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军在刺史府内忙碌地搜索着。
一条黑影飞也似的奔后门而来,正是房哲。他四下观察了一下,见周围没有动静,伸手拔下门闩,轻轻地将后门打开,飞快地掩了出去。
不远处的房顶上,李元芳静静地观察着房哲的一举一动,眼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沉沉夜色中,元芳长身而起,几个起落跟随而去。
房哲急冲冲跑到归义伯府门前,焦急地拍打着门环。
“吱嘎”一声大门打开了,一名仆役露出头来,房哲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仆役赶忙将门打开了一条缝,房哲侧身挤了进去。仆役四下张望了一下,回手关闭大门。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李元芳看在了眼里。他略一思索,纵身而起,跃入墙内。
厚厚的城门在轰鸣之中缓缓打开,一队手持仪仗,全副武装的千牛卫骑兵簇拥着一辆金黄色的马车飞奔进城,隆隆的车声在夜空中回荡。
堂鼓之声一阵紧似一阵,曾泰率凉州刺史府衙的僚属飞步走进大堂。全副武装的千牛卫排列在正堂两厢,钦差大臣宰相张柬之手托圣旨坐在大堂中央。专属礼官一见曾泰率合属到来,朗声道:“凉州刺史恭迎钦差大臣!”
曾泰率合府人众撩袍跪倒,口中高声道:“臣凉州刺史曾泰,率合衙僚属恭迎钦差大人!”
张柬之起身走到大堂正中,举起手中的圣旨道:“曾大人,圣旨到了,接旨吧。”
曾泰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恭恭敬敬地叩下头去:“臣凉州刺史曾泰恭候圣谕!”
张柬之展开圣旨朗声宣读:“旨诣凉州刺史曾泰,前文已悉,奉诏赍发边关之五百万两饷银于大漠神秘消失,尔塘文中以为邪神所掳,是非曲直究竟何若尚待察勘。此事过虽非全在于彼,然尔治境不严,竟令北地邪神猖獗于斯,致使国币虚耗,关河不宁,其责不可谓不重,本应厉处。然朕念尔苦戍边河,劝课农桑,积年来政绩斐然,为黎庶称道,因暂留使职,不予严处,尔其详之。今朕着内史狄仁杰黜置西北……”曾泰又惊又喜,抬起头来。张柬之继续道,“……纠察此案,尔务当全心协力为要。钦此!”
曾泰叩下头去:“臣曾泰不胜惶恐感激之至,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柬之道:“曾大人请起。”
曾泰站起身来,张柬之双手将圣旨交到曾泰手中。
归义伯府正堂内的风灯点亮了。
王锴飞步奔到堂前,早已等候在正堂门口的仆役低声对他说了几句,王锴猛吃一惊道:“快,快请!”
仆役转身奔去。不一会儿,房哲在仆役的带领下来到正堂门前,王锴快步迎上,二人低语了几句。王锴对身旁的仆役道:“去将二老爷请来。”
仆役答应着快步向后园而去。王锴与房哲携手走进正堂,大门关闭。
人影一闪,李元芳闪电般从房檐上疾翻而下,凑到窗前,点破窗纸向堂内看去。
堂内,王锴和房哲低声说着什么。
李元芳猫腰向前走了几步,想要再靠近一点。忽然,远处灯火一闪,元芳赶忙转身隐身在廊柱后面。
脚步声响,仆役提着灯笼引领王蔷来到正堂门前,王蔷推门而入,仆役转身离开。
李元芳从廊柱后转了出来,靠近窗旁点破的窗纸,只见堂内房哲与王锴、王蔷急促地说着,声音很低。
王锴拍了拍房哲的肩膀,又指了指王蔷,也说了几句什么,王蔷连连点头,而后三人走到山墙旁,打开暗门走了进去。
张柬之猛地站起身,吃惊地道:“怎么,狄怀英现在这里?”
曾泰道:“正是。狄公现正在西跨院之中。”
张柬之喜道:“我说到五平、并州都不见他的踪迹,原来竟然跑到了凉州。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曾泰,你马上引本阁前去!”
曾泰道:“是!”
