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非真发出了印象中曾对她发出的最大的声音。“这是什么地方?这些又是些什么人?难道你非要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 … 把我折磨成这样才甘 I 自吗? " 明非真疾风般冲过,护院们几乎没能看清,连感觉都没有,明非真却已经穿身而过。他一把抓住她细致嫩白的藕臂,低声道:“小师姨,你在气我什么? " 他看了一眼众人,然后以传音入密道:“这里人太多,我们换个地方说。你要生我的气,总也得把原因告诉我吧。”但明非真还来不及使力,明素问已经将他的手一把甩开!“我气的就是你这样! " 一向潇洒自若,明艳大方的明素问仿佛失控地大声道:“你总是要跟我解释,总是要哄我,总是不大声说话,总是把事情放在心里。谁要你哄了 l 谁要你大方了,谁又要你照顾我了!我准你离我这么近了吗?我允许你对好了吗? " 明非真没想到会惹得小师姨这般不顾体统的大怒,一时手足无措。“我、我 … … 我是关心你. " 小师姨俏脸微寒,冷笑道:“好啊,你这么会关心人,这么会照顾人,怎么不拿这套去关心别个女人?谁让你非要听我的话吗?谁让你在我生病的时候不眠不休去采药吗?谁让你在我一有危险就来救我吗?我有求你对我这么好吗?我是你的谁啊!为什么你要对我负这种责任?你这么有责任感,对别人负责去啊!偏生你就要来惹我。你既然惹了我、惹了我,, · … ”说到这里明素问眼眶一红,再也说不下去。再过一条线,他们之间连最后的那点窗户纸也不复存在。 ― 够了够了,再说下去,他在师门还如何做人?明素问一边想着,泪珠忽地从眼眶滑落。“你 … … 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不好一辈子。为什么要我一个人自己回去 … … 我在大罗山上生病,差点死了,你又为什么不来看我? "明非真热血上涌,又是心疼又是慌张地道:“你、你生病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 " 明素问露出苦笑,明非真登时懂了。她一从南京回大罗山便生病,病因很明显是心病。大罗山上下自然要对此事守口如瓶,不能私自透露给明非真知道。否则他必定会回去,这一来两人感情又会加深。“有些话,我不说,你不说,难道就没人知道了么?他们谁都知道,我表哥知道,你师父知道,你师叔知道,你师娘也知道。否则为何你隐居南京,我却一年多都见不到你。他们不告诉我你在哪,所以我一步一步,从塞外走到中原,一直找你。我在他们眼中,就是个不知廉耻的疯女人。他们的想法,我全都不在乎。我的事你都知道,连我在乎什么你也知道。可你就是不放在心上。”“小师姨 · 一我 … … ”明素问内心所想,比明非真能想到的实在要多的太多了。明非真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痛的说不出话来,勉强道:“总而言之,是我对不住你. " 看见他这样子,明素问心头刺痛,更是恼火,几乎是吼叫道。“我不要你道歉!我不要你关心我!我不要你关心我,哄我,照顾我,让我欢誉的几天几夜睡不着之后,才又知道,原来我在你心里,只是一份责任! " 责任二字出口,明非真脸色煞白。他从来没有思考过明素问在他生命里的意义,而明素问却先一步找出了答案。从三岁和零岁就认识的缘分,难道真的是一种责任吗?明素问的泪水终于漱漱而下,那一排像是透露着主人坚强性格的弯翘睫毛,沾染上晶莹泪滴后更显决绝。“你的责任,从今天起,结束了。你现在就离开。”“我做不到。”明素问仿佛能看见,那具青铜面具后面,从小看到大的那张脸上带着一丝有些寂寥、惨白的笑“我们从小就是这样 … … 我只会对你好,我不知道你生气,我除了哄你,还能做什么?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关心你。可我就是会这么做。”两人之间弥漫着雨雾一般的辞谧沉默,仿佛浑然忘了画影坊中成百双眼睛都在看着这出戏。