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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落难

叶知秋瞪大眼睛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金人南侵不成?”

仲文摇了摇头道:“咱们两个小小的翰林编修能有多大本事,怎么左右得了朝纲?更何况如今为了苏大人的事连个编修也给罢了,现在倒真可以‘一朝散发弄轻舟’了。”

叶知秋听了半晌做不得声,良久,喟然长叹道:“仲文兄有什么打算?”

仲文道:“我意靠这本祖传的‘扁鹊医书’做个悬壶济世之人。知秋兄有何打算?”

叶知秋道:“国将不国,多活几个愚人于事何补?至于我,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仲文深知叶知秋的心思,也不来劝他,道:“既是如此,咱们就此话别,异日不论山高水阔,知秋兄有用得着小弟之处,孔某必不敢辞!”叶知秋也无他话,二人相揖而别,孔仲文便向着西方迤俪而去。叶知秋目送着孔仲文的背影,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了才折身向东行去。

此时到处繁花遍野,枝繁叶茂,一派生机盎然,叶知秋却只觉心中沉甸甸的压得难受。走了一阵,有些口­干­舌燥,浑身也汗津津的,他便走到路边的树­阴­里纳凉。谁知坐了一阵,热意非但没有丝毫减少,反倒愈加燥热难耐,渐渐的浑身有些不得劲起来。这股难耐由心中渐渐漫延至四肢,手足竟奇痒难耐,他忍不住伸手抓挠,但愈是抓挠,痒得越是厉害。突然他看到自己的手掌竟隐隐有些青紫,不禁大吃一惊,他曾听孔仲文说过中毒的迹象,难道自己竟中了毒?这一刻,他脑海中突然闪过酒馆中的一幕——就在自己随口骂了金人后,花尔布鲁突然回过头来冲自己诡异的一笑。不错,一定是这个恶贼,他想站起来,却只觉浑身酸软无力,心跳的越来越快,连视线也有些模糊起来。在失去记忆之前,他只朦胧的看到一顶严严实实的暖轿慢悠悠晃过来,他在心里忽然莫名其妙的笑了,天气这么热,怎么会有人用暖轿,自己一定是要死了。接着“轰”的一声响,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花尔布鲁与契尔那带着狗儿往前行几里,又转向左,行几里再次调头向来时方向,如此几番,绕了几个弯子,才渐渐放慢了脚步。一路上他又点了狗儿的哑|­茓­,使他有口不能言。直走到天­色­向晚,三人才来至一个小镇上,找了一家客栈投宿。

到了房间之中,花尔布鲁才把狗儿的|­茓­道解开,两根手指却抵在他的喉头,示意他不要大声喊叫。狗儿憋了这半日,此刻方能活动,顿觉身心一爽。这一路上他在心里早已骂了两人无数遍,此时真的可以说话了,反倒觉的无谓,只是淡淡道:“你们把我抓了来,真的不怕我师父来寻你们的晦气?”

花尔布鲁并不回答,却向他问道:“你果真叫程天任,是‘千面神君’的徒弟。”狗儿心中盘算:现在穿了帮,决没有好下场,反正程天任这个名字也还不错,索­性­就认了,再吓吓他们。于是道:“你这人可是奇怪,我不叫程天任,难道你才叫么?” 花尔布鲁“嘿嘿”笑道:“好,算你是程天任,说你是‘千面神君’的徒弟我却不信,你说几招他的功夫来,我听听倒对也不对。”

狗儿心中急转念头,嘴里道:“你的心思瞒得了别人想瞒我却是休想,我若说了你定然学了去,岂有这等好事。”狗儿这里只是随口一说,不想正中了花尔布鲁的心事,他立时恼羞成怒,道:“你若不说,我现在便杀了你。”

狗儿天生的便是不服输的­性­子,见他使强,也恨恨的道:“杀了老子,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条好汉。只不过你要真杀了我,我师父只我一个徒弟,你再也休想学了师父的本事去。” 花尔布鲁“嗤”的冷笑道:“就不知你嘴是真硬还是装出来的。”却转头向契尔那道:“老二,给这小子点颜­色­。”

契尔那摇摇头,喃喃道:“这人中了毒,又没了内力,我不伤没有功夫的人。”花尔布鲁狠狠瞪了契尔那一眼,一掌掴在狗儿脸上,恶声骂道:“小杂种,你再不说小心老子活剥了你!”

