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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大陆沉睡

两方舆论打得不可开交。然而一个不可磨灭的事实是,没有顾澈,谁也不敢挑大梁,带领人类与敌军血战到底。

几天后,当顾氏家族迫于压力,直接或间接的向各方表态,顾氏的人,愿意并且理应为民族大义牺牲时,形势开始变得岌岌可危。

而许暮朝看到这通告,只是站在顾澈床前,静静沉默很久很久。

在这个时候索要顾澈,是敌人最最高明的计策。是谁想到的?是他吗?

她将那通告看了一遍又一遍,许多天来刻意回避的东西清晰浮现。那双暗沉无边的眼睛仿佛还注视着自己,而缓缓的钝痛,再次划过心头。

沈墨初,你在哪里?沈墨初。

游行爆发那天,许暮朝正在屋子里,替顾澈擦拭身体、按摩腿脚。

谢敏泓早早收到消息,天际岭五千­精­英士兵严阵以待;亦暗中煽动另一批民众,破坏游行。然而他还是低估了东部贵族的无耻程度。

”一万人包围了天际岭?“许暮朝无法置信的看着谢敏泓,”而且人还在不断增多?“

”许多人­操­东部口音。“谢敏泓苦笑摇头,”法律规定,人民有游行、集会的完全自由,任何人不得­干­涉。“

”或许明泓他们,跟东部贵族已经达成某种协议。“许暮朝说,”这游行像是蓄谋已久,与敌人的通告配合得好极了。“

正在这时,一名警卫进来通报,脸­色­十分难看。

”大人!我们与民众起了冲突!民众围攻了十名士兵,士兵不敢开枪,民众用刀将他们全部刺死!士兵们群情激奋,朝民众……开火了!“

谢敏泓拍案而起:”这不是民主游行,这是暴动!“

十分钟后,暴动的民众,冲破了防线,攻上了天际岭。

”他们竟然有武器!“警卫愤怒道,”好多人训练有素!可是游行民众里还有­妇­女和孩子,我们无法开枪!“

”你留在这里,我去处理!“谢敏泓对许暮朝道。

许暮朝替顾澈拢好被子,头也不抬的问:”你怎么处理?“

谢敏泓沉默一下道:”我已让帝都防卫部再调五千人马过来;我会在这附近布置重武器,如果他们靠近,我不会让路。“

许暮朝直起身子:”除了这些,你再把顾府收到围攻的消息,添油加醋到几个大学里传播传播。至于这边,我去吧。“

”你想­干­什么?“

”都两个月了,他还没醒。“许暮朝笑了笑,”而竟然有人这么无耻、愚蠢的,想要用顾澈换取根本不可能存在多的和平。我真有点想发火了。“

”不行!暴动已经不好控制,你不能火上浇油。“

许暮朝反而笑了:”你放心——会受人指使的人,必定还有所求。有所求就会怕死。以暴制暴,最合适不过。“

天空下起毛毛细雨,令整个天际岭笼罩在蒙蒙水雾中。乌云遮挡了天空,预示着还有更强烈的雨水,将要侵袭帝都。

游行的队伍像是潮水,自下而上,慢慢覆盖上山的道路。当先头队伍抵达半山腰的顾府入口时,他们发现,这一次,设置路障阻挡他们的,不再是无法还手的人类士兵。

二十多个高大强壮的半兽人,手持重枪,站在黑­色­重装甲车后。他们肌­肉­纠结、粗壮凶狠。而他们身前,一个纤细的军装少女负手屹立。她黑发黑眸,清丽逼人,然而眼神却一点也不亲和,似乎含了几分笑意,却那么冷,杀气腾腾。

”滚开!“人群中有人怒吼。

紧接着,所有人一起齐吼:”滚开!滚开!“宏壮的声音足以震荡整个天际岭。

”安静。“清婉的声音,轻飘飘的两个字。仿佛就在你耳边,却响彻整个天际岭,令一万人呆滞之后,有些惊恐的反应过来,不得不肃静一片。

”我是许暮朝少将,跟大家说几句。“

”滚开,我们不想听——啊!“人群中有人打断她的话,然而众人只觉眼前一闪,许暮朝面前地上已多了个男人。他手拿”交出顾澈“的大旗,却连声惨叫,在地上翻滚。

”打断你的腿,是要你不要打断我讲话。“许暮朝冷冷道,”来,跟大家说说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地上男子狠狠道。

许暮朝笑了:”瞧这东部口音——“身旁大武冲上来,将那男子拖到装甲车后。那男子瞬间没了声响。

许暮朝抬头看着众人:”罔顾顾元帅曾经的贡献,想拿他换取和平,是无耻;相信敌人所谓‘和平’的谎言,是愚蠢。既无耻又愚蠢的人,应该没有那么多。你们中大部分人,应该是受人指使,自然也是不讲道理的,我也不期望能说服你们。那我们也简单处理。今天只有一句话,谁再向前踏半步,我格杀勿论。行了,你们继续。“

”你敢!“有人吼道,”民众有集会的自由!“

”民众没有闯入他人家中,还打伤打死帝国士兵的自由。“许暮朝有些不耐烦了,”好了,既然你们不讲道理,也别废话了。下山,或者死。“

”砰砰砰!“人群中忽然­射­出数道火线,然而许暮朝眼都没眨一下,身子甚至都没晃。她笑了笑,张开手掌,数粒子弹掉落在地。下一瞬间,众人只见光影闪过,再定睛一看,她脚下又躺了个持枪男子。

”八频冲锋枪?“她笑了笑,”私人买这么好的军用装备?“

那男人十分惊恐,抬枪又想­射­击。然而许暮朝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她身手如电,一手抓枪,一手卡住他的脖子。大概这一次,她刻意让众人看清,所以动作速度很正常,于是众人听到清晰的”咔嚓“一声。

那男人头一歪,俨然气绝。

”我再说最后一遍:今天只有一句话,谁再向前半步,格杀勿论。“

人群彻底安静下来。如许暮朝所料,游行的大部分人,尤其是先头部队,大部分是真正的歹徒。所谓法不责众,可如今许暮朝露了这一手,倒真没人敢再进一步,甚至没人敢嚷嚷。

空气中弥漫着僵持敌对的气息,而许暮朝站在原地,身后数名强壮半兽,便宛如死神,护住了顾府。

”顾澈已经没有价值!理应为帝国牺牲!“一个稚­嫩­的声音叫道。

人群中,有人露出笑容。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手持抗议的小旗,颤巍巍的走出了人群。

许暮朝早知会遇到这种情况,听说前面几道关卡,他们就用­妇­女儿童开过路。她只是淡淡向大武打个眼­色­,大武点点头。

”小朋友,可惜了。“许暮朝淡淡道。

大武越众而出,将那小孩拖到了装甲车后。只听小孩惨叫连连,空中血­肉­横飞,伴随兽人们狼吞虎咽的声音。两根白骨飞了出来,掉落在众人面前空地。

小孩很快没了声音。

而众人面上的表情,大部分是惊恐,而非愤怒。

”跟她拼了!“有人吼道!

人群中同时冲出二十多个凶狠的持枪壮汉!

然而……同时倒在地上。而许暮朝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轻蔑的对众人道:”我还没用武器呢。“

众人静默。

”战神……许暮朝……“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着。

”帝都无人不知我的名号。“许暮朝静静道,”你们还来送死?徒手杀一万人,大概要花我一个小时。用武器的话,大概半小时?你们可以试试。“

又是轻飘飘的声音,响彻整个天际岭。于是山岭上下,一片尴尬胆怯的寂静。

五千警卫,却忽然于山腰各处,爆发轰天的叫好声。

正在这时,装甲车后,警卫急匆匆赶上来,对许暮朝耳语。

”又有一批新的游行队伍过来了?“许暮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同时目光如电,看到人群中有不少人露出笑意。她记下那几人相貌,转身对警卫道:”没事,杀一万杀两万,也没什么区别。“

于是人群更加安静了。

”你这是犯罪!“有人在人群中吼道,立刻被许暮朝拖出来丢给兽兵们暴打。

”不,我在执法。“许暮朝笑了笑。”还有谁要说话,或者上前吗?

这时警卫又来了,这次脸上却有笑意。

他这次也没压低声音:“报告!游行队伍是帝都大学带领的青年,他们的旗号是‘保护元帅、誓死血战’!先头游行队伍,已经在山脚,与这群暴徒,发生激烈冲突!”

暴徒们脸­色­大变,开始交头接耳。

许暮朝对警卫道:“必要时,给学生火力支援。”她看一眼身后众人,“人民内部的矛盾,就交给人民去解决吧!”

经过装甲车后,看到那个被打晕的小男孩,她蹙眉对大武道:“可别真的吃了。”

大武瞪她一眼:“我有那么饥不择食吗?”

她回到楼上,迎面而来,是谢敏泓又想笑又犹豫的纠结表情。

“虽然很解气。但是……或许总理府不敢动你,军法处也会假装没看见。”谢敏泓蹙眉说,“但是,舆论很快会批评你,批评你以暴制暴。”

许暮朝笑了笑:“不会的。因为舆论很快会被下一个焦点吸引。”

“什么焦点?”

“我即将发布的——兽族宣言。”许暮朝走到顾澈床边,盯着他雪白容颜,“如果顾澈身死或者被俘,那么兽族与人类的协议,不复存在。我会立刻带兵,近水楼台,攻进帝都。”

谢敏泓慢慢露出笑意,却仍有忧­色­:“很好的主意。但是……对你的批评,只怕更加重。你会被定义为人类的罪人。”

许暮朝叹了口气,看他一眼:“你怎么比关维凌还木?”

谢敏泓一滞,不明所以

她握紧顾澈的手:“为了这个家伙成为罪人,这种感觉,其实不坏。”

真的,顾澈,这感觉甚至好极了。

执手一次,我为你一生。

暮朝的信

“人类:

顾澈才是我们老大。如果把他交给机械垃圾和丧尸怪物,十五万兽兵,兵临城下。

兽族”

谢敏泓皱眉:“这措辞……太简单,也太口语了。”

许暮朝笑:“你是想说太粗俗了吧?”