西跨院中,李元芳正在向狄公讲述刚才跟踪房哲的经过:“我亲眼看到房哲与王锴、王蔷兄弟见面,三人一同走进了一间暗室之中。由此看来,那个将解运大军出发日期及行走路线密告黑衣社的内奸必是房哲无疑。”
狄公点了点头道:“现在看起来,这一点应该是可以确定。而今,房哲的身份暴露,逃至归义伯府,他们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会是什么呢?”
李元芳道:“大人,将此事告知曾兄,查抄伯府,抓捕房哲和王氏兄弟,我想定会真相大白!”
狄公缓缓摇了摇头道:“刚刚我们已经说过了,查抄伯府现在还不是时机。再有,归义伯是太宗亲封的勋爵,位在五品。曾泰虽为刺史,但要处置一名先皇赐封的伯爵首先要上书皇帝,皇帝将此案下达给宗正府,宗正府查察之下才能准其所请。这一来一往,最少要三个月的时间。”
李元芳有些着急道:“大人,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呢?”
话音未落,外面响起了张柬之的连声呼唤:“怀英兄,怀英兄!”
狄公惊讶地抬起头来:“柬之!”
只见房门双开,张柬之快步走进房中,狄公和李元芳迎了上去:“柬之,真的是你!”
一旁的李元芳躬身施礼道:“张阁老。”
张柬之赶忙还礼:“大将军。”
狄公又惊又喜地道:“柬之呀,你怎么到凉州来了?”
张柬之笑道:“怀英兄,还不是为了你!”
狄公一愣:“哦,此言何意呀?”
张柬之道:“皇帝下诏复你内史之职,加西北道黜置使,查察饷银丢失一案。”
狄公心中一喜,与李元芳对视一眼道:“噢?”
张柬之继续道:“我携圣谕及你和李大将军复职的官诰,与黜置使卫队星夜兼程赶往五平,可到达后,江州刺史温开却对我说,你已于十几天前离开五平前往并州老家。于是,我率卫队直奔并州,可并州刺史对我说,没有见你到来。我无奈之下只得代你前往凉州传谕,想不到竟在这里见着了你,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吧。”
狄公笑道:“柬之,辛苦你了。”
张柬之神色凝重,缓缓说道:“莫谈辛苦二字。怀英兄,你清楚,给边关的五百万两饷银是朝廷筹措了一年的时间,好不容易从各地抽调上来的,可现在竟然全部丢失。接到塘文后,龙颜震怒,圣上本欲将房哲、曾泰就地抓捕押赴神都,我苦谏之下,这才传旨令曾刺史将功补过,待结案后再作处置。而戍边大军的将领们听闻此事更是人心惶惶,纷纷上表朝廷,恐军心不稳,引发变乱。而今形势异常紧张,怀英兄,你务必尽快查清此案,如能追回饷银当然是上上大吉,就算真是邪神作祟的冥案也要给圣上一个交代。边事重大,缺饷就意味着混乱,此事不能等啊。”
狄公目光炯炯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什么邪神作祟的冥案!柬之,而今此事已经彻底澄清,发生在大漠中的饷银被劫案,可以肯定是一个名叫黑衣社的邪恶势力所为。”
张柬之吃惊地道:“哦,你已经查出了端倪?”
狄公点点头道:“请兄台回去上禀皇帝,狄仁杰定会勘破此案,缉捕元凶,还关河安宁。”
张柬之微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着,他从曾泰手中拿过一个托盘:“怀英兄,这是你和李大将军复职的官诰,这里是圣旨。”狄公接过交与了李元芳。
张柬之拉住狄公的手道:“一切全仗怀英了!”
狄公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李元芳兴奋地道:“大人,刚刚我们还说到查抄归义伯府的难度,而今,凭圣谕赋予您便宜行事之权,凭着您西北道黜置大使的身份,此事已再无障碍。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动手吧!”
狄公沉思着,良久缓缓摇了摇头道:“元芳啊,事情似乎还没有到如此紧迫的地步。”
李元芳道:“大人,要想得知他们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不抓住逆魁怎能办到?”
狄公道:“元芳,你先不要着急。好好想一想,我们现在抓捕王锴、王蔷和房哲会有什么结果?”
李元芳解气地说道:“撬开他们的嘴巴,得知真情!”
