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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脱逃

这一天,镇西王府中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是王爷回府了。第二件,便是香儿受了伤。这一天王府中人彻夜未眠,其热闹场面比之王爷续弦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娶亲的热闹是喜庆,而这一天却只有惊恐。

王府中的人从来没有见过镇西王发如此大的脾气,几乎大堂中所有的摆设都被砸了个粉碎。几乎每一个见过王爷的人都吃了打,就连年轻貌美的王妃也只因为说错了一句话而挨了生平的第一个耳光。被请来的五个最好的御医已经被杀了两个,其余的三个哆哆嗦嗦的正在商量救人的法子,随时都可能丢了项上人头。

在这种情形下,程天任实在没有理由活下来。但王爷却出奇的仁慈,在狠狠的盯了他一柱香之后,命人用铁链把他锁起来,只说了一句话:“如果香儿有什么三长两短,便把你做人­肉­宴!”

程天任虽然没有吃过人­肉­宴,却知道决不是请他吃­肉­喝酒,何况即便现在把天下的珍馐美味都摆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看上一眼。他现在满心满脑都是香儿,只要香儿平安,他宁愿去死。

已经是第七个了,程天任在心里默默的数着。这是第二天的傍晚,已经死了七个御医,程天任知道香儿还没有得救。随着夜幕的降临,劳累了两天一夜的人们终于支撑不住了,与其说嵬名永泰是被管家半拖半劝回寝室,倒不如说是失去希望,不愿看见香儿的痛苦而离开的。嵬名永泰的离开使大家都松了口气,该休息与不该休息的都去休息了,连贴身侍候香儿的小丫头都靠在椅子上睡熟了。房间中只有一个香儿痛苦难奈,不能入睡,但她知道为了自己已经折磨了太多人,便咬紧了牙,不肯哼一声。陪着她的,还有院子里的程天任。只是他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已经把香儿害成了这样,再没有人肯听他说话了。更何况他提出的要求是送香儿去通幽谷,没有人知道通幽谷在哪里,更没有人听说过萧成忆这个人。连皇宫里的御医都治不了的病,一个山野村夫能有什么办法?

开始的时候程天任只感到焦急、痛苦,而现在,他已经麻木了。此刻他目光停滞在脚踝的铁链上,脑子里却浑浑噩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清晰的更鼓声传了过来,已经是三更天了,其实五更天又有什么区别,反正黎明也不会带来任何奇迹。忽然夜空中掠过一阵微风,程天任不自觉的抬头望了一眼。突然一个黑影跃入眼睑,原来那阵风是由那个黑影带起的。那个黑影从他身旁掠过,经过他时似乎顿了一顿,程天任有些漠然的望着那人,似乎看到的不过是一阵风。直到那个黑影穿过屋门,进了屋子的时候,程天任才猛然想起这屋子里还睡着香儿。不知从那里来的力气,他一挺身站了起来,张口大呼,但除了低沉的呜呜之声之外,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而这声音还不如他站起身来时带动的铁链声响。其实就算此刻有惊雷响起,王府中的人也未必会惊醒,人们实在太累了。

“你怎么还不睡?有事我会叫你。”极度的痛苦反而使香儿变得异常清醒,她并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却感到屋子里有人,只道这人是服侍的丫头。

黑影来到她床前,看了一眼,忽然俯身抱起香儿,纵身向院外掠去。程天任望着黑影把香儿抱走,却无能为力,非但不能出手,连出声也不能。他开始恨自己,嘴里呜呜的咆哮着,手脚不停的挥动着,希冀铁链的声响惊醒沉睡中的人们。但直到他的手脚被磨的血­肉­模糊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醒过来。他的脑子渐渐的变得昏昏噩噩,无数个念头纷至沓来,但只在脑中一闪便又无影无踪,他极想抓住一个,却什么也抓不住。

