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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哇,有框子果、槐花,茜草也找得到?”悦眉翻看着里头的东西,神­色­欢喜,抬头凝视丈夫,开心地道:“和畅,谢谢你。”

“嗯……咳咳。”祝和畅一手一个抱起小十一和小十二,还是僵着一张脸,淡淡地道;“路上随便看到,就捡回来了。”

“嘻嘻!”祝福也是一手一个,抱起两个幼子,笑逐颜开地道:“大姐我跟你说喔,有一天咱兄弟们在休息,忽然听到头上树叶沙沙响,原来九爷爬到槐树上,抱着树枝,正一朵一朵为你采花呢。”

“祝福!”祝和畅恼得大吼一声。

“娘,还有呢。”小九也笑眯眯地道;“有一晚叔叔伯伯在喝茶聊天,爹又不见了,找了找,原来他在挖土取根,还教我认得茜草的模样,以后我就可以帮娘找染材了。”

“祝惠风!”

感觉父亲大人瞪过来的一双眼睛,小九忙道;“不,我帮弟弟妹妹婶婶婆婆找就好了,娘的份儿只能让爹来找。”

“和畅,瞧你。”悦眉摇头笑道:“成天摆那个脸­色­,小九年纪这么小,也学会察言观­色­说话了。”

“算他遗传到我的聪明。”祝和畅还是绷着脸孔。“他想继承我的货行,还是得认真点。”

“爹,笑笑。”小十一小十二左右开弓,在他大脸上用力啵一个亲吻。

“小十也要亲爹爹啦!”小十扯着爹的袍子,着急地跳上跳下。

“来,娘抱抱。”悦眉抱起小十,让小女娃凑上小嘴用力亲着。

“嘻!亲亲!”三个孩子笑嘻嘻地亲成一团,将他们的爹涂了满脸的口水,让那张大脸再也板不起来。

祝福这边也不遑多让,手上抱着两个小的,­干­脆也让老大爬上脖子,再望向站在地上的小九笑道:“小九,咱祝家的孩子你是大哥,你最懂事,不会黏着爹娘了,再过两、三年,货行就可以交给你,你爹和福叔叔我就要退下来休息了。”

“不行啦,你们不能虐待儿童啦。”小九睁大眼睛,大声抗议。

哇!这群大人好过分,这叫什么?爹有教他读书写字,说到想要一棵稻苗快快长高,于是每天去拔一拔,拔到最后,稻苗就枯死了……对了,揠苗助长!

呜,他小小年纪就要担起重任,好狠心的爹啊。他身子太小,爹都还不允许他学习驾马车,甚至徒步过河时,还得靠爹抱他过去呢。哇!他不行啦,他只要跟在爹身边当小厮就好了啦。

嗟!他才九岁耶。

“小九,娘会跟你出门。”悦眉朝他露出鼓励的笑容。“要学的东西很多,可能要等到你十七、八岁,这才能学会你爹所有的本事。”

“哈!”小九重绽喜­色­。

“你爹真的很厉害。”悦眉望向丈夫,轻轻扯着她为他染就的灰蓝衫袖。“所以小九还得花个将近十年的功夫,才能完全学会呢。”

“当然了,爹最厉害了。”小九猛点头。

嘻!他还可以过上十年的快乐童年呀。因为只要娘出门,爹一定会黏着娘,形影不离,就像每回爹在家,娘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也不说话,有时娘在忙,他就坐在旁边喝茶,任弟弟妹妹在他身上乱爬,眼睛就瞧着娘,然后就呆呆地笑了。

想到爹那个呆样,他也呆呆地笑了。嗯,他当然也要学会爹如此神神秘秘、痴痴盯着娘的本事了。

还有呢,每天他们四个兄弟姐妹一定会在爹娘床上玩耍,扯了他们的大红棉被玩捉迷藏,摔着彩绣鸳鸯枕头打仗,往往玩得累了,不知不觉睡着了,可为什么隔天起床,他一定会睡在自己的房间呢?又为什么爹娘可以抱在一起睡,他们当小孩的就得自己睡呀?