狗儿半边脸登时肿胀起来,他扬起头,怒目瞪着花尔布鲁道:“你就是杀了爷爷也是这话!”

花尔布鲁没想到这孩子竟如此嘴硬,伸手自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哆”的一声Сhā在桌上,恶狠狠的道:“你当真不说?”那把匕首就Сhā在狗儿两根手指间,颤动之间狗儿都能感到匕首的冰冷,只要再偏上一寸,狗儿的一根手指便被切了。

狗儿咬着牙,恨恨的道:“你有种就杀了小爷,我师父自然会给我报仇!”

花尔布鲁也有些着急,却又不敢真的杀了他,心中道:若真是把这小子弄死了,那胖和尚必然告诉“千面神君”,虽是不惧他,平白的多一个仇家总不是件好事,但若是从这小子身上探得“千面神君”的功夫路数,岂不多了几分胜算?心中正自盘算,忽听门外一阵噪杂,那噪杂中有人道:“店家,你们这里可有几个投宿的金人?”另一个声音惶恐的答道:“把总大人,小店里住得都是往来的客商,哪里有什么金人。”那个把总大人大声道:“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的,有人见了几个不是中原模样的人进了你的店里,你是让猪油蒙了心还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们几个东边,你们几个西边,给我搜。”随着那声喊,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花尔布鲁与契尔那对视一眼,契尔那大怒道:“我早就看这帮汉人不顺眼,他们倒找上门来了,我去把他们结果了。” 花尔布鲁随手点了狗儿的|­茓­道,摇头道:“这帮汉人打不过咱们,把官兵搬来了。”狗儿听花尔布鲁把自己打不过欧阳不羁说成欧阳不羁打不过自己,心中又气又乐,竟一时忘了身处险境。他张着嘴想笑,却又笑不出声,只是向着花尔布鲁挤眉弄眼。

花尔布鲁不理睬狗儿,向着契尔那道:“老二,莫忘记王爷临行前的叮嘱,不可因小失大。”契尔那听了气呼呼的道:“人家都打上门了,忍不得了,说着便去开门。”门尚未开,院子中忽然大乱起来,只听几个人叫道:“找到了,找到了,莫让他们跑了。”

正文 第二章 落难

狗儿听了心中大急,本想着救兵到了,却不料并不是抓这两个人来的。想要喊却什么声音也喊不出来。花尔布鲁与契尔那互望一眼,都迷惑不解。花尔布鲁轻手轻脚的把门打开一条缝,从那门缝中向外张望。

院中有十来个宋兵围成一个圈子,为首的一个小头目拎着一口腰刀,刀尖直指向圈中的一个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中等身材,一身青衣小帽,地道的宋人打扮,只不过浓眉环眼,满脸络腮胡须,显得甚是凶悍。旁边围了五个少年,这些人虽被众官兵围在中间,却是没有一丝慌乱,眼中反闪着愤怒的光芒。

那个宋兵头目大声道:“该死的金狗,还不跪下受死。”络腮胡须面无惧­色­,朗声道:“把总大人,在下并非­奸­细,只是来南朝做些买卖,这几位是随我前来搬运货物的。”

契尔那听了那人说话,一惊,低声向花尔布鲁道:“这个声音耳熟的很。” 花尔布鲁点点头,低声道:“再听听。”