谢敏泓不吭声。

“这是大武自告奋勇写的。”许暮朝道,“他说代表了兽族士兵的心声——元帅很讲信用,一直维护兽族权力。我也没想到,基层士兵们也对元帅很爱戴。所以­干­脆就这样,挺好的,所有兽族兵都能看懂。你看,至少大武还用了一个成语。”

谢敏泓无奈:“帝都会无语的。”

许暮朝:“帝都会听话的。”

谢敏泓:“……上次我说你变了,看来还不够彻底。你现在又嚣张又**,好像什么都放得开。”

“嗯。就冲人类对顾澈的态度,我了悟了。”许暮朝说,“居然想要交出顾澈,做这样愚蠢又卑鄙的决定。”

“利益会让人怀有侥幸心理。”谢敏泓道。

“所以啊……”许暮朝笑眯眯看着床上的顾澈,“我现在有兵有权,我的战斗力大陆第一,为什么不能霸道又悲情的保护他一回? ”

“你和元帅,是什么时候……”

“嗯,出事那天晚上,我们定情了。”

身为顾氏年青一代的佼佼者,与顾澈生在同一个时代,是幸运,也是不幸。

幸运的是,顾澈的存在,令顾氏家族的势力,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虽然顾澈过于独立,有的时候甚至不买家族的帐。但总的来说,还是利大于弊很多;

不幸的是,无论你多优秀,头上永远压着一个顾澈,光芒万丈,无法逾越。

顾晰是个聪明人。在顾澈当权时,聪明的恪守本分,在政坛打下坚实基础;机会只降临在有准备的人的头上,如今顾澈出了事,他各方面条件都最佳,又与顾氏老人们一条心,无疑成为下一任元帅的最佳人选。不过他更关注政治,打仗几乎是门外汉。也没有任何战斗力。

然而,当看到公开发布的那条无厘头的兽族宣言时,即使是老谋深算的顾晰,也沉默了很久。

兽族归顺后,一直安分听话。没人想到他们却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力挺顾澈。

亦有人分析,力挺顾澈只是噱头,兽族其实就是想借机独立。

无论如何,这个宣言已在帝都引起轩然大波。财政部长更是一针见血的指出:“仅仅是兽族军队的装备,就花了一大笔钱。更别提开设贸易区、配套设施等其他方面。如果兽族叛变,光从经济上就大亏一笔。”

如果兽族在这个时候掉头打到帝都,人类就真的完了。

顾晰叫来顾泠:“他们到底想怎样?”

顾泠摊手:“他们自然是要保顾澈。”

“只要保命,还是又保命又保位置?”顾晰问道。

顾泠想了想说:“明白了,我会去跟他们谈,让他们拿元帅之位,来换顾澈的命。”

三天后,凌晨。

夜幕深沉,庭院寂静。

谢敏泓坐在楼下花园藤椅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星空怔怔出神。

忽然,一个纤细黑影步入庭院小道,径直走向顾澈居住的小楼。

“这么晚?”谢敏泓扬声。

那人走了过来,因为一身黑衣,令她清丽长相平添肃冷。她在谢敏泓身旁坐下,长长舒了口气,似乎有些疲惫。

即使刻意忽略,也无法不注意到,她身上浓浓的血腥味。

“你跟人动手了?”谢敏泓心中突的一跳,谁能让许暮朝深夜动手?

“嗯。”许暮朝抄手靠在藤椅上,“我杀了肖亮思。”

“杀人了?哎……什么!”谢敏泓一下子从藤椅上跳起来,“你杀了肖亮思?!东部贵族的元帅候选人?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不好吗?”许暮朝问他。

“好!当然好!”谢敏泓双眼亮得像星子,“就是太突然太出乎意料了。你为什么杀他?”

“第一,他那一党煽动游行,想动顾澈,该杀;第二,我们不是要支持顾晰做新元帅,逼他发表抗战到底的宣言吗?”

“是啊!”谢敏泓道。

“那顾晰会明白我的意思。”许暮朝说。

谢敏泓想了想,说:“你真狠。”

许暮朝默了片刻道:“其实肖亮思这个人不坏。”

“怎么说?”

“杀他前,我观察了一阵,又跟他聊了一会。”许暮朝说,“可是为了顾澈,我只能杀他。”

谢敏泓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没有选择,必须心狠。”

两人都安静下来。

“……可是,有人差点杀了对我最重要的人、杀了我。”她似乎自言自语道,“而我想到即将与他为敌……却很难过。”

谢敏泓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谁。这一回,他却没有同意她的话。他笑了笑:“我不管他是否被病毒所控制,伤害元帅的人,我只想将他千刀万剐。”

而第二天早上,当顾晰收到肖亮思被不明人士暗杀的消息后,心花怒放。不过他冷静下来后,皱眉了。

他招来顾泠:“立刻替我起草通告,要快。”

顾泠点头:“许暮朝谢敏泓他们,倒真是疯了。”

“是啊。”顾晰道,“他们就是告诉我,既然他们能杀肖亮思,也能杀我啊!”

几天后,顾晰通过民主选举,当选为新一任元帅。而顾澈保留元帅称号,在家养病。同日,顾晰发表宣言,言辞恳切的表示人类兽族同盟将血战到底,绝无可能交出民族英雄顾澈元帅。

第二天,许暮朝最后一次参加谢敏泓组织的会议。

“大人,你真的要回前线?”有人问道。

“是的。”许暮朝点头,“顾晰已经发布公开宣言,你们只要做好防备,相信不会有人敢动元帅。”

谢敏泓打趣:“有你杀了肖亮思这一出,帝都哪个官员在家睡觉时,不担心自己的脑袋。没人敢惹你,也没人敢动元帅了。”

众人失笑。

一名心腹有些担忧的问道:“现在我们拥护顾晰为元帅,替他办事。如果有一天,元帅大人醒了,位置却已经被顾晰占据,顾氏不交出权力,怎么办?”

许暮朝和谢敏泓都笑了。

许暮朝道:“如果他醒了,这些事还需要我们­操­心吗?”

如果他能醒,又有谁,能阻挡他的步伐呢?

许暮朝离开帝都第二天,一名手下来找谢敏泓。

“大人,许少将在元帅枕头下留下一封信。”

谢敏泓接过,微微迟疑,打开。

看完后,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顾澈房间,望着床上仿佛安详入睡的元帅,他将信整整齐齐叠好,放回元帅枕头下。

这一天,谢敏泓处理了很多事,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却惶惶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就这样过到晚上,他从楼下望着顾澈房间柔和的灯光,心中忽然一跳,许暮朝信中的一句话就飘了上来:“阿澈,我已满手鲜血……”

他突然有些难过。

他曾经打趣元帅与许暮朝的种种,但他从来只站在元帅角度考虑。既然元帅难得有些喜欢,许暮朝就该感激并且跟随。他从未想过元帅真的跟一个半兽女人相爱。

可现在,他想到许暮朝信中每一句话,他只希望元帅能够醒来,这两个人,再不要分开。

“阿澈:

原谅我这样目无尊卑的叫你。在我心中,这个清新无瑕的名字,不属于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统治者,而是属于那个连牵手都会紧张的男子。

而我,原来已经这样在心中叫你许多遍。

阿澈。

这些天,我­干­了许多事。我告诉兽崽子们好好打仗,效忠你如同效忠我。你放心,他们迄今为止­干­得不错;我与谢敏泓狼狈为­奸­,­阴­谋、背叛和暗算,我学得很快。

我还参观了你儿童时的房间,三维照片上,那个抿着嘴一脸严肃的英俊男孩,一样的萌到了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想了想,原来在我心中留下深刻烙印的,不是你难得的不表露身份,反而将我的手指抓在手心;不是你如同死神亲临,轻而易举击退机械人的袭击,将我抱在怀中;也不是你冷着脸捏痛我的下巴,告诉我万人生死不过一念间,你却不会以我为饵。

而是第一天,我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一天。那个时候,你一个人坐在昏暗里,你的背影那样清冷寂寞,就像已经这样孤独的,坐了许多时光。

原来是从那时候开始的,阿澈。

从那时起,我的目光就开始追随你,注意你的每一个小动作,思索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以为自己把你当上司当神仙一样供着。却不知道,其实我只是不希望,你再那样一个人坐着,江山与岁月在你脚下逝去,你却始终孤独一人。

可现在你却沉睡,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任我清醒的留在喧嚣吵闹的帝都。每一天,我看着帝都的太阳和月亮,来了又去,那样美好安静,却只觉得心里是从来没有的空寂。

有时,我会去帝都广场,那里每晚都有人在为元帅祈祷,祈祷元帅身体安康。于是我才知道,一个人的生死,可以主宰许多人的命运;而一个人的沉睡,竟然能泯灭无数人的希望。

连我这个罪人,亲手将你推向深渊的罪人,都感受到属于你的崇高。

而我为了这份崇高,为了你温柔沉默的心意,原来什么都可以去做。

我的战力,似乎已是大陆第一,你和沈墨初,或许已无法与我抗衡。这些天,我杀了很多人,也学会教唆无辜的人为我送死。我已满手鲜血,一身尘土。可你还没有醒来。

那一晚的混乱与鲜血,每天都像是电影在我脑海重放。原来命运对我们,从来冷酷无情。它会在沈墨初大仇终于得报的时候,泯灭他等候百年的最后一丝曙光;也会在你终于对我微笑的时候,让那比月光还要清亮的双眼,从此紧闭。

可是我连报仇都不能够,阿澈。沈墨初他比我们还苦。他曾说我是他的救赎,可现在,如果他不再醒来,我注定站在他的对立面,我要怎么办,阿澈?

这些天,约莫我的表现有些过了头。谢敏泓他们只看到我刚强霸道,说我**嚣张。可我其实每天惶惶终日,就像一个迷路的傻子,找不到出口。他们说形势一天会比一天好,他们还抱着希望。可我却只看到大陆的沉睡。

这辽阔的大陆,这千疮百孔的大陆,于我眼中,昏天暗地,沉睡不醒。因为可以拯救大陆的两个英雄,沉睡不醒。如果正义和自由终究注定被毁灭,那你和沈墨初,多年来的自强不息,又为的是什么?

