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的遗物慕萱一直收着,最初的几年里她还经常拿出来摩挲怀念。后来整日忙于生计和修炼,再加上心境的变化,对天伦亲缘看得也淡了,慕萱便把那些东西包好,一直放在乾坤袋里,偶尔缅怀。
看着从赵彦城乾坤袋里找到的这块似曾相识的玉佩,慕萱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的那块丢了,碰巧被赵彦城捡去了。可是赵彦城从鸣风楼出来也才几个月而已,他的活动范围跟慕萱的完全没有重合的地方,这个说法不成立。
慕萱心头震撼非常,不过眼下情势危急,她还没有脱离险境,紧紧地攥着那块玉佩,继续翻找着赵彦城的乾坤袋,找解药要紧。
终于,在把赵彦城的乾坤袋翻了个底朝天之后,慕萱发现了一个藏得隐秘的小瓶子。她打开瓶塞,凑到鼻子下闻了闻,顿觉一阵舒爽,只一瞬间,经脉和丹田内凝滞的灵气就再次恢复了正常运转游走。
这毒药和解药都如此神奇,慕萱大感兴趣,便连收罗到的剩下的魔幻香一起收好,与上次高登打算害历辛的“神仙倒”一起珍而重之的藏起来。别人用来对付她的,也许有一天她能善加利用还回去。
慕萱检查了一番,确认身体没有出现异状,丹田也完好无损,彻底放下心来。她侦察了四周,这时候这偏僻地方附近都没有人,慕萱直接弹了两个火球,把赵彦城毁尸灭迹。待清理完毕,看不出痕迹了。她才提着赵彦城的乾坤袋走出来。
想到赵彦城记忆中的同伙,那个店小二和向阳居的掌柜。慕萱怒火直冲,顾不上去探究玉佩的事情,生怕他们跑了,急忙追出去。
向阳居的张大掌柜此刻正魂不守舍的待在自己的家里。因为惧怕赵仙师行事有什么凶险,他连客栈都没敢去。
慕萱循着记忆找来。看着身子胖胖短短的掌柜,冷哼一声。为了钱财,他谋害了多少人命,不可饶恕!下一刻,张掌柜七窍流血,面目狰狞的停止了呼吸。
处理了展柜的,还跑了一个伙计。慕萱御剑低空而行,很快发现了正在逃窜的王海。二话不说。兽角弓拉开,一箭毙命。
这是慕萱第一次主动去追杀人,杀的畅快淋漓。
回到客栈,因为张大掌柜的死讯还没传开,客栈里还是一片喜乐热闹的场景,仍有不少房客入住或退房。
慕萱像没事儿人一样回了自己房间,驱散房间内残留的魔幻香香气。好在这东西对凡人没什么用,不然的话。全都死了,向阳居整个恐怕都要变成人人惧怕的凶宅了。
她捏着那枚玉佩,然后从自己的乾坤袋中也拿出了一枚。
一手持一块。凑近对比。慕萱发现这两块玉佩细微之处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两块玉佩的纹理细看之下呈对称分布,倒像是一对儿。
慕萱握着赵彦城那块,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注入了一丝灵力。灵力流入,玉佩上竟慢慢显出了一个模糊的字迹。慕萱惊讶不已,连忙辨认,却看不真切。只能隐隐约约猜是个“秋”字。
她又试着往娘亲留下的那块玉佩里注入灵气,果然,也浮现了一个模糊的字的光影。这个字,比上一个清晰一点,能明确地认出来是个“仪”字。
慕萱怔了怔,记忆中的旧事重现,她记得,娘亲的闺名叫慕君仪。
如果这个“仪”字代表娘亲,那这个“秋”又是谁?难道是自己那不靠谱的负心汉老爹?
慕萱幼时经常拿着玉佩想娘亲,修炼之后也不是再没动过,但直至今日才发现玉佩里字的秘密。先前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爹会是一位修士,以为只是某富家纨绔年少轻狂,私定终身,最终却辜负了娘亲这个可怜女子。因为没往这方面想过,所以她以为这只是一块普通美玉,所以从未试过注入灵力后会出现什么。
玉佩里浮现字迹,这是修士才能做到的。这一对玉佩和名字,也能猜到这是定情信物,那个“秋”十有八九就是自己的爹了。
慕萱想着猜着,苦恼着。若是那人是自己的爹,可这玉佩又怎么会落在赵彦城身上?莫非她跟赵彦城还有着什么不好说的关系,甚至是血亲?
慕萱一阵恶寒,这样的人怎配?即便该死的老爹风流成性,除了她还有别的女人别的子女,慕萱也不愿承认,不能接受。如果真是那样,那母亲又算什么,从头到尾只是一个笑话吗?