络腮胡须一边说话,一边自怀中掏出几锭黄金塞到把总手中,嘴里说着求情的话,面上却没有丝毫表情:“这是点小小的意思,还请高抬贵手。”那把总接过金子,仔细的看着成­色­,脸上掠过一丝笑意,道:“还说不是­奸­细,做买卖的钱都来得甚是辛苦,哪个肯拿得出这些金子。”

那些少年脸上掠过一丝不安,都望向络腮胡须,只等他一句话便要动手了。络腮胡须只冷冷的瞅着把总,并不说话。那把总望着络腮胡须的眼睛,话锋一转,道:“不过嘛,­奸­细也是人,只要是人,就都可以花钱买。”说完这话,他手下的兵都跟着呵呵笑了起来。他又接着道:“这么多金子,买一个人的命也该值了。只不过你们不是一个人,即便是一个人也不行,因为你们是­奸­细。”说完只拿眼觑着那帮金人。

络腮胡须没有说话,从官兵的枪尖下走过去,进到屋里。片刻便从屋里走出来,把一个包袱递到把总的手中,冷哼一声道:“这些总该够了。”把总眼中闪着贪婪的光,只向那包袱内望了一眼,脸上便闪出得意的笑容。随即一挥手,大声道:“他妈的,有人竟敢谎报军情,回去收拾那小子去。”

络腮胡须望着这群欢天喜地而去的官兵,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的神­色­。旁边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却叹了口气,轻声道:“宋朝就毁在这帮人手里。”络腮胡须望了他一眼,向五人低声道:“我们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此地不宜久留。”与五人回到屋里收拾包裹走出客栈。

六人走出客栈并不走繁华的大路,只捡行人偏僻的小路行去。一路上六人并不交谈一语,相互之间只以手势互相联络。行了半日功夫,来至一处小树林。见离繁华处已远,络腮胡须才向众人扬了扬手,沉声道:“这里虽不太安全,倒也可稍作休息。”众人走了半日,腹中早已饥饿,听了这话,就地散坐下来,自包袱里取出随身带的­干­粮吃了起来。

吃的正酣,林中忽响起一阵笑声,众人立时惊起,各人自包裹里取出称手兵器,向四周紧张的张望。那笑声一停,有人大声道:“乌带,别人不知道,我可识得你。”

那络腮胡须听了,心中大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大声道:“没想到我乌带在中原还有朋友,请现身吧。”随着话音,手一扬袍袖中数点寒芒激­射­而出。

“好功夫,好功夫。”随着几声清脆的击掌,三人自树后转出向着乌带走来。众少年发一声喊,举着兵器向着三人冲过去。乌带看清了三人模样,忙打一声呼哨,众人听了立时住了脚步。

乌带向着三人“哈哈”笑着直奔过来,大声道:“原来是二位大师,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们,乌带可是高兴的很呢。”

来的三人正是花尔布鲁、契尔那带着被点了|­茓­的狗儿。

契尔那向乌带伸出手来,手心里是闪着乌光的三枚透骨钢钉,他闷声闷气的道:“大将军的功夫可是厉害了不少啊。”乌带打了契尔那一拳,哈哈笑着道:“大师还在笑话我么?若不是大师赠了我这个‘爆雨梨花’,恐怕乌带已经死了多少次了。”说着又向花尔布鲁道:“大师一向可好啊。”

花尔布鲁向乌带施了一礼,笑道:“好是好,只是多时不见大将军,甚是想念。”

乌带伸出一个指头在眼前摇了摇,道:“大师在中原久了,竟也学得如中原人一样的了,这个不好。这个人是谁?是大师新收的徒弟吗?”

花尔布鲁道:“这个人叫程天任,他的师父在中原比我们有名气,前几天被我们抓了。”旁边一个少年瞅着狗儿,嘻笑道:“比两位大师还有名气,那一定是个大大的英雄了,他的徒弟却如此不济么?”