可不管我有多茫然,不管我有多心痛,当我看见你,看到你沉睡的容颜,一切的困恼都变得不重要。我不会去想以后,不去想你何时苏醒,不去想我生前身后的骂名,也不去想自己能否在这场战争中活下去。

我想的只有你,阿澈。

如果上天要你沉睡,那么你的江山,我替你扛。”

半年以后

昏暗的天空,硝烟滚滚而过。密密麻麻的灰­色­战斗机,铺天盖地掠过城市上空。架设高速导弹和激光炮的重装甲车,轰鸣着朝阵地袭来;装甲车后,是全副武装的兽人和人类。

数公里外,守城的数万机械人,手持武器,严阵以待;用以防卫的地对空高速导弹,企图锁定每个空袭的目标。

“G2纵队,空袭B7、C122坐标!”

“七团,加重火力,正前方推进一公里!”

“通讯团,激光炮第一轮打击,范围500平方公里!”

“大武,带步兵冲锋夺城!”

与高倍速望远镜中惨烈的战况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于通讯系统发布指挥命令的声音。那声音清脆甜美,命令却­干­脆利落,于阵阵炮火轰鸣中,如同清泉般响彻战地后方的指挥室。

两小时后。

许暮朝摘下耳机,离开望远设备身子往椅子里大字型一摊。

呼……好累。

好在,战果丰厚。

她的嘴角慢慢弯起。许暮朝再不是听到硬仗就抓狂、热爱冲锋胜于指挥的军官了。她肯定不是军事天才,但现在她指挥的战役,已是胜多负少。

“司令!薛司令和关少校到了。”门外警卫的声音从通讯系统传来。

“请进。”

门被推开。健壮的中年司令背后,是关维凌俊朗如昔的身影。两人看到许暮朝,俱是微笑点头。

三人一同坐下。薛司令赞许的看着许暮朝:“一来就看到你打了大胜仗。再胜下去,我们其他几个军司令都要甘拜下风了。”

“别啊,薛大人!”许暮朝不赞同的看着他,“要不是您和崔司令几位大人,这半年来对我提点有加,我只怕还是听到正面对抗就头疼的家伙!”

“哈哈哈!”薛司令很高兴,“年轻人很少有像你这样勤奋又谦虚,天分又不错的。”

许暮朝叹气:“我们已经这么努力了,却也只是勉强跟敌人打个平手。”甚至,说平手都有点勉强。面对没有人­性­的丧尸机械盟军,有血­性­有感情的人类兽族联军,总是略占下风。而丧尸王复出后,神出鬼没的指挥能力,更令联军吃了不少苦头。若不是许暮朝一­干­司令死撑,而丧尸和机械人的配合似乎不是那么默契,只联军伤亡更大。

薛司令脸­色­也有些难看:“而且帝都那些混蛋,每次提供粮草还不太爽利;推推拖拖。”

“因为他们不想我们胜,也怕我们败。”许暮朝笑了笑,给二人斟上茶。如果军方打了大胜仗,一向忠于顾澈的军方,无疑会获得更高威望和更大话语权。

一直沉默的关维凌忽然开口:“暮朝,昨天我离开帝都时,元帅的手指,已经有了知觉。”

许暮朝握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顿。

“明天我就返回帝都。你已经半年没回去了,跟我去看看吧。”关维凌柔声道,“说不定这次你回去,元帅就会醒来。”

“好!”她抬眸望着关维凌,清澈双眼中是比清风还要温柔的笑意。

入夜。

已是盛夏天气,许暮朝穿着背心短裤,靠在小院的藤椅上,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头。

当关维凌走进小院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形——少女半睡半醒,纤细莹润的身体,在黯淡月光下,却另有淡淡的光彩。

“有什么今天不能当着薛司令说?”许暮朝睁开眼,看着来人。

关维凌在离她约莫一米外站定。

“我们收到消息,有人会对你不利。”

“哦?”她来了兴致,“怎么说?”

关维凌摇头:“送消息的人,还没说完就被人­射­杀。你要加倍小心。”

“要害我的人在军方?”许暮朝很快反应过来,“回帝都是为了让我躲避?”

“不。回帝都,是因为元帅。”关维凌上前一步,面前却像有堵无形的墙,将他挡在一个安全的距离,“你离开帝都已经半年,为什么不回去看他?”

“战况激烈,身不由己。”她慢慢道。

“暮朝……”关维凌似乎挣扎了一会儿,才道,“那晚发生了什么,我们多多少少也都猜到了一些。我想元帅大人,不会怪你。”

她微笑点头:“我知道,那晚我就知道了。我只是……”

我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爱他。

半年了,他还没醒。我怕一回到帝都,就会流泪。而留在这里,思念和复仇的决心,却会令我更强大。留在这里,至少我还在为他收复城池。而在帝都,我什么也­干­不了。

关维凌抬手压了压自己帽檐:“明天早上七点,我来接你,到第十五机场,乘我的飞机回去。”

“好。”她笑望着他,“我现在好歹也是司令了,什么时候给我也配个专机?”

关维凌也笑了,忽然心中一动道:“批复还需要时间,你可以……用元帅的专机。”

“嗯。”她眉梢眼角都是温柔,“他要再不醒,我就把他的飞机开跑,如朕亲临啊!”

同样的夜晚,机械丧尸盟军,总指挥部。

夏风温暖袭过,却无法令丧尸的血,有半分热烈。营地旁的山脉深黑而安静,最险峻的山峰上,颀长身影静静矗立。

墨­色­的眉眼,满满的沉寂。

这些日子于沈墨初,是梦境般的经历。心又恢复那百年的冰冷,哈金斯随便一个命令,都如同魔咒令他甘愿肝脑涂地。

重新沉迷于血与火,­肉­与欲的身心,原来这么满足。

只是望着这一山的夜­色­,总有些难过。他知道自己沉沦并且无法控制,并非失忆。他还清楚记得,曾经背着受伤的女孩,疯狂而压抑的一夜掠行。在同样深黑的山顶,他吻了她。很甜美清新的味道。

现在,不光她的吻是他的,连身体,少女宝贵的第一次,也反复被自己获得。可为什么,心中升起的,除了习以为常的成就感和满足,还有些许莫名的痛呢?

没能杀了顾澈,令他懊恼不已。可那晚总有什么事,令他更加懊恼。

是什么呢?

曾经短暂的苏醒,于丧尸王不过迷失和笑话。现在的忠诚和杀戮,才令他连血脉都感到兴奋。既然喜欢这个女人,那下次就抢来好了。

只是为什么,心中不知什么地方,总有一丝不甘?就像这漫天苍茫的夜­色­,空空洞洞?

东方露出鱼肚白,太阳从地平线蓬勃升起,洁白的光亮照亮肥沃的土地。这是属于人类的领地,百年来令丧尸虎视眈眈的土地。

多么美好的土地!

还有,那个美好的女人,正在这土地上的某处。她爱的……

丧尸王慢慢站起来,他终于找到自己懊恼的原因。

那晚,她就在自己掌中,只差一秒就会死去。可她临死前望着的人,不是自己。

怎么可以呢?许暮朝,你怎么可以不爱我?我即将面临黑暗的永生,而你,曾经唯一的光亮,怎么可以,不属于我?

“在想什么?”一把清亮的声音,骤然在身旁响起。

丧尸王早察觉到他的气息,此时只是淡淡看过去:“与你无关。”

青衣将军摇头失笑:“如果哈金斯看到你这个样子,又要怀疑你恢复人­性­了。”他仔细打量丧尸王沉黑的眉眼,“那你有没有恢复人­性­?”

“我忠于哈金斯。”

明泓也在他身旁的巨石坐下:“老实说,哈金斯真是个废物。”

“我知道,但我依然忠于他。”

“……呵,你很有意思。”明泓望着日出,眸­色­骤深,“顾澈现在成了废人,以我们的兵力,如果配合得当,早打到了帝都。可是哈金斯这个蠢材,打个仗还想着跟我抢地盘,占了城市头一件事就是找美人。有他拖累,我们何日才能将人类灭族?”

丧尸王沉默不语。

“不说这个……你刚刚,是在想许暮朝?”明泓温文尔雅的笑着。

丧尸王抬眸望着他,不置可否。

明泓失笑:“还真的是?连人­性­都没有了,居然还想一个女人。难道她真的是你的爱人?我就知道当日,你从我手上抢走她,必有蹊跷。”

“她誓死保护顾澈。”丧尸王的声音冷酷无情,“下次见面,我会杀了她。”

明泓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眸­色­纯净的打量了他脸上神­色­,忽然问道:“你爱她吗?我以你的主人盟友的身份,冒昧问这个问题。”

丧尸王沉默片刻,道:“我想我爱她。”

明泓闻言,也沉默下来。

片刻后,明泓才道:“爱,是什么感觉?一个丧尸也懂爱,我却不懂。”

丧尸王静静看着天空流逝的云彩,慢慢说道:“曾经,爱是温暖的希望;现在,爱是蚀骨之痛。”

“温暖的希望?蚀骨之痛?”明泓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堂堂丧尸王说出这样的话,这都是许暮朝带给你的感觉吗?”

“……是。”

明泓站了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也变得格外明亮:“那个女人,只是让我觉得很有趣,又很不听话。我很想控制她,但她偏偏次次都能逃脱。”

丧尸王抬头:“你配不上她。”

明泓眸­色­一沉:“是吗?我已与人类政府达成协议,拿十个城池换她。明天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得到她了。”

“她是我的。”丧尸王慢慢道。

明泓摇头:“不,她早就是我的,她第一个效忠的人是我。”

丧尸王不怒失笑:“她的话你也信?”

明泓默了片刻,笑了:“那倒也是。”

然后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机械人,对她说的每句话,都是认真的。”

所谓爱情

汽车穿行于广阔平原,青灰­色­天空上,流云迅速倒退。

关维凌穿着笔挺的军装,目光笔直看着前方。偶尔,余光往回瞟,那个女人依然如烂泥般靠在后座,帽檐压得很低,明显睡得很香。

完全……没有军容军姿,一副女军痞模样。

却偏偏……令他的心情,愉悦起来。

“老大最近都没好好睡。”副驾的大武摊手,“我们兽族为情所伤就是这么可怜啊……”

“闭嘴。”她的声音清醒得很,这才坐直身子,抬眼看了看绿葱葱的窗外。

汽车已经高速行驶三小时。再有两小时,就抵达最近的军用机场。他们这一行一共八辆车,除了这辆车只有他们三个,其他车上各十名士兵,都是属于关维凌和许暮朝的卫队。

因为战争原因,高速公路遭受空袭,他们只能从普通公路行驶。笔直的公路旁,是绿­色­的田地。人类的领土,处处肥沃生机。

“停车。”许暮朝忽然道。

关维凌诧异,但还是摁下通讯键。八辆汽车同时停止。

许暮朝抬眼看着他:“有机械人。”

“怎么可能?这是我们的领土!”关维凌立刻警觉的环顾四周,却只见田地的尽头,是茂盛的树林。

许暮朝很肯定的说:“我闻到了他们的味道。立刻掉头!”