狄公摇了摇头:“而今,我们并无真凭实据,一切全靠分析。就是房哲内奸的身份也是通过观察和推断得来的,并无任何佐证。”
张柬之吃惊道:“怎么,房哲是内奸?”
狄公道:“至少现在看起来应该可以肯定。”
张柬之叹口气道:“这可真是祸起萧墙啊!”
李元芳有些着急:“大人,难道房哲意欲杀死廖文清,这还算不上证据?”
狄公看了看元芳,反问道:“你说呢?”
李元芳沉思良久,点了点头道:“不错,而今大漠中饷银被劫的真实情况不明,没有任何人证物证能够坐实房哲内奸的罪名。除非廖文清醒来说出真相。”
狄公点了点头道:“是的。”
曾泰补道:“那房哲夤夜跑到归义伯府与王锴兄弟见面,这总可以算得上是证据了吧?”
狄公苦笑一下道:“我们又有什么凭证,可以坐实王锴的罪名呢?王锴身为朝廷勋略,位在五品,无凭无据怎能抓捕,难道仅凭薇儿所说的一番话,便要将其定罪收监?”
曾泰想了想,摇了摇头:“恐怕不能。”
狄公道:“如果我们无法证实王锴有罪,那么房哲与他见面又有什么关系呢?一旦将其缉拿,我们又该如何审理?”
李元芳和曾泰对视一眼道:“我们可以直接讯问房哲,为何几次三番刺杀廖文清。”
狄公笑了:“元芳,如果我是房哲大可推诿不认。发生在西厢房的两次刺杀只有小桃一人在场,而且并没有看到凶手的真面目。《萧何律法》所谓的捉奸捉双,拿贼拿赃,就是这个道理。”
曾泰道:“恩师,小桃在房哲腿上留下的咬痕难道不能作为证据?”
狄公反问:“如何验证呢?难道要让小桃再咬一次,比对牙痕?”
曾泰摇了摇头:“这肯定是不可能的,房哲小腿上的伤口我看过,咬痕并不明显,只有两个小小的裂痕。”
狄公道:“这就是了。”
元芳又道:“那么,我们可以讯问他为何假装昏迷,夤夜逃出刺史府面见王锴。”
狄公道:“如果我是房哲,可以有一千个回答等着你。首先,说我假装昏迷有何证据?”
李元芳略一思忖道:“这……大人说过,看他的脉象早就应该苏醒。”
狄公:“那么当时为何不将此事揭破?”
李元芳顿时语塞。
狄公继续道:“说到夜见王锴,房哲只需告诉我们他与王锴是旧时相识,见面不过是平常的叙谈也就是了。”
李元芳还不甘心:“可,可这明明是谎言。”
狄公道:“不错,这是明摆的抵赖推诿,可我们又以什么证据去揭穿它呢?”
元芳不知何言应答。
狄公道:“到那时,事成骑虎,我只能以黜置使的身份责备房哲不该在大案未结之时私自出府,但这只是一个错误,却不是罪行。”
李元芳深吸了一口气道:“可大人,王蔷是大漠劫饷的主谋之一,这一点可以肯定吧。”
狄公道:“当然。我们亲眼在他居住的古堡地厅之中看到了装载饷银的大车,这是如山铁证。”
李元芳道:“好,既然如此,卑职今夜亲眼见到,房哲与王锴会面时,王蔷也在场。这一点,房哲还如何脱辞?”
狄公笑了:“想听听吗?”
李元芳点了点头。
狄公道:“如果我是房哲会这样回答,我与王锴是好朋友,却并不认识王蔷,而王蔷是王锴的弟弟,同住在归义伯府内,大家在一起见个面有什么问题吗?”
李元芳语塞,良久,他缓缓点了点头:“如此看来,此事的确不能操之过急。”
曾泰又问道:“恩师,那只抓捕王蔷一人呢?”
狄公道:“此事我们已经讲过,单抓一个王蔷是没有用的。他是黑衣社的大护法,只要被捕,黑衣社马上就会更改下一步的行动计划,造成的结果就是,我们目前已经掌握的线索全部失去作用。即使抓捕后王蔷肯于吐露实情,以这些黑衣社歹人的能力,也一定会先于我们更改行动计划,做好一切安排。”
李元芳顺着曾泰的思路补充道:“大人,我们可以秘密抓捕,不让黑衣社知道。”
狄公笑了:“你还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如果只抓了王蔷,而无法指证王锴和房哲,这个秘密又怎能保守得住?”