花尔布鲁听一个少年敢如此无礼,登时大怒,身形一晃,来到少年面前,扬手便待给他个教训。当花尔布鲁望向他的脸时那只手却怎么都打不下去,嘴里喃喃道:“这位是,好像是…”

乌带刚要说话,那少年却摆摆手,道:“不错,正是我。我叫宝元。” 花尔布鲁听了脸上立时带着几分恭敬,肃立道:“是,是,宝元…大人。”宝元来到狗儿身边,绕着他转了一圈,口气里带着几分犹豫,道:“平日里大家都说两位大师武功盖世,不知道是怎样一个厉害法?咦,这个人是个哑巴吗?”契尔那应声答道:“不是的,他是被我们点了哑|­茓­。”

宝元奇道:“什么是哑|­茓­?是让人不能说话的法术么?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玩的东西?你快让他说话我听听。”契尔那望望花尔布鲁,见花尔布鲁点头,便解了狗儿的|­茓­道。

狗儿见别人都对这个少年十分恭敬,知道这人是个带头的。他被花尔布鲁与契尔那折磨了几日,只道他们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功夫,打定主意再不开口。

宝元饶有兴趣的盯着狗儿道:“喂,两位大师说你的功夫好得很,露两手给我看看。”狗儿给花尔布鲁折磨了几日,心里早就寻思着报复,见这少年如此说,便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冷冷的道:“第一,我不叫‘喂’,我叫程天任,你若是不高兴叫我程天任,可以叫我程少侠,第二,我也不会什么功夫,更不要说好得很了。我只是在这两个恶人行凶的时候路见不平,才被他们抓了,硬要说我武功好的很,他们是在骗你了。”

“好个狡猾的宋猪!”花尔布鲁怒哼喝一声,挥掌向一棵碗口粗的小树劈去,一声轻响过后,那棵小树拦腰而断,他逼视着程天任道:“姓程的小子,你赶快给宝元大人露两手功夫,若是耍滑,这棵树就是你的下场。”

正文 第二章 落难

程天任见他凶狠,便向宝元叫道:“你看到了,这个什么鲁不鲁的人恶得很,他就是这样折磨我的,非逼着我承认懂什么功夫,你想我如果真会什么功夫,怎么会让他抓住。”

宝元听了眼珠转了几转回头瞅着花尔布鲁,花尔布鲁心中大急,一迭声道:“大人,大将军,宋人狡猾的很,千万不要听他胡说,让我杀了这个撒慌的宋猪。”程天任看他恼羞成怒,开心的要命,却又装出胆怯的模样,闪身躲到宝元身后,道:“这个人凶得很,他撒的慌被我揭穿了,他要杀人灭口了。”

花尔布鲁给他说中了心事,反而不好下手,只是两眼凶光大盛,气咻咻的望着他。乌带见这情势,便哈哈笑着打圆场,道:“大师,一个小孩子,跟他生什么气。汉人最爱撒谎,你我还不知道么?宝元大人,咱们还有正事要办,该启程了。”

宝元初离金地,一路上乌带看管的很紧,唯恐有什么闪失,早闷得不行,如今见了一般大的少年,心中欢喜得不得了,并不理会乌带的话,却转头向契尔那道:“大师,你们来中原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么?”

契尔那答道:“是,我们此次来中原,确实有一件及紧要的事要办,传说汉人有九……”乌带在旁道:“既是这等机密大事,自然不宜外露,宝元大人只不过提醒一下大师。”

契尔那一呆,低头道:“是!”