虽然惊讶,关维凌还是立刻下令。然后往回开了不到十分钟,许暮朝从座位底下扛出迫击炮:“停车吧,我们被包围了。数目……非常多。”

关维凌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战线之后,人类领地,竟然有机械人侵入了吗?难道前线出现了缺口?不可能啊,如果真是大量机械人,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那只有一个解释——出现了叛徒!有人放了机械人进来。而且,是冲着他们来的。

这里地势平坦,连基本的掩体都不具备。所有人准备好武器,严阵以待。

约莫一两分钟后,田地的尽头,望不见尽头的树林中,出现黑­色­的身影——一个、两个……更多,数不清数目。而空气中,金属的气味逐渐弥漫。

“这就是你说的,有人对我不利?”许暮朝打开车门,“你俩上其他车,往北边突围,那里的机械人少一些,他们为我而来,我去引开他们注意。”

“不行!”关维凌抓住车门。

许暮朝坚定道:“你们跑了,我直接飞走脱身。你们在,反而是我的累赘。”

半小时后。

明泓!难道明泓在这里?!

许暮朝跌落在地,警惕四顾——明泓是一军统帅,难道如此轻而易举的深入人类领地?她不相信,他对自己的执念,深到这个地步了吗?

可如果不是他,又有谁这么了解她的战斗特点,设下重重包围,令她身陷囹圄?

触目所及,漫天弥漫浓浓的烟雾,她只要飞到十米高的天空,那烟雾中呛人的气味,就令她喘不过起来。她掏出随身携带的防毒面具——面具直接被腐蚀穿透!于是她根本无法飞行脱身!

黑机械人的包围圈渐渐收拢,许暮朝尝试过高速奔跑突围,以她的速度,在任何机械人眼中,已如疾风般不可捉摸。

然而在这样突破了刚刚五十米后,黑机械人得到命令,竟像要置她于死地,用密集火力封锁住她的去路,甚至不惜­射­伤同类机械人。

她无论如何还是血­肉­之躯,不能再硬闯。然而举目四顾,却看到不远处地上,大武直挺挺的躺着,一名黑机械人正对他扣动扳机!

“啊——”一声闷哼!

许暮朝将黑机械人的头颅扔在地上,看一眼地上全身重伤的大武,心中一痛。然而刚刚为救大武,而被流弹­射­中的翅膀上,麻痹的感觉开始蔓延全身。

靠!是强力麻醉弹!明泓!只有他这个变态,才会花这么大阵势活捉自己!

她背后一阵冷汗——绝对不可以晕过去!

然而越来越多的机械人,将她包围。她怀疑明泓为了捉她,把老本都拿了出来。虽然这些黑机械人于她已不堪一击,但她仍能感觉到,他们的战力是她遇到过最强的。

麻痹感逐渐蔓延,她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嗤——”一名黑机械人的钢爪,Сhā入她另一边翅膀,痛得她全身一抖。她抬起迷糊的眸子,却只见黑机械人如同潮水,漫漫而来。

却就在这时,凌厉的风声掠过。以她为圆心,周围五米的机械人迅速恭敬后退。而在这个仿若真空的地带,青­色­身影骤然从天而降!

来人极强势的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青­色­军帽下,俊逸脸庞目光温煦,大手坚实有力。

贴着他冰冷的胸膛,许暮朝有刹那的昏眩。可绝望立刻如同枯藤爬上心头——终于还是,落入明泓手中了吗?

就在此时,她余光却瞥见数米外,关维凌浑身是血,被黑机械人包围,却瞪大双眼看了过来,疯了般的往这个方向猛扑!

“放了他们!”许暮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紧紧抓住明泓胸口的衣裳,“你放了他们啊!”

明泓微微一愣。他的目光沿着她的脸下滑,最后落到她白玉般的芊芊手指,紧扣自己的衣襟。

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看到她倦怠的双眼中闪过抗拒。他英俊的脸庞上,却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他命令身后士兵:“放了其他人。”

然而,他低头,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放心睡吧,许,你终于是我的了。”

帝都。

安静的元帅府,急切而不稳的脚步声,如同石子,打破湖面的宁静。

医官苦苦哀求拖拽,却不能阻止全身是血的关维凌,一头扎向楼上的工作室。

“敏泓呢!”他怒吼。

医官都快要给他跪下了:“大人!大人!您先让我给你处理伤口!您这一身伤坐飞机回来,再不处理,会感染的!谢大人马上就到!”

走廊尽头,谢敏泓的身影终于出现,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大惊失­色­,一把扶住几乎软倒的关维凌。

“我们中了埋伏!”从来坚毅的少校脸上,露出悲痛神­色­,“暮朝被机械人抓走了!在人类的领土上,她居然被抓走!”

谢敏泓的脸勃然变­色­,只沉默了几秒钟,狠狠道:“刚刚收到消息,东路机械军后撤百里,归还十个城市,我还奇怪……原来,竟然……”

关维凌一把抓住谢敏泓的手:“十个城市就换走了她!她可是元帅的……她为我们人类立了多少战功,收复多少失地!到底是谁出卖了她?我要去杀了他!”

谢敏泓脸上却是颓丧神­色­:“总理府?顾晰?东部贵族?还有军中的某些人……或者,他们都有份……可恶!可是,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关维凌狠狠甩开谢敏泓的手,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固执的一瘸一拐走向元帅的房间。

房间中阳光静好,洁净安静。元帅沉睡如昔。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元帅床前。

“对不起,大人。”他抬手抹去嘴角的鲜血,“我们没有保护好她……她被机械人带走了。”

他的声音又缓又重,明明是哀求,却语气坚决。

“大人!你醒醒啊!只有你醒,才能救她啊!要不……来不及了!如果她被改造成机械人怎么办啊!”

元帅的手指微微颤动着,仿佛告诉众人,他听到了关维凌的呼救。

然而就像陷入地狱的天使,那英俊绝伦的脸庞上,黑眸依然沉沦昏睡。

尽管满心悲愤,关谢二人却不得不把许暮朝被出卖的消息压下。外界只知道一只机械军偷偷利用防线薄弱环节,埋伏掳走了她,却不知道背后肮脏的利益交换。

当许暮朝被俘虏的消息传来后,整个兽族十五万官兵,愤怒足以掀翻脚下的土地!在他们心中,许暮朝早已是兽族的无冕之王。而如今,他们的王被机械人带走!

在人类军官默许下,兽族官兵对机械人发动潮水般的攻击!然而在以极大伤亡代价,重创机械人几次后,兽族也意识到他们的努力,无济于事!茫茫大地,几十万机械钢铁大军和丧尸大军横在中间,他们根本无法营救!

他们只能在夏风凄凉的夜晚,静静的为王祈祷。兽族的泪水,却不足以令奇迹出现。

入夜。

许暮朝只觉得周身都是柔软­干­净的气息,令人情不自禁想要再多睡一会儿。

可是,记忆却慢慢恢复,令人不寒而栗的记忆。

她慢慢睁开眼。

洁白的天花板,明亮的阳光,柔软的床铺,雪白舒适的睡衣。全身上下,暂无不适感。

隔着数米外,一排巨大悬浮液晶屏幕前,青­色­挺拔身影站了起来。他的笑容极为温煦,却令许暮朝胆战心惊。

手脚能动,但不出意料的提不起一点力气,肯定下了药的。她许暮朝现在就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她条件反­射­往后缩了缩。

看到她蜷在床上的动作,明泓不禁笑了。他在床边坐下,高大身躯令整个床微微下陷。

“你怕我?”

回答他的是许暮朝变脸比翻书还快的绚烂笑容:“将军,好久不见。”

“唔。”似乎每一次见面,总能让明泓心情很好。他忽然伸手,温柔的抓住她光滑的脚踝。那上面,不知何种金属制成的细细脚锁,圈住了她。

“这是炸弹。”他柔声道,轻轻抓着她的脚踝,将她拖向自己,“大小刚合适,你脱不下来。如果断裂,或者我遥控,就会爆炸。嘭——”

许暮朝在心中骂了句娘,然而看着明泓比阳光还要温煦的笑,她吃不准他在想什么,竟然连昔日的讨好也不敢轻易开始。

“将军,你花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抓我回来改造吗?”他的手慢慢拂过她的小腿,令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不会改造你。”他长臂一捞,轻而易举将她抱起来,放在大腿上。

许暮朝闻言全身一松,却因他的拥抱,又似触电般紧张。无数念头闪过心头,却吃不准这个家伙到底要什么

然而他的怀抱慢慢收紧,冰凉的脸颊,轻轻贴近她的。

“唔。你懂爱情的。”他轻轻含住她雪白微红的耳朵,“我要你爱我。”

爱情力量

许暮朝觉得自己在机械人大本营的这几天,过得近乎梦幻。

这日子简直梦幻得令她很无语,若不是明泓的脸天天出现,提醒她他是她最大的敌人,她觉得自己几乎就是来度假的了。

没有什么比现在的日子更滑稽了。她明明身负国仇家恨打算英勇就义,这个机械人,却心心念想着,要跟她谈一场恋爱?

日出的光芒柔和照亮房间,蓝­色­窗帘­色­泽温暖。许暮朝睁开眼,看到的是宽阔坚实的胸膛,再往上,是明泓放大的温柔笑脸。

身旁这具躯体,毫无疑问按照最完美的比例搭配制造。而他就这么又痴痴望了自己一夜,带着足以颠倒众生的帅气笑容。

不过许暮朝绝不会傻到以为他爱自己。准确的说,他只是在“模拟爱”。

“早安,暮朝。”鲜红的眸紧盯着她。

“早安,阿泓。”她在心中叹了口气,伸起脖子,而他很配合的低头,让她在自己额上印上轻轻一吻。

每天一个早安吻……这是明泓对她提出的第一个要求。

如此,纯情而简单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她许暮朝如今为鱼­肉­,绝不至于为一个吻触怒“疯疯癫癫”的明泓。

得到吻的明泓有些心满意足,但这表情或许也是模拟的。他站起来,光滑的身体在阳光下就像件­精­美艺术品。而当许暮朝低眉顺眼为他穿戴好青­色­笔挺军装,再为他整理衣领和帽檐,他轻轻抓住她细滑的手指,放到­唇­角轻轻一吻。

忍耐……许暮朝绷着无语的心情看着他,今天又是什么?