曾泰点了点头道:“恩师说得没错。按照薇儿所说,王锴也是黑衣社的重要人物,只是我们没有证据坐实他的罪名,一旦他逍遥法外,那么,什么查抄伯府,抓捕王蔷,这一切就都不再是秘密,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将此事通告黑衣社的逆魁。这样,我们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李元芳为难地道:“不抓无法得知他们下一步行动计划,抓又怕泄露风声,那,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狄公沉吟着道:“刚刚我说过了,要理清头绪,直奔主题。现在我们已经确定:黑衣社劫持饷银的目的是什么,这便是我们从杂乱的头绪之中理出的主题。那么,请大家想一想,围绕着这个主题的重要线索有哪几条?其中有哪一条是我们可以不必打草惊蛇,又会有所发现的?”
大家静静地思索着。
忽然,李元芳道:“大人,有一条线索卑职想来比较符合目前的状况。”
狄公望着他道:“说说看。”
李元芳道:“就是那个杀人于无形的神秘之物究竟是什么?”
狄公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说得非常好,此事与饷银被劫定然有着某种内在关联,甚至有可能就是我们想要弄清的主题。”
曾泰道:“可怎么才能查明这一点呢?”
狄公道:“要想查明这一点,首先要搞清楚,王蔷为什么要从荒山古堡返回凉州。”
李元芳道:“这一点很清楚,我们夜宿古堡,查到了饷银的端倪,这才迫使其不得不放弃古堡回到凉州。”
狄公摇了摇头:“你忽略了薇儿提供的线索。”
李元芳不解:“什么线索?”
狄公道:“据薇儿所说,在我们来到古堡之前,王蔷就曾对她说过,要连夜返回凉州,对吗?”
李元芳想了一想道:“不错,不错。”
狄公道:“今晚薇儿还曾说起了一个话题,也许你们并没有在意。那就是,王蔷回凉州是要同什么人进行交易的。”
李元芳猛醒过来:“啊,我明白了。我在伯府后院发现的那些装载着木笼的马车便是交易得来的货物。”
狄公点了点头:“正是。通过那些在死亡现场和马车木笼里发现的类似鸟粪的小红点儿,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王蔷以交易换取的货物,正是杀人于无形的神秘之物。”
李元芳和曾泰对视一眼:“不错,非常合理。”
狄公望向李元芳继续道:“元芳,你还曾提到那支被放出城的天竺商队。”
曾泰吃了一惊道:“什么,有天竺商队被放出城?”
李元芳向曾泰解释道:“正是。他们拿着刺史府的批文,声称车上死去的天竺人感染了瘟疫,官府为怕在城中引起混乱,这才将他们放出城去。”
曾泰变色道:“岂有此理!”
狄公道:“曾泰呀,倘使事情真是如此,这样处置也不能算错。我看,明日将参与处置此事的官吏叫来详细询问一下。”
曾泰道:“是。恩师,我也想到了一点。”
狄公道:“你说。”
曾泰道:“从我们夜袭荒山古堡所得到的线索来看,黑衣社歹人定是将大批饷银转运到了一个秘密的所在,这个地方在哪里,与王氏兄弟和房哲会不会有所关联呢?”
狄公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曾泰呀,你很有长进。这一点是整个案情最为重要之处,也正是我说不可打草惊蛇的原因。王蔷负责饷银的转运,因此,定然知道饷银的下落。如果这个推断成立,那么,王蔷就绝不会将五百万两银子置之不理,定然会前去查看或者要用饷银来做什么秘密的勾当,到那时,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曾泰猛的明白了:“啊,这才是顺藤摸瓜的真意。”
李元芳兴奋地道:“只要跟踪王氏兄弟或者房哲,定能找到饷银的下落。大人,原来您早就想好了。”
张柬之一直认真听着几人的交谈,此时已似乎明白了个大略,他又不由赞道:“运筹帷幄,料敌机先,狄公真乃神人也。”
狄公笑了笑道:“我刚刚说过,不可打草惊蛇,但敲山震虎却是必要的。”
众人面面相觑,曾泰道:“敲山震虎?”
