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程天任再也没什么顾忌,把往事一古脑都说了。郭鲁越听越奇,等到程天任讲完,郭鲁瞪眼瞅着他道:“若是你一来便说这番话,我定会疑心是你编出来的。”程天任苦笑着,他倒真希望这些都是编出来的,如果自己还是江边打渔的那个孩子该有多好!当然,如果能百合陪着自己在一起,那就更好了。这样想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但现在自己只能困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鬼地方,要是能如巨鹰一样长着翅膀就好了。他突生奇想,向郭鲁道:“人为什么不会长翅膀?”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难为郭鲁,他一手摸着蓬乱的胡须道:“这实在是个……有意思的问题。”
看着郭鲁怪怪的表情,程天任笑道:“郭大哥,我是想,咱们虽然不会长翅膀,却可以做一对。”
“你不会是想做一对翅膀飞出去吧?”郭鲁眼睛瞪的大大的,一瞬不瞬的盯着程天任。
程天任微笑着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郭鲁拚命的摇晃着脑袋:“莫不是你被吓疯了,还是……我疯了?”
程天任沉吟道:“也许真的可以呢?”
“我倒觉得咱们直接跳下去成功的机会倒多些。”郭鲁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疯狂的想法,苦着脸道,“退一万步说,就算可以做假的翅膀,咱们拿什么做?更何况,那个怪物一刻不离的守在洞口,你的翅膀难道比它的还好使?咦……好象那只鹰消停下来了。”郭鲁终于记起了洞外还有个敌人,说着便向洞口爬去。
程天任若有所思的道:“用什么来做确实是个问题,石头确实差了点。”一眼看到正在移动的郭鲁,惊叫道:“郭大哥当心!”
郭鲁已爬到洞口,却并没有出去,只捡起一根枯枝,小心翼翼的伸出洞口,等了半天,外面全无一毫动静,喜道:“看来它知难而退了。”
“有点不对劲!”程天任与巨鹰打过多次交道,知道事情决不会这知简单,他脑子急速的转着,却怎么也想出来究竟有什么不对劲。这时洞外传来“啪”的一声轻响,二人探头向外看去,只见巨鹰正从洞口振翅而起。
程天任正在奇怪巨鹰怎么突然离开了,猛听郭鲁惊叫道:“程兄弟,快看!”程天任低头望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洞口那块巨石上盘着一只手臂粗的蟒蛇,这蟒昂首吐信,一颗三角脑袋正四下里转动。
“不好!”蟒蛇目光转向石洞之时,程天任暗叫一声,拖起郭鲁掠回洞中。就在他脚跟落地之时,蟒蛇已游进洞来。这蟒进了洞,两只眼睛阴冷的凝视着程天任,信子“嗤嗤”吞吐着,似乎在做一顿大餐前的准备。程天任手心里攥了一把冷汗,双目也一瞬不瞬的盯住蟒蛇。一人一蛇就这样对视半晌,蟒蛇忽然头一伏,身子已无声无息的滑了过来。就在同时,程天任抱起郭鲁,展开踏雪寻梅步法,沿着洞内游走,那蟒一扑不着,便在程天任身后紧追不舍。
“小兄弟,你现在已有三十年功力,不必怕它!”郭鲁道。
程天任苦笑着道:“不知为什么,我对着它心里难受的紧,一分功力也使不出来了!”