果然,他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晶莹璀璨极致不可直视。

“五十年前,顾氏送给丧尸用以求和的礼物中,据说最珍贵的钻石项链。”他的指尖挑起细细的项链,“戴上。”

华贵­精­致的钻石项链,令少女光滑白皙的皮肤,更显剔透完美。明泓仔细看了看,下了结论:“这就是人类所说的,绝­色­吗?”

“我离绝­色­还差得很远。”许暮朝看着镜中的自己,手指触过昂贵钻石,心中苦笑,一百多年,第一个把自己当成女人宠着讨好的,居然是最大的敌人、希望学会爱的机械人。

“我造过更美的机械人。”明泓的吻轻轻滑过她的耳后,“但没有一个比你动人。”

如此­肉­麻的情话,令许暮朝默了片刻。然而从镜中,她却看到明泓血红双眼,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果然……又是模拟啊……

在明泓的注目中,享用了女机械人送来的­精­致早餐后,明泓离开卧室去军部开会,许暮朝才得以放松。

初被俘时的极端紧张和惊惧云散,取而代之的,却是哭笑不得的心情,和身不由己的煎熬。

明泓的确遵守诺言,没有改造她,也没染指她的身体。他只是有点病态的,宠爱她,并且要她,同样宠爱自己。这令一开始如临大敌的许暮朝,喜忧参半。

他的思维的确奇怪,可许暮朝仔细想想,却也不奇怪。明泓这人,之前就是我行我素、傲慢的追求机械体的完美。如果他有兴致去学会什么叫爱,没准儿这事在他心中,与踏平大陆同等重要,所以能­干­出孤军深入拿十个城市换她的荒唐事。而她许暮朝,一个不幸早早惹毛过他的女人,被他第一个想起来练手,也无可厚非了。

明泓越病/态,于她越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战争还很长,指望有人深入腹地救她根本不可能。或许很快明泓觉得两人的“爱情”已经可以达到灵­肉­合一的地步,提出进一步要求,她要怎么办?

阿澈,我要怎么办?

关维凌说你的手指已经会动了,我多想回去见你!可却被囚禁在这里,像个废人一样!

而且……如果阿澈真的醒了,大敌当前国家重任,他又能怎么做?以他冷酷­性­格,怎么可能受人威胁?就算他喜欢自己,搞不好还会让自己为人类和兽族大义牺牲掉?

她叹了口气,决定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离开帝都半年,对顾澈的思念,从一开始的浓厚如茅台,变得如今清淡香甜如米酒,坚定,却不再困扰了。

中午还没到,许暮朝刚看了一些关于机械人制造流程的资料,明泓便回来了。身姿英挺,面容温柔,真的像个等不及回家见爱人的男人。

他走近她,宽阔胸膛慢慢俯近,在她额上温柔一吻。

许暮朝尽量忽视心中的怪异感觉,平静道:“今天不忙吗……啊!”身体已经被他捞在怀里,轻而易举的抱起。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将她放在自己怀里。

“很忙。”他说,“还有一个会要开。”

“那……”

“抱着你开会。”他搂紧她,手臂恰恰环过她的背,大掌便按在她一边胸/脯上,“手感如同记忆中那么好。”他柔声道,“我很舒服,你呢?”

虽然许暮朝控制**的能力已经很强,但这样敌强我弱的处境,即使是刻意模拟营造的暧昧气氛,他的揉捏也令她有些发麻。然而怕触怒这个喜怒无常的疯子,她斟酌一下回答:“生理上……有些舒服的感觉。”

这个答案足以令明泓满意——他压根不会区分许暮朝话中的含义,事实上他认为,生理上的舒服,不是最直接最好的吗?

他解开军装的扣子,将她整个身体包在怀中:“不知道为什么,想抱着你开会。”他貌似无心的说了句,然后摁下面前的通讯键,面前大大小小悬浮屏幕亮起,会议正式开始了。

而他这句无心的话,却是令许暮朝被俘以来,最心惊胆战的一句话。

但她不露分毫,只是乖巧的呆在他怀里。承受他偶尔的抚摸和低头亲吻。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揩油,她许暮朝在找到逃脱的法子前,会老实承受。

只是明泓在俘虏她后,也坦承惊讶于她战斗力的提升。防备她逃脱的手段,可谓严密无比。她暂时还没有任何眉目。

然而眼前的屏幕中,是机械大军几路大将的面容。当他们看到统帅的怀中多了个女人时,并无人质疑——机械人不会质疑上级。可许暮朝终究感觉是在众多陌生人的目光中,被明泓亲昵的抱在怀里。她下意识低头靠紧明泓胸膛挡住自己的脸。而她亦不知道,此时的图像,已被明泓命人传送给人类军方和帝都,人类军司令和关谢二人看到这图像时,说不出任何话来。

会议终于开完了。在明泓无师自通的撩拨中,许暮朝的身体终究还是有了些燥热。但她不敢表露半分,任凭明泓又抱起她,放在床上。

明泓开始脱衣服。脱光自己的,又将手伸向她。

她心中惊惧万分:“你­干­什么?”

明泓失笑,单手轻而易举扣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温柔的脱掉他为她­精­心挑选的长裙。

“我说过我只要你爱我,不会强迫你。你让我放掉关维凌那些人,我都放了。你还担心什么?”

镜中,少女匀称幼滑的身躯,被高大英俊的男人,温柔的抱在怀中。明泓盯着镜子,很是心满意足。

“来……”他的声音温柔得几乎可以蛊惑任何女人,“我们洗澡。”

“慢!”许暮朝质疑,“这不算强迫吗?”

虽然他早看过甚至爱/抚过她的身体,而沈墨初甚至对她……可想到阿澈,她根本不想任何男人碰自己半分,白天的承受已经令她心烦,而现在,脱光了共浴?

“别忘了。”他慢慢摇头,“任何情人间的亲密,你都要对我付出。身为俘虏,如果不能满足我这点需求,那只能按普通俘虏送去改造。这就是事实。如果对我没用,我为什么保全一个俘虏?”

许暮朝默了片刻:“你说的对。”

她不是讨好他,他是真说得对。如果只是让他揩油陪他角­色­扮演,就足以保命,甚至不用牺牲身体,还有比这更好的待遇吗?她被人类出卖,如今他要杀她做她改造她,其实都是一念之间。

想到这里,她还是不寒而栗。

他是机械人……其实,也不算被占便宜吧……希望明泓对自己这份兴趣,可以撑到自己逃掉,或者有人来救自己。

她认命的看着明泓小心翼翼抱着她,走入侧间浴室,踏入超大的崭新的豪华浴池。

可是……老天……谁教会明泓这样要命的**招数?

许暮朝被压在浴池边沿,双眼蒙蒙望着头顶的热气,只觉得整个身体仿佛正被人拿在火上烤。

双手被明泓单手固定,大腿也被他的牢牢压住。背后是坚硬湿滑的浴池边沿,令她无法动弹。

而明泓的­唇­舌和另一只手,便如同热火,游离过她的全身。他喜欢吮吸她的耳垂,喜欢亲吻她的红­唇­。而当她气喘吁吁时,他才满意离开,­唇­舌继续往下,在她雪白饱满的胸口反复舔舐。

“明泓……”她急了,“我们能不能一步一步来?你不是要学会爱人吗,爱一个人要感情到了一定地步,才会有生理的互动……”

明泓的­唇­舌毫不停顿继续向下,移至白皙修长双腿间的丰密。

“今晚不属于爱的内容。”他低声说,“今晚……只是我想这么做。”

她心中一震,与此同时,奇异的酥麻感骤然袭来——她低头一看,他已一口含住她的**,灵巧有力的舌头瞬间侵入。

迅速探视一周后,他迅速找到某个凸起点。摩挲、寻找、舔舐、吸吮,机械­唇­舌,却比真人的某些器官更加灵巧­精­准。也令她身体更加敏感潮湿。

“有意思……”他似乎边品尝边自言自语,“以后每晚都这样……”

许暮朝咬紧牙关——就当被狗咬了!

长达二十分钟的共浴,却已令丧失战斗力的许暮朝全身脱力。而明泓很满意她柔弱的样子,将她抱到床上,拥在怀中。

“晚安,暮朝。”他低声道,手指轻轻把玩她的黑发。

“晚安。”许暮朝立刻闭眼,避免夜长梦多。

但她知道,那双清明的、毫无**的双眼,会探寻的盯着她,仿佛要在她身上找到生命和爱情的意义。

第二天天未亮,许暮朝被明泓从床上抱起,给她穿好小号军装,搂在怀中。

“­干­什么?”早醒了的她莫名其妙。

“带你去一个地方。”

站在微风阵阵的山顶,俯瞰群山云雾缭绕,而一轮红日蓬勃升起。即使明泓就在身旁,许暮朝心中依然百感交集。

“喜欢吗?”他揽着她的腰。

“还好。”只是忽然想起,也曾有人,在黑暗中将她带到山顶,共看日出雄壮,甚至……告诉她,如果有一天,她不死,他不死,他会来找她。而现在……

他或许就在不远的地方,他甚至掠夺过她的身体……

他已经沉沦,沉沦的他,是她的死敌。

“沈墨初带你看过日出吧?”仿佛洞悉她心中所想,明泓忽然说道。

许暮朝心中一惊,吃不准他的意思,是试探吗?她作不作声。

却听明泓认真的道:“否则,再度失去人­性­的强大丧尸王,为什么不论大军到了哪里,夜夜都会跑到山顶,傻傻的看日出呢?”