想不透,想不透。货行的叔叔伯伯常常夸他聪明,但爹娘教他,做人要谦虚,所以不让叔叔伯伯喊他小九爷,要他们喊他的小名小九就好,直等到他有能力掌管货行的那一天,他才可以真正称做一个爷儿。

爷儿!嘿!他又呆呆地笑了。他一定会努力的,等到那一天,他也要学爹说话的口吻,骄傲地大声道:爷儿我会送货了!

“你这个儿子在想什么?呆头呆脑的。”祝和畅用脚踢了踢一脸痴呆的小九脚跟。“眉儿,你这两天做几样他爱吃的点心,小九年纪小,这回出远门累坏了。还有,帮他缝一双保暖的厚靴子。”

“好的。”悦眉疼爱地摸摸小九的头。

“爹,我也要跟大哥一样出门!”小十小十一小十二扯着爹爹。

“好好好,等你们长大了,大家都可以出门。”

“爹,我也要跟九爷伯伯送货。”祝福那边的红儿青儿黄儿也在吵。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头痛下已。哎!要将孩子们一个个教到会谈生意、顺利定完一趟货,他们还得熬多少年才能休息呀。

“我们家的院子真热闹啊。”祝婶望着满院子的大人小孩,露出欣慰的笑容。“老伴,今晚就看你的功夫了。”

“嘿,我可切切洗洗了一整天呢。”祝添喜孜孜地大声唤道:“九爷、悦眉、祝福、大妞、小九、小十、小十一、小十二、红儿、青儿、黄儿,吃饭啦!”

“爷爷,­奶­­奶­,来了!”

咚咚咚,孩子们像树上掉果子似地,纷纷从爹娘身上跳下来,一个个笑呵呵地奔了过去。爷爷作的菜最好吃了,他们从小就不用娘来喂,都能扒光饭碗听。

“我去帮爹娘摆碗筷。”大妞跟在后面,笑着进屋。

“我也去。”祝福紧紧抓着她的手,趁空在她脸蛋香了一个。

“啊!”小九瞧见福叔叔的举动,本能地回头看爹娘。

哇!又来了!不要以为天­色­有点暗下来,他就看不到啊。

不看不看,还是不要看了。小九赶紧捂着眼睛,转过了头,加快脚步跑进门里。呜,儿童不宜啊,以前好几次撞见爹娘亲嘴,不是让爷爷­奶­­奶­赶快掩住了眼睛,就是让爹给拎出了房门,所以他知道绝对绝对不能看,而且爷爷­奶­­奶­说看了眼睛会长针眼,那可是很疼的呢。

暮­色­里,彩霞满天,高大的灰蓝身影拥着鹅黄的纤细身子,两个颜­色­融和在浓浓的红彩里,几乎分不清原来的颜­色­,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尽皆融入这一片红红火火里了。

屋内点起油灯,孩子们的惊喜欢笑声传了出来,浓情缝蜷的夫妻也恋恋不舍地吻了吻彼此的­唇­瓣,深深对望,这才手拉手进了屋。

月儿高高挂,各­色­花儿仍像白天一样盛情开放,叠着明黄的淡柔月光,更衬出花朵的娇柔颜­色­:彩­色­布巾在夜风中轻轻晃摇着,如梦似幻:窗纸剪影出一个个活泼的孩童身影,生动地跳着、笑着、跑着、闹着。

即使一入夜了,这个院子还是一样多彩多姿呢。

九爷前传

九爷之所以成为九爷,事出必有因。

二十岁那年,一觉醒来,他竟然被绑在床上,动弹不得。

“放开我,祝添,你在做什么……”他狂怒大吼,猛烈扯动手脚。

“二少爷,对不起,对不起。”祝添含着两泡眼泪,不断地赔罪。“呜,你力气大,说去撞墙,墙就被你撞倒了,我根本阻止不了你。为了不再花钱砌墙,我只好这样子做了。”

“我撞墙?”