郭鲁又气又急,连声叹气,忽然道:“你捡一块石头。”
正文 第二十章 传功
程天任被他一提醒,恍然大悟,幸好巨鹰投下的巨石碎了一地的小石块,他抄起一块大的,刚要投向蟒蛇,忽听郭鲁道:“这块太大,换一块小的。”程天任心想大的还怕砸不死它,换小的不是更没用?心中这般想,却并未反驳,换了一块略小的。
“还是大了。”
程天任又好气又好笑,索性捡了一块指甲大小的石子。郭鲁这才点点头:“差不多了。”
程天任看看石子,再看看蟒蛇,忍不住气笑了,犹豫了一下,刚想投出去,却听郭鲁道:“右手成兰花状,石子扣于拇指、中指之间。”
程天任一时没有明白,反问道:“什么兰花?”方一迟疑间,险些被蟒蛇追上。
郭鲁见一时说不明白,便道:“跟着我做。”说着右手捏成兰花状,程天任虽不解,但料想郭鲁不会害自己,便依样做了。郭鲁把那颗小石子放在程天任拇指中指交接处,又缓缓道:“你试着把内力分成两路,一路沿手太阴肺经,经中府、尺泽、太渊至鱼际,一路沿手厥阴心包经,经天池、曲泽、内冲至劳宫。”
程天任试着调整内息,把两股内力分别由手太阴肺经与手厥阴心包经运行,只觉右手掌心与腕部鼓胀灼热,似被烟火熏灼。郭鲁却不紧不慢的道:“内息不畅,好比河水受堤坝所阻,堤坝愈高,水势愈盛……”他说的是水,程天任却只感觉有两团火在自己手上燃烧,两处|茓道已渐渐灼痛起来。
“一旦堤坝被毁,河水奔腾而下,势不可阻,二水相激,便会冲天而起。”手上的灼痛已经使程天任几乎难以忍受,更险的是蟒蛇已趁着他分神的功夫越逼越近,人蛇之间已不过咫尺。
“鱼际内息走于少商,劳宫内息走于中冲!”郭鲁忽然道。
便是他不说,程天任也已忍耐不住,两股内息顿时如两道急火冲于拇指与中指指端,两股内力急剧冲撞,程天任只觉右手把持不定,石子竟脱手而飞。就在同一时刻,蟒蛇张开血盆大口,向二人吞来。那石子不偏不倚,正从蛇口射入,竟从蛇颈穿出,去势不止,撞在石壁上碎成齑粉。蟒蛇便在二人而前轰然落地,不停的抽搐扭动,半晌才渐渐没了动静。
程天任只觉心咚咚直跳,望着眼前的死蛇,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郭鲁笑道:“小兄弟,这‘无遮神指’的功夫你已学成了。”
程天任恍然大悟,忙放下郭鲁,施礼道:“多谢郭大哥教我这门奇功!”郭鲁朗声大笑,并不推辞,受了他这一礼。
忽然门外响起一声鹰啸,接着洞口又现出一只巨蟒,这只蟒蛇虽没有方才那只粗大,但浑身面满黑色斑纹,显见毒性甚巨。程天任有了无遮神指的功夫,自然不惧,便拈起一块小石,照方才的法子,用力弹出。石子划破空气,发出“啵”的一声,真奔毒蟒而去。这次力道甚足,但准头却差了许多,石子与蟒蛇擦身而过,从洞口飞了出去。
程天任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却听郭鲁笑道:“你已入了门,只要勤加练习,自然会有准头。”
幸好那只巨鹰报仇心切,半天的功夫,竟抓来十数只大小不一的巨蟒。程天任练习不辍,只半日功夫,便大有进境,最后每一出手必正中蛇头,再不用第二下了。
程天任望着满地的死蛇苦笑着,如今地上的小石子就要用完了,他的半条胳膊也已经开始发麻,再这样下去不免要落于蛇口。郭鲁似乎看穿了程天任的心事,沉声道:“先前的蟒蛇都身带重伤,后边的这几条,身上之伤明显已不如先前,而且有两条身上还沾了几片羽毛,我看巨鹰也快顶不住了。”
程天任不由精神一振,暗暗佩服郭鲁的眼力,又打死两条蛇后,巨鹰终于不再扔蛇进来。心中一松,程天任颓然坐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郭鲁望着满地的死蛇,咕咚咽了口口水,兴奋的道:“好多天没有饱餐一顿了,这只鹰还真够意思。”程天任想起郭鲁吃蛇的样子,只觉心里一阵阵发紧,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但这次程天任却错了,郭鲁把一些枯枝败叶堆在地上,捡了两块大点的石头,不停的敲击着,不一会两块石头撞出的火花便引燃了枯叶,郭鲁便把死蛇扒了皮,用枝枝穿起来,架在火上烧烤。不一会便香气四溢,连程天任也禁不住吞起口水来。Jar电子书下载乐园+shubao3.сom
“小兄弟,咱们的运气不会总这么好,这一顿不知要挨到什么时候。”郭鲁递过一枝烤熟的肉道。
程天任已两三天粒米未进,早已饥肠辘辘,实在禁不住这种诱惑,接过树枝来,先撕了一小块尝尝,没想到味道鲜美异常,他再也顾不得许多,狼吞虎咽的把整枝蛇肉吞到肚里,程天任饕餮的样子惹得郭鲁哈哈大笑。
这一餐,二人吃得心满意足。郭鲁靠在石壁上,一边打着饱咯一边指着满地的狼籍道:“这些零七八碎的东西就偏劳小兄弟了,今天咱们早早休息,说不定明日还会有一场恶战。”
程天任此刻对蛇已没有那么多恐惧,答应一声便去收拾地上的蛇皮与碎骨。忽然间,一个念头涌上心头,他大喜道:“郭大哥,有办法了!”见郭鲁面露疑惑,程天任先不说破,转身出了洞,不多时,抱了一堆枝叶来。这些树枝显见是刚从树上折下来的,大多带着鲜绿的嫩叶。
程天任手脚麻利的把那些枝叶分成两堆铺在地上,仔细审视一番,按粗细大小排列成两个对称的形状。郭鲁不解的道:“小兄弟,你不是想做两把扇子吧?”程天任也不答话,开始拾捡地上的蛇皮,每捡一条还伸手拉一拉,不结实的便弃之不用。他把捡回的蛇皮堆到一旁,开始一条条的向树枝上捆绑。不多时,两柄巨大的扇子便完成了。程天任举起来兴奋的向郭鲁道:“郭大哥,你看,象什么?”