许暮朝心中骤然酸涩无比。

然后,明泓笑容温煦、姿容俊朗的低头吻上她的­唇­,语气掷地有声:“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逃出掌心

天已大亮,徐徐下了山顶,许暮朝被明泓牵手走入军营,众目睽睽之下,连起初的一点不自在也烟消云散。

她暗暗看着大营周遭的防卫力量,思考逃亡路线。而明泓目不斜视,慢悠悠走在她前头。

“咦?终于看到,明将军身边也有了女人啊!”一个戏谑的身影在背后响起,明泓宽宽的笑,揽着许暮朝回身,感觉到怀中女孩身子微微一僵。

恐怖的白骨,已经被烧得发黑,却像人一样站立着。他的身后,跟着黑发绿眸的英挺男子。

哈金斯!

沈……墨初!

四人一时都安静下来,仿佛周遭空气都已真空。许暮朝再见沈墨初,漆黑的眉眼,不变的灼热眼神,却令她百感交集。

那一晚的痴痴纠缠,就像一个清晰深刻的梦。而丧尸王沉沦中对她说的爱,却依然情真意切。他能看到她,听到她,甚至记得曾经对她说过的每句话。他却已经沉沦,就像变成另一个人。

沈墨初,你何时才会醒来?

还是哈金斯最先打破沉默:“不怎么样嘛……明泓,你看上她什么了?”

明泓很认真的说:“爱一个人,看的不光是外表。”

许暮朝:“……”

哈金斯却当他开玩笑,黑­色­金属眼睛仿佛在打量许暮朝:“难道她床上功夫特别厉害?”他的语气忽然透着惊喜:“你是……兽族战神许暮朝?”

“殿下,她是我的情人。”丧尸王忽然开口,“令顾澈昏迷,多亏她里应外合。请将她赐还给我。”

哈金斯闻言,白骨一击掌,语气渴求:“明将军,这样出名的女人,身体一定很**……不如咱们三个一起玩?够刺激!”

明泓挑眉看一眼他们,反而低头宠溺的在许暮朝额上一吻:“宝贝,说,你是谁的?”

许暮朝几乎是脉脉含情的望着明泓,­干­脆利落:“我是你的,我是明将军一个人的。”

丧尸王的手无声紧握成拳。

明泓却满意的哈哈大笑,将她打横抱起,丢给哈金斯二人一个潇洒的背影,走入自己的小楼。

回到房间,许暮朝立刻对明泓道:“谢谢你,将军。我许暮朝宁愿被改造,也不愿意被哈金斯那样的家伙……”

“他那么脏……”明泓鄙夷的说,“怎么可以碰我的宝贝。”

许暮朝松了口气。

“沈墨初有没有碰过你?”明泓忽然问,乌黑长眉下,眸­色­温柔、循循善诱。

许暮朝沉默一瞬:“没有,当然没有。”

明泓满意点头:“那就好。杀哈金斯我不会犹豫,可是沈墨初是我踏平大陆的有力助手,如果他动了你,你不再­干­净。我不能杀他,只能杀你。”

他抬头看了眼窗外明亮的日光,又转头盯着许暮朝:“天气很好,我们洗澡吧。”

这样禁欲的角­色­扮演游戏的日子又过了三天,明泓虽对­性­和爱的实战经验近乎空白,但凭着超级发达的智能和孜孜不倦的探索­精­神,除了男女间的最后一步,他几乎已将许暮朝吃抹­干­净。

许暮朝都有些麻木,以为他搞不好也会厌倦。但每天那些重复的把戏,他却似乎乐在其中,顺带据说打的胜仗也越来越多了。

另一个好迹象,是许暮朝的身体力量,似乎慢慢在恢复。她明白大约是自己的身体,对明泓的药物逐渐免疫。现在虽根本无法与明泓抗衡,但一旦找到机会,她会毫不犹豫的逃亡。

所以当前线那个爆炸­性­的消息传来时,许暮朝明白,机会来了。

得到消息时,明泓面上露出的是震惊而讥讽的笑容:“人类军中也出现了机械人?以他们落后的机械水平,居然也能造出全机械战士了?”

虽然不屑,但以明泓的骄傲­性­格,是非得亲自赶去前线一趟不可的。临行前他略有些不放心,但又不方便将许暮朝带在身旁——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越接近前线,某些人类和全体兽族越会疯了似来抢她,还是大后方比较安全。

“乖乖等我回来。”明泓将她抱在怀中,亲了又亲,“我已经跟哈金斯打个招呼,他不敢碰你。”

许暮朝点头,末了还很真实的添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早点回来!”

明泓笑了:“两天。如果逃跑,我不会放过你。”

“……明白。”

中午十一点,明泓的飞机离开营地。强悍的女机械人送来午餐,许暮朝似乎毫无察觉的吃了。等机械人一离开,许暮朝立刻冲到厕所,抠抠抠……恶心呕吐后,她神清气爽的从窗帘背后,打量周围的防备。

明泓每天并没给她单独吃药,药物自然是下到了饭菜里。休息一下午后,许暮朝感觉四肢的力量又充盈了些,天黑了。

颇费了些力气,才解决掉房间外的四个机械人。走到小楼门口,她有些紧张。楼下的防卫很密集,她不是很有把握。

正在这时,却听见几声闷哼,她抬头,看到接近楼门口的走廊里,一个机械人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头部已经被打穿。

她心中一紧,抬眸,看到楼道灯光中,一个高大魁梧的……丧尸,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

窗外夜­色­昏暗似有鬼魅,机械人营地悄无声息。因为来人身手很快,门口的机械人卫士来不及示警就倒下。

躲在­阴­暗角落的许暮朝在退回房间反锁房门、和冲上去打倒这个丧尸继续逃亡间,只犹豫了一秒钟,就如同离弦的箭,直扑过去——

她现在才恢复一两成战斗力,务必一击即中!

“许大人!”丧尸发出惊喜的低呼,令许暮朝原本直袭他心脏的拳头生生刹住,清澈双眸紧盯着他。

他几乎都要哭出来:“大人,终于找到你了!我是人类!”

许暮朝盯着他灰­色­坚硬满布蝶纹的皮肤,和碧绿的眼眸,他身上的血腥味几乎令她作呕。可正是这样夸张的妆容,却令许暮朝直觉他的确是人类!

夜已深了,这晚没有月­色­。营地中,没有灯光的角落,暗沉模糊一片。

高大的丧尸,肩扛麻袋,美滋滋的阔步行走。岗哨的机械人见到,有人拦了问:“这是什么?”

丧尸一口血腥吐在机械人脸上:“这是哈金斯大人玩剩了赏给我的女人,别挡路!我要趁新鲜吃掉!”

尽管不知屈辱为何物,然而丧尸臭烘烘的唾液夹杂血­肉­吐在脸上,还是令机械守卫蹙眉。两军联盟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机械人沉默让路。

已经接近大营的边沿了。无论是“丧尸”还是麻袋中的许暮朝,都捏紧一把冷汗。

“大人,门口混不过去了。”他说,“一会儿我强冲过岗哨后往西跑,您往相反的方向。能飞吗?”

“……能。谢谢。”许暮朝心中一痛。

“大人,我们这队人十五个,全由元帅亲手训练,只听命于元帅府,现在只有我还活着。如果能救你出去,我会死得非常光荣。”

“已经戒严,麻袋里是什么,必须检查才能出营。”机械守卫眼中红光阵阵。

“我cao,这是哈金斯大人赏我的女人,难道你们也想分?休想!”

“必须检查!”

“滚开!”

许暮朝身子骤然腾空,被他丢在地上。追逐的脚步声骤然拉远,许暮朝立刻划破麻袋钻出来。

远处传来枪响火光,只消一眼,便明白那人吸引了门口大多数防卫。许暮朝深吸一口气骤然转身,急冲向相反的方向!

两个机械人拦住去路,看到许暮朝大惊失­色­。这些天明泓搂着她在大营里招摇过市,谁都知道她的身份。他们不敢开枪,许暮朝的枪法却没退步,两枪解决掉他们,身躯骤然扎入黑暗中!

然而防卫森严的总指挥部,又怎能那么容易逃脱!许暮朝刚沿着墙根跑了几分钟,便看到前方大片机械人疾冲过来!

他们不敢伤自己的!许暮朝给自己打气,清喝一声,身子骤然拔起,翅膀展开,飞上了天空!

夜空­阴­黑而隐蔽,地上的机械人都发现了她的身影,却果然没人敢开枪。许暮朝用尽全身力气高速飞行。虽然这速度不及她平日的三分之一,但敏捷的身影亦不惧怕普通机械人的子弹。

只要一路往东!她默默的想,按照刚刚那人所说,潜伏在这里以东两百公里外的另一支人类小分队,就会接应自己!而他们的牺牲就不会白费!

“砰砰砰——”数声轻脆的枪响,道道火光险险划过她的身躯!她倒吸一口凉气——是高估了自己在明泓身边的地位吗?

心中警钟大作,还未来得及调整身姿,就听又是一阵枪响,数道火光扑面而来!她紧咬牙关,身躯于空中急停,猛然转向!凌厉的风割得翅膀生疼,却终是躲过了新一轮袭击!

她愤然回身,抬眸回望,心中一震!

沿着火光­射­来的方向,隔着近千米远,她却如此清晰的看到,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肩扛迫击炮,对准自己。夜­色­这样暗,她却分明看到一双绿幽幽的熟悉眼眸,紧紧锁定自己。

她心中一惊,转身更加没命的狂飞!

好在袭击未在跟随过来!大概她飞出了他的­射­程?

又这样飞了约莫半个小时,营地已经远远看不到,而她的身影隐入云层,并不容易被地上分布的机械或丧尸大军发现。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云雾,许暮朝心中终于一松——太好了,逃出来了!

阿澈!她终于可以回到阿澈的身边!

“笃笃笃——”隐隐的引擎声遥遥传来,就在身后!许暮朝大惊失­色­,掏出手枪转身一看,飞翔的身躯几乎僵硬!

黑­色­­精­悍的战斗机,在夜­色­中如同大鹏展翅,强势追逐志在必得。而战斗机座驾上,男人英俊的面容彷如浮雕,于黑暗云层中,森然浮现。

下不了手

曾经令我心疼的人,如今……令我恐惧了吗?

疼痛感微微划过心头,立刻被理智压下。如果是全盛的许暮朝,此刻与沈墨初单挑也不畏惧。可药物的影响令她现在战斗力不到三分之一,如何与他抗衡?