香儿只感到自己好象飞了起来,她能感到风呼呼的从耳边经过,除了有点冷以外,这种感觉竟出奇的舒服。她心想自己一定是要死了,不然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她常听人说人死了要去­阴­曹地府,如果这就是­阴­曹地府,其实死也没那么可怕。这样想着,她忽然笑了。就在这个时候,风忽然停了,她的身子也不再飞行,但她感觉到并不是躺在床上。

“这么快就到­阴­曹地府了吗?”她有些不甘心,实在还想多在天上飞一会。

“­阴­曹地府还远着呢。”一个陌生的声音幽幽的道。

“你是牛头还是马面?”香儿好奇的问道,却一点都不害怕。

“呵呵,”那个声音笑了,“我是专跟牛头马面作对的。”

和牛头马面作对?香儿有些糊涂了,在她听过的故事中并没有与牛头马面作对的鬼。那个声音却并不再说什么,香儿突然感到眼睛上一阵清凉,一阵舒适无比的感觉由眼睛直传入到心里去,她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渐渐进入了梦乡。

程天任从混沌中醒过来的时候,王府上下已经乱成了一团。程天任冷冷的看着这些进进出出的仆役下人,出奇的平静,此刻他的脑子里空空的只有一个念头:香儿丢了。这个念头在他脑子中反复盘旋,挥之不去。直到一个家丁的手在他眼前不停的挥动,他才清醒了一些,他望着那个家丁,问道:“香儿找回来了么?”此时他的声音虽然喑哑,却能辨出人声了。

那个家丁奇怪的瞅着他,忽然呵呵笑了起来:“小东西,你做什么梦呢?”说着把缚着他的铁链打开来,半拉半扯着带着他到一个客房,扔给他一套­干­净的衣服,道,“快换上。”

程天任有些恼怒,大声叫道:“你们还不快去把香儿找回来,我换什么狗屁衣服。”

那个家丁也有些恼了,横起眉道:“你再不换衣服,恐怕你的脑袋就该不见了。找小姐?小姐正在找你呢。”

程天任听他话头不对,奇道:“香儿……小姐没丢么?”

家丁啪的拍了他的脑袋一下,道:“小姐好好的睡在房间里,怎么会丢?再不换衣服,我怕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正文 第四章 脱逃

程天任半信半疑的换了衣服,那家丁指着桌子道:“快把东西吃了,我带你去见小姐。”

程天任这才见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看见吃的他才想起自己已经两天没吃饭了,那面条的香味扑鼻而来,惹得他的肚子咕咕叫了一阵。他端起碗来三口两口吞下了肚,用袖子擦擦嘴道:“我吃完了,快带我去见小姐。”

家丁又好气又好笑,嘟囔着:“又不是去抢金子……”领着程天任向香儿的房间走去。

还未进房间,阵阵药香便扑鼻而来,程天任自小最讨厌这药味,此时也顾不得了,三步并作两步进了房间,眼睛四处搜索着道:“香儿在哪里,香儿在哪里?”

一个小丫头“嘘”了一声,小声道:“小姐正在休息,小声些。”

“任哥哥,是你吗?”香儿的声音传了过来。程天任循声望去,见香儿正斜躺在床上,床边坐着嵬名永泰。

程天任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又走近了细看,终于确定了床上的确实是香儿。此时的香儿面­色­红润,两只眼睛也不似前日的红肿,已经现出水汪汪的眼珠来。程天任奇道:“香儿,你不是……”

香儿接过他的话,道:“任哥哥,你看我这不好多了吗?原来这毒并不厉害,不必管它自己便好了呢。”

嵬名永泰呵呵笑道:“我的香儿是仙女下凡,有诸神护佑,哪里有毒可以害得了。”

有个家丁进来报道:“老爷,西平王求见。”

嵬名永泰看上去心情极好,向程天任道:“你与香儿在这里说话,需要什么只管开口。”又低头向香儿道,“爹爹去去就来,你的病还未痊愈,不要过于劳累了。”

香儿乖巧的道:“爹爹只管放心去吧,我和任哥哥说会话。”

香儿听着嵬名永泰的脚步声远了,神神秘秘向程天任道:“任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程天任道:“什么秘密?”