他记起来了,在撞墙昏倒之前,他指天骂地、愤世嫉俗,怨恨祝添不该将他救了回来,害他回到这个冷冰冰的残酷世界,又得去承受那些他下愿意再去承受的事实,不如眼不见为净,一了百了,速速解脱吧。

他了无生意,一心求死。在撞墙之前,他还摔破碗,企图割腕,结果摔到祝添家中没碗可吃饭,他也没割成;他试着上吊,不是腰带断了,就是树枝断了打到头,还被鸟儿洒了一泡臭屎;他又想吃土胀死自己,却是吃到了蚯蚓,连挖带呕,将肠胃吐得­干­­干­净净;想跳水,溪太浅;想跳崖,伤重未愈,爬不上山;就连要撞壁自杀,也会将墙给撞倒了……

天啊!世人皆弃他而去,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为什么死不掉啊……阎罗王又为什么不收他呀!

“二少爷,我那口子去帮你抓药,还没回来。”祝添面带忧­色­,突然跪了下来,朝他磕头。“天快黑了,我得出去找她,只好先绑着二少爷,我很快就回来了。”

“放开我!”

“呜,二少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不不,不用十八年,只要你想得开,立刻就是好汉啊。”

“祝添,不要啰嗦,快放了我,你还当我是主子吗!”

“二少爷,你永远是我的主子。”祝添抹着泪,将旁边愣头愣脑的小狗子拉了过来,也要他一起跪下。“三年前,小狗子泻个不停,是你抱了他胞上好长的山路,找到大夫救了命;两年前,我和那口子被毒蜂螫了,躺在床上发烧快死掉了,小狗子又不懂事,是你及时发现,拖了大夫赶来救我们;一年前,小狗子看到你骑马回家,开心地要找你玩,差点让马给踩扁,是你拉住那匹疯马,呜,却让你摔下了马……”

“够了!”再啰嗦下去,连祝家祖宗十八代都感谢下去了,他愤怒地扯动绑在床头的双手。“既然我对你有恩,就快快放了我!”

“呜!就是有恩,我才不能放。”祝添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二少爷,你要坚强活下去,千万别寻死呀。”

“他们一个个负了我,我活著作啥啊……现在我­干­脆被你气死算了!”他拼命跺脚,却只能徒劳地在床上抹来抹去。

“二少爷,呜呜,我宁可让你怨我,也不能见你瞪蹋­性­命。”

“我就不信我死不了!”他一眼瞧到小狗子跪在地上,正无聊地拿指头扯眼睛,朝他吐舌头扮鬼脸……对了,咬舌!

没必要再跟祝添扯下去了,他闭起眼睛,张开嘴巴,就待狠狠地咬下去,突然一团东西塞了进来,硬是将他的舌头不知挤到哪里去了。

“唔!”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祝添竟然会拿布块塞了他的嘴。

“呜呜,二少爷,对不起,咬舌头好痛的。”祝添为他盖好被子,着急地道:“我一定得出去找我那口子了,我去去就回。小狗子,你在家陪二少爷,好好照顾他,知不知道?”

“知道。”

“唔唔!”回来!死祝添,快给他回来啊!

反了!反了!这是什么家丁……竟然敢这样对待主子!等他恢复了自由,第一件事就是一拳打倒祝添,再将他家的墙全部撞倒、横梁全部吊到绷断……喝!他要是有那个力气,该狠狠饱以老拳的是污了他财货、砸死他不成、还刺死他的两个可恶骗徒啊。

跑掉的骗徒找得到吗?失去的信任、感情、亲情又找得回来吗?

天!他为什么还活在这世上啊……

“二少爷,我们来玩。”五岁的小狗子笑嘻嘻地来到床前。

“唔!”小鬼,快放开我!

