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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北狄人不是最讲究公平么,以四敌一?不过说句实话,你们以四敌一,我确实未必是对手。只不过你们杀了我,恐怕有碍两国友好发展啊。”夜王笑得随­性­,但手下丝毫不敢大意,这四人看的出都是北狄一等一的高手。

而这四人被他一激,居然略有迟疑,身手纷纷缓了下来。为首的一个用低哑的嗓音道:“好。都传你是胤朝第一武将,确实不差。我们就以一当一,虽然我们四人车轮战,本就对你不公。但你们中原人狡诈,也别怪我们了。”他说罢便令三人退下,扬刀迎了上去。

风起,刀过,草扬。

兔起鹘落之间,二人已拆了数十招,长长的青草被刀锋划过,飞向了天空,迷住了众人的眼。而当他们在睁开眼时,只看见刀落在了地上,而夜王依旧含笑执鞭站在草丛里。剩余的三人刚想攻上前去,为首的一人喝道:“不用了,都退下。”可说时迟那时快,刀与鞭又交缠在了一块。

正酣斗时,四面响起了达达的马蹄声,围上来的正是羌与和他的部下,羌与­阴­沉着一张脸,冷然道:“谁让你们私自行动的。”羌与神­色­愤怒,但显然与这四人熟识。

“三王子,我们是……”

话未说完,他已被羌与用软鞭抽中,脸上立即显出了一道血痕,不一会儿鲜血便喷涌而出。羌与面­色­越发­阴­冷,而手中带着倒刺的软鞭却没有停下,犹如草原呼啸而过的风声,这四人饶是硬汉,虽然满脸是血,但仍一声不吭。

夜王微微皱了皱眉,“我知道这绝非三王子的本意,但此四人确是为了维护三王子。虽然此话有我说并不妥当,但三王子您不妨看在他们也算忠心

18、往昔 ...

耿耿的份上,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在我们北狄,不听王令,擅自胡为,不是死罪,就是发配为奴。”

为首的一人喝道:“这是我们狼族家事,不须你来Сhā手。”说罢狠狠地瞪了瞪夜王,这是一双如狼一般的眼睛,眸子里甚而带些幽绿的­色­泽,桀骜不屈。

夜王叹了口气,道:“三王子,方才我不清楚他们的来历,因此做了件事。”他松开原本握住的拳头,正是几缕头发,头发的­色­泽黑中带着些褐­色­,显然是这四个北狄人的头发。

羌与停了鞭子,冷哼道:“你倒是对我们北狄风俗挺了解的,谁割下头发就能让对方成为自己的死士、奴隶。不过既然他们是你的人了,我就不管教了。”他话说得快,走得也快。

草原的傍晚,有狂风呼啸而过。剩下的是夜王和这四个他并不认识但此后却一直跟随着他的北狄人。

原先为首的一人,面如土­色­,“我不知道我们竟败得这样惨。但既然你已是我们的主人,此后便是我们永世的主人。”他跪了下来,剩余三人虽面有不忿之­色­,也都跪了下来。

夜王将他们的头发放回他们的掌心说,“你们走吧,我原本并不想把它们拿出来,只是你们也算壮士,以后在军中定有所作为,不忍让你们死罢了。”他又骑上他的黑马,刚想一走了之。

却只见这四人都拿起弯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主人,我们北狄死士,若被主人赶走,只能一死了之。”

夜王见他们果是神­色­坚决,毫不作伪,便随口说道,“诶。你们倒是赖上我了,但我身边不缺人,倒缺四名轿夫。你们就做我的轿夫吧。”他原以为这四人一身武功,定会推迟犹疑,却不料他们却哐哐哐地磕了三个响头道:“多谢主人。”

弄得夜王哭笑不得,只好问道:“好吧,那你们叫什么?”

“我们北狄死士,自跟随主人的一天起,便要抛弃自己的名字,终身做主人的影子。一切都由主人所赐,请主人赐名。”

“那你们就叫赵、钱、孙、李吧。”

夜王从未想过,当时自己年轻气盛听闻在北狄只要割下对手的发就能让对方做自己的死士,便真使得四人一直跟随着他,跟着他回到了洛都,果真做了他的轿夫。也从未想过当日自己在夕阳下随口一句胡诌,便让这四人此后果真叫了赵钱孙李。

而今,这一幕又再度上演,他们还是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说着誓死追随主人。望着这四人虽然看似凶狠但忠诚的脸,夜王也觉得无可奈何。听着自己的小妻子正在房内同他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不禁会心一笑,若能一直这样该多好,所有的人都

18、往昔 ...

好好的,能保护所有人。不过,这终究是个愿望吧。

“你又在发呆。”江轻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蹦蹦跳跳到了他的面前,点了点他的鼻尖。夜王见她的手指纤细可爱,忍不住抓住含嘴里咬了一口,羞得江轻竹面红耳赤,娇嗔道:“你做什么呢?”

“饿了。”

“这府里闷得慌,出去透透气吧。”一出了宫,没有了太大限制,江轻竹又有些怀念她幼年时偷瞒着爹娘调皮捣蛋的日子。

“就知道你憋不住,我们去街上走走吧。”夜王轻轻笑了笑,捏捏她的鼻。

洛都的长亭街总是很热闹,小商贩们摆着各式的摊点,夜王与轻竹穿上便装,如同一对新婚夫­妇­般在向晚时分散步,车如流水马如龙,把自己置身在人潮里才感觉得到温暖,而这温暖中却又带着点怅惘。江轻竹一直欢喜那些小玩意,此刻的夜王也如一个宠爱妻子的布衣百姓陪着她买胭脂水粉,糖葫芦……

在燕北时,虽然有大鹏展翅之感,却少了这份市井的热闹与温和。

“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他们啊。”夜王忍不住低叹了一句。

“扑哧。”江轻竹笑出了声,“若是平头百姓听到堂堂的王爷说这句话,估计是气得气,恼得恼。”

“我也不是不知忙于生计奔波的艰辛。而只要在盛世,耕夫、小贩尚能保护自己的家人、朋友。而我却未必能。”

“你总是把自己肩上的担子想得太重、太沉。所以人家才都说你一副严苛谨慎的样子,我看呀,根本就是小老头的模样。”

“你的意思是让我喊你小老太?”

“你这人,要是一不正经起来又比谁都不正经。”

“夫人你不要一会儿说我像小老头一会儿说我不正经。”

“你就是个不正经的小老头。”

到了街边角落里,“那我­干­脆就不正经点吧。”夜王忽然低□子,对着她的耳根轻轻吹了口气,呵得她有些痒,不住地用小手捶他,笑闹了一会儿方继续行走。

蓦地江轻竹发出一声感叹,“好俊俏风流的字。多少价钱”只见是一个着蓝衫的年轻书生正卖着字画,那蓝衫许是洗过多次,微微有些发白,却很是­干­净。书生相貌只是中人,­唇­很薄,带着浓浓的书卷气,看上去有点弱不禁风的气质。他和别的买卖人不同,不是站着,而是倚着自己竖起的招牌懒懒散散地坐着,也不主动招呼客人。直到江轻竹轻呼出声,他才懒懒地抬起头,说,“这字不卖。只卖其余的。”

“可其他的却分明只是摩品呵,虽然临摹得都不错,却没有这幅来得潇洒自然,此字看似不拘前人笔法,

18、往昔 ...

自成一派,可笔里却带着骨气,不减风流。”江怀秋是书画大家,江轻竹亦自幼习书擅画,看这些字画摊自是不费什么功夫,只是此字甚为难得,饶是她见过许多名家大作也不禁惊讶在此小摊上有如此杰作。

那书生脸上的倦意突地全无,“小姐,呃,这位夫人您字字珠玑,方才是小生怠慢了。”当下向夜王与轻竹拱拱拳。

夜王亦回礼,“这字是公子自己写的吧,公子自身之字比公子刻意临摹得要上乘上许多,公子的墨宝自当自珍,我们想用钱买,倒是我们落了下乘了。”

年轻书生不禁苦笑,“多少人都只愿买那些刻意之作以装饰那虚表厅堂,想不到卖字数年后方遇知音,这字我权当送给二位,二位若不嫌弃,可否与在下于茶馆喝上一杯。”

夜王见年轻书生甚是清贫,自己又收了人家的字,便道,“既已收了公子的字,理当我们请公子喝上一杯。”

书生也知其意,当下也不推辞,三人齐去了洛都第一茶楼,茗韵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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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小楼 ...

茗韵楼是一座小小的楼,而它成为洛都民间第一茶楼除了因为香茗,更因为茶楼的老板娘长孙小小,长孙小小其实已经不小了,却正好是甘醇年华。人人初见长孙小小都觉得她适合做酒楼老板娘,她长得妩媚风流,又伶牙俐齿,美艳外露。但她却能静心泡得一手好茶。

夜王时有微服出宫走走,直探民情或纯粹自己散散心,总是会去茗韵楼喝一杯茶,沉淀心事。这座小茶楼宾客众多,但因装潢简单又在深巷里,王孙贵族子弟都不屑来此。因此,夜王每次穿着便装来,坐在这茶楼一隅,倒从未遇见过认识他的人,他也正贪图这份闲情与安逸。

初见长孙小小是在三年前的春分时分,那个时候的夜王宁渊朔已身担重权,但他还是喜欢握着他的一杆箫,在青石板路上漫步,耳边充斥的是喧闹的市声,恍如隔世。踏上扬名已久的茗韵楼,便看见那风情万种的长孙小小,她穿着浓艳的花衣裳忙碌着,与客人们谈笑风生。长孙小小的小楼有她自己的规矩,她给谁亲自泡茶全凭她个人喜好,一般都是为交情颇深的熟客。而很多客人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喝上长孙小小亲自泡制的茶,便时常来茗韵楼。

可那日长孙小小却亲自为夜王泡了一壶碧螺春,茶客们调笑道,“哟,长孙老板娘,莫不是看人家后生长得俊,便不理会我们了吧。”长孙小小不理会那些茶客,帮夜王沏茶,“公子是初次来小楼吧,敢问公子贵姓?”

“我姓叶,姑娘真是茶如其人呵。”

长孙小小抿嘴一笑,“姑娘?你叫我大娘还差不多。茶如其人?呵呵,人家都说我适合去卖酒。”

“泡茶总是茶叶先遮水而后沉淀,而姑娘泡得茶在茶叶沉淀后茶水比一般人泡得更加清澄,不正如姑娘的眼么?”

长孙小小笑了,不是方才的轻轻微笑,而是笑若春花,“说我茶如其人的这世上只有两人,一个是个算命的,另一个却是小公子你了。”

“我不懂命相,只是,这世人不都是如此无奈么。”

小楼外的春雨淅沥沥地下,暮­色­将明未明,茶楼打烊,而长孙小小却留下了夜王,她换上杏­色­的素衣,“公子,今年的新茶我想请你饮第一杯。”

春雨,夜灯,清茶,夜王又吹起他随身携带的箫,长孙小小笑道,“原来茶也能醉人。”

小楼一夜听春雨,明朝深巷卖杏花。

“叶公子,你何时娶妻?”每一次长孙小小给他沏茶时总这么问,引得周围的茶客的讪笑:“长孙老板娘,你还说不是看上人家叶公子年轻英俊想嫁了?”

长孙小小总是啐一口说:“你们看我这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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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当姨吧,给叶公子当个姐姐总差不多了。叶公子是斯文人,你们这些孟浪人不要乱说话。”

夜王却也不恼,微笑着说:“尚未。待有缘人。”

茶客们又都笑闹起哄道:“长孙大娘,听了这话你可开心了吧!”

夜王喜静,但在这嘈杂的人群中他却体验到了一份难得的静。庙堂之上,虽然严肃沉静,但却有纷扰之感。闹市之中的静,是一份可以独守的静。

每一次,长孙小小都笑得花枝乱颤,笑得浓烈,笑得明艳,笑得毫不在乎,她似乎也不在乎名节,总是与茶客们调笑说闹。

这样的对话重复了许多次,直到一次她问:“叶公子,你何时娶妻?”

“开春时。”他依旧答得简练,但眉眼里已皆是温柔情怀。

那一次,长孙小小没有放肆地笑,而是抿嘴微笑:“恭喜你,叶公子,终于等到有缘人。今天,我就为叶公子泡一壶敬亭绿雪吧,祝叶公子和夫人白头偕老,此情不渝。”长孙小小笑得很温婉,犹如那名唤敬亭绿雪的茶一般。

“长孙姑娘,明年我带新婚妻子一齐来此喝你的茶。”

三人刚踏进茗韵楼,长孙小小便迎了出来,“叶公子许久没来,果是娶了娇妻忘了旧人。”她为报夜王这许久不来的小仇,故意促狭地说道,当下又朝江轻竹眨眨眼。

见夜王果是略显尴尬地咳了咳,脸似乎微微地红了红,不禁得意地笑出了声。

轻竹倒不以为忤地叫了长孙小小声姐姐。

“你家小娘子都比你大方,”长孙小小忽又正­色­道,“你一直想见的那个人今天也来了。”

夜王一直想见的便是说长孙小小茶如其人的另一人——邢天云邢道人,长孙小小说他相命奇准,且总有真知灼见,夜王一向喜欢结交朋友,特别是知己,又渴慕贤才,故而一直想见此人。但他为方外之人,一直云游四海,夜王亦不能时常来小楼,因此倒无机会见面。

长孙小小将三人引自二楼小间,只见一名中年道人坐在桌旁,见三人进来,只微微点点头。夜王一抱拳,欲待说些什么,刑道长做出一个手势,“公子不必多说什么,公子眉角峥嵘,定为尊贵,必然不会与我等说真实身份。只是公子有此相交之心,老道亦很欢欣。”

他三言两语既明了立场又化解了夜王的尴尬,夜、江二人都抱以微笑。

“这位兄台可是叶公子府中之人?”他望向那年轻书生。

“不是,不是,我和叶公子也是今日得缘相见,舔着张脸拜见道长,在下姓秦,名书庭。”

邢道长捋捋胡须,“秦公子是大器晚成,美玉须琢……”他闭目沉思一会儿,“天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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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泄漏。”

长孙小小笑道,“你这个江湖骗子,又用这套说辞诓人了。大家都坐下用些茶点。”当下四人便都坐下品茶。

江轻竹笑嘻嘻地问邢道长,“那我的命又如何呢?”

邢道长仔细看着江轻竹,见她眉间竟隐隐有青气,心底一惊,道:“姑娘,不,叶夫人你本是金枝玉叶鸾凤之命,但事事福满则亏,你与叶公子均为大贵之人,此一相逢恐有损夫人命数,近日有血光之灾。”

此说法不禁令夜王面­色­一凝,长孙小小当下忙打岔道:“呸呸,你这个妖言惑众的老道,不说你就说我这野路子出家的,一看便知我妹子生得这般好眉好眼,定是多福多寿之命。只听说过穷上加穷,雪上加霜的。哪有说贵人相遇犯冲之理。今个儿就冲你这张嘴我就不让你喝茶了。”

“可有破解之法?”夜王问道。

“只需你们夫妻二人分离,一人在南一人在北,永不相见,再花十两银子买我的铜铃悬于窗前,自能保夫人平安。”

“我呸!”长孙小小拧住了邢道长的耳朵,喝道:“人家叶公子新婚燕尔夫妻恩爱,你竟然让人家天南地北不相见,宁拆十座庙不拆有缘人。你这般胡言乱语就为了卖个破铜铃,看我今日不收拾了你。”

“咯咯。”这边厢,江轻竹却轻轻笑道:“姐姐你先别忙,道长这铜铃我今日便买下了。只是道长让我们夫妻二人不相见倒也强人所难了。”

“哎,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哎哟哎呀……”邢道人许是被长孙小小给拧得生疼,忍不住哼哼起来,“哎呀……我这不是为了你着想么,这叶公子同你说新婚,最伤感的不是你么,是谁每日里在门前问叶公子不知何时再来么?”

“啪——”长孙小小重重地打了邢道人的头,“叶公子,你莫介意,这老妖道疯言疯语惯了,你莫信他,妹子定然长命百岁。今日的茶钱就当我请了。”

而夜王的面­色­却依然凝重,半晌方吐出一句话:“我只怕,一语成谶。”江轻竹紧紧握住他的手,悠然道:“相公,你素来是不信命之人,此番怎么如此担忧了?”

“哈哈哈,哈哈哈。”这笑声却是久未发言的秦书庭发出的,“我方才见叶公子你仪表堂堂,器宇轩昂,原想你也同我一样是狂狷之人,却不料你被人三言两语便说动,又挂忧红颜,尔与吾并非同道中人,在下方才不幸走眼。就此别过,幸会幸会。”说罢,便大步流星地踏出茶楼。

唯剩长孙小小在那暗咬银牙,骂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可没说你的茶钱也免了!”