香儿道:“我的病并不是自己好的。”

程天任道:“是昨晚的黑衣人?”

香儿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程天任便把自己昨晚看到的情形略说了一遍,香儿轻声笑了,道:“怪不得,这个黑影伯伯,”她很得意自己这么称呼黑影,又重复了一遍道,“黑影伯伯医术厉害得很,我只觉得眼睛一凉,就再也不痛了。”

程天任听了也极是高兴,但说话之间她却发现有些不对头,无论香儿说什么话,她的两只眼睛始终不看程天任一眼,而只空洞的望着帐顶。程天任把手放在香儿面前挥了挥,香儿的眼睛半点也不眨一下,香儿似乎明白程天任的企图,笑着道:“黑影伯伯说了,我的眼睛必得三日才能看见东西呢,今天晚上他还会来。”

嵬名昧勒向嵬名永泰见了礼道:“大哥,香儿的病可好些了?”

嵬名永泰道:“香儿这孩子自小离开她母亲,受了不少苦,如今又遭了这一场无妄之灾,真是命苦。我遍请了城里的名医,可这帮蠢猪平日里只会吹嘘,真要用时却都济不得事。说来奇怪,隔了一晚,香儿的肿痛却全消了。看样子命是保住了,但眼睛……”嵬名昧勒听他唠唠叨叨没完,皱着眉头,几次想Сhā嘴,又都忍住了。嵬名永泰终于发现不对,道:“二弟今日来不是只问问香儿的病吧?”

嵬名昧勒并不回答,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嵬名永泰。嵬名永泰接过来,拆开来看了,惊道:“她也知道了?”

嵬名昧勒道:“她知道总比他知道要好,她们两个并不是一条心,但她却护着儿子,只要不动她儿子,倒也不必顾忌她。但姓程的小子留着总是个祸根,要极早处置才好。”

嵬名永泰沉吟了片刻,道:“一个小孩子能翻得起什么浪头,我已吩咐家丁好生看管他,不许他擅自离府半步。”

嵬名昧勒急道:“大哥,一个小孩子事小,但若走漏了风声,被老儿知道可是天大的祸事啊。”

嵬名永泰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道:“香儿与这孩子感情甚好,我不想再让她伤心了。”

“大哥……”嵬名昧勒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道,“还有一件事须要与大哥商量。”

“什么事?”

“自徵、钦二帝被金国掳去,南朝人无不以为奇耻大辱,大宋朝廷虽无能,草莽中却不乏奇人异士。我刚刚探听到一个消息,大宋有一匹武林人士要潜入金国,夺回二帝。”

嵬名永泰笑道:“二弟怎么糊涂了,南朝的皇帝与咱们有什么相­干­,难道咱们还要帮那些宋人的忙么?”

嵬名昧勒­阴­沉一笑,道:“大哥,金、宋、辽、夏谁强谁弱?”

嵬名永泰默然半晌,道:“大辽已是昨日黄花,还提它作甚?宋偏安一隅,早晚也要成为金囊中之物。我大夏地不如金广,人不如金多,自然无法与之抗衡。可恨自金灭辽之后一直对我大夏虎视眈眈,若非正在南朝用兵,无暇西顾,只怕战事早已起了。”

嵬名昧勒击掌道:“大哥说的一点也没错,咱们大夏莫说与金,便是宋也未必能比,二虎相争,必有一死,剩下的也必伤无疑。咱们大夏正可乘时而起,坐收渔翁之利。但正如大哥所言,因我大夏一直依附辽国,金灭辽之后,对我大夏一直耿耿于怀,不如乘这个机会,向金国示好,结为友邦,金国必全力击宋,那时我们鲸吞蚕食,必可使我大夏强盛无比。”

嵬名永泰上下打量弟弟几眼,着实有些诧异,这个弟弟一向言行鲁莽,怎地今日转了­性­,说话这般条分缕析起来?他思忖着这话有些道理,却有些担心的道:“但武安王李恭辽与我同掌天下兵马,他一向与辽国交好,视金为仇雠,只恐他不允。”

嵬名昧勒笑了,道:“大哥,怎地学起那些­妇­人的见识来了。大丈夫当断则断,只要大哥一句话,今夜恭辽老儿便会人头落地。”

嵬名永泰不相信的望着嵬名昧勒,嵬名昧勒神秘的道:“大哥,你可听说过‘杀手堂’?”

