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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搜神战记(山海传说) > 第三十一章 佛鼎伏魔

第三十一章 佛鼎伏魔

出神之际,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却是­阴­空风云旋转,暗密浓浓之中,恍惚破开一条金­色­光晕,从中缓缓降下一条飘缈台阶。

胡媚娘笑道:“尸魔既除,此坟冢便自行破除,大伙儿走罢!”众人彼此提携,纷纷拾阶而上,心情好不快活,待穿破­阴­暗云雾,眼前如万箭穿梭,阳光闪耀,莫不刺眼,赫然回到了地面。大伙儿击掌相贺,只觉得脚下隐约摇晃,想必是嗜血尸魔毁后,那坟冢土崩瓦解,从此不复存世。

走不多时,在云中之山与宝瓶山交界处,闻听熙攘刮噪一片,早有夜叉王引将无数的飞禽走兽在山道等候,黄松、青衣立于一块巨石之上,踮足祈盼,见得他们过来,又惊又喜,急忙趋身相迎。相互寒暄了一番,夜叉王拱手道:“我等揪心等待,不知恩人情形如何?”

杨起喟然一叹,继而笑道:“你看我等如此狼狈,便可知晓其中的凶险迭宕,恍如隔世也,所幸雨过天晴,这两山依旧清净太平。”众人哈哈大笑。正是“纷纷争争几时休,乾坤造化多安排。莫问前程善与恶,立帆荡桨不回头。”

西游一路,风雨交替,有晴有­阴­。这一日,祁恬在船上支晒衣物,不妨突然落下一场大雨。说来也怪,此雨五彩斑斓,好象九天的神仙打翻了油漆桶一般,给筝船染上了各­色­光泽。待雨过天晴,被阳光照­射­,倒也颇为明艳。

祁恬抱怨不已,将衣物摘下,却见船头不知何时来了一只大鸟,仔细打量,却是苍鹭,喋喋啼鸣不已。祁恬叹道:“我心情不好,不愿意与你说话,你还是快些飞走吧?”

胡媚娘笑道:“妹妹,你将那青竹细哨让我用用,且听它要说将一些什么?”接过哨子,揣入怀中,道:“鸟儿,你看似颇为着急呀?”苍鹭哼道:“虽然着急,只是此刻我什么也不愿意说了。那个不更事的小丫头,我好心好意过来传讯,她却故意置若罔闻,实在是可恼可气,只是你们若吃了苦头,那也是可笑之极了。”

胡媚娘微微愕然,追问道:“什么苦头?”

苍鹭将头一扭,扑腾几下翅膀,若对之示威,嚷嚷道:“我不说了,不说了。”

胡媚娘笑道:“原来你也是少不更事,正与我妹妹一般无二。”

苍鹭呸道:“我年岁极大,你如何这般胡言乱语?”蓦然转过一个念头,明白了媚娘用意,于是叹道:“罢了,罢了,我这禽中前辈,怎可与人类晚辈计较?”

咳嗽一声,道:“前面西去的道路,原本通畅,但是前几日从天上下来得一个醉酒熏熏的神仙,用硕大无朋之棋盘,封堵旅途要塞。你们若是­精­通黑白之术,能够解开棋局,便可安然经过,否则是万万过不去的。”

胡媚娘咦道:“会有如此之事?却不知又是什么样的棋局,可有人解开过?”

苍鹭道:“那神仙设下如此棋局之后,请来当值的山神土地,不能解;请来善妖慈鬼,不能解,实在无奈,便放下话来,允许山中飞禽走兽过来破局,假如能一子定乾坤,便让其投胎为人,在红尘之中欢欢喜喜地走上一趟,结果依旧不能解。”胡媚娘惊道:“那棋局如此神奇?”

苍鹭笑而不答,觑看舱内的众人,目光锁定于青衣身上,道:“听闻东方西来的弟兄姐妹们说过,那小小娃娃不同寻常,乃是地裂之界的刺史之子、半仙神童,其见识广博、学文渊深,更胜大儒高德几分,也不知能否破开如此的难题?”言罢,飞上云头,转瞬离去。

胡媚娘不敢怠慢,便要黄松将筝船在空中悬停,又召集众人商议座谈,转述苍鹭言语。杨起苦笑不已,道:“这棋局我不懂,是万万解不得的。”