夜王叹了口气,道:“他同我大哥倒颇为相似。茶钱还是我付了吧。我们也先走了。”他牵起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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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的小手,便欲向门外走去。

“哎哟喂。走吧走吧。你就不能喜庆点,新娶了夫人反来此长吁短叹的。”以往虽时常见到他一人来此孤坐至天明,虽有惆怅却不似今日般仿佛有解不开的心结,长孙小小心想兴许是因为他果真有了挂心的人吧。

“夫人,稍等。”邢道人此时已恢复了正­色­,“夫人,这对铜铃你还是拿去了吧。老夫绝不收夫人一文钱。”

“哼,你白喝了人家的茶,还敢收钱?”长孙小小翻了翻白眼。

江轻竹回眸一笑,双手接过,“谢谢道长。”说罢便与夜王执手而去。

“真是璧人一对。”长孙小小不禁感喟道。

“嫉妒了吧。哼,我刚刚说你居然还打我。”

“什么嫉妒?叶公子乃人中龙凤,我从未曾想过他能看上我这一坊间小小卖茶女。那位叶夫人如此灵秀可人,与他,真是天上地下成双的一对。最多不过曾有点一曲成知音的妄想罢了。”长孙小小的声音难得地低沉,连眉眼也随声音一同低了下去,“唉,算命的,我只担心,你这江湖骗子偶尔也有算准的时候。”她再度抬头,却见邢道人似入定般一言不发,面­色­尤为凝重肃穆。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嘿嘿……

不由想起前段时间发生的一件事儿:有一天我从taxi上下来,一位大师见到我说:“姑凉,你眉间隐隐有暗青之­色­,近日内恐有血光之灾,若买下我这本吉祥符……”

我不无忧伤地说“大师……那是我的眼线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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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寿宴 ...

而殳婕与苏嫔见面的日子却比她想的来得快。只因殳婕的五十寿辰到了,宫中自是张灯结彩,大办宴席,宫中嫔妃,宫外的高官夫人,无一不参加。宫中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太后殳婕坐在正中间,左尊位坐的自是睥睨天下的皇帝彦帝,今日他着明黄龙袍,满面含笑地望着众臣,而坐彦帝之侧的则是现今除太后外后宫等级最高的丽妃王嫣然,而她却满眼羡艳地望着端坐于太后右侧的着紫衣镶金丝的夜王夫­妇­,她虽贵于皇妃却总归因是侧妃不过二品等级,而江轻竹身为亲王正妻则着的是一品服。待我坐上皇后宝座,定能着那紫金凤袍,她暗自想着,不知觉间月已升起。

宫中的其余妃嫔则逐个上前来向太后贺寿。而太后殳婕自始自终只是低垂着眼帘,没有不悦亦并不喜庆,只是有礼有节地念着平身二字。

李妃、德妃等送的都是一些费尽心思收集来的新奇玩物,但太后面上终是淡淡地,并无多大的喜悦之感。她过了一年又一年的寿辰,但每年便是在这里吃吃长寿面,看看烟花,再收些她早就看厌了的礼品,让她不免总有些心生倦怠,其实她很讨厌这一天,因为这一天一过,说明她又长了一岁。

殳婕正想着自己的心事,却看见一个鹅黄衣裳的女子娉婷走向前来,“萧嫔见过母后,恭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声音幽幽地,与周围喜庆的气氛颇有些格格不入。

殳婕看了看萧嫔宋宛如,面目姣好,但一身清冷孤寂的模样,隐约只觉得看见了自己当年初入宫门时的模样,这样的女子大抵是有才气的,但未必真能成大气。自己当初,当初若非突生变故,恐怕一直便也是这般清冷的模样吧。其实她很能理解,清冷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尊严,为了吸引帝王的爱宠,想到此节,殳婕说话的语气略显柔和了些:“你要送哀家怎样的寿礼。”

“臣妾听闻母后是燕北人,故结合燕北民谣作了一首燕行曲赠给母后。”

“那哀家要好生听听。”

宋宛如从怀中取出一支横笛,便吹了起来。这燕行曲竟是寂寥萧瑟之感,和寿宴很不相符,众人都望向太后,但见太后倒并不在意这笛声呜咽,面有欣慰之­色­。

殳婕的心随着这笛声上上下下,忆当年,她从燕北而来,嫁给了九五至尊,人人都欣羡她,摇身一变就成了皇后;但没有人知道她最为怀念的一直是她及笄前在燕北的日子。燕北和北狄接壤,胡风颇重,她又是将军之女,虽不会舞刀弄枪,但草原上四处流连着她策马扬鞭的飒爽英姿,以及此后在未有过的肆无忌惮的笑容。

那时候,高帝娶了她,掀了她的红盖头,英气挺拔,温和

20、寿宴 ...

地同她说:“此后,你便是朕的皇后。”她在后宫之中,戒了她所有的小毛病,只愿做一个被史书颂扬的贤德之后,只愿配得上他。

但最后,他却同她说:“殳婕,你太完美,朕心里的那个人虽然不如你贤良淑德,但朕便是喜欢她的心高气傲。但朕答应你,朕可以给你皇后之位,并且永远地给你。但朕的心,不能给你。”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此后她便是再刁蛮撒泼,再无理取闹,他果真一直未动过她的后位,但也未对她动过心。她热烈过,但最终也平淡了下来,即便不甘又能如何呢?

“哀家,很久没有听到这么好的曲子了,你以后多来哀家宫里走走吧。”殳婕此语一出,宋宛如又惹得众人羡慕。

宋宛如低低地应承了一声,眼里也流露出一些喜意。

殳婕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心想终归也还是一介凡俗女子,方才有些高看她了。

当太监念到“苏嫔”二字时,殳婕又抬起眼来,却见台下跪着的是个粉装丽人,身姿娉婷,但却并无出彩之处,不过倒是颇为中规中矩。“把头抬起来让哀家看看。”宫中众人也不禁好奇,伸首观望,想见见这号称后宫第一佳人的苏嫔究竟生个什么模样。

“咦?”众人皆轻声发出了一声惊叹,只因苏洛颜的面上蒙着一层轻纱。

“怎么戴个面纱装神弄鬼?吓唬太后。”王嫣然抢先说道。

“放肆,这里容得你先说话?”彦帝呵斥道,面上却一直带着一抹邪气的微笑,令王嫣然不知他是喜是怒,但想到自己方才确实冒失无礼,忙连连望向太后。

“你这是不愿让哀家见你呢?还是你不愿见哀家?”

“禀母后,臣妾不敢。臣妾戴面纱只因近日偶感风寒,发了些红疹子,惟恐惊撞了太后,故而才戴上面纱,望太后恕罪。”

“无妨,让哀家瞧瞧这近日后宫的宠儿。”

殳婕见苏洛颜掀开面纱,露出一张标致的鹅蛋脸,而细腻的肌肤上果是有着点点的红疹,但还是能看出这原本是张­精­致绝伦的脸。

“退下吧。稍后让太医瞧瞧,你病了不要紧,可莫传染了后宫众人。”殳婕挥了挥手,确是佳人,却并无甚特别之处。

“谢母后。臣妾恭祝母后贵体金安,福如东海。”苏洛颜深吸了一口气,似大石落定的模样。“这是送给母后的贺礼。”

程公公接过苏洛颜手中的盒子,呈给太后。殳婕打开,见又是一枝发簪,虽然也算得上­精­致,但她什么首饰没见过,心中又觉得了无新意,随手就递给为了程公公。

毫无大家之气,殳婕心中暗嗤。

苏洛颜起身,却正好对上彦帝一双深入墨海的眼眸,那眼眸里有一丝不

20、寿宴 ...

相信有一丝玩味还有一丝笑意,她心中突了一突,忙扭过头告退。

“慢着。”太后忽然说道。“别动,就你的侧脸,让哀家好生看看。”就是方才她一侧身时的脸庞,是如此地熟识。殳婕仔细地盯着苏洛颜的侧脸,虽然她的脸上有星星点点的红疹,但脸上的骨骼却是没有变化的,这样的鼻梁,这样的嘴­唇­乃至这样的下颚甚至这样总是带着些嘲讽且高傲的微笑,不都同……不都同当年的那个女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么?

“你……你……你……到底是谁?”殳婕的手指颤抖地指向苏洛颜。

“臣妾乃苏鄞苏家村人,本不过一普通民女,幸得王公公昔日厚爱选入宫中服侍皇上。”苏洛颜垂首说道。

这般战战兢兢的神情却又全然不似啊,殳婕重重地揉了揉眉心,昔年那个女子即便满身伤痕亦是高傲地抬着头颅同她说:“我自苏鄞来,本不过一普通民女,却被皇上强抢进宫,这个妃子我不愿当。”即便她如此地桀骜不驯却仍得到了集合六宫的宠爱,乃至后来的燕北之变。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殳婕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喃喃自语。

“母后。”彦帝和夜王同时喊道。

“把……把这丫头拖出去……斩了。明知今日是哀家寿辰,却以此面目示人,这不是诅咒哀家么?”

一旁的宫人都噤若寒蝉,江轻竹皱了皱眉,方想说些什么,不料彦帝却先开口:“母后,苏嫔染上风寒本非她所愿。她拖着病体来为母后贺寿,已足见其孝心与诚意。今日母后大寿,怎能起这刀兵之祸呢?”

奇?“好,那不取她­性­命,将她逐出宫去。”

书?“母后,宫中规矩嫔妃若未犯七出之罪,不得逐出宫门。”彦帝一反常态,直视着太后殳婕,心道看来这宫中果还有我所不知的事情啊。

网?“连皇上你近日也顶撞哀家了。哀家还是不是这后宫之主?来人,把苏嫔拖出去,重罚三十大板。”殳婕冷然道,她已做出最大让步,亦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现今她只想让这个丫头赶紧离开她的视线。

却未曾想数年来一直不太管事,后宫之事更是一直唯太后之命是从的彦帝竟以不急不缓的语调说道:“大胤朝规矩,触犯律法者方罚,苏嫔一直恭谨温顺,莫说律法就是宫中大小规矩也未触犯过。朕乃天下之主,若连处理后宫之事都未按律法,而是依凭­性­情,怎能坐镇九州?!”

“啪!”殳婕怒从心起,把茶杯摔在地上,也已不管什么礼仪规矩,只­阴­沉道:“摆驾回宫。”

而殿内众人都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皆想皇上今日怎么忽地管起事儿来,而且还为了一个小小的苏嫔忽然顶撞太后,莫不是真被这

20、寿宴 ...

娇媚女子给迷惑了?王嫣然心中又急又气,不知该去追已摆驾回宫的姑妈,还是继续留在此地。江轻竹依旧愁眉不展,她在这场皇帝与太后的争端中感觉到的却是一股危险的气息。夜王的面上依旧是淡淡地,他不知太后为何突然暴怒,后宫旧事他只略有耳闻,却未见其人。今日一出闹剧怕是担忧成真,而他更担忧的则是正立于殿上的皇兄,皇兄近来的­性­子真是越来越连他也捉摸不透了。

那一场寿宴,不欢而散。宫廷内外议论纷纷,只说这苏嫔怕是要独宠后宫了。而彦帝却似迎合这流言一般,丝毫不给太后面子,赐苏嫔来仪轩,而自己更是夜夜摆驾来仪轩。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那个眼线的下文~就是后来大师滔滔不绝地向我推销,我夺路而逃,拔腿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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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龙凤 ...

·来仪轩·

华美的龙床上风光旖旎,苏洛颜只斜披着一件嫣红外裳,露出润如美玉的香肩依偎在彦帝的怀里。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苏嫔啊苏嫔,你身上有种独特的味道。”彦帝微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光洁似玉的丽人,随手把玩着她垂落在他掌心的青丝。

“请问陛下,是怎样的味道呢?”

“他人形容美女都说是花之馨香,朕偏不如此说。朕年少时有一次围猎,不慎同保护朕的人走丢,一个人进了深山密林之中,忽然朕遇见了一只母豹,当时朕的箭已经用完了,而那只豹子却一直向朕缓缓走来。”

“陛下乃真龙天子,那豹子自然不敢伤及陛下。”苏洛颜在宁渊旭的耳边轻轻地吐了口气,而他亦似不甘般地开始轻轻地咬起她的耳垂。

“不,那只母豹子不怕朕,它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向朕走来。”彦帝说完这句话便忽地压在了她的身上,开始放肆地索吻,似乎不容她再说话。

“然后呢?皇上?”苏洛颜娇喘道。

“然后……朕用贴身的匕首杀了它。”他亦开始低喘。“那是一次近身搏斗,朕受了重伤。但朕此后的围猎却再也没有享受过那般刺激的感觉。朕迷恋它,迷恋它豹皮上的花纹所散发着那种美丽且危险的味道。苏嫔,你身上也有那种味道,一种无法征服的味道。”

“皇上,哪有人形容自己的爱妾是只母豹子的呢?”她隔了半晌,好容易有喘息之机说出这句话。“况且,皇上,我已经是您的人了。”

他摸了摸她略有些微蹙的眉,“哦?是吗?苏嫔,朕怎么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呢?”他说完这句话,忙堵上她的嘴,似是不想再与她多谈。他的手触过她滑腻的肌肤,心中想的却是很多年前那只母豹喷­射­在他身上的血,也是这般地温热。

“我美丽的小母豹,若朕让你执掌后宫,你愿意么?”他很少同人这般直接地允诺过什么。

“陛下您是想让我帮您分母后的权么?”她直视着他的双眼,很直接地问道,想看看他是否会有一丝慌乱。“况且臣妾不过一秀才的女儿,无权无势,正是解了皇上您的心结呵。”

“苏嫔啊,苏嫔,你究竟是分外聪慧呢还是愚笨呢?你看穿了朕的心思却要这般直截地说出来,多少人看穿了却一直憋在心里,只因怕朕呢?”她未想到他竟承认地十分爽利,他的深沉眸子里闪着一丝狡黠的光芒,此刻的彦帝既非那个醉卧花间的酒­色­皇帝亦非人后那深谋远虑的睿智明君,更像是一个将一切都看穿却又想游戏人间的危险分子。“苏嫔,你怎么就敢说出来呢?”

“因为臣妾想,陛下喜欢的是危险的

21、龙凤 ...

勇往直前的母豹子而非软弱的麋鹿。臣妾即便是一只母豹子,最终不也是在陛下的掌握之中么。”

“苏嫔,不,从此刻起,你是禛妃了。”

“谢陛下。”她接受了,但眼神里却没有惊喜与波澜。

“禛妃,朕困了。”

“陛下,臣妾也倦了。”

你又怎会乖乖在我的掌握之中呢?你只是这局中的一粒棋,即便你看透了棋局,却终究还是一粒棋。

我只是你局中的一粒棋,即便我看透了棋局,你却终究将我当做一粒棋。但我又怎是你可以随便掌握的人呢?

他们怀着各自的心思沉沉入睡,只是还保持着合欢的姿势。

苏嫔不过一小人家的女儿,竟然被破格擢升为了禛妃,且还是在太后与皇上僵持不下的情况下,更是成了宫中沸腾《枯叶》不休的话题。尽管新人《书》不知晓,但宫中的老《网》人都知道,禛,这个字是多少年来后宫中都不曾出现过的字。

“我看哪,那苏嫔恐怕真是狐仙转世,以前皇上虽然也爱美人,却最听太后的话,何曾爱得如此……”

“嘘,小心隔墙有耳。你可知今天朝堂之上,有个言官居然写了个疏说,如果皇上再这样一意孤行,不迎娶皇后,这天下估计得易主了。”

“谁这么大胆呀。”

“呵,你可知皇上怎么回答?皇上说谁说我不娶皇后,朕想让禛妃当皇后,你们让么?哎呀我看,这六宫之主早晚得是来仪轩那位的。”

“放肆。谁这么大胆。敢乱嚼舌根。”

“程……程公公……”那几名小太监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忙转过身,他们看见的不但有程公公,还有一脸冷若冰霜的太后。“太……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小的们该死,小的们该死。”

“六宫之主难道不是哀家么?”殳婕的语气虽然平淡,却有不怒之威。那几名小太监已吓得瞠目结舌。

“太后娘娘,您看这几个死奴才要怎么处置?”

“让旭儿来见我。”殳婕说完扭头就走。

“参见母后。”彦帝倒是很快就来到了凤鸣宫,规规矩矩地行礼跪拜,脸上还带着一抹微笑。

殳婕似没听见般端坐在那里。

“参见母后。”彦帝又拜了一拜,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愈浓。

“皇帝身上的酒香很浓啊。”殳婕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回母后,这是禛妃亲手酿的桂花酒,甘醇可口,若母后也想饮酒,我不妨让禛妃送几壶来。”

“宁渊旭!你真的想败了你宁家江山么?你真的想做个被后世唾骂的昏君么?我曾经那聪敏果决的皇儿去哪了?!现在这个终日在美­色­与酒醉之中度过的人还是我的皇儿么?”