郭鲁皱着眉头看了半天也看不出象什么,不禁摇了摇头。程天任把两只手背到背后,慢慢的扇动着道,含笑望着他。郭鲁终于明白了,吃惊的道:“小兄弟,你真的想凭这两把破东西飞出去?”
正文 第二十章 传功
程天任兴兴头头的道:“说不定,真的可以呢?”说着,他开始用力,只见那两把大扇挥动的越来越快,屋内顿时起了一阵大风,蛇皮蛇骨与烧剩的灰烬开始在洞内四处乱撞。郭鲁一只手捂住嘴,用力的咳着,眉头越皱越紧,他开始怀疑面前这个少年的真实年龄。
程天任却沉浸在兴奋之中,他两臂的动作越来越快,听着耳旁的呼呼风声,他只感到自己的心咚咚直跳。他忽然两脚用力一顿,身子竟真的拨地而起。他大声叫道:“郭大哥,我,我飞起来了!”郭鲁也吃惊的望着身在半空的程天任,眼中俱是骇然之色。
只可惜好景不长,程天任一说话,两只手的动作便慢了下来,身子倏然落回原地。郭鲁叹了口气,道:“小兄弟,依你现在的功力,便是轻轻一跃也能到这么高,何必还要借助这东西。”
这次虽然失败了,程天任却并不甘心,他呆呆望着两只大扇,嘴里喃喃道:“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郭鲁打了个哈欠道:“小兄弟,留着精神对付那只巨鹰吧。时候不早了,我先睡了。”说罢掉头面壁,径自睡去。程天任对郭鲁的话恍如未闻,对着两只巨扇陷入了沉思。
郭鲁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他翻回身来,睁开惺忪的睡眼,却不见了程天任。他猛地坐起来,四下里打量着,确信程天任确实不在洞中。心中暗急,心想莫不是这小子想不开跳崖了吧。慌忙爬到洞口,却见朦胧的星光中,程天任独自坐在大石上,仰望着苍穹静静的发呆。
“你一夜都没有睡?”郭鲁惊奇的道。
程天任转过头,带着一脸的疲倦道:“郭大哥,你说得不错,凭这两只翅膀确实飞不出这个山谷。”
郭鲁松了口气,安慰他道:“小兄弟,这也没什么,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了。”程天任叹了口气,转过头去,又呆呆的望着山谷不作声了。
“这家伙起得倒早,小兄弟,你的冤家对头又来了。”郭鲁忽然苦笑着道。
程天任抬头望去,只见天际一个黑点落下来,片刻之间,这黑点已化成了那只巨鹰。只是此刻它两只翅膀平展开来,全身一动不动,向程天任急掠而来。
“危险,小兄弟,快回来!”郭鲁见程天任望着巨鹰一动不动,只道他吓傻了,忙高声提醒。
程天任一愣神,忽然狂叫一声,闪身蹿回洞内。郭鲁跟在后面缓缓爬进来,道:“小兄弟,你……”
程天任欣喜的抓起一对巨翅,道:“郭大哥,我想到办法了。”不待郭鲁回话,他又顾自道,“咱们既然飞不上去,为什么不试试飞下去?”说着,他把两只大扇绑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看着他的动作,郭鲁也明白过来,原来他要学巨鹰的样子,滑下山谷去。这个想法当真匪夷所思,也实在危险之极,莫说掉下山谷,便是一不留神撞在石壁上,岂不粉身碎骨?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希望,万一呢?郭鲁面色阴晴不定,心中盘算着成功的机会有多大。
程天任却没有他这许多顾虑,举起捆绑好的巨翅,哈哈笑道:“郭大哥,你看像不像?”