正文 第四章 脱逃

嵬名昧勒离开之时,天­色­已晚,嵬名永泰陪着香儿说了一会话便自回房休息。香儿的卧房里只剩下程天任和一个叫金铃的小丫环。程天任陪着香儿吃了晚饭,奇*shu$网收集整理心中却着急着天怎么还不黑下来。他不时的抬头望一眼窗外,又问了金铃几次什么时辰了。金铃以为程天任急着回去休息,有些不耐烦了,嘟囔着:“还早着呢,就急死你。”

香儿却明白他的心思,摸索着抓住他的手,轻声道:“任哥哥,我不碍的,不如你先回去休息,等明日我眼睛大好了,咱们尽有时间呢。”

程天任只道香儿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道:“我是……”刚说了两个字,一阵倦怠袭上心头,蓦然间只觉四肢慵懒,眼光迷离,头脑竟昏昏然起来。他模模糊糊的感到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努力睁着眼睛,眼前的景物却渐渐模糊。这时只见一个黑影站在香儿床前,他心底里叫着:来了。可到底是什么来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想抓住这个念头,却偏偏大脑中一片空白,接着便睡了过去。

黑影俯身抱起熟睡的香儿,出了房门,纵身跃上屋顶,展开轻功,向东南方向掠去。不多时,来到一座破落的土地庙中,黑影放下香儿,借着破窗透进来的月光望着香儿熟睡的笑厣,他的眼神中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当他的目光触及香儿的双目时,忽然笑意尽失,默然沉思片刻,伸手在香儿的神庭|­茓­上轻轻一拂。香儿便醒了过来,她微笑着道:“任哥哥,不知怎么的,我方才睡……”说到这里,她突然感到不对,伸手碰到了黑影的衣服,才明白过来自己已经被带出了王府,欢喜的道,“黑影伯伯,是你吗?”

黑影沉声道:“是我。”

“黑影伯伯,你可来了,”香儿兴奋的道,“我的眼睛是不是明日就可看到东西了?”

黑影望着香儿兴奋的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他没有回答香儿的问话,却反问道:“你近来用过什么药?”

香儿虽然很奇怪黑影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却还是照直回答:“爹爹请了好多御医,他们都说我的病没治了,只开了些补药。”

黑影不屑的道:“这些人只不过懂得些寻常医理,唬唬那些庸人还可,不足一哂。奇怪……委实有些奇怪……”黑影忽然陷入了沉思。

香儿突然想起一件事,道:“黑影伯伯,我吃过一粒‘雪参丸’,是一位武功很高的伯伯的,他说这药是雪山派的疗伤灵药……”

“他说!他说!”黑影突然粗暴的打断香儿的话,怒道,“他懂得什么!一介武夫,粗野之徒。”看着香儿愕然的表情,他忽然醒起自己的失态,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低沉了下来,“这‘雪参丸’确实是雪山派的疗伤灵药,以之治疗跌打损伤,甚至极重的内伤,无不效验。它由千年雪参炼制而成,最能益气补血,补人元耗,是以能止你的伤痛。”

香儿喜道:“原来这药果真神奇,黑影伯伯,多吃几粒我的病便好了罢?”