越想越心烦意乱,慕萱厌恶地叹了口气,似乎要把心中不快尽数吐出。收起这些胡思乱想,她恢复了冷静,认真地梳理了一边来龙去脉,力求再发现些蛛丝马迹。
潜意识里,无论如何,她是希望自己的父亲还活着的。不是想念,不是遗憾,而是要一个说法≡小到大,从慕萱懂事起,对父亲就是一直怨念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怨恨。
这种情绪一直没有得到释放,在慕君仪逝世后,达到了顶然后寄居在表舅王家,慕萱只有把一切都埋在心底,连最好的朋友乔玦都不曾提过。再后来,她一心修炼,这份怨恨就被压在了心底。压住了,并没有消散,只要有合适的契机勾起回忆,它就会再次蹦出来。
而这枚隐着“秋”字的玉佩,就是一个契机。它勾起了慕萱不美好的回忆和童年的沉痛,它暗示了慕萱那个人可能还活着,她还有机会去质问,为娘亲问,也为自己问。
这一刻的慕萱,执着的可笑。连她自己都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在心底,自己对那个本该称为父亲的人居然是这样怨,而且强烈又偏执。
如果此事不解决,会不会最终成为拦在她修行之路上的心魔隐患呢?
然而没有如果,有了这些线索,慕萱一定要把那人找出来,除非他真的已经去世了。真是这样,这个心结就此生无解了。
慕萱收敛一下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寒意,尽量让自己心境澄明不被蒙蔽。该做的事情,那就一步一步抽丝剥茧,能不能成就看天意肯不肯成全了。
这玉佩肯定跟赵彦城没关系。慕萱已经断定,不为什么,她直觉如此。那既然如此,赵彦城是如何得到这块玉佩的呢?
慕萱根据她读取的回忆顺藤摸瓜,把赵彦城经历过的事情进行筛选,最终锁定了二十五年前。
那时的赵彦城,还是鸣风楼新弟子。鸣风楼在外人看来非常神秘,但此次慕萱却沾了赵彦城的光,把鸣风楼里里外外了解了个遍。
修仙界早有传闻,说鸣风楼虽是个修仙门派,却更像个组织。从赵彦城的几十年弟子生涯来看,此言果然不虚。
说白了,鸣风楼其实是个赏金组织。他们培养专门的弟子去执行任务,任务哪儿来?接自各方势力和散修等。只要有钱,鸣风楼就可以为你办事,而且信誉极佳,口碑很好。
之所以让人觉得那么神秘,是因为鸣风楼只管统御管理,正式登名在册的弟子是不会直接去Сhā手任务的。浮在台面上真正执行的,是修仙界鼎鼎有名的情报机构天命阁。
赵彦城在鸣风楼时,由于为人圆滑,颇得门中一个于姓长老的喜爱。那于长老向来信任他,所以很多心腹之事都交由赵彦城来做,赵彦城也趁此机会捞了不少好处。
这枚玉佩,就是从于长老处得到的。
在赵彦城记忆中,那一天一向修为不弱的于长老重伤而回,什么都没说,就匆匆进了鸣风楼秘境疗伤去了。进入秘境前,于长老把此行所得交给赵彦城整理,没有丝毫怀疑。
赵彦城趁于长老重伤,便大着胆子偷偷地把那几个乾坤袋都看了一遍。除了一些常见的东西,并无特别之处。赵彦城十分失望,暗道难怪长老对自己那么放心,想必好东西早就收起来了。
他百无聊赖之下,拿起了一枚看起来很普通的玉佩,做了和慕萱方才同样的举动,然后觉得这玉佩定然有玄机,说不定就是开启某秘境或宝库的密匙,便偷偷藏了起来。
后来于长老出关,却也没有提过玉佩的事,赵彦城这才松了口气。不过,他更加坚信这玉佩不简单,只是被于长老忽略了而已,所以他一直留着,等着哪天派上大用。
慕萱感谢他的多疑和自信,不然的话,她这辈子可能还真就发现不了这个秘密了。
玉佩的来历清楚了,与赵彦城无关是妥妥的,那那位于长老又是从哪儿得到的呢?
重伤而回,拿回了几个乾坤袋,这样的场景怎么看都像是斗法之后的残局。于长老回来了,那几个乾坤袋的主人呢?是不是就此陨落在了于长老手中?