“可是万一……”郭鲁迟疑着道。
程天任朗声道:“与其困死在这里,还不如碰一碰运气!”
郭鲁被他的豪气感染,心想他一个四肢俱全的年轻人都不怕,我这个只剩了半条命的怕什么,顾虑一消,也朗声道:“不错,小兄弟,能不能出去就看你的手艺了。”二人相视哈哈大笑。
程天任要找了些蛇皮把郭鲁与自己的身子捆在一起,把那对巨翅扎在背后,他先探头瞅了一眼,许是巨鹰又寻毒蛇去了,不见一丝踪影,便侧身出了山洞。来到巨石边缘,劲风吹来,二人只觉心神一凛,程天任沉声道:“郭大哥,抓紧,咱们要飞了!”
郭鲁心中虽担忧,脸上却绝看不出一丝一毫,只听他笑道:“咱们今天也做回神仙,小兄弟,我准备好了!”程天任不再说话,深吸一口气,奋身向山谷中跃去。
谷中云雾缥缈,二人却丝毫没有飞翔的快感。迎面而来的劲风吹得二人眼睛都睁不开,一阵天旋地转,四周的景物似乎都颠倒的起来,不但颠倒,似乎突然之间一齐向二人挤压过来,直欲把二人挤成肉饼!
郭鲁觑着眼睛,高声叫道:“小兄弟,咱们两个太重了,这样下去一个都活不成,你快把我放开!”程天任隐约听到下面传来的呼喝声,虽听不甚清,却也明白郭鲁在想什么。
“郭大哥,别担心,一会就没事了。”他大声叫着,两只手紧紧的抓住后面的巨翅,心却一直沉了下去。
忽听“咯嚓”一声,穿着两只巨翅的粗壮林棍忽然从中断为两截,程天任只觉两只胳膊似被重击了一下,几乎折断,立时竖立起来。没有了巨翅挡风,二人下降的速度一下子加剧,飞速向谷底落去。迎面而来的风似钢刀一般扎在身上,被风一吹,二人突然打了转,竟斜斜向一面峭壁撞去。虽离那石壁较远,但二人飞速甚急,眼看不多时便要撞上!程天任听到郭鲁在下面大声叫嚷着什么,但传到耳中已经细若蚊声。他忽然感到郭鲁在拚命扭动,低头望去,只见郭鲁两只手拽着绑住自己的蛇皮,正用力撕扯,不禁大吃一惊,想伸手去拉,但那两只手缚在两把巨翅上,动也不能动。眼睁睁看着郭鲁把绑住二人的蛇皮扯断,程天任心如刀绞,大叫一声:“郭大哥,不要……”郭鲁扭过头来,脸上挂着笑,向他点了点头,突然双手奋力一推,身子离开程天任,加速向斜下方落去!
“郭大哥!”程天任发出一声惨呼,身子被那股力道一托,离石壁越来越远,下落之势也被阻了一阻,慌乱之中,他使出浑身力道,两臂用力,把一对巨翅拉平,下落之势立时缓慢下来。他忽然感到眼窝一热,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缓缓滚落。睁开朦胧的泪眼,郭鲁早已不知去向,程天任只感到心里空落落的,无比难受。
正文 第二十章 传功
“任哥哥,没再发生什么意外吧?”听着程天任的叙述,百合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不时发出一声惊呼,似乎生怕程天突然消失,一只小手紧紧的抓住程天任的胳膊,没有一刻放松。
程天任本已沉浸在悲伤之中,百合的样子却使他心中一暖。其实程天任平安落下山谷之后,第一件要去做的事便是把那封书信交给张俊元帅,当他赶到军营时,正值张俊去岳元帅军中商议对金战事,他本想多等几日,却偶然听到完颜亮迎娶百合之事,心中焦急,便马不停蹄的赶来西夏。他并没有提这些事,却强笑着道:“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
百合松了口气,害羞的笑着喃喃道:“任哥哥,你在石洞中果真像郭大哥说得……说得……”
程天任望着她娇羞无限的样子,心中十分开心,故意逗她,皱着眉头道:“郭大哥说了怕不有千百句,你问的到底是哪一句?”