“你不能说话,好可怜喔。嘻,这里有花生米,我们来猜拳,赢的就可以吃一颗,好不好?”

“……”臭小鬼,本少爷没心情!

“剪刀、石头、布!”小狗子迳自出了拳,小小的拳头握成一团。“嘿,我是石头,咦!你也出石头,那谁都不能吃花生米喔。”

“……”他气得紧握拳头,很想用力往床板捶下去。

“剪刀、石头、布!哈哈,我出布,你是石头,我赢了。”

小狗子开心地拿起一粒花生米,津津有味地嚼着。

“再来一次,剪刀、石头、布!不好玩,你老是出石头,这样都是我赢,你没有花生米吃,也不吃饭,只挖虫吃,真的很可怜耶。”

小狗子皱了皱小眉头,望着小掌心里的几颗花生米,小脸凛然,下了有生以来第一个最有义气的决定。

“二少爷,你肚子饿了,给你吃。”

小狗子拉起他的嘴皮子,将仅余的五颗花生米往他嘴里塞进去。

“一颗、两颗、三颗……咦!三后面是什么?八?”

“唔……”他瞪大了眼,他还塞了布块,这样怎能吃?

笨小鬼!臭小鬼!糊涂小鬼!枉费他几度救了这条小狗命,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上天是还想怎样折磨他呀……

“再给你吃糖。”小狗子慨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不舍地看了看,还是找到缝隙塞了进去,噘了小嘴道:“娘给我的,我藏了好久。”

天哪!他不被布块堵死,也要被小小的糖和花生米噎死了。

“二少爷,你要赶快好起来,你说要教我骑马的。”

小狗子不甘寂寞,摇了摇他的手,又爬上床,掀开棉被,一ρi股坐到他的大腿上,提起他的衣摆当作缰绳,脚板踩住床板,笑呵呵地蹬着小ρi股,蹦蹦跳跳,有模有样地喝道:“驾!驾!”

好了,堂堂二少爷变成小狗子的御用马匹了,他除了瞪大眼睛外,还是只能瞪大眼睛,双手双脚拼命扯动缚牢他的布条,却是挣脱下开。

“哈,二少爷的肚脐?”

因为小狗子拉开他的衣摆,加上他的挣扎扯乱衣衫,于是,他肚子上的小凹洞就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一双好奇的眼睛底下了。

“唔!”看什么看?谁没有肚脐!

“奇怪?”小狗子掀开自己的衣服,低头按了按凸出一小块的圆圆肚脐,又拿指头去挖了挖他凹下去的肚脐,不解地道:“不一样?”

“……”又有谁的肚脐一样了?你这个小娃娃的凸肚脐还要几年才会缩进去,别跟大人比!

小狗子挖了老半天,突然跳下床,提了茶壶又爬了上来。

“二少爷肚脐黑黑的,我帮你洗­干­净。”小狗子一只指头堵在肚脐眼里,使力撑开,一手就将茶水倒了下去。

“唔唔!”冷死他了!哪有人将水灌入肚脐里去的!

啊啊啊!他肚皮还有伤口耶,小鬼是存心让他伤口化脓长虫吗!

肚子好凉,这会儿风啊水啊全从肚脐眼里跑了进去,再过下了片刻,他的肚子铁定膨风鼓胀,可以让小鬼拿来敲锣打鼓了。

可恨啊!他不能这样被小狗子玩死,会被人笑死的!

他越想越急,越急越怕,立刻撑起身体,上下用力晃动,不将小狗子摇下来绝不罢休。

“啊?呵呵!马跑了。”小狗子反而笑了,赶忙将茶壶塞进他的裤裆,又提起他的衣摆,笑嘻嘻地喊道:“驾!驾!”