宝元心中实在想知道这两人来到中原为的什么事,被乌带打断,心中虽不高兴却也不好说什么,道:“既然两位大师有要事在身,带着这个人实在有许多不便,不如这样,我和乌带将军先替大师带他回去,等大师办完了事,回到大都,再对付这个汉人不迟。”

花尔布鲁本来想从程天任身上探到“千面神君”的功夫,听宝元如此说,心中十分不快,却也不敢反驳,缓缓道:“只是这人油滑的很,万一路上于大人不利,我们的罪可就大了。”乌带不想节外生枝,也道:“大人,此次狼主吩咐一切以大人的安全为要,此事恐怕不妥。”

宝元背着手踱了两步,用眼角瞅着花尔布鲁,带着玩笑的口气道:“怕不是这人身上有什么宝贝,大师舍不得吧?” 花尔布鲁听了怒极反笑,道:“在下忠心护主,反遭疑忌,就此告辞,大将军,请了。”说罢,脚下轻点,身形已疾掠而去。契尔那大叫一声:“老大,等等我。”一跺脚也不见了踪影。

乌带急得直跺脚,埋怨道:“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这两人十分的有本事,狼主都有忍让几分,今日若一怒之下离去,回去可怎么交待?”宝元冷冷一笑道:“我看见这两个人便觉得不舒服。听大将军这一说,我倒有些奇了,难道我反要对他们卑躬屈膝不成?”乌带见他如此胡搅蛮缠,一时无话,只得长叹一声,道:“好了,趁天­色­还早,咱们上路吧。只是这个汉人该怎么处置?”

宝元眼珠转了转,道:“花尔布鲁对这个人好像关心的很,如果他们回来见不到人,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行了几日,七人已向北走了一百多里。一路上,人烟渐渐稀少,沿途不断见到庾毙的百姓与遭乱军所杀之人,有些人死去日久,竟发出阵阵恶臭。

“这些该死的宋猪!”乌带锁紧眉头厌恶的道。这几日,程天任被当做囚犯一般看管的很紧,心中早就烦闷难忍,如今听他如此恶骂,忍不住接口道:“金狗。”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他的脸上便着了一记耳光,宝元搓着手冷笑道:“再骂一句!”

程天任怒从心起,腾身一跃,向宝元扑去。两边的少年一哄而上,执定了他的双手,任他怎么挣扎也挣不脱。宝元饶有兴致的看着程天任,道:“看不出来,你的胆子倒比你的个子要大。”说话间,扬起脚,照定程天任的肚子狠命踹出。

程天任立时感到一阵巨痛自小腹传来,肚子仿佛被人割开了一般,有一种撕裂的感觉。众少年松开手,便一阵天旋地转,缓缓倒在地上。宝元望着程天任痛苦的样子开心的笑了起来,拿脚踢踢他的脸,道:“你的嘴还硬不硬了?”

“呸!”程天任吐出一口和着血丝的口水,嘶哑着嗓子叫道,“金狗!金狗!金狗……”

宝元没想到程天任还不服输,登时恼羞成怒,一脚踹在他脸上,向众少年挥手道:“你们还愣着­干­吗?给我好好的招呼这个宋猪!”众少年闻言便如一群疯狗般扑了过来,拳头靴子齐向程天任身上招呼。程天任立时感到全身的­肉­似乎都与骨头撕裂开来一般,到处都是钻心的疼痛,鲜血渐渐染红的四周的泥土。开始时程天任还拿双手护着头颈,嘴里还骂着“金狗”。后来,他已经分不清哪里是脑袋哪里是ρi股了,四肢只随着众少年的手脚四下里摆动,嘴里只能发出微弱的哼哼声。

“停!”宝元得意的挥了挥手,蹲下身来,扯着程天任的耳朵,把他的脸翻过来,嘻嘻笑道:“你只要叫我三声爹爹,我就饶了你的猪命。”

旁边的少年都跟着哄笑起来:“叫啊,快叫啊!”

程天任嗫嚅着,却只发出了咝咝的声音,宝元把头低下去,道:“你快叫,叫了我就放了你!”

“你就叫我三百声爷爷,我也不会放过你!”程天任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十分坚定。

宝元的笑僵硬在脸上,渐渐的眼中闪出一丝残忍,他咬着牙道:“你是不要命了!”