狄公笑了笑,没有回答。
刺史府内堂鼓之声惊天动地,全副武装的千牛卫将凉州刺史府团团围裹,气氛异常紧张。凉州刺史府合衙僚属及驻守凉州的边军将领在刺史曾泰和几位大将军的率领下,分左右两班,迅速进入公堂之内,分列两厢。
钦差专属礼官高声唱道:“黜置使大人到!”
狄公和李元芳快步走进公堂,立于中庭座上。
曾泰和领班大将军跨步出列躬身禀道:“启禀黜置使大人,凉州刺史府合衙僚属、凉州戍边卫军麾下将领全部到齐!一卯点过,请大人升座!”
狄公威严地点了点头,与李元芳走上台阶,端坐于中堂交椅之上。
堂鼓之声大作,曾泰高声道:“二卯点查!”列于阶下的刺史府掌固与凉州卫军官快捷无声地点查起来。不一会儿,掌固快步走到曾泰身旁低声说了几句,曾泰一愣:“哦?”
只听凉州卫大将军道:“启禀大人,两卯点过,凉州卫麾下将弁全部到齐,无一遗漏。”
狄公点了点头道:“大将军辛苦了。”大将军退进班列之中。
曾泰跨上一步道:“启禀大人,两卯点过,凉州刺史府衙下各职司官吏全部到齐。唯有凉州勋略归义伯王锴未至。”
狄公双眉一扬:“哦?”
话音未落,只听门外一声高唱:“归义伯到!”
狄公和李元芳对视一眼,向门外望去。
只见一个面罩青铜面具,身着绣金黑袍的人快步奔上公堂,躬身道:“归义伯王锴不知黜置使大人驾临,延误时卯,实为不敬,请大人责罚。”
狄公微笑道:“归义伯罢了。”
王锴躬身道:“谢大人宽宥。”
一旁的曾泰不满地道:“爵爷平素以铜具罩面,不露峥嵘也就罢了,何以今日在黜置使大人驾前仍行此无礼之举,实在令下官不解。”
王锴冷笑一声道:“刺史大人,本爵的青铜面具为家先祖时太宗皇帝所赐,岂可轻易除去。”
曾泰愣住了。
狄公笑了笑,沉声道:“王爵爷,今本阁代天巡牧,挟天子威灵驾幸凉州。凉州将僚,上至将军、刺史,下至游击、循吏,均准卯到堂聆听训教,独爵爷迟卯误参,这也就罢了。而今,又仗贵先祖之幸及太宗旧迹,强自以铜具直面皇帝之使,莫非是有轻慢当今天子之意?”
此言一出,堂上登时鸦雀无声。王锴更是张口结舌:“这、这,大人此、此话从何说起呀?”
狄公冷冷地道:“太宗先皇已是七十余载以前的事了。本阁要给你提个醒,当今天子乃是武皇天授!”
“扑通”一声,王锴双膝跪倒连连叩首:“臣万死不敢有轻慢当今天子之意,望黜置使大人明察!”
狄公轻轻“哼”了一声。
一旁的曾泰厉声喝道:“还不除下面罩!真是岂有此理!”
王锴连声道:“是,是!”说着,伸手将面具除去,堂上登时发出一片惊呼——面具之下,竟然是一张金发碧眼的洋人面孔。
狄公也愣住了,目光扫向了李元芳。李元芳也是满脸无法掩饰的惊讶之色。
狄公轻轻咳嗽了一声道:“王爵爷请起,归班。”
王锴叩首道:“王锴滥言狂妄,求大人雅量宽容。”
狄公点了点头道:“罢了。”
王锴起身,列于曾泰之下。
狄公道:“刺史大人,大将军,我看三卯就不必再点了。”
曾泰和卫大将军躬身道:“谨遵教令。”
狄公站起身道:“请出尚方斩马剑!”
李元芳将手中的尚方宝剑高举过头。堂下将僚在曾泰和卫大将军的带领下,双膝跪倒,齐声道:“臣等恭请圣安!”
狄公双手高拱:“圣躬安!”堂下将僚高声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曾泰及卫大将军再次叩下首去:“卑职等叩见黜置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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