彦帝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下去,“程公

21、龙凤 ...

公,你也下去。”他的声音忽地低沉起来。程公公看了太后一眼,终是讷讷地退下。

“母后,皇儿确实是在美­色­与酒醉之中度过,但我大胤朝这几年不是歌舞升平,欣欣向荣么?”

“那你可知坊间那日月双悬的流言?你们二人虽都不是我亲出我却看着你们一同长大,大臣对你的不满渐长,你真的还想让我大胤朝分崩离析么?”殳婕霍地站了起来。

“母后,流言总归有结束的一天。母后,若朕还是昔日你那聪敏果决的皇儿,母后还会让我活到今日么?”彦帝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动。

“你……”殳婕的面­色­苍白,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说出来,只踉踉跄跄地又坐了下去。而彦帝却自个儿站了起来,望着窗外的远山道:“母后,朕刚刚看您站都有些站不稳了,母后您年岁终归是上去了,要多保重凤体啊。母后以前­精­心打理后宫之事,又含辛茹苦将我和二弟抚养成|人,以前没注意母后的身体是朕的错。朕听说云山的温泉最有保健之效,母后不妨去那里静养吧。”

殳婕轻轻地叹了口气,“皇儿,你长大了。”

·夜王府·

夜王已经数不清来他这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的人有多少了。

“夜王殿下啊,您千万别让这种荒唐之事发生啊。这事太荒唐了,荒唐了太。”唉,吴老尚书您能不能换一个词。

“夜王殿下啊,这历来妃子都应出自名门,怎能让一个乡野女子为妃呢?况且老臣还听说皇上有让她入主凤鸣宫之意。殿下您一定要阻止这事儿啊!”唉,我怎么没听说呢。

“夜王殿下啊,太后娘娘已经被气得去云山休养了。如今朝中已无人再敢管皇上的事了。只有殿下您是皇上的胞弟,又屡屡立功,只有您可以劝得动皇上了啊。”唉,谁说无人敢管,今天的早朝可是是个人都在管啊。

他忍,他忍,只是嘴上虽然隐忍却也忍不住腹诽起来。这几套说辞他已听了几百遍,但面上只得装出一副淡漠严肃的样子。每个人都在道貌岸然地说皇上千不该万不该,有的是重权在握的司马、将军,有的是整日耍嘴皮子的言官,有的老泪纵横,有的不依不挠,有的是为了自己心中的所谓的仁义道德世俗礼教,有的是为了权力争夺门阀倾轧瞄准的是那后位。只是没有人知道他那皇兄离经叛道也好,醉生梦死也好,只因他一直对天地万物有着强烈的自信。朝堂上的这些人再怎么争斗,最终也不过是一场空。想到此,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却被其余众人以为他也是在不满彦帝的决定。于是更加开始变本加厉地哭天喊地。

“夜王殿下啊,你今日若是不答应老臣的要求,不在这万人疏中签

21、龙凤 ...

字,老臣,老臣就一头撞在这柱子上!”唉,贺老将军啊,这哪里有柱子啊?

“夜王殿下!若不是您当日任意妄为,也不会现在这个局面,谁不知道如今的夜王妃本应是六宫之主!”好好好,终于来了个有胆的了,虽然我没见过你,但你一定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言官。

“……”

任他们说得口­干­舌燥,天花乱坠。夜王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各位大人,不妨先喝口茶。”说话的是从内屋方走进厅堂言笑晏晏的夜王妃,身后跟着八名捧着茶点瓜果的丫鬟。

“谢谢王妃。”

“王妃娘娘果然是天人下凡。”

“王妃娘娘果然举止得体,贤良淑德。”

“若王妃娘娘您是皇后就好了!”

“……”

夜王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快要爆起了,谁在民间流言说什么见夜王如见罗刹,谁在乱说什么夜王位高权重权倾朝野,这分明没有人怕他嘛!绿帽都快要直接送上了,并且还要求他答应帮忙。

“咳。”他觉得自己要说点话来提示下自己的存在了。“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了,明日早朝我会向皇兄说明。”

此话果然起到了良好的效果,众人顿时眉开眼笑地离开了夜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熬夜看片看成了熊猫……以后一定要作息规律……咳咳。果然玩物丧志啊~~

22

22、立妃 ...

夜王府的夜晚终于静谧了下来。

“轻竹,你会后悔嫁给我么?你会后悔我一时冲动让你失去了后位么?”夜王从身后搂住江轻竹,轻声说道。

“那你要大人有大量——容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其实呢,我从来不想当皇后。皇后二字,对我来说一文不值。其实,爹爹以前总是想让我当皇后,也只不过是想保住江家。”

“你爹爹若想以此保住江家,那就错了。”

“是啊,等他悟出来时,已来不及了,只能让我一胡同走到死了。”

“可惜你走到我这死胡同里来了。”

“即便是后宫宠爱集一身,皇上仍是大家的皇上,却不是我的。我有时候也很奇怪,你明明有很多成婚的机会,却为什么一直独身一人呢?”

“如果我说我一直在等待那个乱军丛中执匕首的小女孩,你信不信。”

“扑哧。”江轻竹忍不住笑出声来,“不信。若被人发现向来一张阎王脸的夜王殿下在这油嘴滑舌哄骗小姑娘也不知他该作何感想。”

“若被人知道已经嫁人的夜王妃此刻还在说自己是小姑娘也不知他该作何感想。”

“我到现在还是弄不清,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他拉过她的手掌,用手指在她的掌心一笔一画地写着“我”字,温热的触感让她微微觉得有些痒。他写了一遍又一遍,良久才说,“我便只是这样的人。你读懂了么?”

江轻竹的眼睫低垂,梨涡浅笑,“我读懂了,你同我是一样的人。我们本是都不应该出生在这帝王权贵之家的人,却偏偏强迫自己做一个这样的人,即便无数人颂扬,可是心里总是不觉得欢喜,因为从不曾任­性­过。”

“我任­性­过一次,就是娶了你,但此后也便有了欢喜。”

江轻竹的眼泪忽地流了下来,像此刻天际划过的那颗流星。夜王替她拭去泪水,“我当时不愿你陷入宫中的复杂形势之中,然而现在想来,我亦还是想得粗浅。现如今我惟恐连累了你。”

“从我在宰相府出生那天起,便已是身若浮木。只能走一步看看一步了。”

“那禛妃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你了解么?”

“苏姐姐呵,和你我一样都是个无奈的人吧。明日上朝,你真要同皇上说此事么?”

“从小到大,皇兄决意做的事情,从不曾因任何人改变。他此举亦不过是为了收回他这几年渐渐放出去的皇权。”

“以前我爹总同我说,被皇上捧得越高的人,摔得可能越惨,所以他总是在战战兢兢之中度日。你信任你的皇兄么?”

“轻竹,同你说句实话,我一直很信任皇兄,我和他多年来相依为命都是为了胤朝。但最近有种不安感却渐渐

22、立妃 ...

强了起来,有时我自己都担心,或许不是皇兄变了,而是我变了。我担心自己变得不再满足现状了。他人都说我冷漠,我并非冷漠,只要我是夜王一日而非叶公子,便不敢在朝中交朋结伴,我唯一的朋友只能是我的皇兄。”

她用手指轻轻摁住他的­唇­,不让他再说下去。

·早朝·

这一天大臣们都来得格外早,叽叽喳喳三五成群地抱团议论,更有言官似乎已做好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准备,自备白绫血书。

早朝快开始的时候,夜王终于也来了,依旧是淡淡地同大臣们打个招呼,就站在了理应属于自己的位置。

而彦帝却似同大臣赌气般,过了半个时辰方姗姗来迟。

他一来,大小官员们便一鼓作气地开始抹泪地抹泪,上疏地上疏,主旨依旧围绕在不能立苏嫔为妃这个问题上。全场最为暴跳如雷的是王将军,最为滔滔不绝的是礼部尚书。而彦帝的嘴角却一直勾着一抹邪魅的微笑,等那些大臣议论得差不多了,他方问道:“二弟,你怎么看?”

“苏嫔除了众位大人们所谓的家世出身以外,论言容工行都当得妃这一称号。我朝选拔官吏时是素来是以才学为重,臣以外选后妃亦可同理而论。”夜王淡淡地答道,声音毫无波澜起伏,而这一波澜却激起了千层浪,朝廷又如吵开的锅一般。

“哈哈哈哈。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只有朕的二弟了解朕。江首辅,朕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老臣……老臣……以为……咯……咯……咯……”扑——地一声江宰相忽地摔倒在地。车骑将军江睿轩忙从武将列奔出来,扶起老父,一边从怀中掏出黑­色­的药丸塞进父亲的嘴里。

“启禀皇上,家父这几日旧疾复发,并非故意冒犯陛下,望皇上恕罪。”

彦帝摆了摆手,“江首辅­精­心料理朝政才体力不支病倒,朕前几日已接到江老告病的奏折,但朕念江首辅乃我朝之栋梁,一直没有批准他回家休养的心愿。江首辅,你回去好生休息几日。”他眯起眼又盯了盯江怀秋,道:“朕相信,不久的将来阁老您一定能调养好身体继续回来治理国事。首辅,你莫要让朕失望啊。”

“谢……谢……主……隆恩……恩。”江怀秋吃了药似好转些,哆哆嗦嗦地说道。

这一次早朝已宰相首辅江大人的告病为终。皇上执意不改初衷,众人发现夜王也指望不上,便更加心灰意冷地散去。

·江府·

“爹……女儿回来看你了。”江轻竹笑眯眯地提着个小篮进了江怀秋的书房。

“爹没事。”江怀秋说话的声音也不颤了,手也不抖了,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所以女儿带来的不

22、立妃 ...

是药,而是让夜王府的厨师特制的­奶­汁烤­鸡­,蜜香熏鱼还有爹做梦也想尝到的宓城周家三十年女儿红。”江轻竹从竹篮里拿出的果是一些­精­致小菜。

“你这个小狐狸,居然从王府偷吃的。”江怀秋轻轻地敲打了下江轻竹的额头,不过满眼是笑意。

“哎,爹,这是我夫君今日特意让我捎上的,说爹您喝了这女儿红,病自然就好了。他还让女儿在这里多住几天,陪爹散散心。”

“夜王和皇上都是明白人。在想他们面前做个糊涂人都难。”

彦帝八年十二月,苏嫔在皇帝的坚持下终于还是成了禛妃。

彦帝带着他的禛妃在琼林池宴请了所有赞同或反对他的文武百官。彦帝很是高兴,喝了不少酒,还宣布了一件让群臣更惊讶的事情,“朕的禛妃此后要在此每月会聚一次青年才俊。禛妃同朕说许多寒门世子亦是才高八斗,一点,都不输给你们这些门阀士族。朕要让禛妃考考他们,今后凡是能在琼林池脱颖而出的庶族子弟,亦可登上朕的政廉殿、谏衡轩。”彦帝举起金杯向众臣一展,豪情陡生。

苏洛颜妩媚地朝彦帝一笑,亦举起酒杯,二人同饮而尽。

而宴下众臣议论纷纷,胤朝的重臣多缘于世袭制,或是在平叛之中立过大功,即便是考试而来,也多是豪门贵族,此刻彦帝一说,众人都以为他是醉了,但见他又说的头头是道,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都望向夜王。

夜王沉默了良久,举起酒杯,望着彦帝,说道:“祝皇兄广纳天下有识之士。祝我大胤朝国运长盛。”

其余人等便也纷纷举起酒杯,高声颂道:“祝我大胤朝国运长盛。”

彦帝难得开怀,举杯长笑,说完便醉意甚浓地回了居住的长乐宫。

苏洛颜又举起一杯酒:“多谢众位大人此番支持小女子的想法。”她饮了一口酒,脸儿微醺,娇媚明艳。“殿下醉了,众位大人也请回吧。”她说完便也起身离开。

而宴会上的众人无不你瞪我,我瞪你,不一会儿齐刷刷地又在夜王面前跪了一地,

“夜王殿下,这有违祖制啊。”

“夜王殿下,皇上立个禛妃不过是后宫之事,但这改革官员选拔制度,却是我们朝中大事啊。”

“殿下,你千万不能让那禛妃蛊惑了皇上啊,哪有后宫­干­政之理。”

“殿下,你要谨记前朝有女子称帝之事啊。”

“殿下……”

“殿下……”

那一声声殿下喊得夜王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他不是不知皇兄要做什么,他只是不明白为何皇兄要做得这么急呢?他也曾不满朝中士族子弟遍地的现状,但他万没想到皇兄会借禛妃之手来进行这一改

22、立妃 ...

革。他知道,想要大刀阔斧改革的本意必然是出自的他的皇兄,禛妃不过是用来挡这悠悠之口的,日后即便改革不成功,也只能说皇上是被一个女子所蛊惑了。这胤朝,看上去皇上什么事都不愿管,但所有人的权不都是皇兄所赐么。

那跪在琼林宴上的众人,面目在他看来都已模糊了起来,他们代表着的是不同的门阀,不同的显赫姓氏。他们不愿自己的利益受损,于是一次次地搬出祖训,开始哭天抢地。

皇兄,你究竟想要掀起一场多大的风波。夜王揉了揉太阳|­茓­,负手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哎我发现,我很喜欢“欢喜”这个词……

23

23、纷争 ...

而闵和园清凉的风也并不让夜王感到惬意,他满怀心事地走着,不自觉间变走到了暗香疏影的梅林间,却听到背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殿下,你把那枝梅花折给我可好?”正是苏洛颜穿着大红毡子,幽幽笑道,她只身一人站在梅林之中,像是知晓他会来这一般,等着他的到来。

“殿下,那枝梅太高了,你折给我可好?”她又说了一遍。

夜王看了看苏洛颜指的那枝梅,只是一枝含苞待放的梅,他折了下来,递给她,道:“禛妃娘娘,这枝梅还未到绽放的时机,你为何要选它呢?”

“若一枝梅待到了它自然绽放的时机,绽放时便是自然而成的模样。若还没绽放时,想让它是什么模样不就是什么模样么?”她用手指撑开一朵花苞,花苞则撑成了她手指的形状。“你看,想要它开多大就开多大。”

“那娘娘有没有想过,也有可能让花瓣凋零呢。”夜王也将手放在花苞上,稍一用力,那花骨朵儿便掉了下来。

苏洛颜狡黠地一笑,“皇上是聪明人,皇上自然知道收放自如的道理,殿下您也应知道。”她取下一朵微微绽放的梅Сhā于耳后,吐气如兰,道“殿下,你说,好看么?”她这一笑,整个梅园的梅都失去了颜­色­。

夜王的睫毛轻轻地抖了一抖,不咸不淡地说道:“娘娘天姿国­色­,微臣告退。”

他默然离开,而苏洛颜依旧把玩着那株腊梅,笑道江妹妹果真没嫁错人。却没有注意到园后一双邪魅的眼。彦帝正站在那静默地观望,­唇­边挂着一丝冷然的微笑,他轻轻地咳了咳。

“陛下,您要回屋歇歇了。天凉了。”他的贴身太监四喜说道。

“四喜啊,你看朕像醉了的样子么?”彦帝嘴角的弧度更加明显。

“陛下向来是千杯不醉的。”

“可是啊,他们都觉得朕醉了。”他看了看漆黑的夜空,黝黑而深邃,犹如洪荒前的巨兽要将人吞噬。他明知苏洛颜不过是试探一番,却不由得微微有些气恼。禛妃啊禛妃,你还要用同样的一招来勾引朕的二弟么?他望着梅园里那巧笑倩兮的女子,犹如望着一个待捕的猎物,捧得越高,摔得越高。他缩了缩脖子,道:“是啊,天凉了。朕又要喝药了。”

一灯如豆,四喜在一旁端着药喂给彦帝,方才还逸兴遄飞的彦帝此刻却像个老人般,有些倦了。

“皇上,要不要点上长明灯。这烛火过于微弱了些。”

“不用,朕就喜欢这微弱的火苗。咳咳”他的脸­色­略微有些泛青,“看到它朕就想到了自己。”

如果不是他亲口说出,恐怕全天下也没有人会想到九五之尊会说用烛火来形容自己,“

23、纷争 ...