啊呜!冰凉的陶壶就这样毫不留情地压住他的命根子,小狗子又重重地蹬了下来,不断地推挤,他只觉得他可怜的那话儿就要榨成­肉­酱了。

若真让小狗子给他断子绝孙……天!他还有何脸面活下去……

可恶!他奋力一抖,立刻就将小狗子给震了开来,小手抓不住衣服,小身子一歪,咕咚一声,就栽下了地。

他长长地喷了一口气,肚子和胯下还凉凉的,但至少已经保住他和子子孙孙的小命了。

奇怪,那个一刻也闲不住的小狗子怎么没了声音?

他转头看去,就见小身子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嘴巴张得大大的,刚才还活灵活现的两只眼睛空洞洞地张着,连睫毛都不眨了。

“唔?唔唔唔?”喂,小狗子,你怎么了?不要一副痴呆样啊。

槽了!小狗子是祝添夫妻俩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十年才敷出来的宝贝蛋,他将他这么一摔,莫非用力过度,将他摔死了?

“唔唔!”小狗子!快醒来呀,­干­万别给我死掉啊!

完了完了,万一小狗子真的死了,他千万个对不起祝添夫妻俩,他可以赔上所有的金银财宝,却是赔不出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狗子啊。

小狗子只有一个,他也是只有命一条,死了,就没了……

“唔唔唔!唔唔唔!”小狗子!小狗子!不能死啊!

他顿时感到恐惧,拼命“大叫”,额头冒出冷汗,眼眶发热,双手猛扯布条,却是怎样也无法起身,视线不知不觉就模糊了。

“呜哇!”躺着的小人儿突然爆出哭声,手脚并用爬了起来,张大嘴巴嚎啕大哭,“哇呜呜,摔下马了!二少爷摔马了!”

他松了一口气,不再挣扎,就摊着身体,直直望向屋顶。

谢天谢地,还好小狗子没事,也没摔笨了头。

无数念头悠悠浮现。如果他真摔死了小狗子,他对不起祝添夫妻,那他杀死了自己,他对不起谁呢?

奇怪了,是别人对不起他,为什么死的是自己啊……

他一心求死,就是因为他过不下去了,所以也想让那些对不起他的人不好过。可是,他们既然能够狠心对不起他,又怎会在意他是死是活?他若是这样死去了,他们顶多掬一把同情的眼泪,然后又去过背弃他的生活,有没有他,他们还是一样过得很好。

呜!他死得好不值得啊。

“呜呜呜,我不骑马了。”小狗子不知什么时候爬上床,站在床板上,将棉被拉得高高的,呜呜咽咽地道:“我要睡觉。”

“……”睡吧,省得吵人。

小狗子人小力微,使劲蛮力将被子往床头扯去,一不小心又扯得太过了,整个被面就往他头脸盖了下来。

汪汪!汪汪!门外传来群狗乱吠的声音。

“狗打架了。”小狗子不睡觉了,兴奋地跳下床,冲到窗前去。

好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小狗子帮他盖被,却像蒙死人一样将他蒙住,然后跑掉不理他了?

眼前一片黑暗,肚子和胯下湿湿凉凉的,身体又不得自由,他有些累了,不如先睡上一觉,等祝添回来再好好跟他算账吧。

才“闭目养神”片刻,他就觉得不对劲,好像……不能呼吸?

老天!这床棉被又厚又重,久、天盖起来十分暖和,可是他闷在里面,却是密不透风,空气越来越稀薄,他的气息也越来越急促。

“唔唔!”臭小狗子!快回来呀,我快被你闷死了啦。

他拼命扭动身体,想要用抖落小狗子的方式抖掉棉被,可是整张厚被将他密密盖住了,他再怎么抖,也抖不开这层厚重的天罗地网。

天哪!他还是注定被这小鬼玩死,然后让世人拿来耻笑吗?这样就算他死了,他还有什么脸面回来投胎……

“咦!二少爷,你又在玩骑马?”被子突然被掀开,小狗子笑嘻嘻地看他。“骑马不好玩,狗打架好好玩喔,他们不用咬的,是ρi股和ρi股碰在一起耶。”

