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兰昂起头,坚定地迎接住他逼人的目光,胸膛急剧起伏,似乎依旧沉浸在成功的兴奋和激动中。听见枭风的询问,她忽然狂笑起来,笑声狂野放肆。好一会,她才止住笑声,美目中分明有闪烁的泪光,冷冷道:“因为我是黑獭千户的女儿。”
一旁搀扶枭风的尉迟鹰一惊,不由自主追问了一句:“你是黑獭千户的女儿?”也兰秀面泛红,骄傲地道:“正是。我不惜出卖自己的尊严和身体,费尽心机接近他、讨好他,就是为了今天,为了给我的父亲报仇。那柄匕首上涂了鹤顶红,见血封喉。枭风,你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枭风神情灰黯,惨然一笑,喃喃道:“报应……报应……”他的眼前仿佛重又出现了那些瘦骨嶙峋的囚徒、暴烈凶狠的看守,还有黑獭千户骄横狂妄的丑脸……
喉中发出“咕”的一声,打断了他的回忆。一缕小小的黑色血流从他口中溢出,显然毒性已经开始发作。枭风明白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竭尽全力抬起右手,指向也兰。尉迟鹰急忙问道:“枭大哥,你想说什么?”
枭风挣扎着,艰难地吐出了最后的三个字:“放……了她……”
话音未落,枭风身子一挺,软倒在尉迟鹰怀中。双目圆睁,嘴角黑血溢出。尉迟鹰低下头,微微闭上双眼,伸手轻轻合上枭风的眼帘。
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一个粗豪而激愤的声音骤然响起:“杀了她……”
天,渐渐亮了。
纷扰了一夜的万马堂开始安静下来。喜庆婚宴已经改成灵堂,连夜置办的白幡棺木使这昨天还喜庆喧闹的地方平添了几分阴森哀痛。黑压压的人群,一色白衣白裤,整齐地跪拜在枭风的灵前。
尉迟鹰也换了一身孝服,身形笔直,立于灵牌左侧。昨晚,“万马堂”为首的“四兽”已经公推尉迟鹰主持大局。他们都很了解枭风,也了解尉迟鹰和枭风的关系。尉迟鹰推无可推,只得勉强同意。
现在,他接手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应该怎样处置杀人凶手也兰。若依照饿豹和朱洪等人的意思,将也兰大卸八块后扔在荒野喂狗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尉迟鹰却认为,这样做并不合适。
看着那一双双被仇恨烧的火红的眼睛,还有那悲痛愤怒的神情,尉迟鹰深深明白枭风在这些粗犷汉子们心目中的地位,也同样明白他们心中对残忍报复的渴望。
可是,他能够那么做吗?
照理说,枭风是他的结拜兄弟,自己理应为他报仇,将凶手千刀万剐,任谁都没有半句话讲。还可以因此得到枭风上千部属的拥戴,真是一举两得。
那么,一个只是要为父报仇的少女,就应该得到这样悲惨的下场吗?何况,枭风在临死前曾经明白无误地指着也兰说:“放了她!”
别人也许可以装作没有听见,但尉迟鹰知道自己不行。如果这是枭风最后的遗愿,那他怎能违背?
尉迟鹰紧锁着眉头,苦苦权衡着。他本能地扫了一眼灵牌右侧被五花大绑的也兰。她依然是那样明艳动人,楚楚堪怜。只是目光幽邃,神情清冷自若,丝毫不在意那紧盯的数百道仇视凶狠的目光,仿佛现在所发生过的一切都与她全然无关。
尉迟鹰也不由暗暗佩服面前这位美丽的少女。他凝视着这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少女,正在若有所思之际,饿豹大步上前,拱手问道:“请问将军,何时取这妖女人头,为场主祭灵?”
尉迟鹰皱眉看了他一眼。在这一瞬间,他决定了该怎样做。
刀锋般的目光扫过饿豹,也扫过沉默期待的众人,尉迟鹰深深吸了口气,缓慢而又低沉地说道:“枭风枭大哥在临死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也不打算违背他的遗愿。也兰姑娘,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在这鸦雀无声的大厅内却还是能够让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所有人都毫无例外地吃了一惊,许多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有人张大嘴呆呆注视,像是完全不明白尉迟鹰究竟说了些什么。
在众人之中,最感诧异地还是也兰。原本一直清冷自若的她也不禁神情剧变,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口吻问道:“你在说什么?你真要放我走吗?”
尉迟鹰点了点头,又将刚才那番话重复了一遍。这一回众人都听清楚了,也都听明白了。“白发老龙”朱洪慌忙上前,说道:“尉迟将军,请恕老朽Сhā言。此女乃杀害枭场主的罪魁祸首,便是我等死敌,怎能轻易放走?”
尉迟鹰双目如电,冷冷地看着他,直至朱洪感到浑身都不自在时,才缓缓道:“朱老板所言极是。可枭大哥临终遗言,你不会没有听见吧?”
朱洪神情困窘,说不出话来。原来那句话,他也是听见的。
尉迟鹰扭过头,不再理他,对也兰道:“也兰姑娘,你走吧。我可以保证不会有人追击堵截。如果有人胆敢违抗枭大哥的遗命,便是与我尉迟鹰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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