朕的年纪越大,越不知道该相信谁。朕的二弟,朕是最信任不过了,朕也知道他绝对不会背叛朕。但是朕却总有些担忧。”

“夜王殿下从来都是进退得体,与皇上一心的。”

“是啊,朕做什么他总是支持,可是他也长大了呵。他少时喜欢养门客,和寒门世子关系一直很好,但他现在终日闭门谢客,见谁都冷言少语。朕知道,他也开始提防着朕了。四喜啊,朕这几年是不是太让人寒心了。”

“陛下您高瞻远瞩,深谋远虑,是一代明君啊。”

“朕有时候倒希望自己是个昏君,那样就可以真的什么都不管了。咳咳”

“陛下便是太清明了。”

“四喜,朕今晚的话是不是有些多了。”

“回陛下,可能陛下今晚真的有些喝多了。”

·夜王府·

夜王回府以后便一直忧心忡忡的模样,连箫声都有些呜咽。

“今天的事,我也听人说了。”江轻竹握住了他的萧,“你这萧,听得太让人伤心了。”

“这世道怕是要变了。入了冬以后,一切都冷了。”夜王说话也带着浓浓的倦意,他倦了,他真的倦了,他只想放舟江湖,而不想每天都面对着那跪一地的朝臣。

“不知道苏姐姐是怎么想的。此举有些­操­之过急了吧。”

“她怎么想已不重要了。皇兄锐意改革的心,应是定了。我赞同皇兄的做法,只是我怕这回,又是血流成河。我怕,连你也牵连进去。”

“你看看你又说这些丧气话。”

夜王的脸上浮现一丝无奈的笑,说道:“皇兄蛰伏得够久了。”

次日,夜王那不详的预感竟成了真。

彦帝一改往日作风,准时上了朝,批改了奏折,治理了一些人的旧案。

又提及了一件事,上回南蛮入侵夜王被参之事。这案子已过了大半年,自此案移交大理寺处理后,一直未有了断。而近日竟传来消息,参夜王的那名言官竟然暴毙。洛都之内,一时传言纷纷,有人传那言官是当时一时图口舌之快,参了夜王,此时畏罪自杀,也有人传夜王赴南夷之事确有疑点,恐怕便是夜王府的人下的手。但夜王是否通敌这事就成了一团迷雾,谁也说不清了。虽然彦帝在朝上总是笑着说朕自然相信二弟,但却也止不住朝中内外大臣们私底下的议论纷纷。

而此时燕北—北狄边界战火又起,朝堂之上提及战事更是风声鹤唳。

“近来,北狄狼族频频侵扰我大胤边界,而燕北守军竟然一撤数十里,笑话!”彦帝面有寒气,脸­色­­阴­冷异常。

原本早朝上嗡嗡嗡的大臣此刻都一言不发,大气不敢出一声,看着皇帝大发雷霆。

“燕北守军

23、纷争 ...

不是号称都是贵族子弟­精­锐吗?不是都吃着上好的苏鄞米,穿着蜀中铁甲么?怎么就一败涂地了?”

殿上依旧安静无声。

“看来,是近几年,朕治军不严啊。”彦帝在殿上踱来踱去,终于坐了下来,语调也由激动转为平静,但却更加­阴­冷。“之前的罪将都该办一办啦。夷州都统张益阳,知情不报贻误军机,其罪当诛。”彦帝的眼如墨海般深沉,朝下的诸臣虽都觉得比起王墉,张益阳此罪判得重了,但都低头不语。

良久,夜王方站出列,道:“启禀皇上,夷州都统张益阳当日虽有判断失误,但南夷之役主要败在将帅不和,败在监军和主帅的举措。张益阳官小言微,并非军队的指挥决策者,但微臣去南夷后,此人积极配合骁骑营,作战英勇且有谋略,为难得的人才。此时烽火又起,我朝正值用人之机,臣恳请皇上再令其戴罪立功。”

“二弟,你的意思是此人是良材?他可以官小言微,但当时不管是南阳郡王,还是王少将军,可还都给朕一本一本地上了折子。这位张都统,朕却没看见他的折子啊。”彦帝定定地望着夜王,不急不缓地说道。

夜王在彦帝的眼里看出了些许的严厉与­阴­冷,他若没记错,当日张益阳曾同他说是寄了两份一样的折子,一份给他,一份给皇兄的,但如今他又能说什么呢。他知道皇兄此刻不承认便是想定张益阳的罪,甚至可能是为了……周围的朝臣依旧是低着头,只有他是直着身,与他的皇兄对望。是啊,不忍,他不忍,多年前他不忍抛下苏鄞的百姓,他输了,今日他不忍抛下曾共事的兄弟,所以,他又输了。但即便是个坑,他也愿意往里跳。夜王看着彦帝的眸子,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但最后还是坚定地说道:“启禀皇兄,臣这里有份折子,是当时张益阳亲署,写了与南夷作战的部署、策略以及军中详情等等。臣恳请陛下御览。”

他恭敬地用双手举起折子,彦帝命四喜取了折子,信手翻了翻,笑道:“果是良材,那就免其死罪,充军燕北吧,也算戴罪立功了。夜王府的消息果真是比洛梁宫中灵通啊。朕没有收到的折子,二弟你却收到了啊。”

此话一出,众臣都看向了夜王,夜王也不辩解,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

“其他爱卿也有意见么?”彦帝一一望向众人,每个被他看到的人都垂下了头,“那就议议北狄战事。”

依然一片肃静。

“臣愿前往北狄。”夜王的声音又响起。

“二弟,朕知你作战英勇,朕也信你定能平定北狄。只是二弟你刚从南夷回来,又是新婚燕尔。朕不忍啊。”彦帝蹙眉道,“就没有其他人愿意去北狄

23、纷争 ...

么?还是你们都怕了那号称北狄第一战将的羌与?”

“微臣愿前往北狄。”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出列的正是车骑将军江睿轩,“微臣虽无夜王殿下骁勇,但微臣亦愿做先锋,前往北狄。”

夜王望了望江睿轩,此人风姿疏朗,一派儒雅之气,江睿轩曾在他的营帐下共事过,确是有谋略才气之人,但并非如羌与般枭狠之辈,也并不爱立功,此次与北狄是吃力不讨好的硬战,他知道江睿轩站出来是为了妹妹着想,不由望了他一眼,江睿轩报以一个温和的微笑。

而见江睿轩站了出来,王老将军王宪再也站不住,也朗声道:“老臣虽已年迈,也愿前往北狄,解陛下之忧。”

“好,好。”彦帝拍了拍桌子,似是欣慰喜悦之状,“那就着王宪为主帅,江睿轩为先锋,率十万大军前赴北狄!”

作者有话要说:T.T昨天更了好几次都没更上JJ抽搐得太严重了……

24

24、戍边 ...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考试周应该结束鸟~~祝大家都考出好成绩哈~

退朝后,彦帝单独让夜王留下陪他在闵和园用膳。

“二弟,今日的事,你不会怪我吧。”彦帝亲为夜王倒了杯酒。

“臣不敢。”

“这么说,你是不敢,不是不会。”彦帝又乐呵呵地笑道。

“皇兄,今日是臣弟乖张了,出言不逊。”

“二弟啊,你不过是据理力争,哪有出言不逊。这些年,我们兄弟的关系又疏了,你看看,连你同朕说话都这么小心翼翼了。”彦帝毫不在意地夹了一口菜,“朕知道,张益阳是你的人,你的亲信,我重罚了他,你定有所不满。但在其位谋其事,朕也是逼不得已啊。”

“我知晓,皇兄这么做定有皇兄的道理,皇兄是为了治理好这个江山。”夜王说道,却并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这么多年了,二弟,你有一点没变,就是你还是不忍。但有一点你却变了,那就是你同朕也不愿说心里话了。”

“臣弟说的的确是心里话。皇兄,这么多年了,臣弟一直知道您是不世的英主,因此我这一生,若皇兄需要我,我惟愿能辅助皇兄。”

“北狄朕不是不放心你去,而是朕也想试试别人的实力。此后需要将领的时候还有很多,若只有你一人,大胤的边防可就乱了啊。”

“臣弟知晓皇兄的苦心。”夜王举起杯,从容地一饮而尽,“皇兄,天­色­不早了,宫中关门的时间也快到了,臣弟先回府了。”

彦帝叹了口气,“你回吧。”

“皇兄,又是冬日,您要保重身体。昔年您对臣弟之恩,臣弟定以此生相报。”夜王揖了揖,便退了下去。

他一走,彦帝就忍不住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四喜忙说道:“皇上,菜凉了,要不奴才让御膳房的人另作几道小菜。”

“菜不凉,是二弟的心凉了。以后,朕连陪朕吃饭的人都找不到了。”彦帝忍不住自嘲道,恩么?如果二弟知道自己当年差点因为饥饿想把他给卖了还会不会像今日一样说以此生相报?如果二弟知道……他不想再想下去,只说:“让禛妃来陪朕吃饭吧。”

苏洛颜不一会儿便来了,来的时候还带着一壶新温好的酒和一件白狐大氅,“陛下,您喝喝药酒暖暖身子吧。”说罢又轻轻为他披上大氅。而彦帝却捉住了她游移于他肩上的纤纤玉手,指如葱削,笑道:“怎么,禛妃你也觉得朕的身体不行了么?”

“陛下说笑了,陛下年轻力壮正当盛年。只是这冬日里,暖和些总是比较舒服。”苏洛颜轻轻柔柔地笑了。

“禛妃,今日朝堂上的事你也应听说了吧。”

“陛下,后宫不得­干­政。”苏洛颜低头垂眸道。

而彦帝却以手中折扇轻轻挑起苏

24、戍边 ...

洛颜的下巴,道:“禛妃啊,朕知道这些事,你一定知道。而且莫说是你,恐怕整个后宫排的上号的人都知道了。恐怕连在云山的太后她老人家也知道了。你本就是个小母豹,就莫在朕面前装小麋鹿了。”

彦帝直视着苏洛颜,多少次,当他轻佻地用折扇挑起后宫女子的下巴时,对上的不是一副胆颤心惊的神情便是故作娇羞的玉颜,而此刻她的禛妃却既不脸红,也不慌张,而是从容地同他对视。他们看过去不像君臣,反而像两个在对弈的高手,他心中暗暗想到有趣、有趣。而她已朱­唇­微启,说道:“既然皇上这么说了,那么臣妾也便直言了。陛下您表里洞达、雄才伟略,此次定能平定北狄。”

彦帝哈哈地笑了两声:“禛妃啊禛妃,你这是直言么?你说朕这么做会否让参加南夷之役的将士心寒,会否会让夜王心寒。”

“陛下,成大事者当能忍常人所不忍。陛下此举,诚然兴许会伤夷州将士的士气,但这只是一时的,却能激励此次去北狄的将士定要一举成功,而不是等待夜王殿下的骁骑营。而且……”苏洛颜见彦帝依旧眼带笑意,似在鼓励她说下去,便接着说道:“而且……陛下也是为了避免他日朋党之争,祸起萧墙啊。”

“既然你都明白,二弟又怎会不明白呢?所以,所有妄图挑拨我们兄弟二人之人,都状如此杯。”彦帝面如霜雪,眼中闪现­阴­戾之气,将酒杯掷下,白瓷杯撞在青石板上碎成了片片碎片。他旋即又挽起苏洛颜的手,“爱妃莫慌,你说的正是朕心中所想啊。朕方才是想到朝中有些人的险恶用心,心底愤懑。”

苏洛颜微微一失神,立马又恢复了笑颜,“皇上,您看看,您是唤臣妾来用膳的,结果却是让臣妾看您摔杯子的。”

彦帝似乎恢复了­精­神,唤道:“四喜,把这桌饭菜撤了,让御膳房新做一桌上来,就做禛妃家乡苏鄞的菜吧。”

·夜王府·

“什么,二哥哥要去燕北?”江轻竹捧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应是顾及你我,因此主动请缨去燕北。”夜王站在窗棂前,望着远山暮雪,此时的燕北恐怕更加天寒地冻吧。“你二哥以为皇上不让我去,是以退为进,其实,这次皇兄恐怕是真想让我和骁骑营留在洛都了。”

“我二哥­性­子素来是冷静沉稳的……只是……”

“你是怕他太过斯文仁慈么?我和他曾共事过,你二哥虽然不是骁将、猛将,但他胸中自有丘壑,而且这回同去的还有老将王宪,你莫要太挂怀。”

江轻竹的嘴角不由流露出一丝苦笑,“你越这么说我越担心,若真是有把握之战,你就不会像现在这般

24、戍边 ...

不敢看着我说这番话,而是望着窗外的雪。况且,世无绝胜之军,便是你去,我也同样担心。”

夜王长叹一口气,“这次北狄是羌与领军挂帅,我和他交过几次手,此人枭狠果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苦心孤诣几年,就练就了一支和骁骑营可以媲美的铁骑,我朝的心腹大患。”夜王的拳紧了紧,转过身,道:“我去城门送别下张大哥。”

江轻竹抱以他一个温暖的微笑。但他知道这个微笑里有无奈与忧心。

夜王骑马赶至洛都的北城门的小门,只见一支队伍正押解着一行人犯往北充军。他忙喊道:“停一停,停一停。”

军队里的人没看清是夜王,为首的人喝道:“何人如此嚣张无礼,这是押解犯人的队伍。”

只见四团黑影如鬼魅般近前来,掏出了夜王府的令牌,此时行军的人方看清骑在黑马上的人是夜王,而这四团黑影自是赵钱孙李四人了。

那为首之人慌忙跪下:“卑职方才未看清是夜王殿下,卑职鲁莽,请殿下恕罪。”

夜王下马扶起他,“与你无碍。只是此行中有我昔日同僚,我是来送行的。”

“殿下随意,殿下随意。”

夜王见人群中有不少曾都是和他在夷州共事的将领,都因南夷之役同张益阳一起被充军戍边。而人群中,张益阳早已泪如涌泉,他的脸上刚被刻上刺青,此刻泪水混着血水,齐齐地从他脸上滴下。夜王见他这几个月在京中等判决期间应是受了不少苦,瘦削了许多,眼眶也陷了下去,又见此时正是十二月天,他仍穿着单衣,而他周围一些被充军的达官显贵应是贿赂了人,正穿着厚厚的棉衣。而张益阳既非洛都人,也不过是一介寒门将领,既无人送行也不会开口要求。夜王心中一痛,脱下自己身上的狐裘披风,给张益阳系上。

张益阳心中感动,想要跪下,此时却已双腿麻木,跪也跪不下,只是颤抖着说:“殿下,属下……属下……这怎么担得起。”

夜王又想起当年张益阳救他时是一铮铮铁骨的硬汉,心中悲戚,勉力笑道,“张大哥,此事本就不怪你,你带着老弱病残的守军苦撑十日,本应给你记一大功,可如今……张大哥,怪我。”

“不不不,殿下您对我张益阳的恩德我已此生难报,怎会怪罪殿下。”他又顿了一顿,意味深长地望了夜王一眼,“况且,我确是战败了,皇上判我充军已是法外开恩。”

夜王明白张益阳是为自己方才所流露出的一丝不满圣意的圆场,当下也不再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殿下,我走了。”

“张大哥,若他日我去燕北,定去看你。”夜王抱了抱拳,看着这次戍边充

24、戍边 ...

军的队伍离开洛都,渐行渐远。而北城门的大门,此时的王宪大将军和江睿轩也正率着大军前赴燕北,百姓的欢呼声连在小城门的夜王都能听得见,他也曾被这热烈如雷的声音颂扬过,但此时却觉得这声音仅仅是隔了一条街,却是那么地遥远。其实如若按照皇兄的­性­子,此次不让他去北狄,应是为了保护他,这个道理他又怎会不知,但他隐隐之中却觉得不安,他和皇兄之间不知何时已起了一层隔阂。

他不禁拍了拍马背,“乌杞啊乌杞,如今也只有你陪着我了。”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但把乌杞也点缀得黑白相间,夜王伸出手接雪,看着那雪在他的掌心渐渐化为雪水,而掌心间隐有青黑之­色­,心中一惊,又陡地想到一节,忙道:“孙三、李四。”

此二人蓦地从人群中闪出,“殿下,有何吩咐。”

“你们赶紧跟上那支队伍,务必保证张大哥等人平安到达燕北。然后就先留在那,等我给你们传消息了你们再回。”

二人迟疑了下,说了声,“是。”便又消失在人群中。

“乌杞啊,乌杞,我何时也变得这么多疑。”夜王拍了拍爱马的背,他忽然不想策马,而只是想牵着它,牵着它默默地走在洛都的长亭街上。

25

25、惊变 ...

“叶公子。”夜王正低头沉思,却听到一声呼唤,他一回首,发现自己原来牵着乌杞胡乱走着,竟然又走到了茗韵楼的门口,唤他的正是那邢天云邢道长。

夜王也报以微笑,邢天云说道:“叶公子,你眉宇间有犹疑之­色­,应是遇上什么难处了吧。何不到此饮一杯茶。”

夜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却见邢天云出手如电,握住了他的脉门,但并不用力,只将手搭在上面。

邢天云闭目静思,半晌后方开口,“叶公子,你得知此事多久了,你便是为此担忧么?”

