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不羁不语,返身走到门前,伸手拉开屋门,程天任跟着走过去,向外一望,只见门外漫山遍野都是小路。每一条小路都望不到尽头,且那小路之间重叠曲折,又交叉出无数个岔口。初看时各条小路还能分得真切,再看片刻,那些小路竟犹如蛇虫般蠕动起来。程天任越想看真切,那路动得便越快,片刻之间,程天任只觉耳鸣眼花,心跳气喘,渐渐有些眩晕起来。正在这时,一股大力猛然向后一扯,程天任的身子被拽了回来,屋门随即关闭。在屋门关闭的一刹那,那些小路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眼前又现出茅屋中的情景来。
清远站在面前,正焦急的望着他的脸,关切的道:“程大哥,这机关委实厉害,你要当心。”
程天任望着清远的灰布僧袍,想起与她第一次相遇的情景,心中一阵温暖,温声道:“倩儿妹妹,我没事。”
清远听了脸上一红,低声道:“我……我叫清远,程大哥还是叫我清远吧。”
这时欧阳不羁哈哈大笑道:“小兄弟,这回你知道了吧。路有千万条,人却只有两只脚。不懂其中诀窍,绕一辈子也休想绕得出去。这个茅屋能挡得风雨,倒也暂可栖身,只是无酒无肉,实在难奈。”
仪真接过话头,道:“既然程少侠进得来,想必也有出去的路,这地底下是什么所在?”
程天任又把为救诸人误入墓|茓,被关入石室,通过石洞来到此地之事讲了一遍。众人听了又惊又奇,清缘忍不住道:“这个阿瞒是谁?能修得如此的墓?”
欧阳不羁思忖着道:“小兄弟,你方才说石室中那具枯骨叫……”
程天任答道:“左元放。”
欧阳不羁念叨着:“左元放,左元放……,好熟的名字。”
“左元放便是左慈,阿瞒是曹操的小字。”一直沉默不语的清远突然Сhā嘴道。
欧阳不羁击掌道:“不错,墓中应是曹操。世人只知左慈数次羞辱曹操,却原来还有恩于他。依小兄弟所言,左慈被关的石室与曹操之墓仅隔一石门,你一人虽不能推开,但集咱们众人之力,未必就弄不破它。”
仪真也道:“无尘师兄说的不错,与其在这里枯等,倒不如试它一试。”
程天任喜道:“有大师与师太在,要破这石门想来不难。事不宜迟,我在前头带路。”说罢转身进入石壁中,沿着来路折回。欧阳不羁随后而行,仪真与清缘清远跟在后面也进了石洞。皇帝看了看黑漆漆的洞口,心中有些惧怕,王义在旁边劝道:“万岁,反正在这里也是等死,倒不如跟着他们同去。请万岁放心,但有王义一口气在,决不让人伤着万岁一根寒毛。”
皇帝叹了口气道:“白龙鱼服,尽人可欺。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朕平日里待这些朝臣不薄,不想到头来反不如一个……”他看了一眼王义,又道,“俟朕回了朝廷,必厚赏你。”王义此时也顾不得行君臣礼,嘴里谢了恩,小心翼翼的扶着皇帝进入石洞。
众人行不多时,已到囚着左慈的石室。程天任回首叮嘱众人小心脚下的乱石,自己先迈步进了室中。走在中间的清远忽然望着石壁奇道:“这里有字!”