慕萱想到这个可能,一阵心惊肉跳,默默地期盼着父亲还活着。
可是于长老并没有跟赵彦城透露相关的细节,所以乾坤袋主人是死是活都不好说。知道这个答案的,只有于长老自己了。
慕萱想要知道真相,就必须走一趟鸣风楼。
第一百四十第三章 故人心
麻烦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参商玉其他的碎片还没着落呢,这又节外生枝多出了一项找爹活动。慕萱叹口气,对那从没见过面的爹怨念又加重了几分。
她固然通过赵彦城的记忆对鸣风楼有了更多了解,甚至还知道一些比较机密的事情,但同样的,正因为了解,所以她知道鸣风楼有多可怕。
在整体实力上鸣风楼在修仙界只排在第十位,但要说到某些不太光明的一面,某些手段能为,即便是圣门恐怕也甘拜下风。以慕萱现在的实力,不等靠近,就会被发现,下场难说。
慕萱面色沉郁,甩甩脑袋极力想把这种不爽的感觉驱赶开来。显然这种方法是没有效果的,但经过这么一通发泄,慕萱总算平静下来了。这件事,急不得,要寻求时机。而最好的时机,莫过于等那于长老自己离开鸣风楼。
慕萱收拾了一下,连多余的房费都没退就离开了向阳居。淇阳城里还是一片平静,离开前,她再次用神识扫视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便离开了。
目前首要之事是把赵彦城勾结魔修所残害人命的事告知门派,看门派如何处理。慕萱相信圣门不会对此坐视不理,至于是大张旗鼓还是低调行事,就看门派有什么心思打算了,不是她该操心的事儿。
她要做的,就是找到圣门在外设立的联络点,把消息传回去。入门数年,慕萱对圣门的组织规矩都有了大致了解。比如圣门在神州大陆上。除了天胥山根基山门外,在外还有三处较大的落脚称为圣门别院,常年驻有门派修士,也是磨练弟子的好地方。
除了三处别院,在那些规模比较大的修仙城市或坊市里,圣门也都设立了联络经营着一些铺子,既能赚钱,又能在必要时候给在外游历的本门弟子提供帮助。慕萱初至昆仑时,在会仙坊落脚就光顾过圣门这样的一个联络点,圣剑阁。只不过当时她见识尚浅,心中满满的都是对第一豪门大派的惊叹敬畏,更别提什么认同归属感了。
三大别院的位置慕萱都清楚,没有哪个是在这个方位附近的。慕萱只能寄希望于近处会有大一点儿的修仙坊市了。碧波仙坊肯定有圣门联络点,而且离此很近,御剑只需半日光景,不过因为杨家的事,慕萱不想再惹一身麻烦,想都不想便放弃了掉头而回的方法。
但凡坊市,多建立在有灵脉或者灵气充裕的地方,对修士来说不难辨认。慕萱运起望气之术。在东南方向隐隐察觉到了灵气的存在。就是那儿了!慕萱御剑冲天而起,直奔目的地。
也是差不多半日光景,一座雄伟恢宏的城市已经遥遥在望。慕萱加快速度。乘着落日余晖呼啸而至。这座城有着一个跟它的外表一样不低调不含蓄的名字,盛煌城。
再怎样的名字也只是个名字而已,慕萱岂会在意,若非有正事要办拐了个弯,这修仙城压根不会出现在她前行的路上。按规矩登记信息进了城,慕萱找人一打听。就知道隶属于圣门的铺子门口朝哪儿开了。圣门名气大底气足,不会藏着掖着搞暗中经营操控,想知道自然十分容易。
转过两条街,慕萱站在一家门盘颇大的店铺前,望着横匾上的“圣草园”暗暗腹诽,是不是所有圣门的铺子都喜欢带个“圣”字啊?是门派特色还是方便区分?不过跟圣剑阁的名字相比,这家店听起来好像是主要卖灵草丹药的。
她走进圣草园,此时正是黄昏时分,客人并不多,稀稀拉拉的几个。
一位筑基期男修士站在入门之后左边的柜台后,笑脸相迎:“道友需要什么,是自己随便看看还是要推荐介绍,请尽管吩咐。”
慕萱微微一笑,把身份玉牌往他面前一晃,道:“我要见你们这里的主事者。”虽然只一瞬,但她相信那修士能认出来她手里的是什么。
果然,修士喜道:“原来是同门师姐,请跟我来。”从外貌上看起来慕萱并不比他大,但修为摆在那儿,这位修士便很上道的尊了一声师姐。
他绕出柜台,又招了一个伙计看着,便一路引着慕萱往二楼去了。短短的一路,也没有冷场,修士对同门非常熟络,一直在问东问西。
“不知师姐在门派中可有拜师?”