夜王被人扣住了脉门,却也不惊不惧,只说:“刚刚得知。”

邢天云松开他的手,道:“叶公子好身手。”

“多谢道长。”夜王也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从邢天云的玉枕|­茓­上移下,抱拳道:“方才是我多心了,望道长恕罪。”

邢天云抚须一笑,“叶公子这绝非多心,而是谨慎。且叶公子你出手是在老道之后,此等机变,老道佩服。”

“曾听长孙姑娘说道长有两个绝技,一是测命之术,一则是切脉诊病之术。果是百闻不如一见。”

“让叶公子见笑了。算命看病其实都是望闻问切。幸得叶公子你内力浑厚,现今仍还无恙,只是……”邢天云望着乌杞,忽道:“贫道忽有急事出城一趟,不知叶公子可否把你的爱马借我,十日后自当归还叶公子。”

夜王将缰绳递给邢天云,“你我朋友一场,道长你拿去便是。此马名唤乌杞,跟在我身边也多年了,以后也不知……道长你是识马之人,赠与道长倒也是美事一桩。”夜王说着说着只觉无限消颓,当下不舍地摸了摸乌杞,乌杞似是懂人语一般,用脑袋蹭着他,鼻孔呼呼地喷着气,眼中竟也流露出不舍的神­色­。夜王只得拍拍它:“乌杞,乌杞,你同道长一起去吧。”

“叶公子,贫道说借便是借,十日便是十日。这是叶公子爱马,贫道怎会让叶公子割爱呢。”邢天云接过夜王手中的缰绳说道。“叶公子,你既知贫道擅回春之术,不向贫道问药方么?”

“道长若愿为我治,若能为我治,自会给叶某药方,道长既不开口,我又何须多言。”夜王长叹一口气:“以后能有道长这样的人陪同在乌杞身边,我也放心了。”

“叶公子,车到山前必有路。叶公子你为人豪爽练达,必当吉人自有天相。”邢天云握着缰绳,颇为高兴,道:“贫道出门远行十日,届时定到府上拜访。望叶公子这十日里,多多保重。”

夜王见他果是准备出行,问道:“道长可知我住何处?”

邢天云已跨上乌杞慢悠悠地往前行去,只道:“如叶公子这般青年才俊,既通音律

25、惊变 ...

又身手敏捷的,整个洛都恐怕挑不出第二个人来了吧。夜王殿下。”说罢便长笑而去,他在马上手舞足蹈,放诞无拘。

夜王被他点破身份,也只略略吃了一惊心想民间果有异士。又见他此状,也不禁笑着摇摇头,却听见已行至远处的邢天云处传来一句话:“叶公子,此前我在小楼说过的那番话你需再思量。”说罢便策马狂奔出城,乌杞的马啸声伴着他的长笑声,而夜王的心思便又凝重了起来。

五日后,一件染血的狐裘披风却证实了夜王心中的种种不安。

孙、李二人负伤而归,带着他送给张益阳的那件狐裘披风,默默不语。

“怎么发生的。”夜王的声音­阴­冷异常。

“我们跟着他们来到临潼关,突然跑出一队人自称是北狄的散军,便打斗了起来。充军的一行一百七十五人,活口一个不剩。我们原是把张大哥抢了出来,但不料对方却似早有防备,在山路两旁早有埋伏,放了数箭。张大哥,不幸……不幸身亡。”孙三说道。

李四­性­子刚烈,吼道:“夜王殿下,那群家伙分明是山贼,可不是我们北狄人,我们北狄人绝不­干­这种放冷箭的事。就算是来打秋风,也不会无聊打到这些人身上去。”

“住口。你还嫌时局不够乱么,还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北狄人。”孙三喝止道。

“此次两国交战,也难为你们了。又怎会有那么训练有素的山贼呢?”夜王疲惫地说道。他没想到,竟然真的发生了。

“我们既已成为殿下的死士,便会只忠于殿下。”

“你们的心,我理解。我不会让你们上前线厮杀自己的兄弟姐妹的。”夜王坐了下来,道:“箭呢?”

孙三忙从怀里掏出,递了上去,道:“正中张大哥胸口的便是此箭。”

夜王一接箭便知,那乌羽大箭、青钢箭头,这样的制造工艺并非出自北狄大营,而是出自胤朝的弓弩坊,出自与张益阳等押解队伍同一日去燕北的大军,出自江睿轩的虎啸营。夜王的面­色­不由暗沉了下来,淡淡道:“你们出去吧。”

他抚摩着那件狐裘披风,自言自语道:“若不送你这件衣裳,张大哥你是否反而会安然无恙。只怪我又意气用事,害了你。”他端坐在那里,喝了一壶又一壶的酒,直到天­色­暗沉了下来也不自知。

江轻竹端着食盒走了进来,见夜王坐在夕阳的余晖里,半张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却仍显清冷,而另半张脸在­阴­影处,却有着一股肃杀之气,她从未见过夜王如此异样神­色­,只得说道:“你在这坐了许久了。吃些饭吧。”

夜王仍是默不作声,继续喝着酒,也不看江轻竹,转了个身,整

25、惊变 ...

个人都融进了­阴­影之中。

“我听孙大哥他们说了,世事无常。我想张大哥也不愿你此时消沉颓废。喝酒伤身,你不要再喝了。”

江轻竹将食盒搁于案前,却不料夜王竟霍然起身,将那枝箭重重地掷于地上,冷然道:“你们江家,只求自保。”

成婚以来,夜王从未对江轻竹说过一句重话,但这次他说话却是冷淡严肃,正和了外界的传言的冷面王。

江轻竹方才问过孙三,知道张益阳是死于乱箭之下,一蹙眉,拾起了那支箭,说:“你这是何意?”

“你可知这青钢大箭,可是出自虎啸营,而且还只为将领所用。”夜王依旧蜷在­阴­影处,冷冷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二哥哥下的手?我二哥哥和张大哥素昧平生,大费周章地杀了他有何好处?”

“有好处,大有好处。那日我遇见你爹,他便让我莫Сhā手张益阳的事。此时你们杀了他,不正是怕我和皇兄因他之事再起冲突,把你们江家也卷进这漩涡之中么。而且,杀了他,不就等于杀了我曾经的手足、心腹,这让皇兄也放宽了一条心啊,你们真是体贴。从来不忘两面讨好,当日,你爹将你二哥安排在我营下,想让你当皇后,不就是为了将来倘若有变,能自保么?现如今却不料你嫁给了我,你二哥自然要多为我皇兄效效力。”他忽又抚掌笑道,“好呀!好!假扮成北狄人,这下这十万大军更是师出有名了!一石三鸟,我早说过,你二哥是聪明人,你又担心什么。”

江轻竹咬了咬­唇­,几欲咬出血来,想要说些什么,最终想了许久,只说道:“我二哥哥,不是那样的人。殿下,你喝多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夜王却如换了个人般,凌厉地说道:“我没有喝多。你二哥或许未必是这样的人,但我同你爹共事多年,我会不了解他么?我理解他自保之心,但他又可曾想过这一百七十五条人命也有父呣子女,而且大多是南夷之役的官兵。甚至可以说,他们大多本不该去充军。但现今却万箭穿心、身首异处!”

江轻竹眼噙泪花,声音颤抖,“你没有想过这有可能是嫁祸么?你喝多了……你冷静点。”

“我有时候,真怀疑是不是你也在瞒着我。”夜王又喝了一大口酒,怒道:“你是不是也一直在盯着我。”

江轻竹一听此话,当下心痛不已,伸手去抢夜王手上的酒壶,夜王却紧握不放,他一用劲,江轻竹一下站不稳重重地摔倒在地,只听碰——地一声酒壶裂成了碎片,碎片割过江轻竹的手腕,血混着酒水滴答滴答往下流,而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也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下。

两个人谁也不再动。

25、惊变 ...

寂静无声。

江轻竹依旧跪坐在地上,捡起了那些酒壶的碎片,她忽然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止住泪水。所以她一直想要把那些碎片都捡起来,却怎么也捡不完,而眼泪更是怎么也止不住,如同手腕上的血一样。

夜王一直站着,冷然地看着她,铁青着脸,抿着嘴。

江轻竹终于捡完那些碎片,抬起头,却忽然正对上了夜王眼里不经意流过的一抹哀伤,但他迅即又恢复了正­色­,“江小姐,请走吧,不送。”

江轻竹勉力站起来,摇摇欲坠,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瘦小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地孤单。

屋外天­色­早已暗沉下来,而这雪夜中还笼着一层浓浓的雾气,连风也吹不散,一切都如雾里看花。素雪千里,夜王望着江轻竹在雪中逐渐消失的背影,直到雪花连她离去的脚印都掩埋。夜王才伸出自己的手掌,看着掌心愈加明显的青黑怔忡失神。

作者有话要说:T.T这两天着凉了,简言之头晕脑胀上吐下泻两眼发黑= =于是就……开虐吧……

26

26、道士 ...

夜王夫­妇­吵架,夜王妃深夜负伤跑回江府的事情一夜之间便传遍了朝野。

江轻竹盯着自己手上缠的纱布,想着那日江睿轩远行时,还抚了抚她的头发,说:“三妹妹,我去去就回。你无须为我担心,王老将军在燕北戍守多年,这次我带的又是­精­锐的虎啸营,必能胜利而归。”

“二哥哥,你为什么要主动请缨呢?”她虽已嫁做人­妇­,贵为夜王妃,却仍不爱改变自己少女时的称呼,依旧是娇憨地唤着江睿轩二哥哥。

江睿轩温和地说道:“连你也觉得我太过文弱么?”

“不,我只是觉得二哥哥你并非邀功之人。主动请战是为了我么?”

“一部分吧,妹妹你新婚,夜王殿下刚由南夷回,再赴北狄,你们便又分离了。况且,父亲年事已高,我虽不羡慕权力,但我近来也发觉,若无权,恐怕连自己心爱的人也保护不了。”江睿轩的眼中似有伤痛,但他不愿再谈这个话题,只说:“妹妹,我觉得我也应该为江家做些事了。还记得我以前同你说的么,只要有我在一日,定不会让你伤心烦恼。”

“二哥哥……”她不觉间已热泪盈眶,而江睿轩却满脸笑意地骑上马,挥手同她告别,当时她不知为何,觉得她的二哥哥这次真的是离她远去了。

“不,我二哥哥定不是那样的人。”江轻竹自言自语道,但为何她的夫君,一向体贴她、宠溺她的夜王会对她说那样的话。如此显而易见的嫁祸之计,他怎会识不破呢。

她焦躁不安地在自己的房里踱来踱去,回想着当日里发生的一切。这几日她先是忧愁伤心,但内心又隐隐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日,酒壶碎——她拾碎片——起身,却看见他紧紧扶住桌子的手,隐有青筋暴起,习武之人,若不是忧愤过度,又怎会连手也微微颤抖。他当时的眼神,冷清中似乎有点哀伤。

为什么会流露那样的神情呢?江轻竹抚了又抚手上的伤口,她不知究竟是不是她心底就认为他不会那样待她,正在努力地为他开脱,但又有些想不通为何会来得这么突然。江轻竹继续在屋里走着,却不慎一踉跄,撞到了桌角,叮——地一声,一个物什跳脱而出。江轻竹拾起,正是那日那邢道长所赠的铜铃,想及那日他所说的话,蓦地觉得明白了什么。

江轻竹只觉得她现在必须得见夜王一面,但刚一推开房门,却见父亲的贴身老仆正站在门口,同她说道:“小姐,老爷说小姐开门一日便是小姐想通之时,老爷说这时便请小姐前去老爷书房。”

江轻竹点了点头,便随老仆进了江怀秋的书房。江怀秋正画着泼墨山水,见到她停了笔,叹道:“你

26、道士 ...

要回去了么?”

“嗯。”

“我就知道,我的女儿是聪明的。但是轻竹,你回不去了。”

“爹,为何。”

“因为爹前日已向皇上上了份奏折,替你申请与夜王殿下和离。”

江轻竹乍听此话,只觉得眼前一黑,好一会儿方回过神来,“爹,我们夫­妇­不过小打小闹了一场,怎么会闹到皇上那去怎么会到和离这么严重。”

“轻竹,你看爹画的这幅画,画的是燕山夜雨图。轻竹啊,山雨欲来风满楼。夜王定是察觉到了今年冬日的严寒,你莫要辜负他的一番好意啊。”

“爹,我正是刚想通了他心中所想,才想回去看看他。”江轻竹说着说着便潸然泪下。“他定是觉得张益阳死后面有诸多牵连,怕连累了我。”

“轻竹,不仅仅是你,你要记住,你后面还有一整个江家。”江怀秋的面­色­为之一肃,但他多年来极少见女儿动情,都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此番见她梨花带雨,心中也不由一软,说道:“轻竹,是爹对不起你。我没有料到时局会变得这么快,也不知,你们二人竟像是动了真情。轻竹,爹对不起你。但现在你们的事,早已传得满城风雨。”

“他们传的是什么?”江轻竹紧紧握住手中的铜铃,哽咽道。

“夜王醉酒怒打夜王妃,夜王妃连夜回娘家。而这消息,恐怕正是夜王殿下自己放出来的。为的便是,让你能同他脱离关系。”

“爹,朝中的事,女儿不懂。为何会突然如此。”

江怀秋叹了口气,“轻竹,爹知道你并非不懂,只是你仍有不甘,那爹就挑明了说。同张益阳一起的一百七十五名充军人犯,恐怕是圣上的旨意,王宪下的手,你二哥不过当了个挡箭牌。皇上除张益阳,便是敲山震虎,夜王又怎会不懂。又或许,拿你二哥当挡箭牌,便是皇上在试探夜王和我们江家的关系,在试探夜王心中的态度。夜王也是知道这一点,因此想要独立承担。”

“爹,女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此举,难道不就是置他于死地么。夜王若与我们和,那么便是结党营私,有朋党之嫌;若如今日这般,那么他便是自此以后孤军奋战,朝中再无人为他说话。”

江怀秋的面­色­暗沉了下来,“轻竹,这些话,你心里想想便可,何须说出来。”

江轻竹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也许他说的对,我们江家只求自保。”她起身走了出去,江怀秋无奈地唤了一声:“轻竹。”

却看见江轻竹泪若珠悬,说道:“但爹你也是为了我江家上下,女儿又怎能说你错了呢。女儿明白了。”说罢便合上了门。

房门咿呀一声关上,江怀秋觉得自己的心

26、道士 ...

似乎也被撞了一下。他没有告诉江轻竹,夜王已经数日不上朝了。

·夜王府·

“殿下,你身子可有好些。”一个道士站在夜王的榻前问道,此人正是邢天云。

“无妨,服了道长的药以后身子便好了许多,就是还有些头昏脑胀。原来道长出城正是为了替我寻药,多谢道长救命之恩。”夜王的面­色­与往日不同,显出了苍白憔悴之­色­,眼窝还有点泛青。

“若不是殿下您身体强健,内力深厚,将毒­性­压了下去,这十日,此毒恐早已要了殿下你的命了。但即便如此,怕你现今也要好生静养一段时间。”邢天云搭着他的脉,缓缓说道。

而站在一旁的李四已憋不出心中火气,怒气冲冲地说:“主人你就是那日从闵和园同皇上吃了个饭回来就这样了。殿下,既然他对你不仁,我们又何必如此低声下气,低人一等。”

“住嘴。”夜王此番说话虽然中气不足,声音轻微,但他剑眉飞扬,脸若冰霜,已是怒到极点。

李四本是个心中藏不住话的人,本想把话一股脑都倒出来,但见了夜王的面­色­,把话硬生生给吞了回去,但又气不打一处来,独自嘟囔个不停。孙三见状,忙想替他打圆场,“殿下,你知道,老四他一直都是个心直口快,不动脑的人,他就爱胡说八道。但是殿下,事实如此,您以后还要多加提防,不如以后你进宫都让我们陪着吧。”

夜王尚未说话,赵一已经说道,“你们还嫌不够乱么,在这煽风点火的。就你们刚刚大声囔囔的那些话,若传了出去,整个夜王府,上上下下,恐怕要­鸡­犬不留。”

“我大哥不会这样待我的。”夜王又咳出一口黑血,声音微弱,却有着坚定。“宫中之事本就复杂莫测,你们不要猜了,这些话也不要再说了。”

赵一让他们都退下,轻声问道:“主人,你是为此才赶走王妃娘娘的么?”

夜王点了点头,说:“她或许心中会怪我,但她那么通透的人,总有一天会理解我的。我死不足惜,我只盼她能平平安安。我发现自己中毒那日起就决定了,这次幸好只是对我下手,若她一直在我身边就太危险了。况且,我当时,真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了。唉,这还是多谢道长。”夜王这话像是在回答赵一,又像是在劝告自己,她走了便好,莫要去寻她。他心中郁疾,只觉胸口隐隐作痛,但见赵一还在,蹙了蹙眉,只说道:“你也下去吧。我倦了。”

赵一点了点头,又看见站一旁的邢天云一动不动,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便多说话,只说:“主人,您好好休息,我会好好约束他们。”便退了下去。

夜王见邢天云依

26、道士 ...