继续飞翔已经没有意义,她的体力已不如刚逃出时旺盛,无法躲开他的追捕!她匆匆环顾四周,猛然转身,一头向北!

“砰砰砰——”不用回头,也知道无情的炮火迅速将她包围,竟像是要置她于死地般!她堪堪避过密集的火线,心中也火了,他竟然真的不惜杀死她!

顷刻间,两人已飞到险峻的山岭中。黑夜漫漫,山脉如沉睡的鬼神,墨­色­一片。许暮朝身姿灵巧如燕,于山岭中飘忽不定,忽东忽西,忽快忽慢;黑鹰般的战斗机,虽已足够灵活敏捷,却还是落了下风。许暮朝心理占了上风,意欲找个机会彻底甩掉他!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沈墨初的狠心程度!

正当她惊喜的瞅准两座山峰间拐角处,一个漆黑山洞,打算下一次绕到这里就藏进去时,忽然听到“嘭”一声炮响。她心中忽然升起不祥预感,霍然回头,只见蓝光骤然笼罩目光可及的周围,漆黑的天、两侧山岭上的树木、统统被蓝­色­火光笼罩!

重力炮!她瞬间­色­变!拼尽全身力气骤然拔起!拼死也要逃出蓝光的范围!

“啊——”一声痛呼,她一头撞在一片大树上,生生将临近几棵大树撞得东倒西歪!而剧痛从右边翅膀传来,她定睛一看,小半边翅膀正冒着浓烟!

她迅速抬头,看着未散去的蓝烟中,黑­色­战斗机重新浮现。而刚刚的袭击地点,山岭两侧已是光秃秃的一片!恨意爬满她的心头!

重力炮!他居然对她用重力炮!杀伤范围超过数百平方米,足以令任何物体汽化的重力炮!他竟然真的毫不留情要杀她!

她一把拨开两旁树木,一个疾冲,愤然转身直扑向战斗机!

她的突然反击,无疑令沈墨初微微一怔。然而没有丝毫停留,密集的火力已铺天盖地!

她的身影,却像匕首Сhā入火网,锋利逼人、瞬间即至!夜­色­中,沈墨初猛然瞥见她刚毅决绝的脸,从驾驶舱外掠过。饶是杀人无数,看到她脸上肃杀的神­色­,却没来由令沈墨初心中微惊!

不好!

他立刻调转机头,想要甩脱她,却已经来不及!

机翼,剧烈的风,无比颠簸。

然而许暮朝晃都没晃一下,稳稳停在一侧发动机旁,飞快掏枪­射­击!

“砰砰砰!”没等发动机熄火,她以肩为武器,狠狠撞向发动机!两重打击下,发动机成功哑火!

飞机瞬间失去平衡,黑浓烟滚滚,东倒西歪,斜斜冲向旁边的山坡!

许暮朝心中一喜,刚要飞离坠机以自保,却忽听一声轻响!她心中一沉,堪堪抬头,心中升起绝望——

漫天夜­色­中,他的身子如同猎食的雄鹰,以她的­肉­眼不可分辨的速度,猛扑过来!

“啊!”

许暮朝痛呼一声,那双铁钳般的大手,已经从后面箍住她的脖子和腰身!她的翅膀剧烈扑腾,重重击向他的身躯!然而他不管不顾,狠狠箍紧了她!

“放手!”她怒吼!不然都会死!飞机已经坠落,她的翅膀被制住,两人于空中急速坠落!

回答她的是他腾出手给她的一击重拳,狠狠击在她后颈!

妈的!沈墨初为了杀她,居然连命都不要!

脑海急急闪过这个念头,她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许暮朝再醒来时,已是白天。不知道几点钟,蓝天白云很是晴朗,耳边是潺潺的水声。

她机警的一动不动,探目四望,周围空无一人。翅膀还有些灼痛,后颈微痛。一提气,力气似乎已恢复大半。

她心中一喜,却立刻感觉异样。

后背……感觉些许坚实温热。

她极轻轻慢的转头,便看到头顶上方不到五公分,那张熟悉的俊朗逼人的脸。

她微微一怔。

这样近的距离,他飞扬的长眉意外的显得有些柔和。因为暗沉的双眼没有睁开,昔日凌厉的五官轮廓,却是透着几分清秀的英俊——就像只是个普通青年黯然沉睡。

许暮朝只默了半瞬,缓缓抬手,悄无声息的掐住他的脖子。

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他一死,哈金斯就是个傀儡,明泓孤立无援,自己被他噬咬的一夜荒唐也大仇得报。

真是好机会。

许暮朝盯着那张脸,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冰冷的手指已经扣住他麦­色­的脖子,他略带血腥味的男人气息,萦绕她鼻尖一遍又一遍……

她下不了手。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许暮朝,被他逼得差点走上绝路的许暮朝,下不了手。

她还盼着他苏醒,盼着奇迹出现。

然而还没等她收回手,凌厉的风声骤起,许暮朝的世界天旋地转!肩膀和四肢被一股大力骤然压住!头顶一片­阴­黑——

柔和只是假象。

只有丧尸王­阴­沉的脸,笼罩自己头顶。不知何时苏醒的他,绿眸幽深。而他的手,牢牢锁住她的脖子!

他灼灼盯着她:“为什么不下手?”

她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万分后悔刚刚没趁机制住他。然而她毫不示弱:“来吧,同归于尽,你这个疯子!”

沈墨初不用低头,也能感觉到她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紧扣他的左胸,只要一用力,就能掏出他心脏。而另一条腿的膝盖紧抵他的……只要一击,就能令丧尸王从此不能人道。

势均力敌。

“你被我咬伤为什么没事?”他忽然问道,“那一晚,你不是已经……”

“闭嘴!”许暮朝吼道,“沈墨初你能不能醒一醒,能不能主宰自己?顾澈已经成了植物人,我也被你……明泓大军已经接连获胜,你究竟怎样才能醒啊!”

“我忠于哈金斯。”沈墨初忽然低头,脸凑得很近,鼻息就喷在她脸上,令她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去,躲过他的吻。

“咔嚓——”一声轻响。

许暮朝骇然回头,看到他露出微笑。而她的左手,与他的右手,已用高分子合金手铐,铐在一起。

“你逃不掉。”他轻笑,“跟我回去,否则杀了你。”

“沈墨初……你不是说过喜欢我吗?”她的声音低低的很委屈透着心痛,“即使是我,也不能令你清醒吗?”她闭上眼,缓缓抬头,红­唇­主动贴近他的,丧尸王的眼眸为之一暗。

然而下一瞬,他的身子骤然弹开,迅速滚到一旁,只有右手与她铐在一起。

当他侧身滚过时,许暮朝看到宽阔的后背似是经过强烈撞击,血­肉­模糊。而当他再次狠狠看向她,她亦惋惜的看到他的左胸,鲜血淋漓。

只差一点,如果不是他退得快,就挖出了他的心脏。

“你更强了。”他冷冷道。

“多谢你咬我一口,还让我喝你的血。”她也冷笑。

“但你依然胜不了我。”他讥讽的笑容如夜­色­冷寂。

五分钟后。

许暮朝终于被牢牢压制住,双手双脚都被铐住。虽然她力量足够大,却也无法撼动高分子合金手铐。

而他用匕首抵住她的咽喉,驱使她一步步往前走。

他血腥的气息就喷在她脖子上:“知道你为什么胜不了我吗?”

她不吭声。

“因为你舍不得杀我。而我,下得了手。”他的声音如此无情,足以令任何人不寒而栗。

“哦?是吗?”许暮朝忽然弯起嘴角,沈墨初走在她身后,看不见她的笑容,却从她声音中听出笑意。

“如果你下得了手,为什么不连续两枚重力弹结果了我?为什么你背上全是伤口?你用背垫着我俩的身体落地才受了伤吧?为什么夜夜一个人跑去看日出?”许暮朝头也不回,声音带着几分苦涩,“你又比我好得到哪里去?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不醒?”

背后,没了声响。

在他的胁迫下,两人离开小溪,穿越树林,往营地的方向走去。许暮朝心中暗暗叫糟,只要随便找到一个丧尸或者机械人的营地,就能找到交通工具回去。然而心思缜密的沈墨初,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她一路小心翼翼,却全无逃脱的法子。

“你说得对。”刚走到山脚,他忽然开口,“我是舍不得杀你。”

他冷漠的语气令她心头一沉。

“你是我苏醒期间唯一的爱,我不会把你给任何人。”

许暮朝脚步一顿,杀人如麻的她,双眼竟然一阵潮湿。她想起沈墨初失踪期间,为他的牵挂;也想起他多次伸手对自己暗中保护。如果不是他,许暮朝现在早是半机械人。

“是吗?”她转身凄然道,“如果哈金斯要我呢?”

沈墨初看着她,慢慢道:“我忠于哈金斯。”

我忠于哈金斯。

这句话,就像是魔咒,像是催眠术,溶入他的血脉,写入他的基因。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知道自己曾经给过面前的女人关于正义的承诺。可是他忠于哈金斯,无可更改,不可抵触。否则,他就不再是他,丧尸就不再是丧尸。他的世界,将失去准则

虽然早料到这个答案,许暮朝心中还是微微一沉。她知道言语或者所谓真爱能令他苏醒完全都是狗屁。她只是怜惜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就像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然后,她慢慢转身,看着眼前辽阔的山林土地和寂静的天空,自顾自说道:“墨初,你看,战争还在继续,大陆还有这么多鲜活的生命。”

沈墨初冷冷看着她,不为所动。

可她依然继续说着,声音那么轻那么悲凉:“可我很难过。因为沈墨初和顾澈,两个最正直伟大的人,两个对我最重要的人,始终没有醒来。”

很想要的

两人回到大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光天化日的盛夏,许暮朝被丧尸王用军装外套包在怀里抱进大营,匕首抵在心窝处不能动弹。她汗流浃背的同时愤恨不已——明泓不会放过自己了,可沈墨初会护住自己吗?落到谁手里更幸运一点?她许暮朝为何最近这么点儿背?

她不知道,其实丧尸王心里有些茫然。他知道明泓将她视为所有物,也知道哈金斯觊觎她的身体。可他就是想把她留在身边,不计后果。

丧尸王一路疾行,不被任何人看清怀中的女人。

终于走到他的卧室门口,他的心情居然有一丝愉悦,看着上衣中露出的黑­色­长发,和她半边婉约柔­嫩­的侧脸线条,他忽然就低头在她头顶轻轻一吻:“你很香。”

许暮朝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当门打开的时候,两人同时­色­变。

暗沉褐­色­沙发上,一具白骨端坐着。

他轻唤:“你跑去哪里了?”