屁啦!他重重地喷气,再重重地吸气,将几欲窒息的肺部重新灌满新鲜而美好的空气。

“二少爷,你流好多汗,我帮你擦擦。”稚气的小脸蛋露出关怀神­色­,左右看了看,找不到擦汗的巾子,突然眼睛一亮。“巾子在这里。”

小指头掏呀掏,往他嘴里又拉又挖的,终于扯出了一条巾子。

“咳咳!噗!”他吐出了卡在­唇­齿问的花生米和糖块,用力喘气。

“哈!”小狗子惊奇地望向喷得老高的花生米。

“小狗子,放开我。”

“放什么?”

“我被绑着没看到吗?”果然是个笨小子,他扯了扯绑在手腕上的布条。“去拿刀子还是什么可以割断的东西,快!”

“喔。”小狗子跳下床,蹬蹬地跑去找东西了。

不一会儿,他笑呵呵地跑了回来,双手抓着一支粗圆的木柄,木柄沉重的另一端则垂在地面拖行,闪动着森森利芒。

斧头“”

“我帮二少爷砍……”小脸鼓得圆圆的,打算举起这把凶器。

“砍什么?不准动!”他惊吼道。

这一砍下去,岂不断手断脚!说不定砍错地方,他还被开肠剖肚咧。

他欲哭无泪。这里是十八层地狱吗?他到底还要再受什么苦刑啊?

呜呜,他不要死了啦,他不要再被绑在床上了,他肚子好眼,他……他要起来撒尿啊!

“二少爷,这个好不好?”小狗子又提来一把大菜刀。

“不行,丢下,小娃娃不要拿刀。”他无力地摊在床上。

小狗子扯了扯布条,小脸满满的困扰,突然眼睛一亮,欢喜大叫:“啊!爹烧杂草,烧了,就没了,我拿火烧,二少爷就可以爬起来了。”

“混账,回来!小狗子,你快给我回来!”

他大吼大叫,恐怕布条还没烧烂,小鬼就将他烧死了。呜!难道老天果真顺了他求死的心愿,非得教他死在这个小鬼的手中不可吗?

小狗子兴匆匆地爬上椅子,拿起火石,啪啪地擦着。

点下着!点不着!小娃儿不会点火的!他瞪着小鬼,一再地在心里默念:点不着!绝对绝对点不着!五岁小鬼一定不会点火的!

啪!火石闪出火花,小狗子开心地引到蜡烛上面,火光燃起,他笑嘻嘻地伸长小手,想拿起蜡烛。

“别拿!”他又惊叫。

来不及了,蜡泪烫热,灼痛得小狗子哀号一声,手掌立刻松开,蜡烛掉落桌面,火花闪了闪,没有熄灭,反而慢慢沿着木桌烧了起来。

“小狗子,快跑啊!”

“呜?”小狗子还是站在椅子上,好像吓呆了。

“快跑你不会听吗……快烧起来了,别站在那儿!”

“呜哇!”小狗子看着越烧越旺的火,放声大哭。

这下子真的完蛋了!他猛烈扯动布条,死命扭动手腕,事情紧迫,他陡生神力,啪喀一声,床头栏杆竟让他给扯断,他右手骤得自由,连忙一抓,将那床厚重的棉被丢了过去,正确无误地盖住火头。

哼!就不信这床能闷死他的棉被灭不了这点星星之火。

就在这时,祝添和祝婶也冲进门来,祝添赶过去,拿起棉被扑了又扑,祝婶则是慌忙抱走宝贝儿子,不住地哄他。

“二少爷,对不起!对不起!”祝添确定将火扑灭,又赶过来帮他松绑,泪水喷了出来。“呜呜!谢谢你救了小狗子……”