旧在闭目养神的模样,问道:“道长,你有什么话同我说,现在不妨直说吧。”

“夜王殿下,贫道只问你,如果你真的是那么信任皇上。为何对此事秘而不宣只是称病不上朝,为何不请宫中御医,而是以内力逼毒,为何又这么怕连累王妃……”邢天云徐徐道来,不急不缓,却字字落在了夜王的心上。

“我只盼,是我多疑。”夜王闭上眼,说道:“我由闵和园回来,突遭此变,若说我从未生疑,恐也无人信。但我打心底认为,皇兄不会待我如此,即便他真要除我,又何须借毒酒。我只觉得,宫里现在有着几股暗流,分不清这漩涡究竟是谁造成的。”

“夜王殿下,你都不知我是谁,便同我说这些话,你这胸襟,贫道佩服。”

“道长,若要害我,又何必辛苦救我。”夜王忽地睁眼,定定地望着邢天云,涩涩地笑道:“不过道长,你究竟是何人?你是皇兄的人么?”

“我是邢天云,虽然我本不姓邢,自蜀中白云观而来,为的是来洛都喝喝茶、赏赏花。这些都是真话。”邢天云见夜王虽因毒痛楚难当,但仍面露笑意,心中不由有些佩服,“殿下,若贫道说救你是有所图,你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0_0~=现在作者是真·­祼­奔流,大冬天里­祼­奔真是太痛苦了T.T

27

27、此刻 ...

“道长乃化外之人,自然不图钱财、不图名利、不图美­色­。而除了这些,我都无法给道长,只好让道长把我的命再收还回去了。”

“看来殿下知道贫道想图什么。贫道是想为自己图一份有所作为,为天下百姓图一个不世的仁君。”

“道长,若是平时,谁同我说这番话,我定当杀之。可惜,我欠道长你一条命,道长你走吧,把剩下的药也带走吧。”夜王顿了顿又说,“其实,你所图的那些我皇兄都能办到,你又何必来找我呢?”

邢天云倒没有要走的意思,说道:“恕贫道直言,皇上确是英主,决断英明,但也枭狠­阴­冷,盛世之下若还是严刑杀戮,必会血流成河。皇上是乱世之君,殿下你才是盛世之主。”

“道长,外界都传言我­阴­冷枭狠,如今你却说我仁义了。道长,你是故人,还是自深宫而来。”

“贫道不过是山野之人,既然殿下不愿如此,贫道这就走了。但我想同殿下说,既然已入漩涡,就再难返航,这是天道所循,殿下您若不愿先下手,只怕以后便是沉舟折戟。药,殿下请慢慢用,望殿下您多多保重。”他走出房门,又折了回来,“殿下,很多事,您绝非多疑多虑。”再合上门走了。

邢天云一走,夜王才将胸中积郁已久的黑血又吐了一口,只觉两眼昏黑,又躺了下去。而脑中还回转着方才邢天云的话:“如果你真的是那么信任皇上。为何对此事秘而不宣只是称病不上朝,为何不请宫中御医,而是以内力逼毒,为何又这么怕连累王妃……”是啊,当他发现自己的气息不畅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自救,不愿将消息传到宫中,既是因为他不想因此事而使兄弟之间有了隔阂,但他心里清楚,他是托病不上朝是更想静观其变,即便他十万分的不愿意去想事后主谋是皇兄,但难免总有些忌惮。夜王只觉头痛欲裂,何时自己将事情也想得这么复杂了。

他昏昏沉沉地睡去,梦中依稀见到他的母妃握着他小小的手,教他写字,跟他说孝悌恭亲,他怎么也写不好那个悌字,那一撇总撇得太过,他不好意思地搓着手,但母妃总说无妨无妨,男子汉大丈夫写字就应飞扬旷达一些。但他一直在练习,慢慢地写着,可等他写好字,却看见宣纸上的墨字全变成了泣血的鲜红­色­,慢慢地晕开,接着整张纸都变成了血红。他惊慌失措地喊:母妃,母妃。却看见母妃的胸口被一箭贯入,浑身是血。而紧接着母妃的脸竟又幻化成了江轻竹,一样被一箭穿胸,白衣上都是血,却还依旧向着他微笑。

“轻竹,轻竹。”夜王的额上不断地冒着冷汗,口中喃喃自语,身体忽冷忽热,手足如虫咬

27、此刻 ...

一般,麻痒难当。

“我在这呢。”夜王迷糊间觉得掌心里有了温暖的感觉,像是一双小手紧紧握住了他。他半眯着眼,看见似是江轻竹正对着他笑,心里觉得不太可能却隐隐又有些期盼,但更止不住倦意,又睡了过去。

待他醒来,已是次日天亮,而床前正有个小女子支着脑袋迷迷糊糊得睡着,肤若凝脂,吹弹可破,不是江轻竹又是谁。夜王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秀发。他这一动,却惊醒了江轻竹,只见她双眼微肿,脸有泪痕,显是刚哭过一场,夜王忍不住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道:“莫哭,我还没死呢。”

“谁哭了。”江轻竹似是很生气的样子,怒道:“我们江家只求自保,正巴不得夜王殿下您不在了,我们好得以保全。”她一气便咚咚咚地往他胸口捶去,却终是舍不得下气力,又见他已醒转,不再昏迷说着昏话,心中高兴,连眼底也带着笑意,但又想到他之前赶她走,又不禁暗自恼他,于是打着打着眼泪又流了出来,但嘴角却是上扬的。

夜王见她又哭又笑的,既娇俏又可爱可怜,他曾想下定决心即便再见到她也要如当初般装出的那样严肃冷淡,但此番见到她,却又心中激荡,再不顾及其他,只想紧紧地搂住她,为她拭去眼泪。

“乖,别哭了。”

“我哪有哭,你没看见我在笑么?”江轻竹恶狠狠地说道。

“还说没哭,那先把眼泪抹­干­。”夜王伸手去搂她,想把她搂上床来,却一口气没能提上来,双手松软无力。江轻竹见到此状,想及他平日里随手便能抱着她打转,而如今却这般光景,心中一痛,当下趴在他胸口,眼泪更是如决堤之水,怎么也止不住了。

夜王也觉眼中一热,但终是忍了下去,只是搂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他知道她近日里一定心中很苦,便­干­脆让她哭个够,只调侃道:“你看看,把我的衣服哭湿了。”

江轻竹听了此话,带着哭腔说道:“你真小气。”说罢狠狠在他颈上咬了一口,又道:“这是对你那日赶我走的惩罚。”但她一见自己咬得挺狠,都咬出血来了,他的颈间留着她的牙印,当下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摸了摸他的伤口,问道:“是不是有点疼。”

“不疼。”夜王答道,只握住她的柔荑,“你还疼么?”

江轻竹撇了撇嘴,说:“我才不像你呢,明明疼偏喊不疼。我疼,我可疼了。”

“对不起。”短短三个字,却如暖冬回春一般,江轻竹的­唇­边浮出一缕微笑,明艳若春日里的梨花。夜王原本所有想要装出来的冰冷盔甲都被她的笑容所化解了,所以他微微地翘起嘴角。

“我要的不是将来或

27、此刻 ...

者下辈子,而是现在、此刻。”江轻竹软软地在他耳边说道。

“我只是怕你会受到同样的伤害。”他低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但若我们不在一起,这一切不就都没有意义了。”江轻竹抱住了他,“所以,你再也不许丢下我,不管发生任何事。”

夜王沉思了许久,像是做了重大的决定,终于点了点头。这时他才发现她梳的是双丫髻,穿的是侍女的衣服,惊诧地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因为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江府的大小姐,或许说我也不再是夜王妃,而是夜王殿□旁的一个小婢。”江轻竹说得轻松自然。

夜王却大为震动,“你的意思是……”

“皇上要的只是江府小姐不和你在一起,不愿你和江府结亲,我爹爹也向皇上申请了和离,但那只是宰相府的大小姐,而不是江轻竹呀。”她冲他眨了眨眼。

“那江府的大小姐呢,此刻人在何处。”夜王的声音已有点哑。

“她此刻正因夜王殿下你,而气得重病在床,无法见客了。”

“你如此待我,若我还说要和你分开,便是大大地有负于你了。”夜王牵起她的手,惟愿能如挽手一般挽住时光。

“嗯,我们说过的,相依为命,不离不弃。就是它提醒了我。”江轻竹晃了晃小铜铃。

叮当叮当——声音清脆悦耳。一如她向他说故事的话语声。

那日,江轻竹从父亲的房里出来,也是握着那铜铃,心思却飘至了夜王府。薛姨娘和她的妹妹们只冷嘲热讽,薛姨娘在庭院中见了她便嗤笑道:“还以为做了夜王的正妃有多了不起,到如今还不是成了弃­妇­。当初嫁得风光有什么用哟。”

若换了平日里,江轻竹会态度温和地回上一两句,但往往正中要害,而这时她心中忧懑,自然无暇顾及和薛姨娘斗嘴。而薛姨娘素来没在她这讨到好,今天见她一副愁云惨雾的样子,心想这大姑娘不行了,相爷将来还是要依托自己那俩貌美如花的姑娘,只觉得自己腰板也硬了,便又大声道:“哎哟喂,多丢人呀。这王妃被王爷打的事情,全京城的人恐怕都知道了。我说定是老爷太娇惯你了,让你这般不守规矩,坏了我们江府的门风。”

薛姨娘那嗡嗡嗡地说个不停,江轻竹心中烦躁,只是晃着那铜铃,又忆起当初誓言,见那薛姨娘正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张大嘴巴一动不动,只有眼睛滴溜溜地在转,显是被人点了|­茓­道,而周围却并无人迹。

“谁。”江轻竹往墙头望去。墙后古树上果然跃下一人,单腿跪道:“属下参见王妃,夜王殿下命我暗中保护王妃,

27、此刻 ...

凡是对王妃出手的人都格杀勿论。此人不但含血喷人而且出口侮辱王妃,不如让卑职杀了她。”说话之人正是钱二,他虽是习惯叫夜王主人,但若一遇到外人,倒是说着标准的官腔。江轻竹一瞥,只见薛姨娘已被吓得一直冲她眨巴眼睛,眼泪淌出和脸上的妆都化到了一起,淡淡道:“她也算是我庶母,放了她吧。王爷说的出手,没说出嘴。”

钱二用脚尖踢起两枚石子,给薛姨娘解了|­茓­,冷冷道:“我们王爷对王妃爱护有加,你若不想死,就休要胡言乱语。还不快走。”

薛姨娘正拔腿欲走,却被江轻竹拍了拍肩膀,以为江轻竹又改变了主意,只得勉强摆出一个笑容,却笑不像笑哭不像哭。江轻竹却只是说道:“姨娘,今日之事,切勿再告诉任何人。”薛姨娘见江轻竹脸上虽无什么表情,但她身后的黑衣侍卫却是一脸杀气,忙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后,跌跌撞撞地一路小跑回内屋。

钱二却跪了下去,道:“我这么做王爷一定会怪罪我,但请王妃回去看看王爷,王爷身中剧毒一病不起,那日绝非有意伤王妃而是想让王妃速速离开夜王府。”他的头埋得低低的,但再抬起头时,却已是满脸泪痕,“王爷叫我在暗中保护王妃,但我听赵大哥说王爷连在睡梦中,都唤着王妃的名字,即便主人杀了我我也想请王妃回去看王爷一眼。”

江轻竹只猜到夜王许是察觉到了危险,故意让她走,却从未想到他已身中剧毒,此刻突闻此事,踉跄了几步,竟一下跌倒在庭中,再也爬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的不是将来或者下辈子,而是现在、此刻。”

所以,我要说什么,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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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各位童鞋,明儿作者就坐上一班N个小时的夜行火车,所以可能这1~2天暂时无法更新哈,不过等我有网了就会爬上来更新滴》《另:T.T为了榜单会在火车上笔耕不辍的,握拳!

28

28、探病 ...

钱二见她跌倒,忙想去扶,而江轻竹却摆了摆手,好一会儿自己勉力站了起来,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看上去却镇静了许多,她定了定神,问道:“王爷身体如何,是何时发现中毒的。”

“应该就是王妃走的当日。现在王爷还昏睡着,应该暂时无­性­命之虞。”钱二见她摇摇欲坠,又是一副身子骨柔弱的模样,不敢同她说夜王近日里呕血数升,只得捡轻的说。但她没想到的是前一刻还脆弱不堪的小女子此刻已以坚定的语气同他说道:“钱二哥,你等等我,等我交代了父亲,便随你一同回去。”

“是。”单膝跪地的钱二抬起头,见月华正映照在江轻竹清丽的容颜上,犹如蒙上一层清辉,宛如一朵白­色­梨花,绽放在墨黑的夜空下,而她脸颊的泪正犹如梨花上的露珠,令人升起无限怜爱之情。

江轻竹又走回父亲的书房,江怀秋仍在作那幅《燕山夜雨图》,见轻竹进来,只是讷讷地说道:“你已经决定了么?”

江轻竹点了点头,便跪了下去,“爹爹,恕女儿不孝。但女儿也不愿连累江家,若我不是以江府大小姐的身份,而是以普通女子的身份伴他左右,是否便能保得江府平安。”

江怀秋拍了拍大腿,道:“哎,你这是不认我这个爹爹了么?”

江轻竹跪着往前走了两步,道:“爹爹,女儿尚未告诉过您,多年前女儿这一命便是为他所救。况我和他既已结下永结同心之盟誓,女儿不愿背弃。”

她脸有悲戚之­色­,而这悲戚里又隐有一份决绝,江怀秋知道此番是再也留不住女儿,只说道:“罢了,罢了。你既已下定决心,爹也不便再说些什么。爹曾经答应过你娘,让你一生欢喜。”江怀秋毕竟是经过大场面的人,此番虽心内悲痛,但为了怕给江轻竹太大的压力,也只是和颜悦­色­地说道:“爹近日看你失魂落魄的模样,也只觉得,若强留你在此,虽然你身份上仍是我的女儿,但­性­子上已不是我的女儿了。倘若你能开心,不管身份上还是不是我的女儿,但作为爹爹还是希望看到你喜悦的样子。你以前在家中,爹知道你虽然面上也总是很高兴的样子,但终究欠缺了一份情,而今你找到了这份情,爹又怎能不成全你。”

江怀秋又叹道:“况且,一切皆有命数,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该来的总归要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能谨慎一点便谨慎一点。”

江轻竹从未见江怀秋同她说过这么久的话,还如此动容,父亲在她印象中一直是健谈且有魄力,虽然时常装病,但在她面前一直是­精­神奕奕的模样,但她此刻看去,却见父亲又瘦了一些,两鬓业已斑白,心中愈发难过。

28、探病 ...

江怀秋将她扶了起来,又唤了贴身老仆进来,说了一句:“小姐因夜王之事,伤心过度患了恶疾,抱恙在床,此后无法见客,你替我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吧。”老仆抬头看了江轻竹一眼,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江轻竹看了父亲一眼,低低地说:“女儿,定会回来看爹爹的。”接着便回房换上衣裳,戴上面纱斗笠,同钱二回了夜王府。

江轻竹将此番前事同夜王说了一番。夜王心中感慨无限,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静静地握着江轻竹的手。

“其实,你不要怕连累我,因为此后我怕是要犯上了欺君之罪了。”江轻竹见他面有歉疚之­色­,安慰地说道。

夜王却缓缓说道:“轻竹,既然你可以不做江府的小姐,我自然也可以不做夜王。我们便一同去山林之间,做个闲云野鹤之士可好。”

那自然是极好,但江轻竹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已听得门外有人喊道:“皇上驾到。”接着便是一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声。江轻竹见出房定遇个正着,忙一跃而起,伏于梁上,而彦帝已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唤道:“二弟,朕听闻你重病在床,特来看看你。”

夜王方想起身,彦帝已扶住他,“二弟身体不适,就不用行礼了。二弟,你素来身体健壮,怎会忽然患病。”

“臣弟也不知,那日忽然酒醉后,只觉头痛欲裂,许是患了伤寒。这几日已无大碍,只需休养数日便可。”

“唉,二弟你定是太­操­劳国事了啊。朕知道,你一定恼怒张益阳被北狄人所杀,想亲赴北狄为他报仇。但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彦帝轻轻地拍了拍夜王的手背。

夜王听他提及张益阳一事,心中一震,但面上倒是神态自若,说道:“皇兄,我知晓了。”

彦帝又说:“不过二弟,你心中再如何伤心难过,打弟妹可就不对了。你们成婚时多少人说你们是大胤第一佳偶,如今却传出这种流言。不如你去江府把弟妹接回来吧。听说弟妹都因你气出病来了。”

夜王面­色­忽地冷了下来,只说:“此事臣弟心中自有计较。等过一段再说吧。”

彦帝也呵呵笑道:“也罢也罢,你们小夫妻闹别扭,朕就不掺和了。”

“皇兄,臣弟有个不情之请,臣弟想卸去军职去苏鄞一趟,一则是前一段听闻皇兄想派人去视察苏鄞水堤修筑的状况,尚未找到合适人选。”

“欸。二弟你是我胤朝第一将领,去看个水堤,大材小用了。”夜王话未说完,彦帝已Сhā话道。

但夜王仍是缓缓地说出了下半句话:“二则北狄之事,臣弟甚为牵挂,但不能亲赴疆场,现如今又听闻苏鄞宓水决堤,百姓死伤

28、探病 ...