“有。”第一次面对”师姐“这个称呼,还是出自一个年龄比自己大的男修之口,慕萱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回答问题也特别简短。
“哦,那师姐师承何人?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想必是位修道天才,让我来猜一猜——嗯,你的师父十有八九是结丹长老对不对?”那修士兴致勃勃地问,没有一丁点的嫉恨或者自卑。以他这种店铺伙计的身份,资质修为恐怕并不突出,能做到用这样的心态面对精英弟子,实在难能可贵。
“嗯……差不多吧。对了,你们这里是卖灵草的吗?”慕萱不想再面对同门修士对自己身份的惊叹,急忙转移了话题。
“是啊,主要是灵草、丹药还有炼器材料,师姐可有什么需要?咱们都是自己人,优先提供,再打七折。”修士乐呵呵地说着,瞬间恢复了商人的精明头脑。
楼梯很短,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二楼上,慕萱没来得及回答的话就咽回了肚子里。
“孟师叔,有本门弟子游历至此,有事求见!”男修高声通报着。他没问什么事,因为所有的事务都是交给孟长老决断的。
“进来吧!”一个威严中透着淡淡冷漠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门无风自开。
慕萱没时间在这儿客套虚假,直接跨进去了,然后那男修也跟着进入。
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在左侧屏风后坐着一个人。听到声音,那人应声起身,走向慕萱。原来是个头发花白的清瘦修士,面容一如声音般冷峻,让人生不出亲近之心。
“身份玉牌。”淡漠的声音在慕萱上前方响起,提示着她该怎么做。
圣门弟子的身份玉牌造不得假,所以一定要看清楚了,并记录下来。某年某月某日,某某修士在某个联络点寻求过怎样的帮助,这些情况最终都会反馈给门派。
慕萱把玉牌递给他检查,最终换来了这修士检查完后略微诧异的一眼。显然,他也没料到眼前这年纪轻轻的女修居然跟自己是同一辈分的。不过也就这样了,这样的小事还不值得让他为之动容。
“在下道号青凌,乃盛煌城之圣门主事。慕师妹来此,应当是有别的事情吧?尽管直言。”青凌真人简明扼要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也直切主题。
慕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并没有避讳赵彦城被她杀死搜魂的事实。以圣门的一贯做派,慕萱此次的行为非常符合简单粗暴的门派风格。若是玄同真君知晓了她的做法,说不定还会拍着大腿直乐,夸慕萱没有丢师门的脸呢。
青凌真人听罢,脸上仍无什么特殊的表情,淡淡道:“事关重大,我会马上上报门派,慕师妹尽管宽心。”他的话里也没有包含什么情绪,语调平静的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听明白了。
慕萱道了谢,便告辞了。剩下的事自会有门派来处理,接下来,她还要继续南行,寻找历辛指引的碎片机缘。
不过,既然来了这盛煌城,岂有不逛逛就走的道理,慕萱可没着急。从圣草园楼上下来,慕萱跟着引她的男修,询问了一下几种稀有材料,都是炼制银月流光要用的。结果比较遗憾,圣草园也没有,那男修答应为慕萱留意着,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凑齐。
圣草园没有,慕萱便去了其他几家较大的店铺,始终无一所获。她没有丝毫气馁,早就知道本命法宝不是那么好炼的,更何况银月流光如此特殊,花费的不管是材料还是精力,肯定会比别人的本命法宝多。
不同的修仙城有着不一样的气质,与碧波仙坊那种轻松闲适的海滨鲜活气息比,盛煌城给慕萱的感觉就是豪爽大气,不拘小节,自有一种盛世景象。慕萱饶有兴趣地在街道里转悠,不带任何目的,敞开心扉接受这有些霸道却又很讲道理的氛围,连对父亲的怨都觉得是自己太小家子气了。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盛煌城并没有就此睡去,修士们的日光石和凡人的灯火撑起了夜市。
在亮如白昼的茶馆中,慕萱意外地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又一位故人,聂流风。
慕萱对此人的印象除了轻浮就是无耻,也不知张云若当初是怎么看上他的。不说当初,就说眼下,张云若为家仇所苦,流离无依。而聂流风在干嘛呢?他正积极地进行着他的一贯行当:死皮赖脸地与年轻貌美的女修士搭讪。
看着那张俊朗的脸,笑眯眯地讨好着别的女人,慕萱很想冲上去揪着他的耳朵问问:你还记得当年一起闯荡的云儿吗?
第一百四十 四章 态度
最终阻止了她的冲动想法变成现实的,是聂流风。
这厮恬不知耻地去撩拨邻座的女修,结果人家恼羞成怒,站起来走了!聂流风一点都不觉得尴尬,还笑嘻嘻地冲女修的倩影挥手,十足的风流浪荡子的形象。
慕萱冷眼看着,不断克制自己的愤怒,她倒要看看聂流风到底能把这荒唐做到何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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