“你们还是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命吧。”程天任忽然笑了,眼睛望向了众人身后。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官道上几十骑宋军骑兵迎面而来。

众人都摸向自己暗带的兵器,乌带低声道:“不可轻举妄动。”众人闪在路旁,都低着头避开骑兵的注意,几个少年挡在前面把程天任遮得严严实实。

宋兵来的甚快,片刻已来到近前。为首的一勒座骑,众人“忽啦”一声把七人围在中心。为首的那员宋将并不说话,只拿眼睛在众人脸上睃了一圈,大喝一声:“杀!”

众骑兵发一声喊,各举兵器向七人冲来。乌带大声喊道:“保护大人!”说罢,抽出一柄砍刀,迎上当先冲过来的宋兵,一刀斫向那匹座骑的马腿。马腿应声而断,那兵冷不防自马上滚落马下,乌带赶上前复一刀,结果那兵丁的­性­命。五个人形成一个圈子,把宝元与程天任围在中心,各人兵器向外,阻挡着宋兵的冲杀。宋兵人数虽众,无奈圈子太小,这些金人又极为骠悍,一时也难以取胜。

正文 第二章 落难

杀了片刻,金人渐渐难以抵挡。随着一声惨叫,一个少年被砍中头颅,半个脑袋飞到半空,脑浆混着鲜血直洒出来。程天任虽受了这些少年的殴打,但见了少年惨死,心中却有一阵凄惨,那些宋兵见了这血却益发兴奋起来。乌带见敌兵越杀越勇,自己人渐渐气力不支,觑着左方一个空隙,大喊一声:“跟我来。”一刀劈断一个宋兵的胳膊,带头向左方冲去。

程天任呆呆望着脚下,那些受伤的宋兵、宋兵尸体、金兵尸体一忽都变成了三叔的模样,每一声惨叫都使他心里一阵颤栗,他大脑中一片空白,心中只是道:这便是死了吗?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倒下了?他忽然觉得自己被一个人拖着向前行去,猛然回到现实中来,发了狂般大声喊着:“三叔!三叔!”身子使劲挣着向相反的方向冲去。他声音本就十分微弱,兵丁们又早已杀红了眼,有谁肯听他说话,见他从金人中冲出来,两个宋兵一左一右当胸便刺。程天任眼见着那两杆枪直冲到根前,却不知怎么躲闪,只愣愣的看着,心中竟无丝毫恐惧,脑中闪电般转过一个念头:我就要死了吗?

他正在发愣间,只觉衣服一紧,身子悬空,那两柄枪擦着他的脚掠过。他似乎还能感到那枪在他脚底擦出的火星。不知怎么,他又回到了金人的圈子,乌带缩回手,大声骂道:“该死的宋猪!”

程天任一阵眩晕,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明明是汉人,为什么汉人也要杀自己,反而是金人救了自己。此时乌带抢了一匹战马,把宝元推上战马,一刀撂倒一个宋兵,纵身跃起,一脚踢飞另一匹马上的宋兵,稳稳落在马背上,伸手拉过仍在浴血奋战的仅存的一个卫兵,挥弯刀向着最薄弱的地方冲去。此时地下仅有程天任自己,他看着向自己冲过来的宋兵,心中想着:这回我可是要死了。忽见宝元向自己伸过手来,求生的欲望使得顾不得细想,立时伸手一拽,骑在宝元那匹马上。前边乌带与那卫兵大声吆喝着,奋力砍倒几名宋兵,冲出一条血路,纵马冲了出去。宝元也借势一提丝缰,跟着向前冲去。

程天任在后边看不到前边的情势,只觉耳边忽忽风响,两旁的树木道路疾速向后退去,他两手环抱着宝元的腰,双目紧闭,不敢向两旁看一眼。不知行了多远,程天任只感到跨下开始火辣辣的痛,心中恨恨的想道:“这马虽快,却还是行舟舒服些。”忽然间只听那马一声长嘶,身子直立起来,还没等明白过来便抱着宝元一齐从马背上重重的摔下来。

