只是浑然不顾,瞠目哑声道:“你竟破了这一招……”
林冲缓缓抽回枪身,轻叹道:“我也未曾料道,原来第十八式惟一的破绽,竟是在根本不能算做‘破绽’之处……”
他轻轻抚摩着冰凉的枪杆,沉声道:“只因任何人见你右肩已缺,都绝不会想到去攻击这个部位,只是想着如何闪避逃生。殊不知这一招的关键,正是需要使剑者将身子右移,方能发挥出最大威力……”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道:“但这股威力一旦全部发动,却是任何人都无法再躲开的。”
——这正如身处洪流之中的人,若是奋力一搏,逆流而上,说不定还有逃生的机会;可是若想退下去避开它的锋芒,那就必定要被洪水卷走,必死无疑了。
独孤一半面容扭曲,却还是忍不住嘶声道:“不错。当年独孤残在传授我这一招时,正因我右臂已缺,故而将招式加以改动,将惟一的破绽留在那里……”
林冲扼腕长叹道:“独孤残果然是绝世豪杰,我若不是误打误撞错出一招,也必定要死在这柄天残剑之下!”
独孤一半口角鲜血喷涌,喘息着惨笑道:“只可惜独孤残两年前已病死……而我此刻也要死了——”
他的呼吸已愈来愈浑浊沉重,忽然用尽气力狂笑道:“‘天残十九式’的所有秘密,后人也只有到地下去寻!”
笑声中,他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这已是他最后一次咳嗽。
殷红的血,染红了他剩下的半个身子。
冷月,孤坟。
凄凄的月光,照着满地荒草。
百丈集西南十里外一个新砌的小黄土坟,埋葬着独孤一半的尸体。
天残剑依旧在他手中,随他一道深埋于地下。
——这果然是一柄不祥之剑。现在就连他的最后一个主人,也已被永远埋在黑暗的黄土之中。
——而“天残十九式”也同世间很多其它的武林绝学一样,就这样被无声无息地湮没。
林冲静静地矗立在他刚为独孤一半垒好的坟前。但觉月影迷离,冷风凄凄,直吹得人毛发竖立。
方才的拼杀,实已是他生平最为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战。而想到独孤一半的结局,林冲更觉心潮翻涌难以平复。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之中,突然有一个由远而近的叫卖声在喊道:“卖香烛!卖香烛!”
这样的深夜荒郊,竟然会有人来卖香烛,岂不是荒唐之极的事情?
世上的事又哪里会有这样凑巧——这里刚刚死了人,就有人过来兜生意。林冲不禁双眉紧锁,却见一个肥胖如桶的人,已慢慢自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人的一双眼睛已经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了一条缝,嘴唇又厚又阔,身材短横如桶,手里提着一个大竹篮,笑眯眯地走近前来道:“大爷买点香烛吧……”
林冲没有说话,那人却已伸出肥厚的手掌,笑嘻嘻地自篮子里拿出一根大红蜡烛点燃了,赔着笑举到林冲眼前道:“正宗山西大同‘姚记’的香烛,大爷想必是识货的。”
林冲紧紧盯着他伸过来的手,沉声道:“我不买。”
那人似乎很觉得可惜,复又慢腾腾地把蜡烛收了回去,摇头叹息道:“这么好的香烛却没有人要。哎……”
他却连半分离开的意思也没有,依旧站在那里直直地看着林冲,脸上的笑容竟忽然变得分外诡秘。
林冲心中猛然一动,却听他哈哈笑道:“天下人若都像林教头这般小气,那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岂不是都要喝西北风了吗?”
林冲倏然变色道:“你说什么?”
那人咯咯笑道:“林教头何必如此紧张——我这迷魂蜡烛虽能让你在三个时辰内提不起一丝真气,但又并非穿肠毒药,决无性命之忧……哈哈!”
林冲惊怒交加,挺枪便刺。但枪到中途,已觉双臂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提不上来,全身真力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那人竟不闪不避,口中哈哈大笑道:“林教头还是莫要动手的好,我以‘五毒掌柜’的名声担保:你这样乱动,体内的药性只有发作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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