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吏捧着白丸,如获至宝,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回府送药。进了后堂,王学仁正有气无力坐在一张紫檀木的太师椅上,目光呆滞,哼哼呀呀,一张胖脸瘦了一半。
其实这也难怪,他请的十余个郎中之中不乏骗财庸医,查不出病源便胡乱用药。其中一人心想去毒当以泻药为佳。三日之内,王学仁泻了二十余次,早已泻得头昏眼花,浑身无力。此刻一见那书吏回来了,精神一振,道:“刘…刘师爷,药…药拿到了?”
刘师爷急忙将药奉上,谄笑道:“王大人,药已经拿到了。只要用清水服下,其毒自解。”
王学仁一听,一把抢过丸药,“咕”的一声便吞了下去,又随手从一个丫环手中拿过一杯清水,仰头猛灌二口。这才吁了口长气,道:“哎,呀,现在可好了,总算去了我一块心病。”
刘师爷上前一步,附耳低语道:“王大人,您真让他们把粮草运走?晋公和刘将军要是怪罪下来……”
王学仁目中闪过一丝凶光,狞笑道:“当然不能让他们运走。本官早已密令押粮的孙将军,让他离城三十里后,寻一僻静处将那些催粮的人全部干掉,立刻返回城内。只说发现有突厥人在左近出没,为了粮草安全才返回城内。”
刘师爷嘿嘿笑道:“大人妙计,妙计。”王学仁恨恨道:“这些混蛋害的本官如此狼狈,不杀了他们难消我心头之恨。刘师爷,你再派人走一趟,叫孙将军做的干净点,尤其是那为首的,只要带他的人头来见,本官重重有赏。”
刘师爷答应一声,刚刚退下。忽听脚步声仓促,一个探子已脚不沾地奔了进来,连声道:“报……启禀大人,城外发现一队骑兵,约有二千余人。正向安边府急驰而来,距城已不足十里!”
王学仁大吃一惊,差点便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旁边的妻妾侍女急忙将他扶住,方才没有出丑。王学仁也顾不得狼狈,连忙道:“是什么人?是不是突厥人?”
那探子道:“瞧旗号,不是突厥人。”王学仁舒了口气,抚着胸口道:“好,好,不是突厥人就好!”忽然又一怔,道:“那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军队?”
正疑惑间,又一名探子飞奔进来,道:“报……来的军马是边关宫太尉派来护粮的二千骑兵,说是怕沿途突厥人袭拢以致粮草有失,特来护送。”
王学仁霎时目瞪口呆,心中只是连珠价叫苦。他十分清楚,此时粮草已运出城外,宫牧野又派来了军马,那自己便再无法将这批粮草扣下,更不能将前来催粮的尉迟鹰等人秘密处死。可是,宫牧野的军队怎么来得这般及时,不早不晚,偏偏在粮草运出城时便赶到,倒仿佛是自己专门为他送去粮草一般?
王学仁自然不会想到,这整件事都出自尉迟鹰的精心安排。他知道王学仁狡诈阴险,虽然自己以毒龙丹相要挟,使他不得不一时听命于已。但此法绝不可长久,一旦王学仁知道毒性解除,必然会翻脸。
是以尉迟鹰深思熟虑后,急修书一封,将事情详细禀明宫牧野,请他速派军前来接应。宫牧野接信后,自然一刻也没耽搁,点起二千骑兵,星夜兼程,终于及时赶来。
本来负责押粮的孙副将已得了王学仁吩咐,准备出城三十几里,便将尉迟鹰等人诱杀,提头回城请功。此时一见九镇军马到了,自然吃惊不小,再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双方合兵一处,押粮前往碎云镇。
尉迟鹰带着俞铿等一干亲兵,走在粮车最前面。先前众人手中都捏了把汗,此时见了自家军马,这才舒了口气,将始终提前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俞铿擦擦额头的汗水,笑道:“尉迟大哥真是神机妙算。这回非把那狗官气得吐血不可。哈,他可真算是偷鸡不成蚀一把米。”
尉迟鹰微微一笑,道:“这回王学仁这狗官可不只气得吐血,他还要绞尽脑汁想方设法怎么样将这件事压下去,才不致丢了他的乌纱帽!”
一名亲兵道:“可是咱们这次要挟朝廷命官,罪名可也不轻,这狗官一定不会轻易罢休的!”尉迟鹰摇摇头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为了边关的数万军民,这个险值得去冒。”
如此一路之上,车马催攒前行。走了一天,傍晚宿营在左家集。次日一早,又急急赶路。走到晌午时分,远远有数骑飞驰而来,看看奔至近前,俞铿首先叫出声:“咦,那不是前去哨探的成峡兄弟么?他跑得这么急,莫非出什么事?”
成峡是军中负责哨探侦察的校尉,军衔虽低,职责却十分重大。他一向在前方哨探,担负运粮车队的行走路线警戒。忽然如此飞骑而回,不用说是有紧急军情。
尉迟鹰心中微微一沉,急忙一磕马镫,迎了上去,叫道:“成兄弟,出了什么事?”成峡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面惶急,用手指着左面气急败坏道:“不好了,那边有鞑子活动,相距这儿不过七、八里。看样子他们随时都会杀过来!”
尉迟鹰一惊,他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从带着运粮车队踏上归途的那一刻起,尉迟鹰就在暗中祷祝,千万不要碰上四处流窜、烧杀抢掠的突厥游骑。他倒并非害怕,而是这数百车粮草关系重大,直接关系到边关的十数万军民,委实不能有半点差池。可是现在偏偏是事与愿违,这可如何是好?
深吸了一口气,尉迟鹰定定心神,问道:“鞑子有多少人?在什么地方?”他心忖“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先弄清楚敌军的情况,再作打算。
成峡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急促道:“具体人数我也说不清,不过看旗号总有三、四千人罢。他们此刻正在槐树坡的李家寨烧杀抢劫,不过我看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这支运粮车队,若是杀过来那可就糟了。”
尉迟鹰略一思索,转头对已闻讯赶来的孙副将和宫牧野派来的副将赵青道:“二位将军,形势危急,虽然我军与敌军人数相当,但带着这许多粮草大车,一经交战,难免有失。不如两位将军押着粮车急速离开,由小将带五百人去引开敌军!”
孙、赵二将对视一眼,默然无语。孙副将心忖:知府大人命我暗中杀你,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你去送死,正免了我动手,岂不大妙?当下声言赞同。
赵青虽觉歉然,但想临来之时,宫牧野曾吩咐,诸事与尉迟鹰计较而行。见他欲以五百人前往诱敌,心中感动,也就不再多言,点了点头。
尉迟鹰一看两人都答应了,道:“沿途之上,还不知会有何险阻,请两位将军千万小心,千万不要让这批粮草有任何闪失!”
赵青沉默了一下,沉声道:“尉迟校尉请放心,赵某但有三寸气在,就一定把粮草安全送至九镇。你多保重罢。”他见尉迟鹰以五百人去诱数千虎狼之敌,必然凶多吉少。是以语气之中,已有来生再见的味道。
尉迟鹰何尝听不出来?淡淡一笑,拱了拱手,挥手带了俞铿等五百骑兵,以成峡为向导,旋风般直奔向槐树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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