祁恬摇头道:“我也不会。”黄松愁眉苦脸,道:“以前常看老爷与镇东的刘二叔下棋,总打磕睡,也不曾学习。”齐齐将目光往青衣看去。

青衣神情淡然,轻声道:“我懂得一些皮毛,也不知可否应付?”胡媚娘笑道:“小弟深明远播,往来禽兽皆奔走呼告,这名声比你杨大哥还要大上许多。”青衣颇为羞涩,慌忙钻入舱内,道:“我再去看看棋谱。”杨起不觉叹道:“以前为妖魔鬼怪挡道,今日又为神仙阻隔。”

不说青衣苦苦研读,筝船依旧前行,稍时来到一处瀑布,见两侧大书几个题字:“五彩雨说下就下,洁净潭一洗即清。”

胡媚娘道:“此地最好,不仅能够洗衣,还可以将船身擦拭­干­净。”于是将筝船停于瀑布底下的湖泊岸边,教杨起与黄松二人提着抹布下去细细擦拭,自己则与祁恬,端将木盆,来到一块近水之青石台板,洗刷衣物。

砰的一声,水中似乎落下一物,浪花四溅,甚是分明。黄松惊道:“这是什么?”杨起得体内龙珠之力护持,眼目极好,看得真切,道:“似是从崖上跌下了一个人来。”

见前方鼓荡激漾,心中一惊,暗道:“此人莫非不会游泳么?”蓦然一念,忖道:“是了,他从那老高的地方摔落下来,早已经魂飞魄散,手足无措,再好的身手,只怕此刻也想不起来了。”慌忙游将过去,一番折腾,从水里拉出了一个人来,却是个身材魁梧之极的络腮胡子的大汉。

黄松过去帮忙,二人你牵我拽,将之拖上岸来,又看其恍惚昏迷,于是压胸锤拍,如此数下,便听此人啊呀一声,睁开双眼,口中喷出一口水来,叹道:“呛死我了。”缓缓起身,打听得乃是眼前二位少年竭力相救,甚为感激,连声道谢不已。

杨起与之寒暄礼毕,奇道:“这位大哥贵姓,如何这般不小心,却从那瀑布悬崖之上失足掉了下来?”

黄松道:“莫非是贪恋此地的风景,觉得站在崖顶,正好能够鸟瞰不成?”那汉子脸­色­一红,嗫嚅道:“两位小兄弟说那里话来着?我大老粗一个,又不会吟诗诵词,­干­嘛要跑到那上面去附庸风雅,给熟人看见了,还不笑话死么?”

杨起微微一笑,暗道:“这话倒是不假。”汉子道:“我叫贺鸣壮,乃是后面贺家庄的一个猎户,前段时日,不知从哪里跑来了在一只斑斓猛虎,掠夺牲畜牛羊,且犯下几条人命官司,好不可恶。

我提将钢叉,携带弓箭,一路追逐它至此,有意除去此害。孰料苦苦搏斗之后,那恶物牙尖齿利,比寻常老虎更要强悍,我实在不是对手,坚持不得,便掉头逃跑,结果被它赶到了这瀑布崖顶,万般无奈之下,纵身跃了下来。”

祁恬颇为好奇,道:“那猛虎可有什么蹊跷之处?”

贺鸣壮道:“一者它的气力极大,一爪下去,能碎石断铁,二者它身形迅捷无比,能轻易躲避飞矢,我一筒子的羽箭都­射­光了,也未曾伤害得他半分一毫的。更有甚者,它从庄内衔走了好几个人,皆是青壮年男子。那­妇­孺老幼,数次被它从旁边默默经过,竟然没有受到咬噬。”

祁恬瞠目结舌,道:“老虎食人,就算是挑挑拣拣,也该死­妇­孺口味最好,为何会……怪哉,怪哉!”言罢,听得林中传来一声咆哮。贺鸣壮惊道:“不好,那恶虎追下来。”左右环顾,望见筝船,急道:“它不能涉水,我等快些上船,或许还能躲避一二。”

祁恬颇为不服,道:“我等连再是凶恶的妖怪也不怕,难道还惧怕这小小的一只老虎么?你且与敛财管家、姐姐上船去,我与杨起留下应付即可。”贺鸣壮早被骇破了魂胆,也不敢再逞强,急忙上得船来,只是那钢叉不止跌落何方,便有心寻觅一件防身的利器,只是窥探许久,除了一根半粗不长的木­棒­,再无旁物能够使用。

杨起将­干­莫小匕掏出,迎风展成青峰宝剑。祁恬眼尖心细,咦道:“你这宝贝似乎长了一些?莫不是我眼花了不成?”杨起受她提醒,愕然一阵,细细打量之下,笑道:“不是你眼花,这­干­莫宝剑果真是长了半寸,想必是得了先前嗜血尸魔弧匕刃的元气,更为威风健壮了。”

祁恬从肩上摘下贴身携带之玉月宝弓,一箭搭于其上,笑道:“你这是又得了天大的好处了。”话音方落,便看草丛之中猛然窜出一只吊睛白额猛虎,浑身黑黄斑纹,好不凶恶。

杨起一惊,才要使将驱剑之术,一只手臂却祁恬牢牢按住,道:“这可是天下奇闻了,老虎怎会穿上靴子?”杨起道:“你又在胡说什么了?”放眼看去,见大虎后退之上,果真套着两只皮靴,若有九成新­色­,不仅目瞪口呆,支吾道:“它……它便是将人吃去,也不能脱下别人的鞋子,竟给自己套上呀?”

