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街角上停着一辆破旧的篷车。
马五就像往常一样,横睡在篷车口,头枕-只空酒坛,两腿高高翘起,满身酒气,直溢车外。
秦十三围着篷车绕厂一圈,停在马五头前,道:“你是自己起来?还是等我把你拉下车来?”
话没说完,马五已翻身坐起,左顾右盼道:“林剑秋呢?”
秦十三道:“被你骗走了。”
马五松了门气,抓着胡碴,笑呵呵道:“骗别人容易,想骗秦兄,好像还不太简单。”
只听车里有人道:“那是因为他知道你的酒量,只要再多加几个酒坛子,保证可以把他唬住。”
说话间,铺在车板上的褥子-翻,叶晓岚笑嘻嘻从底下窜出来。
秦十三瞧了他一眼,淡淡道:“酒是喝的,不是用来洗衣裳的,想要唬我,就得多动脑筋,靠酒坛子是没用的。”
叶晓岚在马五身上嗅了嗅.道:“恩,十三兄的鼻子,的确管用得很。”
秦十三道:“幸亏这辆车又脏又破,而林剑秋又有洁癖,如果他再让前走几步。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马五把玩着腰间的鞭梢,眯眼笑道:“林剑秋的剑法.真如传说中那么厉害么?”
秦十三道:“据我所知,神卫营里绝对没有一个浪得虚名之辈。”
叶晓岚道:“可是江湖上谁都知道,林剑秋是其中最差劲儿的一个。”
秦十三道:“也许,不过他再差,也一定比你高明,你相不相信?”
叶晓岚无精打采道:“相信。”
秦十三笑笑道:“所以我劝你最好是到城外躲-躲,否0则你非出事不可。”
马五蛮不服气道:“也不见得,有我在他旁边,我想还不至于出大批漏。”
秦十三笑笑道:“有件事我想应该先告诉你一声,也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马五道:“什么事?你说。
秦十三道:“如今神卫营的人在城里已不止林剑秋一个。刚刚又来了个掌剑双绝高它,你不妨仔细估量一下,凭你一条鞭子和小叶那些骗人的玩艺儿,能不能对付得了那两个人?”
马五脸色微变道:“掌剑双绝高绝也来了?”
秦十三道:“不仅人来了,而且还带来一个天大的消息。”
马五道:“哦?什么消息?”
秦十三道:“听说江大小姐已经离京了。”
马万道:“你说的可是无缨枪江大小姐?”
秦十三道:“不错,正是她。”
马五道:“她离不离京,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秦十三道:“关系大得很,尤其对小胡,更是大得不得了。”
叶晓岚突然双手合十道:“十三兄.拜托你,你千万不要说江大小姐是为小胡来的,更不要说她是小胡的未婚妻,我听了会害怕。”
马五骇然道:“有这种事?”
秦十三也吃惊地望着叶晓岚,道:“小叶,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叶晓岚道:“昨天官宝告诉我的。”
秦十三道:“他怎么会知道?”
叶晓岚道:“他是前几天从侯府手下哪儿听来的。”
秦十三穷追不舍道:“那么侯府手下又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呢?”
叶晓岚苦笑道:“据说是因为小胡兄跟风雨双龙剑萧家兄弟动手时泄了底,好像使丁几招很像南宫胡家的剑法。”
马五嗤之以鼻道:“简直是鬼扯淡。小胡怎么可能使得出南宫胡家的剑法?”
叶晓岚道:“是啊!据我所知,小胡兄至少精通四家的剑法,五六家的刀法,拳脚、轻功、暗器等更是杂得无法计算,可是我就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会南宫胡家的追魂十八剑?”
马五道:“如果他真会追魂十八剑,早已成为一代名家,前几年又何苦为了偷学鲁东曹家一套破拳法,而被人打得遍体鳞伤,险些连小命都送掉?”
秦十三忙道:“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可是现在的问题,己不在他使的是不是南宫胡家的剑法,而是他究竟是不是南宫胡家的后人。”
马五摇摇头道:“不可能。”
叶晓岚也连连摇摇头道:“绝对不可能。”
秦十三道:“我也认为不可能.如果他真是南宫胡家的子嗣,以他的为人而论,多少总会在我们面前透露一点,口风不可能这么紧。”
马五道:“对,小胡是个出了名的大嘴巴,你教他把话憋在肚子里.比杀了他还耍难过。”
叶晓岚道:“所以这件事我根本就不相信。”
秦十三道:“我们相不相信已无关紧要,要命的是不仅江大小姐相信,连神卫营那些人也已深信不疑。”
马五伸色一紧道:“那就糟了,听说当年南宫胡家就是毁在神卫营手上,如果那批人认定小胡足胡家的漏网之鱼.那可麻烦了。”
叶晓岚紧紧张张道:“我得赶快通知小胡兄一声,叫他金子也别要了,趁早逃命要紧。”
秦十三道:“逃不掉的,被神卫营猎捕的人,绝对没有一个能逃出他们的掌心。”
叶晓岚急形于色道:“那该怎么办?”
