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飘着轻纱般的雾,江上的沙洲上飞着两只白鹭,在空中舞蹈之后落地,交颈摩挲,包凤看到这情景,便触动了心事。先问了疯儿的家世,疯儿便怪她明知故问,她这才慢慢地说:“我家住在城口的大山上,十六岁那年,捱不过山里的苦,便跟同村一个女同学结伴,翻了三座大山,到县城坐车,辗转到了江阳,后来,听同村的出来讲,我老汉知道我跑了之后,气得发疯,提了绳子翻山越岭的来追,就差得一个小时的功夫就追上了,听我三叔讲,老汉气得三天没有吃饭,还准备丢了农活出来找我,我听了更不敢回家了,屈指算来,离家已快十年了。”想起父亲,她眼圈了开始红了,“这些年一直想回去,但就是怕,一来怕老汉脾气不好,要拿起鞭子抽人,二来我十年没有回去,只是几个月寄回去一些钱,父母生疮害病也从未到过床前端茶送水,一点孝道也未尽,有甚么面目去见他们两位老人家?”说到这里,眼泪就出来了,她掏出手帕儿,自己拭泪。
疯儿也不知道该怎样地安慰她,想了一会儿,便问她:“你家还有几个兄弟姐妹呢?他们也可以照顾啊?也可以给你劝解劝解。”包凤本揩了泪,又伤感起来,“我哥在东莞打工,冲床冲坏了手,被工厂老板安排照门,娶不起妻,也是多年没回过家了,还有一个小妹儿,我走时才七岁,现在也已经十七岁了,想着大山里好苦,又没个好男人家,我有心想把她弄出来,却又不敢回去,再说,父母亲孤苦伶仃,有个三长两短,报信的人也没有一个。”说着便嘤嘤地哭了。疯儿说:“你把他们全家都接出来,做一点生意,未必还得饿死?”包凤便说:“我也正有此意,只是我一个女人家,哪有这些能耐!我在江阳城,帮过馆子,也在美容院呆过,洗浴城也干过,”她转头偷偷地看了疯儿一眼,疯儿也正看她,“攒下了一些辛苦钱,也被骗过,女人家明明被人骗了,又到哪里寻公道去?没打定主意,哪里敢随便把人接出来?”疯儿说:“这倒是个理,唉,只好再挣些钱了。”
划龙舟时浑浊的江水溅在他的脸上,留下一层沙碛,头发更被含沙的江水溅过后凝固住了,像根根刺猬毛,胡乱地刺向空中,他憨憨地看着包凤,倒把包凤“扑噗”看笑了,她把手绢递过去,说道:“还不快去江边洗洗。”两人便走到江边,疯儿把手绢在水边搓了,在脸上揩了一回,还是没有洗净,包凤抢了过来,洗干净了,在他眼前身后,细细地擦洗开来。
“你们城里有福啊,像你这样懒的人还过得优哉游哉,我父亲三百六十天泡在土里,也没得个温饱。”包凤把轻轻地把疯儿头上的砂子拍下来。“你以为我大场坪就是懒人嗦,我原来那个厂,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我又没得文化,能够干啥?也是没得办法。如果有工作做噻,哪个*虫还泡那个鬼茶馆!”疯儿从小到大没接触过年轻女人,被包凤一阵数落,有些口不择言,包凤掩嘴笑了:“你看你,说些什么不干不净的话,就不怕难为情。”两人就走得更近了些。
两人在江边的大石上坐了下来,江流湍急,他俩前面,一对夫妇正在洗衣,那女人使劲捶打衣服毯子,那男人过来帮忙,漂洗过后,对拧起来,包凤看得有些痴了,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话,坐到五点钟光景,才一路往回走。
因这划龙舟一事,两人关系更近了,一日,包凤打定主意,要与他盟个名目,便在长江边的一酒家里做东,单个儿请疯儿吃饭。她给疯儿斟了酒,也给自己满斟了一杯白酒,站起来,正正经经地说:“今日包凤请苗大哥在此一聚,不单是谢你这段时间帮我进货买卖,还有一些话想说,我有三件事,苗大哥若是认可,便把杯中酒干了,你看如何?”疯儿在茶馆里长期被人哂落,倒很少有人这般认真与自己说话,忙说:“用得着苗某的地方,你尽管说就是,何必这般做古正经的。”“这第一件,包凤自城口农村出来讨生活,没少受人欺负,没个横眉叉腰的狠恶兄长在后面撑着,苗大哥如愿意,今日包凤就认你这位哥哥,你若不嫌弃,便满饮了此杯。”疯儿慌得站起来:“哪个杂种灯的敢到你店里灯拉麻子,苗某人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端起酒来,不待包凤同饮,一仰脖子把酒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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