黑影苦笑了几声,道:“多吃几粒,只怕你就真的不用痛苦了。”

香儿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却听出语气不对,询问的向着黑影。黑影缓缓道:“你所中的毒为‘逍遥七步散’,名为‘七步’,言其毒­性­之巨,却也因着它由七种毒虫炼制而成。这七种毒虫之毒又相生相克,此毒最不易解。要治疗中此毒之人,须得知道此七种毒虫的毒­性­,并依先后次序解毒,若稍有偏差,非但不能解毒,还会加速毒­性­发作,有害而无益。‘雪参丸’虽能解其中的四种毒,却与另外两种相克,是以现在七毒去其四,本剩了三种,却又因相克,化生出另外三种毒­性­,正因着这三种毒­性­……”说着他又长叹了一声。

“黑影伯伯,你快告诉我,我眼睛还能不能治好?”香儿惊恐的颤声道。

黑影沉声道:“你眼睛之痛本算不得什么大碍,于我只是手到病除。但我医你眼的药物与毒­性­相克,当其毒­性­尚未深入之时,我可趁毒­性­未发之时解开这毒。但如今毒­性­已入骨髓,若然用药必致毒­性­大发,那时便是神仙下凡也无能为力了。纵然眼睛医好了,却丢了­性­命,还有什么用处。”

香儿听黑影如此说,犹如万丈高楼一脚踏空,所有的希望登时化为乌有,伤心之情油然而生,眼睛立时­干­胀难受,却流不出一滴泪来。黑影几乎不忍看她的神­色­,轻声道:“你要难受就放声哭出来。”

香儿拚命忍着心中的痛苦,惨然一笑,道:“伯伯,你快给我治眼睛吧。”

黑影愣了一愣,道:“你没听清我的话?我虽能治好你的眼睛,却要丢了你的­性­命……”

香儿已渐渐恢复平静,她淡淡的道:“伯伯,哪怕只让我看一眼也好,我不要在黑暗里过一辈子!”

黑影惊诧的看着香儿,看着这个平静的孩子。这哪里像个十来岁的孩子说的话,便是历经沧桑的老人也未必会如此平静吧。不过,也许这正是一个孩子的想法,她还没有享受到生活的­精­彩,还体会不到生命的宝贵,所以宁愿拿自己的­性­命换片刻的光明。黑影的心颤了一下,他摇了摇头,坚决的道:“不行!”

香儿忽然低下头,轻轻的道:“伯伯,不如你杀了我吧。这几天来,我反复的想这件事,早已决定了,如果再也不能看见东西,我宁愿死。”这几句话,她说得异常轻松,好象只不过是决定丢弃某样早已陈旧的东西。

黑影沉默了,他站起来在大殿中来回踱着。香儿静静的不出一声,一时间,大殿里只剩了沙沙的脚步声。

约有一柱香的功夫,黑影蓦然停了下来,他坐到香儿身边,道:“我想起一个法子,既能治你的眼疾,又能保住你的­性­命。”

“什么法子?”香儿从失望中又看到一丝希望,急切的问道。

“《神农百草》!”黑影的语气中也透着一丝兴奋,“这本奇书传自上古神农氏,为医家之祖,其中多有稀世奇方,其中便有治你眼疾的法子。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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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什么?”香儿也兴奋起来,焦急的问道。

“只是这本书在我家中,并未带在身边。”

“那伯伯你快回去取吧,我在这里等你!”

“这里离我家远隔万里,便是果真有千里马,来回也得月余。”

听他这样说,香儿的脸上复又现出失望的神­色­,黑影接着道:“不过,咱们总有法子治你的眼睛了,不如这样,我先教你一些医术,等你能自保之时,我便寻匹快马去取医书。取了医书回来便可治你的病了。”

香儿又高兴起来,道:“那伯伯你快教我吧。”

黑影道:“好,咱们这就开始。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万事万物,顺法则昌,逆法则亡,治病更是如此。依四时而论,逆春气则少阳不生,肝气内变;逆夏气则太阳不长,心气内洞;逆秋气则太阳不收,肺气焦满;逆冬气则少­阴­不藏,肾气独沉。”

