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女并没察觉背后有人,仍然神往地抚琴。那一串令人不能置信的美妙声浪就从她的纤纤十指下倾泻而出。她的全部身心似乎也已经溶化在这美妙的琴音中。
尉迟鹰静静地听着,脑中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自己仿佛正置身于一幅美丽的图画中,初晨淡淡的阳光,幽雅的湖心小亭,飘缈的琴音,神秘的白衣少女,竟似一个虚幻的神仙世界。
尉迟鹰斜倚着石柱,静静着站着,凝视着少女的背影,倾听着美妙的琴声。浑然忘了置身何地,他沉醉在琴音中,却并非全然是为了这琴声,而是在这琴声中所蕴含的一个少女的忧郁。她这样年轻,为什么会这样忧郁?
终于,一曲既终。白衣少女面对古琴,幽幽轻叹一声,站起了身。尉迟鹰立时惊觉,刚想闪身避开,白衣少女已转过身,美目一转,乍见身后竟立了一男子,不禁一怔。尉迟鹰也大感狼狈,但这一瞥之间,却已看清面前这位长发披肩的白衣少女,正是南陈白莺公主。
白莺公主也认出了尉迟鹰,脸上掠过一抹红云,道:“你……你怎会在这里?”尉迟鹰急忙躬身施礼,道:“回禀公主,末将巡视皇城,无意来到御花园,听到琴音便循声而来,惊扰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白莺公主嫣然一笑,道:“你来了很久了?”尉迟鹰道:“是,末将来时,公主刚开始抚琴,不敢打搅,是以便在亭外静听。”
白莺公主瞟了一眼桌上的瑶琴,轻声道:“你既听了这许久,那你觉得我这曲《幽幽燕归南》如何?”尉迟鹰微一沉吟,道:“公主殿下,小将一介武夫,只是粗通音律,说错莫怪。适才听公主琴曲之中,抑扬清雅,确是将那一种|乳燕归南的境界奏了出来,只不过……”
说到这里,尉迟鹰忽然深深地看了一眼白莺公主,白莺公主秀眉微皱,道:“不过什么?”尉迟鹰深深道:“不过这琴曲却也显得太过忧郁了。”
白莺公主惊异地凝望着尉迟鹰,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她想像不出,一个在战阵中猛如狮虎的将军,竟会告诉她,在她的琴音中有着太多忧郁。而这,正是埋藏在她心底深处多年的秘密。
一抹红晕不知不觉地掠上了白莺公主娇美的双颊,她微笑着掩饰道:“如果我知道你在听,我会弹的更好一些。”顿了顿,忽然又有些羞涩地道:“不过,如果真知道你在听,我就不会弹了。”
尉迟鹰不解地道:“那为什么?”白莺公主脸上一红,抿着嘴角笑了,那样子很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她低低道:“我从不弹给别人听,我是说,没有人会真的听!”尉迟鹰益加不解,问道:“为什么?”
白莺公主轻轻摇摇头。神情之中有几分萧索,也有几分落寞。好一会,她才轻声道:“从小到大,无论我做什么,做的好与不好,都没有人在意,他们只会争着夸奖我,即使我把一件事做的很不好,他们也会对我说,我做的很正确,很好。”
尉迟鹰明白了,身为皇室后裔,一切都被“皇室”这特殊的尊贵身份所淹没。人们只会注意你的尊贵身份,而不可避免地就会忽略你的另一部分,这也是大凡王子、公主很难找到知音朋友的原因之一。
想了想,尉迟鹰道:“公主,其实这一切你本不必去理会。如果你想去做一件事,你认为是对的,就做下去。但如果是不对的,就放弃或改正它。这不就成了吗?为什么一定要别人在意呢?”
白莺公主轻轻道:“是啊,为什么要别人在意呢?”顿了顿,她又道:“那么你做事,就从来不管别人怎么想么?”
