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无穷的黑暗。
黑暗虽然有时候会引诱出人的多种欲念与遐思,但有时也会给人带来无尽的压力和恐惧。
宋江与武松,在这样的黑暗中已度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了。
那扇铁门竟似有万斤之重,两人纵然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无法将它打开。而秘道内四壁的石块竟是坚硬逾铁的花岗岩,武松直到将掌中的钢刀都已挖断,却还是没有找到一条生路。
似乎所有的生机,都已断绝。
其实黑暗本身并不那么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没有了希望。
徒劳无功的努力,不仅在肉体上耗费着二人的精力,更在精神上折磨着他们的意志。
二人又退回到了那间藏宝室。在那些珍宝堆中,数十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依旧在黑暗中散发着诱人光晕,但似已没有了初见时那种惊心动魄的魔力——任何人若是处在了这样一个绝境中,都已无法再有心情去欣赏它们的美丽。
不过那些辉煌的珍宝所投射出明亮的光线,总算令两人都能看清彼此的脸。武松只觉得腹中的饥火止不住地往上升,一直烧到喉咙间,简直都要将喉咙烧破了。
——最难忍受的还是干渴。
他的嘴唇早已经干裂,口中连最后一丁点唾液都被榨干,就连血管里流动的血液仿似都已粘稠如糨糊。
若是没有水,任凭多么健壮刚强的人也会倒下。水本就是生命之源。
此刻若是能够喝上一口水,哪怕只有一口,就算把双手砍下来去交换他也愿意。
但就在这种最艰难的时刻,他却看见宋江的嘴角竟依旧还带着微笑。
他秀逸的眉宇之间虽然还是带着疲惫,但他的神态竟然还是安详得很。从他的脸上,你绝对找不出任何的绝望、惊恐与颓废。
这简直不可思议。这些常人根本无法忍受的折磨,竟还没有将他击垮!武松不禁要问:“你究竟在想些什么?难道你还没有绝望?”
宋江道:“你安静地坐下来,好好歇一歇。”此刻他的声音虽也有些沙哑,但依旧充满了坚定的、温和的、令人安定的力量。
武松颓然道:“歇一歇又有什么用,我们此刻离死只怕已经不远了……”
宋江微微一笑,道:“只要还没有死,只要能活着,总还是有些不同。”
武松道:“但是……”
宋江截口道:“叶知秋纵然是要等着我们活活渴死之后才回来,但他也不会等太久的——只因这么大一笔财富,谁都想尽快到手。若是他等不及了,以为我们已被饥渴折磨得失去了反抗的力气,说不定就会早些进来。只要我们坚持下去,保存着最后的体力,就能够再拼一拼。”
他一字字道:“所以你一定要有信心——人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有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决不能自暴自弃。只有这样,我们才对得起自己的生命!”
他凝视着武松,复又道:“我知道你也在担心师师,可是此刻若是我们不能活着走出去,又有谁能去救她?”
——他原本很少会说这么多话,特别是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他更应懂得少说话来节省体力的道理,但为了安定武松的情绪,他却不惜这样去做。
——这只不过是因为武松是他的朋友。
武松看着他,良久地看着他那坚定、深沉和永不屈服的目光,心底不禁由衷地生出一种崇敬和骄傲之情。
无论谁,若是有了宋江这样的朋友,都没有理由不骄傲的——他的确已是人类优秀的典型。
时间,此时过得如此缓慢,就似有一只无形而有力的手,将它生生拖住。
二人虽都已不再说话,静静地靠着石壁而坐,但体内残存的精力也差不多已耗尽。他们却不知道——叶知秋早已死在别人手里,而阎婆惜却是再也不会来放他们出去的了。
已经过了第四天,难道他们真要在这里被活活渴死?
角落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微地“吱吱”作响。如此寂静的石室内,即便一丝很轻的声音,本就可以很清楚地听见。
武松霍然紧握起拳头,忽又松开了,苦笑着喃喃道:“原来是几只老鼠……”他这一说话,那些老鼠自然一股脑全跑了。
宋江也微笑道:“不错,只不过是几只老鼠而已。”话刚刚讲完,突然双目中放出了异样的光彩,大喜道:“老鼠!不错!就是这些老鼠!”
武松自认识他以来,简直从未见他有此刻这般开心过,纳闷道:“老鼠又有什么稀奇的?难道你……”
他也似乎想起了什么,生生顿住原来的话,皱眉道:“难道我们……我们竟要喝它的血,吃它的肉么?你……你吃得下?”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胃里一阵强烈的恶心。
宋江却展颜笑道:“我说过要喝它们的血么?恰恰相反,我正要把它们放出去。”
武松大惑不解,闷声道:“我已完全被你弄糊涂了……”
宋江沉声道:“你看这山洞虽然四下都已封死了百余年,但这里的老鼠却非但没有被饿死,反而活得好好的。这洞中哪来的食物,它们必是有一条路通到外面去取食。”
武松大喜道:“哎呀!不错……”但喜悦之情转瞬又变得十分沮丧,摇头道:“就算有一条路,但洞口也必定是比拳头还小。我们就算把身子分成七八片,也钻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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