香儿听了一遍便跟着念了起来,竟然一字不差。黑影听着香儿稚­嫩­的声音朗朗而读,面­色­却越来越沉重,若此时香儿能看见他的脸­色­,就决不会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神农百草》了。

每次天明香儿被送回王府之时,都会问同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可不可以回去取医书了。黑影总是说时候未到,等到了那一天他就会告诉她。一个月后的这一晚,黑影不但讲得特别的仔细,而且特别耐心,又把他所讲过的约略复述了。天快亮了的时候,黑影沉声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以你现在的医术,早已强过寻常医家,自保已绰绰有余了。”

香儿欢喜的拍着小手道:“那伯伯是不是可以去取医书了?”

“我明天就回去取医书,”黑影尽量使自己的声音轻快些,“也许一个月,也许两个月,我半年未回家,也许要耽搁些时日。”

香儿道:“伯伯放心,你走的这段时间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你安心去吧。”

黑影点了点头,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到香儿手中,道:“这里有我自制的二十粒‘凝香玉露’丸,你每隔三日服用一颗,它可暂时扼住毒­性­。这是制凝露丸的法子,不足用时,尽可依法制作。”

香儿接了小瓶,却把方子还给黑影,道:“这二十粒尽可到伯伯回来了,我眼睛看不见,要这方子做甚?”

黑影却硬塞到香儿手中,道:“万事不由人,缓急之间或可用到,你先收着吧。”

香儿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轻声道:“伯伯,这些日子里,我也想清楚了。即便我这眼睛治不好,也没有什么。我有一个疼我的爹爹,又有孝哥哥、任哥哥这样的朋友,现在还有伯伯这么关心我,已经足够了,我还要要求什么呢?”

黑影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说话,此时四周一片死寂,天就要亮了。

香儿突然道:“伯伯,你为什么要救我?”

黑影的手忽然停住了,沉默了半晌,他才道:“将来你会知道的。”

这已经是黑影离开的第十天了。香儿心里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每天还是默默的计算着日子。

这些天来,香儿的身子已经复原了,可是眼睛却仍然没有一丝好转。程天任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他知道黑影已经十天没有来了,问了几次,香儿都没有告诉他。嵬名永泰闲暇时便过来陪香儿,但他实在太忙了,有时候三五天才能见到一次。

今天,难得嵬名永泰有闲,一整天都陪着香儿,陪着她上了街,并破天荒的准许程天任一同出了王府。这是自香儿眼睛失明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一整天,笑容始终挂在她的脸上。临睡以前,香儿问嵬名永泰:“爹爹,今天是什么日子?”

嵬名永泰慈祥的望着香儿,歉然道:“爹爹明日要出使金国,有一段时间都见不到我的香儿了,你自己要乖乖的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了,可不许有一点不好,听到没有?”

香儿睁着无神的眼睛,好奇的道:“爹爹,金国很远吗?美不美?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这话却问住了嵬名永泰,他也在问自己,金国到底有多远?说近就近,近到金国的骑兵催马就到;说远也远,远到可能这一去就天人永隔。美不美?他轻轻的摇了摇头,甩开了自己思绪,轻声道:“香儿乖,好好的在家里等爹爹,我给你带回金国最好的东西做礼物,好不好?”

香儿听话的点了点头,关切的道:“爹爹自己要当心。”

程天任在一旁听了却心中暗自着急,他心想:嵬名昧勒对自己早就不满,若不是嵬名永泰为了香儿,恐怕自己有几十条命也早丢了,如今嵬名永泰要离开西夏,只怕嵬名昧勒就要对自己动手了。更何况三叔的仇还未报,自己早就想离开这鬼地方,此时不走,只怕就走不了了。他打定了主意,说自己乏了,早早的跟香儿道了别,回到客房。等众人睡熟了,他又偷偷溜了出来,轻手轻脚的来到一个房间门前,瞅瞅四下里无人,闪身进了屋子。