众人借着火熠的微光凑近望去,果见石壁上模糊的刻着些字迹。这石壁本就凹凸不平,偏又被程天任破了一个大洞,小半已失,是以辨认起来十分费力。足有一柱香的功夫,众人才看懂大致意思。原来这洞乃是一个叫做天冲子的修的,天冲子是左慈的徒弟,他辗转打听到师父被困在通幽谷中,便找到这里,却不幸落入了对头的诡计,被困在茅屋中,一怒之下,便以斧凿做了这个通道,本想找到一条出路,直至力气用尽也没有达成心愿,终究累死在这石洞中。众人在碎石下翻拣,果然见到了一具枯骨和一把巨斧。说来奇怪,隔了这许多年,巨斧依旧雪亮如新。一靠近这斧,众人便觉寒气砭骨,更为奇怪的是巨斧竟隐隐泛出幽光。程天任这才明白,原来在石室中所见的光亮便是由这斧发出的,后来打破石壁,巨斧被埋在石下,所以四周才一片漆黑。众人不禁感叹造化弄人,这位冲天子一心救师,却死在师父隔壁,临死之际二人也没能见上一面。若他再多一点力气,也许就能破了此壁,说不定,还可以救出其师。程天任向着枯骨拜了几拜,道:“前辈虽没能救了师父,几百年后,却救了咱们这一群不相干的人,前辈若能地下有知,也必会含笑了。”清远也跟着拜了,清缘却撇了嘴笑二人迂腐。
众人进了石室,程天任指着枯骨向众人道:“这便是左元放的遗骸了。”仪真与清缘径走向石径,寻出去的门路,欧阳不羁却去看地上的字迹。程天任见清远一人无所适从,便走到她身边道:“倩儿妹子,没想到咱们十几年后还能相见,也真是老天有眼。”
清远低了头,手抚弄着衣角,低低的声音道:“程大哥,这许多年来,你……还好么?”
这一句话倒使程天任想起诸般往事,各种滋味齐上心头,故作轻松的道:“好,当然好啦,能活着总是好的。不过,总不如你跟着仪真师太,又有众师姐师妹在一齐开心。”
忽听皇帝惊声叫道:“这是何物?”
王义却道:“有些象鼠,看上去却总有些怪异。”
欧阳不羁已看完了地板上所刻之字,闻言走到鼠尸身边,拎起一只,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片刻,若有所思的道:“莫非这世上果真此种神物?”
清远好奇的道:“师伯说这些老鼠是神物?”
欧阳不羁点点头,扬起手道:“这决非普通的仓鼠,倒似传说中的‘噬灵神鼠’。”
“噬灵神鼠?”
“不错,当年我方为小沙弥时,曾遍阅五台山巨天阁中藏书。其中有一本《搜物奇志》记载了无数种海内奇禽异兽,因其记载多诡异骇世之说,是以几十年之后仍记忆犹新。其中便有噬灵神鼠一章,言道‘此种神鼠毛色纯白,目赤,多居于深山古墓之中,吸食天地阴灵之气。气聚则大如狸猫,气散则小如仓鼠。习武之人若采纳其气,则内力精进,一日千里。’此物与书中描写若合符契,想来……”他身子忽然一震,抬起头来,望着程天任,呵呵笑道,“必是这神鼠得了左元放的真气,又无意中传于小兄弟,天假善人,小兄弟广积福缘,是以苍天以神物相助,造化,造化!”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杀贼
程天任也没想到自己在无意之中遇见了不世出的神物,心中高兴,哈哈笑道:“原来是这等神物,早知如此,该多让它们咬上几口,也是个缘分。”众人听了齐声大笑。
前面忽然传来仪真师太与清缘的招呼声:“无尘师兄,程少侠,你们快来,石门就在这里了。”
众人忙舍了鼠尸,循声寻去。路的尽头有一带石梯,拾阶而上,便见仪真与清缘站在石阶尽头。远远望去,路的尽头好似一面完整石壁,走近了细看,却能看出一扇石门的形状。清缘指着石门向众人道:“这里没有开门的机关,实在不行,只得硬撞开了。”
程天任道:“外面墓室中有一根铁搠可以打开此门,里面确实没有什么机关了。”
欧阳不羁走到门前,在石门上轻轻扣击了几下,又敲了敲旁边的石壁,摇了摇头,道:“这门与两边石壁厚度相若,少说也有二尺,以大和尚的功力要震开此门只怕难于登天。”