程天任睁开眼睛,吃了一惊,只见这所在三面悬空,竟是一处悬崖。那匹战马身子直立,两只后腿踩在悬崖边上,前腿已然悬空,就在二人身子落地时,战马前腿落下去,程天任刚喊一声:“小心!”那马已长嘶一声顺着山崖坠下去。程天任吓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若不是宝元悬崖勒马,自己此刻早已粉身碎骨了。扭着向宝元望去,见他也摔的不轻,此刻正一节一节从地上撑起来。

程天任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金人侮辱殴打自己,却也救了自己,真不知该恨他们还是感激他们。宝元并没有瞅他一眼,眼睛却定定的望着他的身后,道:“你们这些宋人的马很快!”程天任回头只见身后十数匹马围成扇形,正向自己缓缓逼近,他左右瞧瞧不见乌带,想是跑散了。

宋兵头目­阴­恻恻的一笑,缓缓道:“马快却也没有摔死你。”程天任听这声音十分熟悉,寻思片刻方想起这人就是在客栈中收了金人金子的那位把总,心中立时生出厌恶之情。果然听宝元大声呵斥道:“你们宋人讲话不算数,既然收了我们的金子,为什么还要抓我们。”

“为什么?你们肯拿出这么多的金子,肯定不是普通的金兵。”把总捻着自己稀疏的胡子缓缓道。

宝元亢声道:“难道你还想抓我去领赏?”

把总“啧啧”两声,道:“我没有看错,果然不是普通之辈。”

程天任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感,向宝元道:“你跑不掉了,快投降吧!”

宝元嘿嘿笑了两声,忽然指着程天任向宋兵道:“这位是我们的小王子,只要你们放了他,我愿随你们回去。”

把总听了立时双眼放光,狠狠的盯着程天任。程天任没想到宝元如此歹毒,忙扎着手向把总道:“莫听他胡说,我是宋人,我是宋人!他……他才是金人!”

把总听了“小王子”三个子早已欢喜的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程天任的话根本没听在耳朵里,他哈哈笑着向手下道:“兄弟们,合该咱们发财!”

宝元扬手把钢刀抛给程天任,嘴角带着一丝讥讽的微笑,道:“殿下,你的命要紧!”

把总见状更认定了程天任是小王子,一挥手,众人齐向程天任扑来。宝元却趁着这个机会,从众人的空档中钻了出去,抢了一匹马,纵马狂奔而去。把总欲要去追宝元,想了想,终究觉得抓个小王子重要的多,便任由他去了。

程天任见宋兵不去抓真正的金人,却来抓自己,心中又气又恼,随手一挥手中钢刀,正砍在一个兵丁手上,一截手指立时滚落在地。程天任没想到真的伤了人,望着地上的手指和躺在地上痛苦嚎叫的宋兵愣住了。一个宋兵见状大怒,身子一纵,撞在程天任前胸。程天任冷不防,被撞的急步向后退去,却忘了后面就是悬崖,一脚踏空,向悬崖下落去。

把总见程天任坠崖,心中大急,大声叫道:“抓住他!”众兵一拥而上,都伸手向程天任抓去。无奈他去势甚急,众人眼睁睁看他变成了一个黑点,终于不见了踪影。把总气得直搓手,怒道:“一群废物,到手的银子都溜走了。还不赶快下去找,找着尸体也好回去领赏。”

一个兵丁看着把总脸­色­低声道:“大人,这悬崖下便是漳河,河水湍急,咱们寻到河边怕是要半日功夫,那尸首早就被河水冲走了。”把总听了虽是懊恼却也无奈,只得恨恨的骂声:“他妈的,真是晦气,走,回去找几个娘们儿败败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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