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就是从十五岁生日那天起,罗江焱开始渐渐地疏远他的那帮朋友了。除了小五偶尔带着女朋友来坐坐,其他人再也没有来过。大海倒是打过几次电话,但他一直很忙,来不了也算正常。老李那些话一定狠狠地伤到了他。我想安慰他,可每次还没等我开口,他便随便找个理由把我打发了。
更让我难过的是,我发现他竟然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我了。每天看到我,就那么几句话:起来了?快去上学,要迟到了。回来了?吃饭吧。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他也一直不给我一个转变的理由。
为了寻找这个答案,上课的时候,我常常会出神。几次被各科老师点起来,都仿佛大梦初醒般,不知所云。做作业的时候,打草稿,写着写着,就会不由自主地写成三个字:陈百强,陈百强,满纸都是陈百强。其实我心里要写的那三个字是:罗江焱。
我想我真的爱上他了,爱他爱到几近吝啬,吝啬到连他的名字都舍不得说出来。
我觉得自己快要分裂了。
大海要结婚了。婚礼安排在周日。我想,应该是为了迁就我吧。我只有周日才有空。
那天,罗江焱是伴郎。为此,他花了几千块买了一套西装,隆重得好象这次要结婚的人是他。
但我不是伴娘。
他那天很早就出门了,只留下一张字条,告诉罗我举行婚礼的宾馆,让我自己打的去。说实话,我不想去。这么热闹的场合,不适合我。
婚礼很热闹。新娘很漂亮,新郎嘛,还算差强人意。终是应验了那句俗话:一朵鲜花Сhā在了牛粪上。哪料若干年后我所参加的婚礼,几乎都同此感。盖天下男子皆为牛粪耳。
我去晚了,进去之后,居然没人招呼我入席。不知道为什么,罗江焱的那群朋友一个也没来。放眼望去,满眼都是陌生人。不过我还是一眼看到了罗江焱。他正和人谈笑风生,手里还优雅地端着一杯酒。
我一直觉得他在很久以前一定是个贵族。虽然他时不时喜欢充我的老子,但那骨子里的高雅,是无法掩饰的。贵族不一定是有钱人,有钱人也未必就是贵族。他眉宇间闪烁着的儒雅,让人心生敬慕。只不过迫于环境,他的潜质无法展现。但现在,在这么隆重的场合,他的光芒便放射出来。人群之中,第一眼便看到他。
我随便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无聊地翻着一本杂志,不时地向他瞟去,希望他能注意到我。
他终于看到我了。他跟别人寒暄了几句,向我走来。世界上唯一一个散发着香味儿的牛粪,向我走来。只是不知将来会有怎么样儿的一朵花Сhā在他身上。
“怎么这么晚才来?”他的语气里带着责备。
我不做声。我们之间已经很久没对过话了。不是他沉默,就是我沉默。
他还想再说什么,远远地听到有人喊他。他应了一声,按了按我的肩,转身离开。现在他的眼里只有他的兄弟。大海真是幸福,有这么好的朋友为他忙前忙后。不知道等将来罗江焱结婚时,有多少人能这样为他奔波劳累。
我的同桌全是陌生人。他们彼此间相互聊着,却没有一个人和我搭腔。
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走过来,在我旁边的空位坐下。我没有看他。但我的余光告诉我,他在不时地打量我。于是我装做很认真的样子,继续看我的杂志,心里却在盘算着,假如他开腔找我说话,我该怎么打发他。
“嗨。”他终于忍不住跟我打招呼。
“嗯?”我做出迷糊的样子,是和我说话吗?
他问:“你是哪边的亲戚?男方的还是女方的?”
我说:“男方的。”
他问:“你是新郎什么人?”
我说:“朋友。”
他微微一笑:“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是新郎的旧情人呢。”
我回敬道:“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是新郎的小舅子。”
他却一本正经地说:“我本来就是他的小舅子。”原来他是安安的弟弟。不过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看我的书。
他却来了聊天的兴致:“这里的人你认识多少?”
我说:“我几乎一个也不认识。”
他微微笑:“正如我所料。”他便向我一一介绍他所认识的人。
“你看到那个人没有?站在大海旁边的那个?”他说。
我知道他指的正是罗江焱。我“唔”了一声,说:“你怎么叫你姐夫的大名?”
他却反问:“难道他不叫大海吗?”
我只好微微笑。
只听他接着说:“那个就是罗江焱,大海最好的哥们儿。不过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
“他太虚伪了。”他颇有些愤世嫉俗。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罗江焱。于是我反问:“怎么个虚伪法?”
他哼了一声,道:“你别看他现在忙前忙后好象很周道,好象为了朋友可以两肋Сhā刀。事实上,他是给朋友在两肋上Сhā把刀。”
“哦。”我笑,原来“为朋友两肋Сhā刀”是这个意思。生意上的事,我从来不过问,罗江焱也从来不跟我提。我想起罗江焱曾经对我说过,最下流的男人才在背后说人是非。
眼前这位根本没意识到他已被我归入最下流的男人行列,依然滔滔不绝道:“开始他们两个人明明是一起合作做生意的,罗江焱不过多出了一点钱而已,就搞得好象他是老板一样,什么事都得听他的。”
我只是笑笑。我的感觉恰恰和他相反。每次我到店里去找罗江焱,安安就象老板娘一样热情地招呼我,小艾来啦,看中哪件衣服啦,我包好了给你带回去;或者是,小艾,介绍你们同学也来这里看看,我给他们打八折。
罗江焱从来不让我介绍同学来买衣服。
安安的弟弟滔滔不绝,继续举例:“就拿上次来说吧,大海好不容易谈到了一个大客户,可罗江焱就是不同意,生意黄了不说,还把人家给得罪了。人家放话说,以后‘小艾乖乖’别想在河南开一家连锁店。”
这么狂的客户我还是头一次听说。难不成他是河南省省长?
安安的弟弟可能觉得我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不乱发表意见,不禁越说越来劲:“想当初,要不是大海劝他下海,他还不一定会有今天呢。现在发财了,就容不下自己的兄弟了。他自己在外省开了那么多家加盟店,大海只不过想在江南另开一家分店,他居然不许。这就是所谓的朋友。”说罢,他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说:“我看他们俩现在挺好啊。目前基本没有迹象表明他们不和。”我从来没有收到消息说大海想自己出去单干。
他故作深沉道:“这都是面子工程。懂吗?做给人家看的。其实他也离不开大海。没有大海,他哪里能搞定那么多门路?”
我喝了一小口水,不置可否。
他脸上又现出鄙夷的神情,道:“他这个人,人格有问题。你知道吗,他到现在还没有结婚。”
“是吗。”我淡淡地说。我当然知道,只是不明白他到现在还不结婚怎么就成了人格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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