众人正一筹莫展,只听叮当之声响起,循声望去,只见王义手执巨斧走上前来道:“不如让我来试试。”原来他趁众人合计出去之路的时候去石洞中取了天冲子所遗巨斧。
众人见状向两旁让开,王义走到石门前,觑准门缝处一斧劈下。斧石相撞,发出轰然一声巨响,溅出万点火花。王义被震的双臂发麻,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看那石门时,只缺了斧刃大小的一块。王义咬了咬牙道:“好硬的石头!”言毕运气于臂,吐气开声,抡圆双臂又是一斧。这声撞击较之方才似更猛烈,这响声在石室中久久盘旋不能散去,众人只觉耳朵要被震聋,皇帝已然吃不住,双手捂住双耳,叫道:“王义,快快住手!你想害死朕么?”谁知王义却充耳不闻,如发了疯般,使出浑身力气,劈出了第三斧。
这一斧劈下,石室中尤如炸起了一个霹雳,那声音直要震穿诸人耳孔,直震到人心中去。在这一声闷响之后王义再也把持不住,巨斧脱手而飞,在石壁上撞了几撞,与程天任擦身而过,直滚下石室去了。撞击虽过,余声未绝,且其声越来越大,初时犹如锣鼓齐响,后来便似千军万马奔腾,那声音扰得众人心中烦躁,几欲使人抓狂。随着哗啦啦碎裂之声响起,整个石室都摇晃起来,皇帝尖声叫道:“不好了,要塌了!”这一刻清远忽然抓住程天任的胳膊,紧紧的偎在他身边,似乎只要偎在程天任身边,便什么事也不用怕了。程天任心中却突然想起百合,不由心中一痛。就在此时摇晃忽然止住了,万般声音也渐渐沉寂下来,最后终于归于无声。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仿如刚刚死里逃生一般。清缘拍拍自己的脸,道:“师父,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仪真也莫明其妙,疑惑的望着欧阳不羁。程天任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已被清远抓得生疼,他轻声对清远道:“倩儿妹子,没事了。”清远连忙放开双手,红着脸退到一旁。
“这里有字!”王义忽然发出一声喊。众人惊魂初定,又被这喊声咳了一跳,清缘骂道:“不被砸死饿死也被你吓死了,字有什么稀奇的。”却耐不住好奇心,凑上去看到底写着什么。
只见石门下堆了一堆碎石屑,石门却平白的薄了寸许,本平平坦坦的门上此刻布满了奇形怪状的纹路。王义所说的字便是这些纹路了。但说是字,却绝非行楷隶篆,甚至连笔画都难以分清。但若说不是字,那纹路却又绝非天然形成。仪真瞅了半晌,问欧阳不羁道:“无尘师兄,这等文字你可识得?”
欧阳不羁摇了摇头,道:“这些与天竺梵文倒有些相似,若是无相师兄在就好了,他对梵文十分精通。”
程天任看了片刻,也看不出什么,心想反正自己也不懂,由他们去研究罢了。便折回身去看那石壁,冀希望于找到开门的机关。寻了片刻,什么也没有发现,偶一转身,眼角余光掠过石门上的纹路,那些纹路竟组成一些奇怪的图画。待他定睛看时,却又什么都看不出来了。他心中好奇,又试着转了个身,就在他身子半转,眼光在那石门上将离未离之时,那些奇异的景象又复现出来。程天任细看之下,那些竟是一些人像,每个人像都成一种姿势,人身上又有着各种线条,似是一种古老的文字,又似某种武功招式。发现了这一秘密,程天任着实兴奋,大声呼道:“不羁大师,仪真师太,门上并非是字!”众人听了齐奔到程天任身边,看着他侧着身子凝神观望的样子都莫名其妙。程天任忙摆正身子,向众人道:“晚辈误打误撞,发现侧身望去,石门上那些纹路竟组成了一些图画。”说着又教众人如何去看。
众人依他的法子侧过身去,果然见那石门上的纹路组成了一副副人像。仪真目不转睛的望着石门,奇道:“无尘师兄,这里有些邪门,对着观看什么也看不出,侧身却能望见这般奇异景象。不知是什么道理?”
