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微笑道:“卢帮主果然目光如炬。”
卢俊义拊掌叹道:“你这一招说起来虽轻描淡写,但若非大智大勇之人又怎敢使出?只因若你反击过早,势必无法诱得对方孤注一掷,更会打草惊蛇;若是反击太晚,以身作饵之人就要葬身鱼腹。这瞬间的微妙变化,确实是凶险万分!”
吴用捋须大笑着道:“不管怎么样,他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武松摸着脖子,忽然道:“这样说来,《煅骨洗髓真经》虽然号称少林第一至宝,却也没有传言中那样可怕……”
宋江却正色道:“你错了——高俅之败,并非经书之过。”
柴进满面疑惑,不禁Сhā口道:“是么?”
宋江沉声道:“须知事物到了极致,往往会相互转化。《煅骨洗髓真经》虽是天下第一刚猛内功,但练至最高深之境却能化刚为柔,刚柔并济,刚中有柔,柔中蕴刚,无坚不摧,实为一项奥妙绝伦的武功。”
他微微顿了顿,正色道:“故此高俅之败并非其武功自身之缺陷,而是他修习时间尚不够长,尚未完全领悟经书中的绝顶奥意。我也情知今日之战若不能胜,今后恐难再获此良机,所以方才冒险全力一博。”
柴进听得如痴如醉,不禁拊掌叹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当真是茅塞顿开!”
说话间,只见徽宗分开众人,大踏步而来,满面喜色道:“你果然胜了!”
宋江微微一笑,并未开口。忽见远处却又急急掠过来两个身影,伏在徽宗脚边,正是方才离开的韩滔与单延ァ韩滔颤声禀道:“禀皇上,我等已去‘盘固侯’石下仔细查看,那整个秘密地窟内的珍宝……竟皆被人取走……”
众人闻言不禁俱都哗然变色。徽宗脸色铁青,厉声道:“何人所为?”
单延プ曰持刑统鲆徽呕鸷焐的字条,双手捧上,恭声道:“皇上一阅便知。”徽宗伸手接过,目光所及,不禁连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
只见火红的净皮宣纸之上,赫然用深深的朱砂写着:“落雁宝藏,能者取之。改日拜谢,江南方腊。”
韩滔又拜伏道:“臣还查知,高俅在京师中的余党皆已被方腊铲除,却有一个名叫黄文炳的趁乱逃走,不知所踪。”
武松此刻听在耳里,不觉仰天长叹道:“黄文炳呀黄文炳,你确是一个狠辣角色,他日你我势必还要分个高下!”
单延ピ俜禀道:“请皇上安心,方腊众手下虽也粉碎了高俅之势,但自身却也有所损伤,加上铁骑帮铁骑大阵的顽强抵抗,现已撤出京师,往江南方向去了。”
徽宗听到这里神志方才稍稍安定,沉默片刻,沉声对众人道:“为免生祸乱,今夜高俅伏诛一事务必保密,违者立斩!”
四
朝阳初升。
红色的彩霞满天缤纷,亮得令人连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了。
但是每个人都是用最激动、最渴望的神情,努力去眺望着天边那一轮红艳艳的圆日。
无法抑制的喜悦自众人的心底涌出。毕竟从前终已过去,而新的一天竟是如此美好。
此时单延サ热艘丫簇拥着徽宗返回后宫——徽宗并不是一个不识趣的人,他知道:此刻最应该留给水泊山庄众人的不是封赏,而是清静。
更何况他也有许多善后之事要做。
花荣立在白玉栏杆之后,仰望着天空,低声道:“我从未想过,原来在紫禁城内看日出,竟也会是这么美丽!”
吴用站在他身旁,微笑道:“那么你不妨看个够吧,因为如今你们兄妹的仇已经报了,世上再没有任何事能压抑着你的心情。”
花荣终于笑了。这种发自内心的快乐,竟是他多年来一直未曾体会过的。
——被夺去亲人的仇恨,有时就像一种毒药,可以慢慢吞噬一个人的灵魂。只有当这种仇恨解除的时候,人才能得到解脱。
——更何况,仇恨本就不应该是生活的全部,一个人若是只懂得为昨天的事情怨恨和痛苦,还有什么勇气去面对明天的困难?还有什么资格成为一个真正的英雄?
他忽然道:“林教头和柴进呢?他们不也是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这个包袱了么?”
只听身后一人朗声接口道:“不错。这个包袱,我们已经放下了。”
这人自然是林冲。柴进就在他身边,他们凝望着花荣,眼里同时流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轻松。三人的手忽然紧紧握在一起。
这三双手,握刀的时候太多了,拼杀的时候也太多了,现在终于可以得到短暂的休息与友情的温暖。
众人看着这三人,不觉眼眶都已有些湿润。
失去亲人和朋友的痛苦,虽然并没有完全消失,但这份痛苦却已不如昔日般强烈,更何况每个人都知道:这还不是结局。
——今后,还有更多更艰险的事情在等着他们去做,下一个敌人,只怕会比高俅更狠毒,更可怕。
但就算有再多的艰险,也阻止不了他们的决心。
武松忽然大声道:“可有人愿意陪我去喝酒?”他这句话虽是向着大家说的,眼睛却一直瞟着宋江。
宋江原本与李师师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此刻也不禁失笑道:“你这次又想用什么喝酒?是瓶子,罐子,还是坛子?”
武松看着他俩,忽然眨了眨眼,大笑道:“当然是坛子!——醋坛子!”
他已笑得有些接不上气来:“你们方才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刚刚才聚到一起,我却又要拉着你去喝酒,李姑娘还不打翻了醋坛子么?”
他正偷眼看着李师师的表情,哪知她竟微笑着接道:“我为什么要喝醋?我为什么不可以跟你们一起喝酒?”
武松不觉怔了怔,脱口道:“当真?”
李师师悠然道:“有些人就自以为酒量不错,总是小瞧女孩子,殊不知有的女孩子喝起酒来,也不会比男人慢半分的。”
一个甜美的声音抢着接道:“不错,今天若谁小看了我们,第一个就要罚他的酒!”花轻雨也来了,俏生生地站在林冲与花荣旁边,脸上散发着幸福的光彩。
武松瞧着她们二人满面的笑容,大笑着道:“你们也是用坛子?”
李师师笑道:“当然是坛子,酒坛子!”
武松张口结舌,似乎呆住了,却立刻又伸手去捅了捅宋江。
宋江目光闪动,故意叹了口气,苦笑道:“有的女孩子平时虽看上去斯斯文文,可一听说喝酒,就什么都忘了……”
李师师的脸似也红了红,却立刻微笑着道:“谁说我什么都忘了?至少我还记得你曾答应过我什么……”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几不可闻,连头也垂下了,却还是偷偷瞟了宋江一眼。
这一眼里所包含的柔情,纵是千言也难描绘万分之一。宋江温柔地凝视着她的眼眸,不觉心底里升起一阵温暖之意。
卢俊义瞧着他们,忍不住微笑着Сhā口道:“昨夜一战公子名动天下,我虽不愿意做讨人厌,却还是要厚着脸皮去喝杯庆功酒的……”
林冲、花荣与柴进异口同声道:“还有我!”
群豪听到这里早已忍不住了,纷纷大笑抢着道:“今天谁敢不去?我们就算两条腿断了,爬也是要爬着去与宋公子喝酒的!”
武松环顾四周,忽然紧紧揽住了宋江的右臂,朝李师师纵声大笑道:“你可看见了?今日若是他被灌醉,你却不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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