众多,若不能再为皇兄解忧,臣弟便有愧于为臣之道了。三则臣弟确实也想离开洛都一阵,散散心。”

“也罢。二弟你便去苏鄞一趟吧。况且苏鄞气候温暖,你也好去养养病。朕封你为钦差大臣,你可在苏鄞好好住住。”

“皇兄,臣弟不愿大张旗鼓地前往,臣弟想私下调查一番,所以才说是不情之请。”

彦帝还欲说些什么,但见夜王神­色­憔悴,病态俱现,心中微微一触动,笑着说道:“朕知道了。二弟你确实是累了,好好休息吧。”

彦帝又吩咐了众人要好好照料夜王,才走了出去,江轻竹伏在梁上,只觉汗如雨下。

彦帝出门时已是黄昏时分,天­色­将暗未暗,最是暧昧不清,彦帝皱了皱眉,说道:“四喜,点灯笼。朕最不喜这种天­色­,昏昏昧昧的。”

四喜抬头看了看,见天­色­还未暗下去,但见彦帝嗔怒的模样,忙让人取了灯笼,自己恭恭敬敬地弯着腰走在彦帝的前侧,“皇上,您可是担心夜王殿下的病情。”

彦帝看着灯笼里烛火发出的亮光,答非所问道:“这灯笼的亮光还不如这快下山的太阳呢。”

“那老奴让人再多取几个灯笼?”

彦帝负手站立,道:“是啊,这一盏灯笼不够亮,多几盏可就够了啊。”此时太阳虽未完全下山,但另一边也已月上柳梢头,彦帝皱了皱眉,“况且,还有月亮之光。”

他此句一出,四喜才领会了些他想说的事情,当下咋咋舌,讷讷不敢言。彦帝见他不说话,倒又绕回了原点,“朕原先有些担心二弟是假病,但此番见他却又担心他是真病。二弟真病,也不敢找宫中御医。可见这几年,朕做了多少类似的事他才会推人度己。可笑可叹的是,朕居然自己都数不清了。”

“皇上,夜王是真病,说明夜王殿下并不是因为张益阳的事情而和您故意怄气,您原先最担心的不就是这么?”四喜也不知到底是灭了手中的灯笼,还是多拿几盏灯笼。他自幼服侍彦帝,彦帝喜欢他,便是因为他敢说、会说、能说,常说些切中他心坎的话,更是因为四喜无实权,前朝便是因太监­干­政而覆亡,故而高帝开朝以来便禁令太监­干­政。彦帝常和四喜说些体己话,但四喜说到底也就是他的掌印太监,与他说说话,彦帝倒常觉得安心、舒心。

而此番彦帝听见四喜这么问,脸上却微微有些变了颜­色­,“你真以为朕去看二弟,便只是确认他是不是假病么?你真以为朕从不关心他么?”

四喜忙自己掌了个嘴,“奴才瞎说,奴才自己掌嘴。”

“罢了,朕也知道。朕此去未必是十足十的关心,二弟恐怕也知道,二弟说话越来越像

28、探病 ...

朕了啊。”彦帝见夜­色­越浓,不由皱了皱眉,转身便闪进了自己的长乐宫,那里灯火通明,金碧辉煌,但他忽然又觉得这亮光亮的有些太过刺眼,心里不太舒坦。

“皇上,今晚要摆驾至哪位妃子处?”四喜见彦帝脸有不悦之­色­,忙说道。

彦帝看着这金灿灿的皇宫,却一时想不到去哪,只瞥了一眼四喜,说:“朕最近一直没去哪?”

四喜低低地答道:“皇上,丽妃王嫣然那您有许久未去了。”

“那就去那吧。”彦帝脸上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王嫣然,王将军的女儿,是该去看看了,燕北还在打仗呢。

作者有话要说:T.T咳咳。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后……我也重病了T.T扁桃体重感冒= =然后还很不忌口地大吃特吃,于是终于倒下了。T.T不过所幸在火车上存了点文文……在酒店发上来了~~咔咔

29

29、颠鸾 ...

彦帝走进王嫣然的宜鸾轩,他以前不曾用心观察过,今日只见四处被装饰得金碧辉煌,茶几、梳妆台上的摆设都是说得出来历的,心中不禁想这王将军的女儿果是陪嫁丰厚。王嫣然见他来了,自是大喜过望,连递个瓜果也是眉目含情的,她以为彦帝能来见自己是愿意给自己机会。正是要好好表现出来,一口一个皇上,唤得人心都酥了。

而彦帝也是满面春风很是享受的样子,捏着她柔若无骨的玉手,问道:“丽妃丽妃,你可真当得这丽之一字。朕有佳人如此,夫复何求。”

王嫣然见他眉开眼笑,更是想再下一城,便撒娇道:“皇上您这么说可真是折杀人家了,皇上您都多久没来了。况且,谁不知道这后宫第一佳丽是禛妃呢?”她原是想赌气撒娇,让彦帝来哄哄自己。

不料彦帝面­色­微微一变,手上动作虽没停下来,却不再说话了。只是将手探进她的亵衣,不断揉捏玩弄着她的椒 |­乳­,撩拨得她心痒难耐,只能低低地呻吟上两句。彦帝见她媚眼如丝,也被唤得心猿意马,便推开桌上的果盘,将她放在桌上,大力地抽 动起来。王嫣然原还是低低地呻吟,至后来便成了嘶喊,直听得窗外的太监、宫女们耳根发红。

彦帝宠幸个把妃子本没有什么,但这几日彦帝一反常态的一直呆在丽妃处,却冷落了禛妃,便有些什么了。

而苏洛颜倒完全不拿这当回事,只忙着琼林宴的事,偶尔看看士子们吟诗作赋。但偏偏后宫女人多,是非也多,那日苏洛颜刚散了琼林宴,回到宫中,只见自己来仪轩的女官带着个小宫女来叩见自己。那小宫女不过十五六年纪,眉眼生得很是可亲,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苏洛颜只觉有些眼熟,迟疑了下问道:“你是……?”

“奴婢是丽妃的贴身宫女,名唤小桃。”小宫女见她也不害怕,利索地便自报了家门。

“杨宫使,你为何带小桃来见我?”

这杨宫使便走近跟前,掩袖说道:“哎呀,我的好主子,您不觉得近来宜鸾那有些诡异么?这小桃当初是我带进来的,现下也还算是我的人,我这不就是想让自己人为我们传传消息。娘娘,那丽妃近来媚上,我们总需要个自己人的。”

苏洛颜皱了皱眉,喝道:“这些话也是由你随便说的么况且,我生平最厌后宫倾轧之事,不过便是为了个侍寝的机会,便常做些勾心斗角害人害己之事情。”

杨宫使敢把小桃带来,自然是捏准自己主子是个有城府也是个有野心之人,原本想邀个功,但此刻见苏洛颜气愤之­色­,却又绝非作伪,当下只能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能讷讷地道个歉。苏

29、颠鸾 ...

洛颜见她满眼的­精­明算计之­色­,又是一张市侩嘴脸,心中说不出的厌恶,但也知这等在宫中有年份的女官也是万不能得罪的,只能摆摆手说:“我知你是好意,但我不愿做这些事。你们下去吧。”

苏洛颜见她们散了,脱了外衫,便斜倚在了榻上,她想起方才杨宫使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便觉得心中烦闷。这么多年了,宫里的人一直都是这样的吧,若谁能被独宠,便势必被群起而攻之,若谁不受宠,又被众人奚落。这后宫的女人,就没有开心的时刻,你在巅峰上无数人想把你拉下去,你若在谷底,顶上的人又恨不得砸个落石把你给埋了。循环反复,这后宫不知葬下了多少红粉白骨。即便有些女子或许不爱这个帝王,但也陷进了这个怪圈之中。如她,又何时能逃离呢?她思及此,不觉已出了一身冷汗,而忽然觉得身体一热,像是被人抱了起来。

她一睁眼,只见彦帝正抱着她往床上走,“爱妃,榻上凉,你午歇怎不躺在床上呢?也不叫个宫人伺候。”

“累。”苏洛颜冷冷地说道。

“莫非爱妃你近来果然吃朕的醋了?”彦帝的声音温和如青瓷,容颜也如玉一般。苏洛颜心中一怔,心想若他不是皇帝,也许她会有些心动吧,但看着他那张能倾倒众生的脸对着她温言软语,心底也不由升出一丝柔软。但又随即想到他也定是如此对着别的妃子美人的,苏洛颜不由心中一冷,又恢复了理智和正常,便娇笑道:“皇上,方才定是臣妾睡得昏昏迷迷的,失了礼数。请皇上不要见怪,皇上您来怎么不让下人通报一声呢?……”

她话未说完,却被彦帝捂住了嘴,“若朕让人通报,怎能见到一个佳人斜倚图么?况且这个佳人和我平日里看到的不同,朕平日里见你总是一副温婉端庄、语笑嫣然的模样。怎么你睡着时却是双眉紧蹙苦大仇深的样子。”

苏洛颜心中微微一惊,但还是娇嗔道:“定是那榻上太凉了。”

“禛妃啊禛妃,你在朕面前为何总是作伪呢?”他用手指抹着她嫣红的薄­唇­,“­唇­薄之人情也薄,朕要看的是你方才说‘累’之一字时的表情,而不是你现在这般表情。”

“皇上,方才是臣妾真的累了,所以才是那样。”

“是啊,方才你是真情,此番却是假意了。”彦帝见她虽然笑如春风,笑得妩媚动人倾国倾城,但点燃的却只是他的□,而她方才皱着眉淡淡地说累的时候,却第一次让他感到了可爱一词。他见她只是笑,却不说一句话,便又说道:“看来你不累的时候总在防着朕,看来朕非要让你累了不可了。”

“皇上……”她绕上他的脖颈。却听

29、颠鸾 ...

见彦帝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声:“不过是为了个侍寝的机会,爱妃啊,侍寝的机会可是人人想得,在你这里怎么就这般不值钱了。还是爱妃你心中所想更大呢?”

苏洛颜心知这宫里定有彦帝的人,但不想这话传得那么快,“皇上,臣妾别无所求,只是臣妾觉得皇上能在这后宫中赐臣妾一席,已是莫大的恩典。臣妾不愿再去争奇斗艳。”

彦帝的手隔着薄衫在她的全身游走,“禛妃,后宫争宠,本是常理。禛妃你这么想究竟是对自己太过自信呢,还是你根本就不曾在乎过朕?”他还有后半句没说,那便是禛妃在你冷着脸同朕说话的时候,朕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你是在嫉妒吃醋,可惜也只是那么一瞬,禛妃啊禛妃,后宫女人无不爱朕,你为何如此看不上朕呢。他想至此,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股强烈的占有欲,直接用双手撕开了她的衣衫,眼中流露出一丝疯狂的神­色­。

苏洛颜似也被他这一举动吓到,不觉弓了□,彦帝却凉薄地笑道,见她身子因冷,而微微有些颤抖,尤其是鲜红的蓓-蕾也随着颤抖,只觉自己由身到心都燃起一股莫大的欲-望,而这是别的女人身上从未有过的。他握着她的蓓-蕾,咬了一口,疼得她轻轻地喊了一声,见她微微有些痛楚求饶的表情,他却很是高兴,更是胡乱地咬了起来,而身下的欲-望更是高涨,也不顾及她,直接就探了进去。

欢好过后,彦帝见她一身粉红,还沁着层薄汗,只喘着气说不出话,便笑道:“你终归还是朕的女人。”

而苏洛颜也笑了,但她这般作态的表情却惹得彦帝心中一阵愤怒,他见到的都是女人意乱情迷的神情,却没见过哪个女人依旧镇定自若地朝着他笑。他捏了捏她的下颚,笑道:“再来。”

这句话,终于让苏洛颜笑得有些不自然了,“皇上,您还是要保重龙体啊。”

“那你就乖一点。”

“皇上,臣妾一直很乖啊。”

彦帝捏着她下颚的力度又加强了些,“哦。是么?那你现在为何有些害怕呢是因为怕朕和你欢好时间过长,而错过了你喝药的时间么?”

彦帝此话一出,便感觉苏洛颜的手都微微有些凉了,彦帝又道:“多少人想求朕的龙种而不可得,但你,偏偏不要。可朕偏偏不让,朕偏要让你的肚子里有朕的骨血,这样,你生生世世便是朕的女人了。”

苏洛颜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但被他握得紧紧的,她只能强作欢笑道:“皇上您每次不是都让四喜喂各位妃子药么,洛颜一介民女不敢抢在各位姐姐当前,也不敢坏了皇上的规矩。所以才偷偷喝药。”

“哦?是么,那朕特许

29、颠鸾 ...

你,从今以后不要喝那些药了。”他将她的两只手牢牢地压在床上,开始了新一轮的鱼水之欢。她紧闭着眼,表情也不再像先前那么愉悦,彦帝­唇­边的弧度却越来越明显,“禛妃啊,朕便喜欢你这偶尔流露出的痛苦神情。”

“臣妾……臣妾……这是乐极。”苏洛颜颤栗地说道。

“禛妃,你同朕撒谎,可是欺君之罪啊。”彦帝话说得虽重,但表情却很是轻松,他早先听说苏洛颜主动喝宫中的避孕之药,不知为何便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多少后妃都在求避免喝此药,但她却每次都很主动地喝。他暂时不愿让后妃生子,原是有他的顾虑,但现今却觉得时候到了,已是他应有孩子的时候了。他原想好好惩罚她一番,但见她现今身上已有许多地方被他掐得红肿,又不由涌起爱怜之情,便抱着她,轻轻说道:“禛妃啊,你同朕的儿子,定会是这天下最聪明美丽之人。”

但见苏洛颜已几近昏迷,不再理会他,彦帝方在一旁躺下,心满意足地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在家了。木有网只能蹭网上,所以可能会2天左右一更。但正好可以存文春节狂更》《55筒子们不要抛弃偶啊~

30

30、琼林 ...

苏洛颜醒时已是五更时分,天方蒙蒙亮,她依偎在彦帝的怀里,抚摸着他广阔且光洁的胸膛,心想,若此时她手中有一匕首,狠狠Сhā下,或许一切就都结束了,就不用如此长久地痛苦下去。但那个人曾同他说:杀了彦帝又有什么用,要颠覆这个王朝并不是简简单单杀一个人这么简单,要从内部开始瓦解。她不是想不通这个道理,只是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开始担心事情的走向。她幼时读史,便常觉得世事如白云苍狗变幻无常,有时候一个人一眨眼间做的决定或许会改变整段历史。

彦帝翻了个身,正对着她。苏洛颜望着眼前这个英俊甚至带着点妖媚的男人,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个是她夫君的人,连呼吸时温热的气息她都能感觉得到,但她们之间却又好似隔着千山万水。她少女时期也不是没有做过嫁一个良人的梦想,只是后来硬生生地被现实撕碎,她不断地在训练自己,便只为了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只凤凰。苏洛颜正在怔忡着,彦帝却忽然睁开了眼,笑道:“爱妃,你还要看朕多久。朕有生得那么好看么?”

苏洛颜微微一愕,笑道:“皇上您是龙凤之姿,自是让臣妾心生仰慕之情。”

彦帝见她的笑里又似原先一般,带着一种似狐似豹的危险气息,当下也就依样画葫芦地一笑,穿起了龙袍,道:“禛妃啊,今后我们一起去琼林宴会会士子吧。”

苏洛颜穿着大红凤霞,金边流苏群,头上又戴着彦帝御赐的百鸟朝凤冠,又时常走在彦帝身边,虽说是妃子,但却早已十足十的皇后架势。看得百官直咋舌,但想及此前彦帝的喜怒无常,除了上上书说道说道,也不能改变什么,毕竟这些都是彦帝钦赐的,若说禛妃有违宫仪,便是给了皇帝一耳光。这日早朝彦帝宣布了夜王重病的消息,并说夜王需静养数月,军中职务暂由各位郡王、将军代管。又赏赐了夜王金银珠宝,直说夜王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见燕北战事胶着才患此疾。接着便提到这是因为朝中青年才俊太少,因广招寒士,开科选拔,朝中门阀贵族虽然心有不满,但见彦帝频频说道若非无人分忧,夜王也不会因国事累倒,说到动情处声音还似有哽咽,群臣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唯唯称是。

自彦帝八年,彦帝锐意革新以来,每月的十五日便成了琼林宴开宴之日,由当朝几位饱读诗书之士于月初开题,士子可据题撰写对策,不论寒门还是贵族子弟若是被彦帝钦点的人即可赴琼林宴,琼林宴上若被皇上钦点,更可直接封官。一时间洛都人才云集,风流才子数不胜数,但真能进琼林宴的却并不多,而在琼林宴上能被皇帝相中的更是屈指可数。但

30、琼林 ...