欧阳不羁沉吟道:“据传波斯有一种阿耶那密文写法,其机密之处不在文字,而在写法。若不知道观看之法,便是把密文置于面前,也看不懂其中意思。但若在某一位置,某一角度望过去,密文便一览无余了。这情形倒与传说有几分相似。”
仪真道:“师兄果然见识广博,你可识得这画的是什么意思?”
欧阳不羁道:“看来好似某些武功招式……”
仪真道:“我初时也道是哪派武功,但这些招式委实怪异,不合常理。你看右首第七副,真气自丹田行手少阳三焦经,招式却双足环踢。如此一来,上重下浮,如无根之萍,无源之水,真气必如破堤之水,反灌而入,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当场送命。似这等邪门的功法实在只能害人。”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杀贼
欧阳不羁道:“师太言之有理,但此人煞费苦心,在石门中写下此等功法,却又为何露出这等破绽?说不定这套武功当真是不世出的绝世武功,只是咱们修为尚浅,不能参透其中的玄妙罢了。”口中说着,欧阳不羁已按着图中所载运功法子行功运气。仪真听了也觉有理,她虽不屑学别派武功,但绝世武功这几字却对她有着莫大的吸引,便不再说话,只暗自凝神运气。
初时,欧阳不羁尚觉无碍,但越往后看,越觉这武功匪夷所思,其中玄妙之处难以尽言。越是觉得奇妙,越想往下看,犹如一个食不裹腹之人,突然享受了一顿丰美的大餐。自然惊喜莫名,恨不得一口便把整桌的饭菜都吃个干净。目之所望,心之所想,手足自然有所动,不知不觉中他已按图中的行功运气之法聚气运功。但他真气一运行便觉不妙,内力犹如决堤之水,不循经络,而是向着四肢百骸散去。他心中一凛,忙收摄心神,转眼望向他处。只见仪真、清缘、清远、程天任四人望着石门,眼神如醉如痴,举手投足之间,正是石门上的招式。众人虽都投入其中,但峨眉派三人神色之间隐隐露出痛苦之色,只有程天任神态自若。
欧阳不羁大吃一惊,聚起内力,高声喝道:“这功夫邪门的紧,大家莫要上当!”欧阳不羁内力充沛,这一声如平地炸雷,加之石室内回音震荡,威力颇大。峨眉派三人身子一震,自痴迷中猛醒过来。仪真面色惨白,尚无大碍,清缘清远却已耗尽内力,手脚发软,坐倒在地。欧阳不羁飞身来到二人身边,切了切她们的脉象,道:“二位师侄只是虚耗了些内力,并无大碍。”
欧阳不羁回首却见程天任犹自双目凝注石门,对外界之事浑然未觉,他只道程天任功力尚浅,不能自持,忙奔到他身边,骈指封他的|茓道。程天任双目不离石门,左掌却突然自右腋下穿出,一掌拍向欧阳不羁小腹。欧阳不羁大吃一惊,急展开身法,向右趋避。程天任掌力击空,撞在石壁上,发出轰然一声巨响。内力之浑厚实在匪夷所思,欧阳不羁不及细想,向仪真急道:“师太,小兄弟怕是走火入魔了,咱们须得止住他。”说毕身形一转,换到程天任身后,又去封他的|茓道。仪真也看出情形不妙,展开轻功,以峨眉派的“幽若指法”封向程天任左侧三处|茓道。