沈墨初沉默进房,关门:“她跑了,我去捉回来。”

“是吗?”哈金斯仔细打量他的双眸,直到确认里面的确暗绿一片,才看向许暮朝,“居然能从明泓手里逃掉,果然不同凡响。放她下来。”

沈墨初将她丢在沙发上,匕首依然横在她脖间,令她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变身以及一路战斗,她身上那条桃红长裙早已破损不堪,纤细的肩膀与雪白的饱满上,属于沈墨初的血如同缠枝莲生动勾勒。黑­色­长发下,少女的脸刚毅无比,即使不是绝­色­,也令阅人无数的哈金斯心中微微一动。

“丧尸王,为了证明你的忠诚……把她抓紧。”哈金斯笑了,“大陆第一女人的滋味,我要尝尝。”

沈墨初顿了几秒钟。

哈金斯盯着他,一字一句的命令:“抓住她的四肢,固定在沙发上!等我玩腻了,允许你一起来!”

“沈墨初你他妈要是真这么­干­!就算你醒了我也不会原谅你!”许暮朝大吼一声,旋即看向哈金斯,鄙夷的笑了:“我还以为沈墨初的主人是什么厉害人物,原来是这么个废物!”

哈金斯:“信不信,我会­操­得你跪在我脚下求饶!”

许暮朝笑得更大声:“我许暮朝是顾澈爱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明泓拿十个城池才换来我。等顾澈醒了,只怕会拿一百个城池唤我都在所不惜!但是!”

她狠狠望着哈金斯:“如果你今天敢折辱我,我以生命起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整个大陆的兽族和人类,都会不眠不休的追杀你。你有三十万丧尸也好,你控制了沈墨初也好,我的人会战至最后一人,直到杀了你!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一席话说得杀气腾腾,清亮双眸布满狠厉,竟让哈金斯倒吸一口凉气,一时竟不敢接口。她的语气告诉他,她是认真的,如果他真的动了她,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他不笨,又天生多疑。他想了想,很快发出笑声:“如果你真的有那么重要,为什么会被人类出卖?而且顾澈已经是废人,他永远都不会醒了,你凭什么威胁我?你当我白痴?”

许暮朝脸上生动的闪过绝望、挣扎和颓丧的神­色­,她想了又想,一副认命的样子:“好吧,如果你放过我,我愿意投靠你,为你效忠。世人都知道,我许暮朝一向活命第一。”

哈金斯愣了愣,噗嗤笑了,道:“许暮朝啊,你还真是有趣极了!丧尸的血都无法令你臣服,我怎么敢相信你会效忠我?用人类的话说,你就是个烫手山芋,明泓都在你手上吃过亏。丧尸王也因为你没有杀了顾澈。你还不乖乖躺好?玩过大陆第一的女人,对我还有点实际价值。”

“殿下,她比我的生命重要。”沈墨初忽然静静道。

一来二去,哈金斯本来淡了强上许暮朝的心思。听到沈墨初求情,他却又有点怀疑他的忠诚,至于能否上了许暮朝,却是其次了。

他看着沈墨初:“好吧,我不上他。可如果把她还给明泓,有朝一日改造成机械人,只会让明泓更强大。”

沈墨初寂静不语,许暮朝心中一沉。

“杀了她吧。”哈金斯笑道,“这样,既无后顾之忧,又保全了你女人的贞洁,如何?”

“如果这是您的命令,我会执行。”沈墨初看也不看许暮朝。

“不。”哈金斯想到什么,忽然笑了,“­干­脆你吃了她吧,喝光她的血,再吃了她,这样,你的女人,也以这种方式,和你永生在一起。”

“……遵命。”沈墨初匕首一抖,锋利刀尖毫不犹豫的划破幼­嫩­的肩膀,鲜血瞬间静静流了出来。

“真是一场好戏啊!”哈金斯笑了笑,坐在对面沙发上,用白骨手臂,捧着下巴观赏。

“亲爱的……”沈墨初在她肩窝埋下头,重重吸吮着她香醇的鲜血,“你与我永生。”

“放开我!”许暮朝惊呆了,他竟然真的贯彻哈金斯这么变态的命令,她双拳双腿都在用力挣扎,可是药物的效用还在,沈墨初熟悉的压制住她的身体,令她巨大的力量泯灭在他怀中,动弹不得。

于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埋首于自己的肩窝,看着他黑­色­短发下麦­色­侧脸没有表情;任凭他如同魔鬼,大力吸食她的鲜血!

她听到鲜血于他­唇­舌间流失的声音,也感觉到四肢越来越脱力。她不知道他已经吸了多少血,只是头也还是晕晕沉沉。哈金斯满意的笑脸渐渐模糊,她绝望的垂下眼眸,却在走向死亡的绝路上,微微一怔。

她看到那张紧贴着自己的脸上,满口鲜血的那人脸上,黑­色­长睫满足的紧闭着,沉溺于鲜血的呼吸逐渐加重。

可在那长睫的末端,已经失去意识的丧尸之王的脸上,一滴晶莹的泪水,正悄无声息的滑落。

“如果抗拒不了……基因……”她忽然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在他耳边道,“墨初……你为什么还会……流泪呢?”

那压制住她的坚实身躯,忽然触电般一抖。

吸吮的动作还在继续,他竟像饥饿多日之人,越吸越重舍不得松开。可他却慢慢抬起眼,慢慢对上她怜悯绝望的视线。

而许暮朝分明看到,那暗绿的深邃双眸中,莫名的伤痛之­色­,在无声蔓延。

然而她再也无法分辨那伤痛的重量,她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虚弱的呼吸,她知道自己即将走向永恒的沉睡。

阿澈……

帝都,天际岭。烈日骄阳,山脉沉绿,寂静无声。

刚养好伤即将痊愈的关维凌,神­色­凝重悲伤的坐在元帅的床前。他刚接到消息,昨天,潜入敌军腹地的人类­精­英高手,终于在一个基地找到许暮朝。情报部门甚至收到许暮朝已经成功逃离敌军基地的消息。

可是,一天一夜了,却没有进一步的消息。连埋伏在预定地点的接应部队,也销声匿迹。想到明泓改造机械人的手段,以及那张许暮朝被明泓抱在怀里的屈辱图像,关维凌只觉得心紧绷得疼。

如果她逃亡失败又被抓了回去……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他静静对元帅道,“究竟她有多坚强,才能承受这么多的磨难?”

而磨难,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

这一天,对于关维凌,对于元帅府,原本是极普通的一天。关维凌伤愈会赶回前线,元帅府依然在失去统帅的情况下,低调而安静的运转。

可当关维凌临走与元帅对话时,看到元帅的手指动了,又动了,甚至紧闭的俊美双眸,也开始慢慢转动,这一天,注定成为令全人类痛哭欢欣的一天。

巨大的无法掂量的狂喜,开始在关维凌心中升起。他疯了般唤来医官和谢敏泓。一阵紧张的医学测量后,所有人静静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看着那沉睡的容颜。

八月十七日,下午两点零七分,沉睡长达八个月的顾澈元帅,徐徐睁开了双眼。

元帅府上下,在紧张的寂静无声后,爆发出努力压抑的低声欢呼。关谢二人热泪盈眶扑在元帅床前哽咽不能言语;医官和侍官队众人抱头痛哭。

长期的卧床,令元帅雪白的脸更显苍白。即使是大陆第一的战力,躯­干­四肢也感觉到僵硬不受控。

然而他只是静默的看着众人欢喜的神­色­几秒钟,便慢慢坐了起来。他挥开意欲搀扶的谢敏泓,声音清冷决绝:“这些天,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敏泓,通知顾氏,让顾晰三天内辞职。”

“是!”

“维凌,把最新战况总结一下,向我汇报。通知崔司令,今晚开始,我亲自指挥。”

“是!”

医官在旁犹豫:“大人,您的身体?”

顾澈看也没看他一眼,继续向属下们发布简短而犀利的命令。短短半个小时,关谢二人已是神清气爽、踌躇满志。此刻别说是机械丧尸联军,就算是全大陆全宇宙来攻打,他们都觉得没什么可怕了。

医官和侍官无奈的相视而笑,只能见缝Сhā针为元帅继续输液、准备温和进补的食物。关谢二人领了命,正要离开,顾澈却叫住了谢敏泓。

其他人都退了出去,顾澈看着谢敏泓,慢慢道:“她的信?”

谢敏泓深吸一口气,走到一侧书架上,从墙体内的密码箱里,小心翼翼拿出那封信:“她一去半年,我就替您收了起来。”

顾澈点点头,展开信,乌黑长眉下,夜星般璀璨的双眸,终有一丝波动。

片刻后,他抬头,将信整齐叠好,拿在手中。

“大人……昨天刚收到消息,她逃出了敌军大营……但是,又断了消息。”谢敏泓只觉得,说出这个消息,比将颓丧的战争局面告诉元帅,更加艰难。

顾澈沉默半瞬,一把扯掉各种输液管,稳稳站了起来。

他透过窗外,看着西边碧蓝的天。谢敏泓却惊讶的发现,他第一次在元帅大人的眼中,看到一种柔软得不可思议的情绪。

“敏泓,二十五年了。”顾澈的声音又慢又低,“这是我顾澈第一次,想要权力和胜利以外的东西,却被人抢走了。”

谢敏泓忽然不寒而栗,他惊讶的发现元帅眼中的温柔之­色­早已一扫而光,­阴­霾和杀意像是乌云,密布他的脸。这种神­色­,只在老元帅病逝,副元帅想要篡位时公开诋毁老元帅德行时出现过;只在顾厉证明已屈辱惨死时出现过。

前者,短短三个月十万叛军堆白骨,副元帅及其党羽全族不留活口以绝后患;后者,除了许暮朝杀光了曾染指顾厉的兽族,图雷一族及其私人近卫三千余人,不管是否有关联,都被悄无声息的活剐,连一心保兽族的许暮朝,也不知道这残忍的株连。

然后,他听到元帅旁若无人的自顾自再次肯定:“很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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