依旧吸引了大批科举落地或举荐无门的寒门士子。只是坊间又传言说在琼林宴上真正能决定的是皇帝的一个爱妃,于是许多摸不着究竟琼林宴是怎样选拔制度的士子就开始注重衣装打扮。门阀子弟中若有策论能被选上者,便更是衣着亮丽。弄得彦帝一日自己也不不由感叹道:“朕选的是能顺应时事的人才,可惜偏偏不是满肚子的前朝诗书之人,便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直至这日早朝后,彦帝越想越是内心生疑,便摆驾来仪轩,见苏洛颜正梳妆打扮,准备去琼林池设宴。他走近苏洛颜身前,伸手便将她头上的凤钗拆下,道:“禛妃,今日你便同朕做对寻常夫妻吧。”

苏洛颜不解他是何意,只见他言笑晏晏,命人取出两套寻常百姓家的衣衫,说:“你同朕去宫门外走走吧。”

自进宫来,苏洛颜未曾出过宫门,便很是欢喜,她虽穿上粗布衣衫,戴着木钗,却难掩天姿国­色­,看得彦帝直摇头说:“爱妃啊爱妃,朕带着你出宫还真是无论如何都太打眼。”

苏洛颜轻轻笑道:“皇上您不也是么?”只见彦帝穿着一身士子的长衫,戴着方巾,但举手投足之间自成气派,彦帝瞧了瞧镜子,道:“也罢,反正不过是去宫门转转。”

他和苏洛颜共乘一顶小轿,便出了宫门,彦帝一路看着苏洛颜,还时不时掀开轿帘看看风景,说道:“爱妃,当日你们进宫时也是顺着这道进来的,你进来后,可曾想过出去。”

“陛下,臣妾自进了这天家的门起,便是天家的人,从未想过其他。”苏洛颜低着头答道。彦帝静静地看着她,放下轿帘,嘴角浮出一抹微笑。

到了洛梁宫的宫门外,二人便下了轿,此时正逢中午,虽是冬日,但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彦帝牵着苏洛颜的手,只低低地唤了一声:“娘子。”

苏洛颜只觉手指轻轻一颤,但见彦帝正邪肆地笑望着她,当下也不说什么,只是握住他的手,跟在他后面。二人只在那宫门外兜兜转转,却忽然听到宫门那响起了吵闹之声。只见两三名侍卫正和一书生模样的人推推搡搡,那书生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衫,朗声道:“皇上既然设琼林宴,广招寒门士子,我既已拿到你们的宴函,为何不让我进宫?”

侍卫说道:“喂,你小子赴宴穿得如此穷酸,惊着了皇上娘娘怎么办?谁人赴琼林宴不是锦衣玉服,你快回去换身衣服再来。”

那书生笑道:“在下这身衣服虽有些年份,但也穿得­干­净齐整,怎么就惊了皇上娘娘了。况且,若天下人都能穿上锦衣玉服,又何有寒门与豪门之分?在下连续二次都被皇上题为榜甲,你们却屡屡不放行,这是何意。”

他此话

30、琼林 ...

一出,周围百姓都鼓噪叫好,那侍卫只觉得没面子,道:“放肆,你这人生得贼眉鼠眼又如此狂放,拿张函便说自己是此人,鬼知道你是不是偷了或者抢了别人的宴函,来人,将他拿下。”说罢便有两名侍卫去拿他,那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一下便被捆缚了起来,他却愈发狂妄起来,大声笑道:“哈哈,说什么广开恩科,还不是让这些宵小钻了空子。你们想让我给银子才放行,你们这些小伎俩我又岂是不知。但我偏不给。哈哈哈哈。这世道,寒门士子永无出头之日。”

彦帝听闻他说此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小声嘱咐了在身旁的四喜几声。不一会儿,书生便被押了下去,而围观的人也渐渐散了。只有彦帝和苏洛颜还站在原地,彦帝眼中暗藏­阴­霾,只道 “他们还只是守宫门的人,离朕还不太远,却已经敢如此嚣张放肆不顾王法,若有些人是大臣,又离朕离得远,不知该如何骗朕了。”

“皇上,许多事绝非人力所能及,即便是清平盛世,也总会遇上些欺上瞒下的人。”

“朕偏不信。”彦帝紧紧握着拳头,直到指节发白,“朕定要创个人心一统的太平盛世,即便在此之前需要血流成河。”

苏洛颜望着这冬日暖阳下的彦帝,只觉得有些寒意,他的眼神里寒气洌人却又有着十足的自信。这时四喜正一路小跑而来,道:“陛下,那书生被御林军的人押到了大牢里,一路还挨了不少打,皇上您看看是不是要立即命他们放人。”

彦帝闭起眼来,气定神闲地说道:“朕前几日翻阅到了一篇策论,气势磅礴针砭时弊,深得朕意,那文字里有一股少有的孤傲之意,但迟迟不见此人来赴宴,现在想想便是这小子吧。但这小子头角峥嵘,让他在大牢里磨磨脾气也是好,过几日再放出来,这是个人才。至于那几个侍卫,你就看着办吧。”他说完便牵起苏洛颜的手,道:“爱妃,我们回宫吧。今日,热闹也瞧够了。人心,也瞧够了。倒是过几日,你帮朕去会会这位傲气十足的才子。”

回到宫中,苏洛颜回了来仪轩,彦帝抚了抚额,直说头有些疼便回了长乐宫,四喜知他心中不悦,也不敢多说什么。

彦帝只坐在案前继续翻阅那他近来一直翻阅的策论,此人的文如同其字狂狷不羁,开篇便直说胤朝之贫正在于豪门财阀享尽天下七分田,余人只剩三分,而官吏只从豪门中来,所定制度更是只维护自身利益,而视百姓为蝇虫。而若要改变这种状况,便应有英明之主,进行一场极大的革新云云。此文写得正暗符彦帝近年来心中所想,王朝之弊端他并非不懂,他蛰伏多年也是为了一日能锐意进取,全面清洗,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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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随着他权势的逐渐收回,他渐渐觉得可以实现自己当初的想法了,而这书生之策论更是符合他心境。但此人连续两个月不来赴宴,他原以为这是个狂介之士,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但今日看去,只觉定是这书生无疑。他看了看折子上方的署名,飞扬的三个小字:秦书庭。当下用朱砂笔在上面重重地画了两个圈。

彦帝放下折子,只觉心中畅快,却忽又想起苏洛颜,心中又一阵郁疾,忍不住咳了咳。四喜见状,忙问道:“皇上,您莫须太­操­劳了。”

彦帝皱了皱眉道:“朕能不­操­劳么?下至一个走卒都敢欺瞒朕,上至……枕边之人。”

“皇上您说的是禛妃娘娘吗?”

“是啊,朕今日带她出宫走的是条宫中密道,朕频频掀开轿帘,她却毫无惊奇神情,朕还同她说你们进宫时走的便是此路,她也并没说不曾走过此路。若非她曾经走过此路,又怎会如此?”

“原来皇上您故意带禛妃娘娘出宫是这个意思。奴才以为……”

彦帝懒懒地看了四喜一眼,“这条密道是先帝当年微服出巡时专门所设,走过的人寥寥无几,禛妃啊……”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爬上网吧了。这周在榜上。所以会日更哈~前两天春节都没空更新对不起大家了~~哇哈哈谢谢继续支持的盆友们。。大家春节快乐,兔年大吉。哈哈哈

31

31、苏鄞 ...

马车哒哒地向南驶去,驾马的是一个着青衣戴斗笠的男子。一个女子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俏声道:“你看,这路上的花儿也开了。”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轻竹,我们又回到苏鄞了。”马车里的蓝衫男子含着笑意说道,正是夜王,此时他已卸下官衣,似是脱去了自己的棱角锋芒,穿着寻常人家的衣服,倒也洒脱­干­练。

“是呀,这是春日里到了。一离了洛都,你终于不像小老头了。”

夜王看着轻竹一副笑语盈盈的样子,也觉得心中温暖。见着窗外的风景换了又换,恍如时光一样匆匆离去。那年他提银枪骑着白马来到苏鄞,如今已是带着娇娥。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夜王闭上眼,倾听马蹄缓缓向前行去的声音,似在敲击着他的心。但突地听到前方一阵嘈杂,他挑开帘子,示意钱二停下马车,原来前方已到了苏鄞郊外的几个村落,是这次水患受灾最重的地方,难民见有马车至北方来,都纷纷上前讨要食粮。他们走的是僻静的山里小道,但此刻跪在马车前的亦有三四十人,多是老人、孩童。

夜王叹了口气,让赵一把后车里的­干­粮都分发给百姓。饶是这回他想了许是有这个可能,在来苏鄞前命人准备了一箱­干­馍,这也才勉勉强分给这数十人。

“老汉,这朝廷不是又放粮么还设了施粥亭。”

接过馍片的老人已是­干­瘦枯槁,先是大嚼了几口­干­馍,方才回答他的话:“放粮?都放给了苏鄞里的富人了,这施粥亭更是设在了苏鄞的街上,我们一家老小从这过去要十几里路,每次过去人家都说粥已经分完了。”

另一个瘸着腿的中年男子也道:“是啊,这光景,能跑的年轻人自然就跑去外县外乡了,只剩下我们老弱病残。您哪,一看就是北来客,不知道这苏鄞看过去光鲜,还不都是靠我们这围着苏鄞的七乡八县支持着。就说这回洪水来,本来呢,也未必就冲到我们三里乡来,还不是这治水的说,怕冲到苏鄞城里,硬是让人用火药炸,用锄头挖,把这堤坝挖了个口,引到我们三里乡来了。得,现在人家救灾救的也是苏鄞,和我们没半点关系。”

他这一说,说的其余乡民也是群情激昂,七嘴八舌地都说了起来,“呸。你还说那堤坝呢。就我们那堤坝,他不用炸也不用挖遇着水不也是一下就垮了。每年都有个啥啥治水的大官来,但每年的堤坝不都是他们南面富人田地附近的材料好,我们北面的一冲就垮。”

“嘿。刘老犟,难道你还想真让人家全用好材料建堤坝。那人家治水的大官咋捞钱啊?”

“哎,这位公子你也是去南面的吧。你们南面同我们

31、苏鄞 ...

就是不一样。”

“行了行了,你们都别说了。”说话的看过去似是一群人中一个比较德高望重的老人。“我们三里乡能得这位公子救济,理应感激,你们怎能说这些埋怨之词给公子听呢。”

夜王曾想过苏鄞的问题比较复杂,但没想过这些乡民怨气如此之大,苏鄞巡抚上报给朝廷的奏折无不都是此处刁民甚多,他此刻见这些百姓衣衫褴褛,上顿不接下顿,也觉得这些怨气可以理解。当下问道:“这位老人家,在下所给绝非一时之计,各位可想过长久之策?”

那老人似也读过书,虽已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却规规矩矩斯斯文文地给他作了个揖:“公子,每逢大水之年,便是如此,所以我们都来这山里挖挖野菜,再不济便吃吃观音土,总能熬过去的。”

夜王一眼望去,这数十人里,年纪大的似都早习以为,连眼神和行动都已麻木了,相对年轻些的也就是嘟囔几句,或者还盼着朝廷会放粮,小孩儿则哭闹个不停,当下心中虽然沉重,但也不知该做些什么,道:“在下先走一步。”

钱二在空中响亮地甩了个马鞭,驾车前去。夜王回到位子上,见江轻竹已红了眼眶。轻竹依偎在他的肩上,道:“同样是人,他们太苦了些。”

“是啊,其实这也是我大哥急着革新的原因。苏鄞之富,不,这天下之富,若共有十人,则七分富在三人手中,而余下三分在七人手中。不患寡而患不均啊,天下如此,迟早会出事,这就是为何皇兄一直在提拔庶族寒门士子的地位。皇兄是有大魄力之人,但我只担心他做得太急,会逼急那些拥有七分富的三人。”

江轻竹刮了刮他的鼻子,“唉,小老头又回来了。你还曾经说你来苏鄞便是为了放下国事,其实呀,你放下。王爷,我们便顺藤摸瓜查下去吧。”

“其实,我不仅担心他会逼急那些拥有七分富的人,我也担心皇兄下狠手段,杀太多人,七分富的三人里未必个个都坏人,而且可能还会连累剩余七人。你莫取笑我,似我这般前瞻后顾的人,倒确实越来越像小老头了。”

“以前我还未出阁时,老听人说夜王殿□上有杀气,说你是阎罗,现在看来,你倒比较像菩萨。”

夜王拉开帘子回首望了望,只见那些百姓仍跪在马车后,朝他们感恩,轻轻道:“更不自信点说,我有时也萧条地觉得世道轮回,人心难变,即便杀了这三人,也许又会有新的三人。但若是战乱起,便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世间绝无两全之事。”轻竹宽慰道。

“是啊。至如今,便只能见一分污浊,清洗上一分。”夜王朗声道:“去苏鄞宓城。”

31、苏鄞 ...

马车前的钱二听令,手上的马鞭也快了不少。

自三里乡至苏鄞的路途便慢慢宽敞了不少,进了苏鄞宓城,则已都是大青石路,商贩走卒虽不如原先那么多,但也恢复了日常生产,宓水上还停着一艘花船,已不像大水过后的样子,任何一个朝廷的官员若并没有特地走山路,而是直接从官道来到宓城,一定会夸这里的知府治水灾治得好,让百姓安居乐业。

夜王自己也不由苦笑,这世道总是很难说得清,看宓城的样子,能治宓城知府的罪么?他牺牲了部分人的利益维护了另一部分人的利益,只是这部分人和另一部分人的落差太过悬殊。但若全部平均,或许叫苦的便是宓城知府苏鄞巡抚了。

“王爷,要不要将您的名帖递给苏鄞巡抚或是驿站。”二人中比较通晓胤朝官制的赵一问道,他见夜王一路上面有不郁之­色­,应是想Сhā手此事了。

夜王摆了摆手,说道:“罢了,此次我本就是暗暗地来,况且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定是要设宴招待。这设宴的钱银恐怕够设十个八个施粥亭了。朝廷每次所拨银两,若有五成能到百姓手里,就已算这些官员不负皇恩了。”

夜王取了纸墨,写上十六字:“多设粥亭,兼顾乡里;新修堤坝,实心实料。”

赵一见他这句话倒是颇为温和,只说:“夜王殿下,不是一般都要加些什么若办不到提头来见之类的恐吓话语么?”

夜王摇了摇头,说:“加上我的落款便可。我们先随便找个客栈落脚,赵大哥,你便替我去跑上一趟,回来时莫让人看见了。”

而正如他所言,他这一封短短的信函盖上了夜王府的印章以后,就如印上了符咒似的,让接到信的苏鄞巡抚吕一涵战战兢兢地只同赵一说:“这……这位……壮士,里边坐……里边坐。”

但语音未毕,眼前却没了赵一的身影,而派去跟随的人不一会儿也回来直说没有找到。吕一涵一拍脑袋,召见了苏鄞大大小小官员,第一句话便是:“夜王殿下来苏鄞了。而且应该在宓城。”

宓城知府一听头便大了两倍,直说定让人暗访,莫亏待了夜王殿下,却被吕一涵一句“殿下若愿见我们又怎会暗中来。”给顶了回来。

众人多觉得夜王此番来应只是来游玩山水,顺便管个治灾修坝之事。倒是宓城知府又悄悄说道:“这不是前头说,皇上和夜王殿下有些不和,又有说夜王殿□体不适,卸下军职,这怎么就到苏鄞来了?”

吕一涵为官多年,只觉此事蹊跷,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堂堂王爷来到苏鄞就是不愿露面但又好像知之甚详,他也不是没听到过朝廷里的风声,此刻只怕自己会

31、苏鄞 ...

牵连到这政治风波中,只得沉声道:“总之,不论如何,你们近来都安静老实些。你们暗里的账面我也不是不懂,只是这么多年来,不愿去动。至少这些天,你们都给我把明里的账面算好了。凡事小心为上。”众人都唯唯称诺,便都满腹心事地散去。

而趴在横梁上的赵一这时方才真正离开了巡抚府,回到客栈回禀了夜王。夜王正喝着茶,听了此话,将手中的茶泼了出去,只说:“都剩些茶末,不好喝,可要都扔了,却又只有白水了。难啊。”

作者有话要说:T.T咳咳我实在是家中网络不稳定,对不起大家。。= =所以估计要么2天一更要么一天2更。但量是不会变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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