程天任顾自习练着石门上的招式,似对身外之物毫不在意。眼见欧阳不羁指尖已及程天任|茓道,仪真的指风也已激的程天任衣襟颤动。突然之间,程天任身形后转,身子斜斜侧倒,堪堪避过欧阳不羁的尖,仪真的指风也已落空。此时欧阳不羁空门大开,程天任右脚倏然抬起,脚尖向欧阳不羁胸腹间点去,右手食中二指却骈起迎向仪真的“幽若指法”。欧阳不羁忙左掌向下护住胸腹,闪电般向旁移开二尺。仪真与程天任指风相撞,只觉自己的双指尤如陷入炉火之中,灼痛异常,且那灼痛沿着臂上经脉一直向上。仪真急催内力与之相抗,突然之间,对方内力又消失于无形。她的真气倾闸而出,却又浑无着力之处,这样一来,这一击之力悉数被自己承受,轻者重伤,重则丧命。幸而仪真身经百战,情急之中,化指为掌,掌力一斜,重重的拍到石壁之上。饶是如此,也顿觉气血翻涌,已受了轻微内伤。
程天任逼退了二人,动作突然快了起来,方才举手投足之间,一招一式甚是清楚,此刻动作之间十分连贯,众人已有些眼花缭乱。清远真气运行几周,渐渐恢复,看见程天任如此情状,心中大急,央仪真道:“师父,快救救程大哥。”
仪真咬了咬牙,便欲猱身而上,欧阳不羁忽然伸手拦住,缓缓道:“师太,此事有些蹊跷。”
“嗯?此话怎讲?”
“方才交手之机,我已感到小兄弟内力充沛,他内力之深厚远胜你我。若果真是走火入魔,内力虽能强于一时,但其招式必乱。方才以你我二人之力,他竟能游刃有余,其招式之精妙前所未见。以大和尚之见,当今江湖上能有此能为者,不过二三人,这决非走火入魔所能达到的境界。”
仪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清远却急道:“可是如果程大哥是清醒的,又怎会认不出师父和师伯?不好了,程大哥……”清远脸色骇然的指着程天任再也说不出话来。此刻程天任貌似癫狂,出手奇快,手足之间已全然不辨不出招式,到后来连眉目亦渐渐模糊。他身形也越转越快,最后竟成一团青影,在石室中飘浮不定。
欧阳不羁沉声道:“这情形确然有些奇怪,是福是祸就看他的造化了。”清远听了,神色悲戚,阖了双目,盘膝而坐,口中念念有辞为程天任祈福。
就在此时,青影忽定,程天任站在石门之前,双手高举,仰天大笑,笑声穿云裂石,响彻石室。笑了一阵才恢复如常,望见室中诸人,面现惊色,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师,师太,你们都怎么了?”
清远闻声站起,奔到程天任跟前,扯着他的袖子,喜极而泣:“程大哥,你当真没事么?”
程天任奇道:“我有什么事?我怎么会有事?我看你们却像有事的样子,师太好象还受了些伤。”
清缘在一旁刻薄的道:“这些还不都是拜你所赐,现在又来充什么好人!”
程天任被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迷惑的望着欧阳不羁。欧阳不羁却呵呵笑道:“恭喜恭喜!小兄弟已练就了绝世奇功,普天之下只怕没有几个人是小兄弟的敌手了。”
程天任茫然道:“绝世奇功?”
仪真被程天任打伤,心中本就有些不悦,此刻只道程天任故意遮掩,冷冷道:“程少侠已尽得石门所刻神功,从此以后,我等都要甘拜下风,又何必故作此态?”