百合脸上的红晕已经到了耳根,头却垂到了胸前,声音也细如蚊蚋,任程天任耳力再好也一句听不清楚。程天任并没有去听,因为此刻语言已经并不那么重要,他柔声道:“不错,我在石洞中朝思暮想的就只有你。”
百合的身子一震,整个人似乎都僵住了,程天任只能听到她发出的粗重的呼吸与咚咚的心跳,程天任自己却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感到浑身都在发烫,好似先前的毒性发作一般燥热,唯一不同的是此刻心里有说不出的熨帖。
“你们两个的心情倒不错。”一个喑哑的声音的传来。
程天任抬头望去,正对上焦婆婆阴森的目光,他感到对方目光有异,想挡在百合身上,不想全身真气涣散,一丝提不起来,动作终究慢了一步。焦婆婆伸出鹰爪般的枯手一把掳过百合,阴恻恻的笑道:“臭小子,如果你不想她有什么意外,就别再磨磨蹭蹭!”说完展开身法向前掠去。
“任哥哥……”
听着百合的惊呼声越来越远,程天任眉头紧锁,甩开大步向前追去。
一连走了多日,焦婆婆看得很紧,程天任与百合连单独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程天任想救百合,但此刻他功力全无,贸然出手只会弄巧成拙,只得隐忍了。平日除赶路、食宿之外,焦婆婆只阴森着面孔,并无多话,程天任多次想套出此行的目的,却始终未能如愿。他暗自察看沿途情形,却颇有些熟悉,疑心要去的是一个十分熟悉的地方,直到绵延的山峦挡在面前,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焦婆婆要带二人去的是天山。
“香儿,前面便是天山了。这里一山有四季,山脚下青草繁茂,春意盎然;向上不远,山花烂漫,就是一番盛夏的样子了;再向上,便有些寒意,草木枯黄,落叶纷飞,直如秋天;山顶上终年积雪,一派严冬气象。”程天任向百合描述着天山的景象。
百合听得悠然神往,喃喃道:“只可惜我看不到。”
程天任微笑着道:“我就是你的眼睛。”百合没有说话,只重重的点着头,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这自然又引起焦婆婆的不快,她冷哼一声,却并没有Сhā话。
“山本是奇山,可巧的是山上还住着两位奇人。”程天任话虽是向百合说得,却在偷偷观察焦婆婆的神色。
焦婆婆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却冷冷道:“臭小子,少在这里拍马屁。”
百合点点头,认真的道:“不知道能跟婆婆相提并论的还能有谁?”
程天任呵呵大笑道:“这二位相比起来不相伯仲,委实难分高下。”说到这里,他故意一顿,见连焦婆婆都在侧耳倾听,才接着道,“一位叫酒葫芦,一位叫木杖翁。”
焦婆婆脸上阵红阵白,直气得咬牙切齿,一时却也不好发作。百合没什么心机,全不知焦婆婆此时心情,疑惑道:“婆婆,你听过这两个人么?”焦婆婆冷哼一声,并不说话,只拉着百合向山上行去。看着焦婆婆气急败坏的模样,程天任开心的大笑,跟在二人身后,也向上爬去。
渐行渐高,程天任的眉头也越皱越紧,原来焦婆婆在天山南麓,而酒葫芦的居所却在天山北麓。在他想来,只要遇见酒葫芦,依这老头儿的脾气,断不肯眼见自己的“徒孙”被擒,再加上自己方才激怒焦婆婆的话,二人必有一番争执,自己与百合便可趁乱脱身了。现在看来,这二人一南一北,隔着一座茫茫雪山,便是一生一世也未见得碰到一处,看来自己脱身的打算是要落空了。
就在他挖空心思想着如何脱身的时候,前面忽然传来一声低吼,他抬头望去,不知从何处蹿出一只怪兽。这只怪兽有一只小牛犊大小,远远望去,活似一只猛虎,但来到近前再看,全没猛虎的威猛,却又比猛虎多了些阴森诡诈,尤其一双眸子放着两道碧森森的幽光,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恐怖。此刻,它躬背屈膝,浑身淡黄的毛都直立起来,双眼一瞬不瞬的盯在程天任身上。
“风儿,娘回来了。”焦婆婆却踉跄着脚步扑过去,抱住怪兽又哭又笑起来。
在她的抚摸揉拍下,那怪物眼中的凶光渐渐消失,浑身的黄毛也顺滑起来,偎在焦婆婆身边,轻轻舔着她的手掌,显出无限的依恋。焦婆婆本已奇诡,再加上这只怪兽,在这茫茫雪山中更令人不寒而栗。百合虽看不见眼前的情形,却听到了那种奇怪的声音,不禁问道:“任哥哥,那是什么?”
