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茶几,放满了各种杯具,而她的杯具则是因为茶几太平。
“你把药拿回去。”巴特尔坚决的把药推回了她的手里,“汗王将我们视为兄弟,而我们的命也是为汗王而存在,这药是他保命的东西,临行前大喇嘛就给了这么些,如果没有药,汗王会很危险。”
“没有,就回去拿啊。”她傻傻的说着,“难道渥魃希他不回去了吗?”
“没有女皇的诏书,汗王是不会回去的。”
诏书?什么诏书?难道他是叶卡捷琳娜的禁脔?
“如果真的想走,别人是困不住的。”她皱了皱鼻子,“我看是他自己舍不得女皇吧?”
“如果走就能解决问题,那何必来?”巴特尔苦笑了下,“你以为汗王身为部落之长,愿意常年呆在这里吗?回去,只怕死的更快。”
什么意思?
在她询问的表情中,巴特尔轻叹着,“你还记得那次行刺吗?”
温泉水中的那次……
她点点头,“记得。”
“那是部落中的人在追杀他。”
“什么!”手中的药瓶险些落了地,千想万想,她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心头猛跳,她默然了半晌,“是汗位之争?”
历来只有权势的斗争会如此残酷,没有兄弟手足情,没有父呣子女爱。
“可是,不是有女皇吗?”叶卡捷琳娜对渥魃希的喜爱,若肯出兵帮他,谁还是她的敌手?
“汗王不希望土尔扈特部成为沙俄的附属,你懂吗?”巴特尔认真的望着叶灵绯的眼睛,“一但沙俄出兵了,土尔扈特部又岂能存在?为了自己的地位拱手奉上自己祖先的传承,这不是汗王愿意看见的。”
“所以他只说自己病发,让你们隐瞒下了真相。”当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她的心口隐隐的抽疼,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既然女皇不曾知道渥魃希被行刺过,能将一切隐瞒下来的,就只有他自己了。
“汗王自小便是这里的质子,他有汗王的名分却没有汗王的实权,当前任汗王辞世后,回到部落的汗王便成了他人的眼中钉。”
孱弱的身体,无休止的算计,一个至高无上的身份下却是步步惊心的死亡陷阱。那冷淡的表情之后,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沙俄担心土尔扈特部会脱离掌握,每一任汗王的继承人都要送来做质子,直到前任汗王亡故,质子才能返回家乡接任。”他默默的叹气,忠厚的脸上浮起少有的伤感,“但是前任汗王去世早,汗王未到接任的年龄,只能由别人代掌汗王的权利。”
“当他现在年纪够了,对方却不愿意交出权利了。”她抬了抬眼皮,盯着巴特尔。
“策伯尔是当年伊莉莎白女皇指命的代权人,执掌土尔扈特部近二十年,他不会愿意放出手中的权利给汗王的。”
心中念头飞闪,千丝万缕的关系在理着,“你刚才说的下诏授权,就是指要叶卡捷琳娜女皇将策伯尔的权利公开还给渥魃希,而策伯尔担心一旦诏书下达,他就将失去一切,所以当诏书未曾下达的时候,想尽一切办法要除掉渥魃希。”
巴特尔长久无声,只是静静的点了点头。
“笨蛋!”叶灵绯嗤笑了声,“如果不是看在渥魃希的面子上,我想土尔扈特部早就被叶卡捷琳娜征服了吧?”
沙俄不断的扩张领土,按照巴特尔的说法,以叶卡捷琳娜的能力,只怕早就扫平了土尔扈特部,唯一没动它的理由,就是顾及着某人。
“巴特尔大哥。”她轻轻的抬起笑脸,“你跟在汗王身边多少年了?”
“从少主起,我就一直跟在汗王身边,算来也有十多个年头了,当年可是敦多可达什汗亲手赐予我的荣耀,让我一生一世追随在少主身边,所以我几乎是看着少主长大的。”追忆当年,他的脸上露出了纯净的笑容,仿佛草原明珠上的泉水,清透明润。
“那汗王和女皇之间……”
话未尽,意已明。
“女皇十四岁来到圣彼得堡,彼得三世并不喜欢女皇,甚至几个月两个人之间都不会见面,女皇经常一个人在夏宫,而汗王质子的身份也同样尴尬,经常是请求一个人在夏宫独住。”
巴特尔的声音很低,带领着她悄然走近了那个不熟悉的年代,那个久远的时空。
“女皇与汗王,常常是倾心交谈,写写诗,画会画,没人会理会两个完全不被记起的人,那段时光或许是汗王最轻松的日子,他会无邪的笑,也会和女皇彼此励志,一个说要做欧洲最伟大的君主,一个则说要成为最名留史册的汗王。”
青春懵懂,年少痴狂,浪漫情怀在夏宫灿烂的艳阳中飘散,那种纯真,那种透明的笑容,闪烁在夏宫如海的玫瑰花丛间,如烟往事,明媚夺目。
“如果他真的成为王夫,会保住土尔扈特部的独立吧?也不会再有受到生命的威胁,而且……”
他与女皇之间,应该也是真心相待的。
“汗王从来没有信任的人,他愿意将贴身信物交给你,是全然对你的信任。”巴特尔重重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期望大汗成为名流史册的人,只希望他真正的快乐。”
叶灵绯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门上传来敲门声,“叶侍卫,汗王着你回去,说是波将金中队长请求您的接见。”
“就来。”她扬起声音,脸上慢慢的爬起一丝坚决,“巴特尔大哥,我能对你提个请求吗?”
“什么事?”巴特尔憨憨的笑着,“别提求,您是汗王的安达。”
“若是汗王和女皇成亲之后,我想去当初和你们遇上的温泉,你能送我去吗?”
巴特尔拍了拍胸脯,豪言壮语满怀,“当然可以。”
笑着点头,只是笑容中揉杂了太多意味,让人一时看不懂,猜不透。
行走在悠长的罗马拱门立柱间,雪白的石柱弧顶,精美的雕像,恍惚了时间,让她深深的凝望。
她应该在刚才就请求去那温泉边的,渥魃希没有制约她,巴特尔对她全然的信任,若是此刻离开,她不会受到半分的阻挠。
可是为什么,她竟然主动将时间推后?
长长的一叹,悠远深长,消散在午后的暖阳中。
是因为对心目中偶像的不舍?还是对这段奇遇的珍惜,亦或者是……那个人。
低头看看胸前闪烁着光芒的刀鞘,郑重的拢了拢襟口。
她一向是收钱干活,既然收了他的礼,似乎也应该为他做什么才对,不拖不欠才是她做人的风格。
是的,就是这个原因!
“尊贵的汗王侍卫,感谢您的接见。”波将金深深一个行礼,弯腰间肩头的徽章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能否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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