程天任恍然大悟,道:“晚辈方才看着门上图画,不知不觉便依着那图画习练起来。那时犹如被魇住了,手脚不听使唤,连神志也有些不清。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大师、师太原谅。只是,晚辈有些奇怪,既然这石门上所载的是绝世的武功,依大师与师太的修为比之晚辈不知高出多少,为何独独晚辈练成此功?”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杀贼
“这便是造化弄人吧,”欧阳不羁呵呵笑道,“绝世神功可遇而不可求,大凡有所成者必是机缘凑巧。就如小兄弟,误入石室,是一巧;王义斧劈石门,露出字迹,是为二巧;小兄弟在石室中遇‘噬灵神鼠’,得传前辈真力,是为三巧。三巧毕集方能得此大成,我等虽能见到此神功,却因所练内力不同,无法练习。若强行练习,不但无功,反而有害。”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程天任无意中练成了这神功自然欢喜万分,道:“只是不知这神功唤做何功。”
清远道:“这功法刻在石门上,不如就叫‘石门神功’好了。”
程天任拍手笑道:“好,好,就叫‘石门神功’。”忽然想起一事,向欧阳不羁道,“大师,晚辈还有一事不明……”
欧阳不羁打断他的话,道:“你必是十分好奇这字是如何刻在石门之内的。”见程天任点头,欧阳不羁接着道:“天下武学博大精深,多有出人意表者。终南剑派便有一种内功心法,唤做‘入木心法’。这门心法威力平平,但有一宗独特之处,便是可以隔物伤人,而所隔之物毫发无损。以之伤人,震碎人心脾脏器而不见外伤,更有奇者可以在木上刻字,外面看来,木头完好无损,但剖开看时,里面却赫然有字。终南剑派先祖唤做左道人,其姓名已不可考……”
程天任讶然道:“莫非左道人便是左慈?”
“虽不中亦不远矣!左慈身怀绝世神功,只可惜终落得身囚石室,终南剑派迭经变故,也日趋没落。”
众人听了默然良久,程天任苦笑道:“左前辈身怀不世神功被困在这石室中尚不能脱身,只怕咱们也要困死在这里了。”他话音未落,只听墓室中隐隐传来说话之声。程天任只道清月又回来了,便默运神功,侧耳倾听。
一个人影闪电般蹿进古墓,这人见了墓中情形似乎吃了一惊,但迅即身子一折便钻到一排书架后面。刚刚隐好身形,一个白衣人便追了进来。他手中端着一只劲弩模样的武器,进门不及细看,一扳弩机,三发弩箭挟着劲风激射而出。接着三声轻响,弩箭竟都半入石壁。白衣人吃惊的望着不远处的三个美貌女子,眨眼之间,这三个女子竟化为一股轻烟,不见了踪影!
“叶知秋!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我孔仲文也不是吓大的!”白衣人背靠着石门,警惕的盯着四周厉声喝道。等了片刻,见四周静寂无声,他小心的端着弩匣缓缓向前走着,眼光不时的飘向四下里。走到一个美女面前,他只瞅了一眼,便看清了这不是活人,却也弄不明白怎会如此惟妙惟肖。他顺着这排美人一路走过去,便望见矮塌上的长髯老者,不禁大吃一惊,扬起手中弩匣,对着那人道:“萧老贼,这回看你往哪里逃?”见那老者仍是一别神态自若,目不斜视的模样,他心中一动,走近了看时发现不是活人才松了口气。他皱着眉,向四周打量着,只觉一个灰衣的背影有些眼熟,便向那个灰衣人走去。还未走到近前,那灰衣人忽然飞身而起,两股劲风向孔仲文迎面扑来!
孔仲文似乎早有准备,左手一抬,弩匣已对准灰衣人,右手一扣扳机,三支劲弩登时破空而出。灰衣人也似乎早就在防备,就在孔仲文手指刚动之时,身子已一个转折,向右下方扑去。饶是他反应迅速,一支弩箭也已在衣襟上穿了个洞。着地之后,他就地一滚,已落入一只书架后面。
“叶知秋,我武功虽不如你,你却也逃不脱我的‘天灵弩’。”孔仲文一边冷笑着一边向那排书架逼近。突然,一只黑影由书架后蹿出,几乎同时,天灵弩又是三支弩箭破空而出。哚的一声,一只弩箭带着黑影直钉到石壁上。
望着被钉在石壁上的一本帛书,孔仲文气得冷哼一声,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另一面又蹿出一个黑影,他立时扬手出箭,又一本书被钉住。孔仲文刚要发火,忽然眼珠一转,冷笑道:“自从换了那部劳什子藏宝图,我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镇日价被人追杀!整天想的就是怎么报答叶兄的恩赐!”