程天任看着焦婆婆的模样,只道她又发了疯,顾不得回答百合的话,轻轻挽起她的小手,道:“别说话,跟我走。”说着缓缓移动脚步,默然向山下行去。
刚走了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呜喵”,接着一个黑影一闪而至,向二人背上扑来。程天任早在提防,听到声音不对,忙抱紧百合就地一滚。二人刚刚避开这一击,还未来得及起身,那怪兽已一阵风般扑到二人身边。程天任只来及挡在百合上边,便觉得背后一阵巨痛,似有几把钢钩同时嵌入身体,他扭头望去,只见一双发出幽光的眼前与一张露出獠牙的血盆大口正向自己身上凑来。
正文 第二十章 传功
“风儿,别伤他!”焦婆婆发出一声轻叱。怪兽那张脸停在离程天任不到一寸的地方,它嘴里喷出带着些腥臭的热气落到程天任脸上,使他心里阵阵反感。怪兽在二人身上嗅了半天,便轻轻的跳到了一旁。
“任哥哥,它有没有伤到你?”百合虽看不见,到感到了危险。
程天任忍住背后的巨痛,撑起身子,温声道:“没什么,刚才压痛你了吧。”说完,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便人事不知了。
“任哥哥,你怎么了。任哥哥,你说话啊,别吓我,任哥哥…..”
听着百合焦急的呼声,焦婆婆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自言自语道:“我已经等了四十年,得好好想想,怎么招待他。”蓦地伸手抓起程天任,转身向前行去。
“婆婆,求你放过任哥哥……”百合疯了一样向焦婆婆扑去。但依她的身手又怎么能扑中?焦婆婆只一闪身,便不见了踪影。雪地中只留下了无助的百合与那个虎视眈眈的怪兽。
幸好过不多时焦婆婆便回来了,她向怪兽招了招手,道:“小风,咱们该回去了。”又向百合道:“如果你不想冻死在这儿,就进洞来吧。”
百合急道:“你把任哥哥怎么样了?”
焦婆婆眼中闪过一丝刻毒,道:“我不会让他这么轻易死了。”
百合看不见焦婆婆的眼神,也没有细思量她的语气,只要程天任还没有死,一切就都还有希望!她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的跟在焦婆婆与怪兽身后向前行去。
二人走了一段路,绕过一团积雪,面前现出一个宽敞的石洞来。这洞口有一人多高,只因被洞前雪团遮住,不到切近,根本看不到。外面是冰天雪地,一派严冬气象,洞内却干燥温暖,百合刚进洞,一阵热呼呼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使她身上一阵轻松,她侧耳倾听,巴望能听到程天任的动静。听了半天,却有些失望了,这里除了焦婆婆便只有那只怪兽,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一点别的声音了。她又急得想哭,却又怕催得急了惹火这位婆婆,真的伤了任哥哥,除了默默担心之外再也想不出其它办法。
焦婆婆生了一团火,坐在火堆旁的一只豹皮褥子上,一边烤着手,一边打量着百合,心中在考虑该怎么处置这个小丫头。她忽然感到腹内有些饥饿,便冷声道:“你会做饭么?”
“会做,我什么都会做!”百合唯恐焦婆婆一不高兴会对程天任不利,忙不迭的答应着。
焦婆婆点了点头,道:“向前十步左转,再走三步,柴米都有。”说完她便顾自向火,再也不理百合。百合却如逢了大赦令一般,忙手忙脚的开始动手作饭。一会化雪生水,一会淘米举炊,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焦婆婆开始后悔不该支使这个小丫头了。石洞内浓烟滚滚,百合与焦婆婆都被熏得眼泪直流,那只怪兽早已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百合端着一锅黑糊糊的东西,歉然道:“婆婆,让你久等了。”
“我已经不饿了。”焦婆婆有些无奈的道。
百合道:“婆婆不必客气,我做得足够咱们吃了。”
焦婆婆有些哭笑不得,气得冷哼道:“只怕我没这么好的命!”说着不知从哪里取了一块风干的鹿肉,放在火上烤起来。
百合从未吃过这么好的鹿肉,特别在刚吃了一口自己煮的饭之后。但她此刻却没把心思放在食物上,她心已全被程天任带走了。看着她食不知味的样子,焦婆婆冷冷道:“怎么,鹿肉不合口味?”