这屋子甚是空旷,地上并排摆着十几只楠木大箱。程天任走到一口大箱子前,俯身弄那箱锁,弄了一会,啪的一声打了开来,小心翼翼的掀开箱盖,只见里面尽是些黄白之物,他抓了两块,想了想,又放回到箱子里,走到旁边又打开了一只箱子,这只箱子里装得都是珍珠翡翠,比之黄金白银更是光彩夺目,程天任又摇了摇头,走到第三口箱子,打开来看时,里面是风­干­的飞禽走兽的­肉­­干­。程天任大喜,把其中一些搬了出来,塞到床底下,试了试,直到能藏下一个人,才住了手。他一脚迈进箱子,又缩了回来,走到盛有珠宝的箱子前,从中翻捡了一些,放在怀中,这才藏进盛­肉­­干­的那只箱子。

他刚刚藏好,门忽然打开了,两个家丁举着火把走了进来。前面那个轻声骂后面的道:“王顺,我看你是见鬼了吧,这里哪有什么光亮?”

王顺疑惑的道:“三哥,我明明看到这里闪了几闪,莫不是进了贼了吧?”

那个被称为三哥的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道:“这些箱子里都是送给大金国皇帝的宝贝,莫不是你小子怀着什么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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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顺扫了一眼,惊道:“三哥,你看箱锁被打开了!有……”他刚欲高呼有贼,却被三哥一把拉住,低声斥道:“着什么急?先看看少什么东西没有。”

王顺二人跑到珠宝与金银的箱子前仔细的开了箱子检查了,王顺道:“三哥,好象没少什么东西,但这箱子明明是上了锁的,怎么会打开了,定是有什么人进来了,我去禀告王爷。”

三哥扯住王顺骂道:“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么?今夜咱俩当值,果真进来什么人,咱们岂不要吃不了兜着走?你要送死自己去,莫要拉上我。”

王顺打了个哆嗦,道:“那依三哥怎么办?”

三哥道:“反正又没有丢什么东西,咱们锁了箱子,大不了在这里守一夜。”

王顺想了想,也只得如此。二人便依旧锁了箱子,守在一旁。王顺见­肉­­干­的箱子也开了锁,便道:“三哥,那口箱子也被人打开过了,我检查一下。”

三哥早就不耐烦了,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金银珠宝都没有丢,难道贼却去偷­肉­­干­?你当贼都似你这般没脑子?快快锁了,去取些被褥来,夜深了,冷得紧。”王顺依言锁了箱子,取了两床被褥,二人是夜就睡在屋中。

第二日天­色­微明之时,嵬名永泰便带着几十名随从上路直奔金国而去。一路上,嵬名永泰只催促急行,第二日中午,已到太原府境内。此地已在金国管辖范围,但因金国南方战事吃紧,大部兵源已抽调支前,是以百姓得以安居,沿途倒也太平。众人正行间,忽听背后蹄声急骤,两匹快马急驰而来,前面那人大声喝道:“快快闪开!”

说话之间马已到面前,众人匆忙之间刚刚让出一条小路,那马已一阵风般的驰了过去。后面马上之人大声喝道:“钱老三,拿命来!”马也是一掠而过。接着又有几匹快马呼啸而过,马上骑者各个形状怪异,不但有老少­妇­孺,而且还有一个出家的大和尚。嵬名永泰望着骑者背影,略一沉吟,便挥手叫众人赶路。前面已来到一个岔路口,带路的仆从问嵬名永泰道:“王爷,前面有两条路,左边一条大路,就是方才那几骑所走的,沿途平坦,适宜车马行走。但迂回曲折,需多行两三日。右边山上是一条羊肠小路,路多崎岖,且偶有强人出没,却能少行两三日,请王爷定夺,咱们走哪条路?”