然而观众却又被感染,没有人舍得这时候说话打扰。“好,那我就只问你 … … ”明素问咬牙道:“小年夜那晚,你能来么? " 明非真陷入了沉默。他是驹马候选人,不但代表他自己,还代表着六扇门。而且若是没有咐马选试,夜罗堡也没办法顺利夺回。辞安那里更是不知道在筹划着什么阴谋.他无论如何,都是走不开的。明素问低声道:“不能来 … … 你现在就走! " “小师姨 … … 你真的要这样吗? " “你别太过分了。我从来不欠你什么。”明素问玉容清冷,指尖掐着手背,指甲深入肉中,竟已痛的没有了知觉,她再开口已是一片苦涩,“你能娶旁人,我便嫁不得人么? " “喂喂喂,我说你们两有完没完啊。”席下一个醉酒汉此时方醒,醒来看见花魁的绝世容颜便是一哆嗦醒了,又看见一个青面人在此又吓了一跳。可听了半天,却原来是小儿女的吵架拌嘴。“这地方是寻欢作乐的所在,你们两打情骂俏到别处去。我说你这人,爱子就莫摸头,摸头就眼泪流啊。既然送了媳妇来青楼就得舍得.你媳妇这么标致,初夜老子是没钱去的,但是不要紧,我第二晚一定到。看你这小花娘扰俊扰俊的,恐怕平时陪一晚也得不少吧。不打紧,老子跟几个哥们合伙,我不在乎喝刷锅水 … … ”越说越不成话,明非真眼中的烈火随着这醉汉的话愈加炽烈,火气越来越大。刚才见过明非真出手的人全都在底下做口型:你作死啊!!闭嘴!明素问依旧决绝,一眼没看明非真,背对着他,似乎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明非真抿着嘴唇,面具下的脸色由红转白,接着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好。”“好。”“好! " “我师姨说了她要挂牌梳拢,她要做的事,谁敢拦着! " 明非真忽地拔起金王孙腰间的佩刀,那刀乃是江湖上常见的薄片钢刀,为了不让人起疑,金王孙选的这把刀钢材甚至不如街边卖的好。可明非真一拿上手,轻轻一弹锋刃,恍若一声龙吟响起,佐以刀刃杀气,震的人热血沸腾。明非真轻挥一刀,一刀强横刀气如墙推出。若金王孙在,当知绝对不该招惹此人。刀气进发豪光胜雪,然而明非真尚未结束,他刀尖冲天朝上,吸了一口气,架势仿佛是菜市口斩人的刽子手。唯有明素问看出他举动不妥,而其他人却不知道明非真在做什么。要说砍人,他身周无人可砍。要说舞刀,则这套刀舞半点奥妙也无,不甚精彩.只知道此人身上气势很足,却看不出门道来。明素问看出危险:“你要做什么! " 明非真没有回答,猛一睁眼,眼珠瞬成血红。一刀劈下,锋光耀目!刀锋上仿佛燃起一道白色炽芒,如火燃烧,如电行走,这白焰随刀光一闪,没入地面消失不见明非真刚才只是空劈了一刀,不见任何招数,仅凭威势竟然也可以如此骇人。然而众人才有这想法,忽觉脚下一阵剧震,接着从明非真刚才一刀斩下的地面 ― 或者说是船面开始出现了裂纹。如冰裂一般裂痕越来越大,到最后喀嗒一声巨响,整个船头应声分离!原本还是青楼里的布置,忽然间成了碧波荡漾,清风拂水,而那边的一截船首却在分离后不久无力吃水,完全沉入水中.能堪做楼阁使用的船首竟然被那一刀整截斩下!好在画影坊本来是由多船联结,少了一个船头也不会沉没,但这厅堂却顿时成了废墟.外面已经入夜,岸上游人纷纷注目。而游人之中,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那惊骇莫名的二殿下李红妆的惊骇玉容。红妆公主跟着明非真来此地,只是迟到了片刻。一直在岸上偷听.却从没想过明非真会一刀断船,也更想不到船内说话的明非真,居然会她跟朝思暮想的那个人重合为一。明非真没看到二殿下,杀气深重地抛开了刀子,环视一圈,被他血红目光扫过的人登时生出被刀锋抵住喉头的可怕感觉。“我把话放在这.小年夜那天,有人敢来,老子就敢杀! " 说罢与小师姨对望一眼,两人的眼中各有说不完的话,却又一句话也没说。明非真,毅然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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