百合一愣,忙道:“很好吃,我在琢磨怎么才能把肉做得这么好吃。”
焦婆婆忽然来了精神,脸上带着笑,这次是发自内心的那种开心的笑,道:“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教你。”
百合虽看不见焦婆婆的脸色,却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兴奋,装出十分为难的样子,道:“婆婆肯教,自然是我的福分,只是我笨的紧,怕学不会。”
焦婆婆咯咯笑道:“只要想学,天底下有什么学不来的?我先教你怎么腌制生肉……”
这一夜,二人直忙到天光大亮,焦婆婆转了转有些发滞的眼睛,揉着腰道:“真是老了,熬不了夜了。”
百合虽累得双臂酸痛,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忙站起身,摸过来,一边给焦婆婆捶着背,一边揉声道:“婆婆身子骨好得很,我要到了婆婆这个年纪,只怕连床也爬不起来了。”
焦婆婆看了一眼百合如花的容颜,只见后者一脸真诚的样子,不禁心中一动,却又缓缓摇了摇头,淡淡道:“这一晚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百合本还想打听程天任的消息,听焦婆婆语气中充满疲倦,不便再问,只好依了她的话,倒在豹皮褥子上胡乱睡去。
焦婆婆教人做饭的兴致极好,每日里都是焦婆婆教百合做饭做菜,等百合做好饭菜,她品尝之后,又做出评点,月余之间,百合的手艺突飞猛进,不但焦婆婆的手艺都学到手,而且举一反三,还能自创许多菜品,最后连焦婆婆也忍不住夸她聪慧过人。百合表面上一门心思的和焦婆婆学做菜,实际却心急如焚,总是拐弯抹角的打听程天任的消息。每次焦婆婆不是装糊涂便是一带而过,从不肯多说半句,百合只能急在心里,却不敢催逼。
这天,又是焦婆婆下山买米面的日子,焦婆婆一早就出去了,洞中只留下百合与那只怪物。她已从焦婆婆口中得知这怪物是一只荒漠猫,名唤作风儿,与焦婆婆厮守了四十多年,焦婆婆早已把它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经过这许多天的相处,百合与风儿也已成了好朋友。此刻,她轻抚着风儿的脊背,惆怅的道:“风儿,不知道任哥哥现在在哪里,婆婆有没有为难他?”风儿蜷缩着身子,躺在百合脚边,发出呼噜呼噜的鼾声,显见已经睡熟。
百合叹了口气,轻轻起身,踱出石洞,呼吸着外面的干冷的空气,感到精神一震。她喜欢在雪中漫步,喜欢雪后那股清新的味道,也喜欢听积雪在脚下发出的吱咯声。就这样一边听着脚下的积雪声,一边想着心事,她越走越远,等发觉有些不对的时候,已经不知身在何处。她开始着急起来,很怕就这样迷失在雪山中,那就再也见不到任哥哥了。她急得哭起来,一边哭着一边大声叫着:“任哥哥,你在哪里?婆婆,风儿,你们都在哪里?”她微弱的呼声并没有传出多远,便消失在干冷的空气中,回应她的只有寒风夹杂的霰粒。
寒冷渐渐使她的四肢开始麻木,她用力跺着脚,借以驱走能死人的寒意。最后,她不得不跌跌撞撞的奔跑起来,但她奔跑的方向却离焦婆婆的居所越来越远,在她身后,只留下一行深深浅浅的脚窝,不多时,天上又飘起雪花,连这仅有的痕迹也被新雪渐渐覆盖住了。
百合不知道奔行了多远,她只感到脚步越来越重,身子越来越寒,渐渐的,竟连意识也模糊起来。开始她还一直叨念着“任哥哥”,现在她青紫的嘴唇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了,最后,等她发不出任何声音的时候,终于一头栽倒在地上,漫天的雪花越来越大,渐渐淹没了她弱小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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