祁恬拍掌笑道:“不仅如此,你看它前爪,若有白­色­之物,莫非是手套么?”杨起观之,一点不假,一时哭笑不得,说不得话。那猛虎歇步不前,只用一双眼睛打量二人,忽而蹙眉,忽而侧目,忽而摇摆,忽而点头,好半晌,突然冒出一句,道:“你们莫非是‘大半个剑侠’杨起杨公子一众吗?”

杨起与祁恬面面相觑,讶然道:“他是与我们说话么?是了,自然是与我二人言语,只是,只是它如何能够人言,又清清楚楚地知晓我们的来历?”惊疑不定,却看猛虎人立而起,前爪相搭,若拱手之状,道:“久仰久仰,不想今日见着‘大半个剑侠’一众,实在是三生有幸。”

杨起漠视不得,要是还礼,又有几分别扭,苦笑道:“这位兄……虎兄如何认识在下?”猛虎不去咆哮,反倒哈哈大笑,道:“认得,认得,还有一位青衣公子想必就在船上?”

猛虎道:“客人不必惊慌,我乃此间的山神,变幻为斑斓老虎,不过也是恫吓庄中无良百姓,并非真正的凶恶野兽。”言罢,身子便在原地转上几个圈,卷起一阵白烟,待雾息散去,见得一个手捧十三节震邪钢鞭,头戴凤翅睥睨红缨盔,身披串连密密锁子连环甲,腰束狮吞衔环白玉带的威武大汉。

此人肩下吊坠,拖曳一袭大红亮泽的宽氅披风,衣角垂地,掩住龙凤双戏的黝黑皮靴,气势果真不同。祁恬愕然,道:“你既然是此间的地主,就该努力造福一方,安抚八面的百姓才是,怎可变幻老虎,窜入人家庄中肆意闹害?”

山神叹道:“姑娘有所不知,小神也是迫于无奈,看庄名彪悍,不服管教,方才出此下策,以为稍稍之惩戒。至于被掳掠的乡人,皆在我那洞中反省,上午边壁思过,撰写《论语集注》,下午则各执农具锄耙,在外面田地耕作,如此苦志劳身,悔悟之后,自然会放其归去,不再羁绊的。”

青衣闻言,从舱中探出脑袋,道:“若有此事,果真就是道德教化了。”黄松咦道:“所谓《论语集注》,又是什么?”

青衣道:“有《论语序說》、《读论语孟子法》,其后还有十卷。”黄松瞠目结舌,道:“这许多的文章,要抄写下来,岂非辛苦?”

青衣笑道:“《论语集注》不过是《四书》一部罢了,另外尚有《孟子集注》、《孟子序說》。”

山神在岸上闻言,拱手道:“这位小公子莫非就是三界神童之青衣?”青衣淡然道:“不敢,正是晚辈。”山神哈哈大笑,道:“好,好,名不虚传,既然有如此的见识与学问,想必那挡路棋局定然能解,妙哉,妙哉!”

杨起忖道:“莫非他也被围棋阻隔,不能通路么?”祁恬窥破得他的心思,扑哧一笑,低声道:“他是小神,不受那个神仙强盗买帐,若是什么托塔李天王、太白金星、各路天尊真君经过,且看怎么阻拦,依旧违逆,便是一个法宝打将下去,管教其破滚尿流,落荒而逃,就连硕大无朋的围棋也不要了。”

杨起暗道:“神仙耳目灵敏,你再是压低声音,也能听得。”悄悄使将一个眼­色­,抱拳道:“这位神仙大哥,你说贺家庄之人不服不训,却是怎样一回事情?”

山神看见船上的贺鸣壮,朗声道:“此事你说,还是我说?”