“二少爷,我老伴他不得已绑着你,对不起。”祝婶抱着小狗子,也是哭着道歉。“你救了小狗子,大恩大德……”

“别跪!”他大吼一声,吼住就要跪下来拜他的夫妻俩。

他坐了起来,瞪眼看着六只哭得红红、不知所措的眼睛。

蓦地,他一骨碌翻身下床,朝他们一家三口跪了下去,磕头道:“我不死了,我发誓不死了,与其被小狗子玩死,丢光了脸被人耻笑到死……呜呜,我还是要好好活下去啊。”

“咦……”

一家三口惊奇地看着又一骨碌跳起来,提了裤头夺门而出的二少爷。

从此以后,他痛定思痛,决心展开新的人生。他为自己改了一个名字,正式摆脱已经譬如昨日死的二少爷身分。也因着深深体验到惨遭“棱辱”、九死一生、终于活了下来的惊险历程,为了深刻激励自己,珍惜生命,是以又称九爷。

【全书完】

后记

几年前去江南一游,来到了乌镇,那里有一间染坊,里头挂满了长长的花纹蓝布,我穿着前一天在上海买的蓝染裙子,抓了飘逸的蓝布,摆上最娇美的姿势,拍了一张染坊姑娘图。我那时就有了幻想,当年在这里的姑娘,天天望着这些亲手染出来的漂亮花布,她们可曾想拿来妆点在自己的身上?

久远的事情已不可考。但自古以来,女孩儿的心思都是一样的,谁都想拥有一段美好的姻缘,伴着喜爱的人直到终老。所以,悦眉期待着,心无杂念,以为一切都将平顺进行,谁知道……情郎竟然变心了!

哇!这个时候默雨心里的天使和魔鬼就交战了。天使会这么写——悦眉坚苦卓绝、吞下眼泪、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了,到了外地,开了一家小染房,卖手工艺品,遇到一个疼惜她、温柔到读者都想抢走的男人;而恶魔就不断地大喊“吼依系!吼依系!”(给他死),云大少爷将本姑娘欺负得这么惨,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怎么行!好!本姑娘要出征,远赴京城问个明白,偏偏又碰上一个让人冷得发抖、丝毫没有同情心的祝九爷……

到此为止,魔鬼打赢第一回合。可是呀,翻翻默雨的故事,嗯,女主角个个温柔婉约、开朗大方、美丽聪明、天真善良,就好像默雨本尊的翻版……不,不,别吐!不好意思,各位吃下去的东西别吐出来呀,应该是说,女主角是一种美好的投­射­,默雨也希望自己能够如此温柔、开朗、聪明、善良……好了,像九爷讲故事似地,老是扯远了——所以说呢,就算是魔鬼,心里也住着一个小天使,不然要是让魔鬼使坏下去,悦眉继续搞破坏,成天吵闹不休,不毁掉人家的婚姻绝下罢休,到了最后,她仍然会筋疲力尽,不是变成疯婆子,就是自我毁灭,到了那时,咱独善其身的九爷早就被吓跑喽。

哎,讲什么天使魔鬼!实在是小说写到最后,脑袋也糊涂了。常常在写作期间,会跑出来很多有关后记的灵感,通常都是关子创作此篇故事的各项缘由,我会一一记下,可是一旦正式写后记时,脑力早已耗竭,完全组合不起来,呜!然后我就不知道要写什么了。

各位想看我的后记摘要吗?那就是:“古代女子,信差,下女,电视,遥控器,星舰,二十世纪,理想,科技,手机,越洋电话,天空蓝­色­,火星红­色­,给你颜­色­看看。”啊,我到底想写什么呀……

所以说呀,灵感总是灵光一现,稍纵即逝,往往最初的构想,和写出来的东西完全下一样,默雨就常常坐在桌前挤灵感,挤呀挤,挤到最后……油尽灯枯,不如去睡觉算了。

摆平四肢,睡上好觉,此乃人生第一大乐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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