叶知秋在书架后面叹了口气道:“仲文兄怎么越来越不通情理了,咱们可是公平买卖,一个愿卖一个愿买,我又没占什么便宜。”
叶知秋恨恨的道:“鬼知道你起的什么心思,若不是你,谁又知道图在我手中?”说话声里,他又射中两本书,“不怕告诉你,这支‘天灵弩’就是为了对付你设计的。一弩五十箭,一箭三连射,想耗光我的箭,恐怕没那么容易。”说着话,他已到了书架边,一个箭步蹿了过去,扬手便是三箭出匣。可就在他身形甫动之时,一个灰衣人影也从书架顶上飞身而出。叶知秋落地后不敢稍停,立即弹身而起,身子却并不敢走直线,左拐右突,尽量使人摸不着规律,耳听着身边嗖嗖飞过的弩箭,他出了一身冷汗,虽只几个纵跃便到了对面的书架后,却感觉象过了几年一般漫长。
叶知秋一边向外扔着架上的书,一边暗暗叫苦。这个孔仲文不知怎么竟找到了通幽谷,这三日来,如同附骨这蛆,甩都甩不掉。若不是自己机灵,只怕早已丧在“天灵弩”下。早知道这个鬼东西如此难惹,当初真不该捉弄他。正胡思乱想,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怎么墓中没了一丝声息?连自己扔出去的书也全平平安安的落了地。他心中忽然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连想都未想,他已腾身而起,脚尖在对面石壁上一点,已跃上书架。几乎就在同时,三支弩箭带着凌厉的风声正钉在他先前坐着的地方。他刚刚站稳,另外三只劲弩又破空而至,慌忙中,叶知秋身子一歪,避过一支弩箭,右掌一挥,另一支弩箭亦被拍落,却再也无力躲避第三支,只觉右腿一阵巨痛,那只弩箭竟已把他右腿射穿!
望着从书架上跌落下来的叶知秋,孔仲文心头一阵狂喜,却并不急于射杀他,只持着弩匣一步步向叶知秋逼去,就象一只玩弄爪下老鼠的猫儿,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嘿嘿笑着道:“你怎么不跑了?”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杀贼
叶知秋忍着巨痛从地上爬起来,哈哈笑着道:“人生百年不过飘萍浮草,反正蓉妹也治不好了,我早死一刻迟死一刻又有什么分别。只可惜仲文兄雄才大略,一心干一番大业,一场辛苦都落得个空,悲夫叹欤?”
一句话说中孔仲文伤心事,他登时勃然变色,强自压抑着心性冷笑道:“尽情笑吧,一会我就让你哭都哭不出来!”他只觉就这么杀了叶知秋实在是便宜了他,但一时又想不起该怎么处置他,正在犹豫间,只听洞口隐隐传来说话之声。他吃了一惊,再也不及多想,立时扣动扳机。“啪”的一声轻响,弩匣中竟没有一物射出来,他连忙接连扣动,没想到一连扣了十几下都毫无作用,原来弩匣中箭已用尽。趁这功夫,叶知秋身子一滚,已躲到书架后面。他气得用力扔掉弩匣,自腰间掏出一柄银光闪闪的短刀,一步步向书架后逼去。但到了书架后却根本不见一个人影,望着地上的血迹,他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刚要顺着血迹追去,只听说话声已到了门口。他不敢大意,只得隐在书架后侧耳细听。
最先走进墓室的是酒葫芦,他扫了一眼洞|茓,喜道:“焦大嫂,好一个快活所在!”说着跳到一个美人面前,伸手一触,美人立时化为轻烟,酒葫芦非但丝毫不吃惊,反倒大喜,一个接一个的触碰那些美人,眨眼功夫,石室中的美人便荡然无存。酒葫芦拍着手欢喜的道:“有趣,有趣。”一眼瞅见长髯老者,大声叫道:“老怪物!”