“哈哈……”嵬名永泰一阵大笑,道,“强人?你不见方才那几匹马么?他们个个身怀绝技,绝非几个强人能比得了的,何况咱们赶路要紧,些许苦算得了什么,走小路。”说罢纵马沿小路蜿蜒而上。

小路果真崎岖不平,且越行越窄,越行越险,最后马也骑不得。嵬名永泰皱着眉头,欲要折回头走大路,又恐惹人耻笑,只得硬着头皮下了马,牵马而行。这路人马虽可通行,只是苦了那些赶车的,车上多是金银珠宝,马儿本就吃重,加上路又难走,越发行得慢了。嵬名永泰虽是着急,但路是自己选的,也不便来催促,只得气呼呼自己前行,行不多时,他离众人已有一箭地远近。

忽然山间响起一阵铃声,蓦然间喊声大作,四下里涌出几十个响马。嵬名永泰吃了一惊,转身欲去护车马,中间已被响马隔开,又离得颇远,一时冲不过去,他沉下心来,冷眼观看。只见这伙强盗奇形怪状,有的执刀有的执叉,有的竟拿着锄耙镰刀,还有的手里直通通是一根擀面杖。他们面黄肌瘦,衣不蔽体,长得倒更像要饭的花子。

一阵铃响后,嵬名永泰面前的喽啰忽然分向两边,中间现出一个彪形大汉,这汉子虽身强体壮,却也一般的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他手中执着一柄大砍刀,刀头上弯弯曲曲绘着一支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东西。这汉子斜睨了嵬名永泰一眼,道:“你胆子倒不小,敢从这条路上经过。”

嵬名永泰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道:“我胆子虽大,却还比不了你,敢劫我的人你是第一个。”

汉子道:“呵,口气倒不小,我便是威震大江南北、人见人敬的侠义大英雄,绰号‘响铃儿玉面美髯公’关追羽关大爷了。”说完了左手轻摇了摇手中铃儿,便冷冷的望着嵬名永泰。

嵬名永泰笑道:“‘响铃儿玉面美髯公’关追羽关大爷,这名字还真啰嗦。”

旁边一个喽啰道:“二爷,这人连你的名号也不曾听过,定是外地来的。”

关追羽点了点头,释然道:“原来你是过路的客商,既然如此我也不怪你,你丢下金银,快快逃命去吧。”

嵬名永泰哪里把这些放在眼中,但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又贪着赶路,远离了车辆,若动起手来,只怕车辆有个闪失,思忖片刻,他道:“出门在外,靠的是朋友义气。今天在这里遇见诸位便是缘分,我送诸位几百两银子就算交个朋友,请诸位给个方便。”

“几百两?”关追羽不相信似的反问道,他分明吞了口口水,眼睛贼溜溜的盯着嵬名永泰。

嵬名永泰看了他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道:“区区几百两银子值什么,你且稍等,我现在就去取了给你。”说着转身欲回马车旁。

关追羽转了转眼睛,突然叫道:“慢着,你拿我们当讨饭的了么,区区几百两银子就想打发我们?”

嵬名永泰见这人贪心不足,也有些恼了,沉声道:“你待怎地?”

关追羽拍了拍胸脯道:“实话告诉你,我们山寨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兵强马壮,我们刚刚还吃了……吃了……”说到这里却一时语塞,旁边一个喽啰小声道:“烤全羊、红烧­肉­。”关追羽道:“对,他娘的烤全羊、红烧­肉­。”他把“烤全羊、红烧­肉­”几个字说得恶狠狠的,似乎这样说一说也过了好大的瘾,接着道:“你要想活命把后面的那几辆马车留下,若然说半个不字,我手中的砍……青龙偃月刀可不是好惹的!”

嵬名永泰见谈不拢,也不再多说,伸手向手下做了个手势。这手势众山贼看不明白,他的手下都是跟久了的军曹,明白是要尽力保护车辆,当下各执武器全神戒备。关追羽看出苗头不对,大喝了一声:“动手!抢箱子!”众山贼呜啦一声都舍了嵬名永泰向车辆奔去。关追羽见状骂道:“他娘的,别都跑了,过来几个抓人啊。”

正文 第四章 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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