尉迟鹰点头道:“是,公主。我做任何事,只要自己无愧于心,从不管别人怎么说。就好像我杀过许多人,也处死过许多人。有人称赞我,也有人诅咒我,恨不得我早点被雷劈死。对这些,我一概不理。因为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杀人有时是为了自己,但有时也是为了救更多的人。既然如此,我便无愧于天地,便是上天要惩罚我,我也坦然受之,更不会在乎他人对我如何评价了。”
白莺静静地听着,幽幽道:“杀人总是一件不好的事。但听你这么一说,似乎你杀人,反倒是在做善事了。”
尉迟鹰笑了笑道:“杀人虽不好,但有时却要看杀的是什么人。大奸大恶之人,杀之岂非为民除害?这自然便是做善事了,而且还是一件大大的善事!”
白莺公主眨着一双美目,颇有些困惑,道:“你说的也许也有道理,但我不知道究竟对不对,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些。”尉迟鹰也颇有歉意地笑道:“啊,这些血腥杀戮之事,公主原来不该听到的。”
白莺公主忽抬头看了看天色,轻声道:“我该回去了,他们一定等的急了……”尉迟鹰急忙一闪身,躬身施礼道:“末将恭送公主。”白莺公主微微点头,曼步离去,忽又回眸一笑,笑容灿若春花,明媚无比。
尉迟鹰几乎看得呆了。他自幼生长山林,少见女子,进身庙堂之后,又迭逢大乱,四处奔波,从未有闲暇顾及儿女私情,虽曾与一位神秘女郎有过一夜之缘,但毕竟过于神秘离奇。而白莺公主却是活生生便在眼前,娴雅温柔之中却又不乏天真纯洁。这样的少女,世间有几个男人能不对她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或者说,爱慕之心。
但尉迟鹰却也并非常人,一凛之下,立即从绮梦中醒来。心中暗骂自己糊涂,此女贵为公主,而且即将成为武帝之妻、一国之母,自己怎能产生这种念头?甚至连想一想都是莫大的罪过。
忽听一声大响,四下里锣声骤响,登时打破了皇城的安详和宁静。白莺公主刚惊疑地停下脚步,便见人影一闪,尉迟鹰又已站在自己面前,她惊异地回头瞥了一眼湖心小亭,相距约有数丈,尉迟鹰竟然一掠而至。
白莺公主蹙眉道:“这是怎么回事?”尉迟鹰道:“禀公主,这是宫中传警的信号。想是有几个小毛贼潜入了宫中。”
白莺公主诧异道:“怎么会有这种事?”尉迟鹰道:“末将不知。”见白莺公主脸上隐有惧意,心知她是金枝玉叶,自幼被父母呵护备至,从未受过惊吓,听说有刺客入宫难免生惧,当下沉声道:“请公主放心,小将但教性命不在,也要卫护公主安全。”
白莺公主心中一动,明亮的眼波悄悄凝视着尉迟鹰,忽然抿嘴一笑:“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来此地不过数日,认识的人也仅你一个而已,与旁人更是无冤无仇,又有谁会来害我呢?”
尉迟鹰心道:“这位公主真是天真得可爱,人家要害你,可不一定要和你有冤有仇,但教利益所在,什么事做不出来?”但他转念一想,罢了罢了,人家是金枝玉叶,天潢贵裔,又怎知人心险恶,当下道:“是,公主说的是,请公主移驾,回翔鸾宫以策万全。”
负责翔鸾宫守卫的是尉迟鹰亲自安排的右卫第三队,全队一百二十名侍卫,人人身手了得。不论是何人前来行刺,都是足以抵挡一二的了。
白莺公主“嗯”了一声,刚迈出一步,碎石小径已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又快又急。尉迟鹰剑眉一扬,厉声喝道:“是谁?”
话音未落,他已如一只苍鹰般飞掠而出,一招“鹰隼试翼”,长剑破空飞出,稳稳指向了那刚从花径后奔出来的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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