焦婆婆出现在门口,微一愣怔,扬手一道银光激射而出,那道银光落在长髯老者身上,老者登时化为乌有。焦婆婆不禁愣住了,吃惊的道:“这是什么妖法?”
酒葫芦犹犹疑疑的走过去,摸着地上的灰迹喜道:“不对,不对,焦大嫂,这人不是那老怪物。依我想,他是老怪物的老祖儿,只是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年深日久,尸首表面没有一点腐败,其实内里早已化成了灰,稍一触碰便化为了齑粉。咱们没杀了他,现下刨了他的祖坟也算出了口恶气。”
焦婆婆对刨人家的祖坟却并不感兴趣,她冷冷道:“我必要亲手杀了这个大恶人方解心头之气!”
酒葫芦干笑着道:“焦大嫂,这个老怪物好厉害,咱俩都不是他对手,若是焦大哥在就好了。”
焦婆婆冷哼了一声,道:“你若怕了,就向他磕头求饶,也许他看在当年的情份上会饶你一命。”
酒葫芦怒道:“他奶奶的,就算姓萧的跪下向老子磕上十七二十七八个响头,老子我也决不会饶了他。要不是他当年陷害,我又怎么会在天山一躲就是四十年。可恶,当真可恶,他奶奶的,他奶奶的……”他嘴里嘟嘟囔囔骂着萧成忆。
此时百合从石门里走了进来,她侧着耳朵听了听,忽然道:“婆婆,前辈,这里好象有人。”孔仲文吃了一惊,刚要闪身出来,只听百合喜道:“是任哥哥!”
焦婆婆冷冷道:“那个臭小子已有了老婆,你又想他作甚!你被他害的还不够么,这一路上流了多少泪,痛了多少心,难道你都忘了不成?说不定,这当儿,他正与他的老婆风流快活,又哪里想得到你?”
百合顾不得回答焦婆婆,一步步摸到了暗室的石门边,她用手在石壁上摸索着,又贴上石壁听了听,欢喜的叫道:“任哥哥,任哥哥在里面!不只他一个,好象有很多人!婆婆,婆婆,我听到任哥哥叫我了,你快救任哥哥!”
酒葫芦也凑上来听着,眉开眼笑的道:“咱们被困在这里,还有人要跟咱们一同困住,有趣,有趣的紧。”
焦婆婆在一排书架前随手捡起本书,赫然发现竟是一本武功秘笈,她立时被吸引住了,头也不抬的道:“他们自困他们的,与咱们有什么相干,凭什么要救他们。”
酒葫芦笑道:“不错,不错,他们想要出来,咱们偏偏不放他们。”
百合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任哥哥也被关在里面,求婆婆救救他吧!”
焦婆婆恨声道:“我生平最恨的就是朝三暮四的男人,像这种人见了面我都要一掌震死他,现在算他便宜了。”说着,眼光离了书本,望着百合道,“这倒奇了,你为此人伤透了心,一路上哭成个泪人儿,他被困住不正合了你的心意,为何反要为他求我,莫非,你对他还不死心么?”
百合见焦婆婆无动于衷,知道再说也无用,便向酒葫芦道:“前辈,任哥哥不是你的徒孙么?你怎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困在里面?”
酒葫芦急道:“乖徒孙自然要救!”他在石门四周检查半天,没见到什么开门的机关,又伸手去石壁上触摸。手刚触到石壁,他忽然转了转眼珠,自言自语道:“不好,不好,若是臭小子出来,看见我被人逼到这步田地,岂不是大没面子。不好玩,不好玩!”说着再也不去想办法开石门,径退到一旁去翻看那些武功秘笈。
百合见二人都不肯救人,又急又气,也不再求他们,自己趴在石门上大声道:“任哥哥,你可知道开门的机关在哪里?”但此时门里声音嘈杂,什么也听不清楚。无奈之下,她用尽气力去推那石门,但那石门似长在石壁上,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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