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鹰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催马一掠而过。他先救出俞铿,双方合兵一处,又救出步七禽等几名正在浴血苦战的将领。尉迟鹰迅速衡量了一下形势,况永尚在敌军阵中厮杀,必须设法援救。
这时,尉迟鹰听见从远方隐约传来的沉闷蹄声,他明白突厥人的大队援军正急速赶来。
转过头,尉迟鹰扫了一眼身侧的官兵,目光落在步七禽和俞铿身上,沉声道:“步队长、小俞,你们先带一部分将士快走。”
俞铿催马上前一步,道:“不行,尉迟都尉,你是一军主帅,理应先走,让末将去救况队长。”尉迟鹰剑眉一扬,厉声道:“正因为我是主帅,所以我更不能先走。时间无多,你们赶快离开,违者军法从事。”
步七禽和俞铿相顾失色。他们虽有心与尉迟鹰共同进退。但见尉迟鹰声色俱厉,血染衣襟,无不心生惧意,谁也不敢违抗军令。当下收拢剩余的五、七百将士火速撤兵,遁入大漠。
待尉迟鹰再一次抖擞精神,率况钟和百余将士杀入重围,在刀光箭雨中付出惨烈的代价后,终于和况永等二百余被围将士汇合。但尉迟鹰却痛苦地发现,来援的敌军已经切断了他们进入大漠的咽喉要道。换言之,他们已经被切断了后路。
在这种情形下,再想遁入大漠逃逸已经是不现实了。唯一之计就是向西北方向突围,进入广袤无垠的洞察汗湖地区,再寻路伺机回国。
主意打定,尉迟鹰还是当先在前开路,况永殿后,况钟居中策应。三百余名官兵首尾相连,紧密跟随。一路上逢人便杀,见马就砍,在横飞的血雨碎肉中践踏着敌军官兵和己方同伴的尸体艰难的向前冲击。
走了多远没有人知道,拼死厮杀有多久也没人知道。反正,前面出现了一处高耸陡峭的断崖。断崖下水声潺潺,水花激飞,是一条奔涌的大河。
尉迟鹰神色微微一变,他的本意是想找一个高坡稍稍喘息片刻,再设法突围。但在厮杀中难以辨明方向,竟然冲到这么一个地方。他急忙回头,想下令原路返回,但此时南北来援的敌军都已赶来,密密麻麻的敌军如影随形般卷杀而来,再想回头,谈何容易!
暗叹一声,尉迟鹰只得下令大家在这断崖暂避。好在此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应该可以阻挡一会。当下命身边的将士用强弓硬弩接应后队上山。
百余官兵鱼贯上山,负责断后的况永和十余名官兵看看已经来到断崖下。忽听弓弦急响,一篷箭雨飞射而来。几名周军应声而倒,况永身上也中了好几箭,大叫一声从马背上摔下。他身侧的几名亲卫见状大惊,拼死上前救护。但就在眨眼间,一群如狼似虎的突厥官兵已经蜂拥而上,一轮快刀利剑,顿时将他们斩成肉泥。
在尉迟鹰身边负责居中策应的“独角虎”况钟眼见兄长丧命,狂叫一声,挥舞手中大刀就要杀回去。尉迟鹰却知道况永已经没救了,再要救就是将况钟也一起搭进去。他猛一伸手,将况钟硬生生给扯了回来,厉声喝道:“混蛋,你想回去送死吗?”
况钟一呆,头脑清醒了一些。再看兄长丧命之处,已经有密密麻麻的敌军践踏着尸体冲上来。尉迟鹰猛一挥手,一排乱箭射出去,前面的人倒下一排。但后排的人照样往上冲。
尉迟鹰见势危急,大喝道:“用石头砸。”周军纷纷举起大石砸下,滚动的大石将当先冲锋的突厥官兵砸倒了一大片,后续的敌军终于也吃不住劲了,狼狈地撤了下去。
趁这难得地喘息机会,尉迟鹰检点人数,剩余的官兵只有八十余人,且人人负伤浴血,谁也不知身上的鲜血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尉迟鹰举目遥望,突厥的援军一队队开来,陆续加入战团。此时天色也已大亮,四下里刀剑如林,旌旗遍野,竟是一望无际的敌军。
尉迟鹰一看这个阵势,暗暗一惊,看来今日自己要葬身于此了。他未及多想,敌军阵中战鼓又响,号角声撕心裂肺,一排排敌军高举圆盾,在密如骤雨的利箭掩护下,呐喊着冲上来。
周军官兵都已明白自己的处境,人人抱定必死之心。在尉迟鹰的率领下,刀砍箭射,死战不退。借助这断崖的险要地形,竟然接连打退敌军数次集团冲锋。但周军官兵也已死伤殆尽,打到最后,只剩下尉迟鹰、况钟和四名军兵还能勉力一战。
趁着敌军调整进攻部署的间隙,尉迟鹰阴冷的目光扫过崖上崖下横躺竖卧的尸体,又扫了一眼残余的部下。整日整夜的血战,他和他的部下几乎都变成了近乎尸体的活人,满眼血丝,肮脏不堪,神情凶狠而疲倦。
尉迟鹰清楚地知道,他的部下经过这连日连夜的奔波、厮杀,已经不再具有任何战斗力。敌军的下一次冲锋,也就是他们的毙命之时。
从断崖边,忽然站起一个士兵。他缓缓走到尉迟鹰的面前,尉迟鹰看了他一眼,嘶哑地说道:“你们几个,把剩余的箭统统给我。”况钟和四名士兵默默无语地对视一眼,就从各自的箭囊中将那剩余的几枝狼牙箭递给尉迟鹰。
尉迟鹰挥挥手,道:“你们赶快顺那条绳索坠下悬崖,逃生去吧。”几个士兵面面相觑,况钟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尉迟鹰凶狠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凝注了片刻,况钟就硬生生地将本想出口的话语又吞了回去。
原来,尉迟鹰已经命人将所有官兵的腰带连接起来,坠往崖下,以此作为唯一的逃生道路。至于是否真能逃脱大难,那也是未定之数。
当况钟的身影最后在崖顶消失,尉迟鹰长长出了口气,稳稳扣住了身侧的强弓。当一名突厥军官的脑袋刚刚从崖底升起,尉迟鹰目中瞬间闪过一抹厉芒,强弓一张,利箭飞出。只听“啊”的一声惨呼,那军官咽喉中箭,“骨碌碌”滚了下去。
又有数名官兵抢上,尉迟鹰“哈哈”大笑,连发数箭,居然无一不中。突厥官兵发一声喊,齐举盾牌防身,再也不敢轻易上崖。
他们原本有意活捉这看似为首的北周军官,但吃了几次亏,也就不再打算活捉他,纷纷乱箭射来。只是自下向上仰射,选取准头不易,流矢从尉迟鹰的头上和身边不断地嗖嗖飞过,尉迟鹰连动也不动,神态从容,嘴角隐含冷笑,不断射杀企图上崖的敌军。
对恃片刻,尉迟鹰身边箭矢渐渐用尽。他大笑着转身走到绳索处,寒光一闪,绳索立断。
当他转过身,十余枝狼牙箭迎面飞来。尉迟鹰本能地挥剑格挡,但久战之下,已是精疲力竭,无法尽数拨开,左肩前胸连中两箭。
尉迟鹰只觉眼前一黑,再也站立不稳,身形一晃,摔下黑沉沉的断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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