贺鸣壮羞愧难当,跪拜道:“老爷,我……我知错了。”

山神叹道:“看你支吾不定,也罢,还是我来说吧!”咳嗽一声,道:“自古天生万物,皆自得其所,分类而居。凡人辟地结庐筑所,后聚村形镇,再扩县得城;禽兽栖于山野荒郊,繁衍生殖,秩序井然。

可是数月前,这贺家庄拓疆开垦,砍伐森林,杀戮周围鹿麂狍獐,好不凶狠毒辣,我眼见不过,便现身警训,要其住手。你道他们怎样说着,却是‘你乃正统山神,万万不敢伤害我等红尘百姓,否则必定违反天条,要受到天谴的’。

丝毫也不忌惮,还是我行我素,弄得此山乌烟瘴气,几乎气破人的肺腑。于是我便化成猛虎,在庄外往来逡巡,教他们这帮刁民胆战心惊,从此控制心中邪念,不能为恶。”

继而大声道:“你说是不是?”那贺鸣壮满脸通红,颤声道:“是,是,我们涂炭动物,不生慈悲宽厚之心,实在是该死。”杨起恍然大悟,叹道:“如此说来,皆是种种的因果报应而已。他们若能收敛一些,也不至于如此。”

祁恬瞥看贺鸣壮一眼,哼道:“莫说恫吓,就是真被老虎吃了,那也是咎由自取。”贺鸣壮在船上待将不得,便攀爬下来,走到岸上,垂手低头,不敢言语。

山神道:“你回去告诉村庄之人,莫要以为我奈何你们不得,若是再执迷不悟,我便上书奏请天庭,细细表述其中的无数罪过,其时降下雷火,瞬间便可将你们悉数打入十八层地狱之中。里面的种种刑罚尝尽,又一时投胎不得,且看怎样苦楚?”

贺鸣壮如蒙大赦,慌忙道:“是,是,一定转告。”又谢过杨起的救命之恩,急急离去。胡媚娘盈盈走来,万福一礼,道:“这位神仙,莫非你也曾破解棋局么?”

山神赧然道:“去过,但是委实高深莫测,我本领浅陋,解不得半分答案。”上下打量,咦道:“姑娘是狐­精­不成?”

胡媚娘点头称是,道:“有何奇怪吗?”

山神道:“那挡路之人算来,昔日也是狐狸修练成­精­,后蒙女娲娘娘指点,又服下了红鸾星龙吉公主的九转纯阳丹,方得成正果,并入仙籍的。你既然与之同族同源,也不知能否劝动他挪移法驾,或回天宫,或自去别出摆摊设点,与人切磋棋艺才是。”

胡媚娘嫣然一笑,摇头道:“虽为狐宗,但他已然成仙成神,得道天证,我却不过是个小小的狐女而已,身份悬殊,有天壤之别,便是连搭话的资格也没有呀。”众人好奇,纷纷问起棋局之事。

山神道:“此神仙与人对弈,可直接争斗,也可茶话比试,我等对围棋知之不多,往往选择前者,不过三只,便落败,实在惭愧。”

青衣道:“什么是茶话比试?”山神道:“他逢茶一杯,问你黑白之术的由来。若是答上了,可进入下一题,若是不中,那喝下肚的茶水便要悉数返还。”

黄松愕然,道:“这倒入了腹中的茶水,如何能够返还?”山神道:“自然是返还不得的,因此你还要备上百两黄金,以为补偿才是。”黄松暗暗乍舌,摇头道:“好贵的茶水,果真比那黑店还要心狠三分。”

青衣笑道:“这有何难?只是答案不一,却不可执拗了。”

黄松喜道:“如何不一了?你说说看。”

青衣道:“晋朝人张华著有《博物志》一书,其中有云‘尧造围棋以教子丹朱’。《路史后记》亦然记载,曾详细论书,道尧娶妻富宜氏,生下儿子朱,主品­性­都不为善,尧颇为难过,于是穷天地之变化,特地制作围棋,‘以闲其情’。尚有另一说法,便是其后舜帝,也觉得儿子商均不甚聪慧,便制作一副围棋教其开慧。你说尧舜二帝皆有涉及,这功劳却归于谁?”黄松讶然,不能作答。

青衣道:“但无论何种,都以为制造围棋,乃是为了开智明慧,纯­性­净情,比那什么‘夏人乌曹作赌博围棋’强得太多。那乌曹何许人也,本该是造砖的先祖才对。”

胡媚娘笑道:“唐人皮日休有《原弈》一书,其中言说,围棋本始于战国之时,为各国纵横家们悉心所创。”

青衣道:“不错,也有如此说法,究其根本,却是以为黑白之术‘有害诈争伪之道’。我不欢喜如此考证,竟将围棋视作何物了?”胡媚娘道:“其实皮日休之语,委实虚妄,早在春秋时,孔子便已提到围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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