秦十三沉吟片刻。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叫小胡硬充下去,”
马五一惊道:“你想叫小胡冒充江大小姐要找的人?”
秦十三道:“不错、想要护身保命,非得借重她的力量不可。”
马五道:“江大小姐师徒的实力固然可观,但是想靠她们对抗神卫营,恐怕还差得远呢!”
秦十三道:“如果跟候府联手呢?”
马五道:“那就另当别论了,只是金玉堂那人刁滑得很,你要想说动他,可能不太容易。”
秦十三轻松地笑了笑,道:“我想也下会太难,因为神卫营倾巢而出,主要的目标还是侯府。”
马五抓着胡碴想了想,道:“有道理,如果只是为了小胡.随便派三两个来也就够了。
何必劳动申公泰亲自出吗!”
秦十三道:“现在,我们就只剩下一个最小的问题了。”
说话间,目光自然转到叶晓岚脸上。
叶晓岚笑嘻嘻道:”什么问题?”
秦十三道:“我们三个人,应该由谁去说动小胡呢?”
马五抢着道:“当然是小叶。”
叶晓岚脸色大变,道:“为什么一定要我去?”
马五笑呵呵道:“秦兄要去找金玉堂打交道,我准备即刻过江,替江大小姐师徒打个接应。免得她们在路上遭到神卫营那批人暗算,如今只有你闲在这里,你不去,谁去?”
叶晓岚愁眉苦脸道:“可是这种事,你叫找怎么跟他开口?”
马五道:“你不要搞错,这也是救命的事,为什么不能开口?”
叶晓岚道:“万一他不肯呢?”
秦十三已吃吃笑道:“你放心,他-定肯,他是个极珍惜性命的人,只要能活命,你叫他冒充江大小姐的儿子他都干。”
(二)
脏乱的庙堂已被人收拾得一尘不染,不仅有灯有火,而且有酒有莱,甚至连被褥都准备得整整齐齐,只比客栈里少了张床。
酒菜是摆在一张矮桌上,桌边-盆炭火上的壶水尚未烧沸,显然刚刚置放不久。
胡欢坐在矮桌旁的蒲团上,满满地斟了一杯酒。
玉流星适时从佛像后面窜出来,气喘喘喊道:“等-等。这酒喝不得!”
胡欢回头瞪着她,道:“为什么不能喝?”
玉流星道:“这些东西不是潘老板送来的。”
胡欢道:“你胡说什么?除了潘秋贵之外,还有谁知道我们在这里?”
玉流星急忙走上来,指着桌上的碗盘道:“可是这些分明不是聚英客栈的东西,如果是潘老板送来的,他会舍近求远,故意不用自己店里的餐具么?”
胡欢只当她的话是耳旁风,蛮不在乎道:“管它是谁送来的,先喝了再说。”
说完,刚想送酒入口,突然“叮”的一响,玉流星头上的银簪已投进酒杯中。
胡欢一见银簪没有变色,不禁火冒三丈道:“你看,好好的-杯酒,被你弄得脏死了,你也不算算自己的头发几天没洗了?臭不臭?”
玉流星委委屈屈地坐在对面,嘴巴翘得几乎可以挂只酒瓶。
胡欢没好气道:“好吧!你说,你又跟来干什么?”
玉流星道:“当然是来保护你的。”
胡欢道:“不必了,我跟你已经散伙了。”
玉流星立刻把眼睛竖起来,道:“那可不成,你想把我甩掉,门儿都没有。”
胡欢指着她的鼻子道:“你这女人脸皮怎么这么厚?人家不要跟你在一起也不成么?”
玉流星理直气壮道:“当然不成,当初我们说好的。在金子到手之前,谁也休想把我赶走。”
胡欢做恍然大悟状道:“哦?原来你是为了金子才跟来的,那好办,现在我就给你,全都给你。”
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布袋,随手一抛,已丢在玉流星身后。
玉流星看看那小布袋,又看看胡欢、怔怔道:“那是什么?”
胡欢道:“那就是你朝思夜想的东西2”
话未说完,王流星已紧紧张张地扑过去,一把将它抓在手里,神色间充满了贪婪。
胡欢冷冷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玉流星颞颥着、试探着,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胡欢道:“何不打开来看看?”
玉流星道:“可以吗?”
胡欢道:“反正已经是你的东西,你吃掉也不关我的事。”
玉流星迫不及待地解开缠在小布袋口上的红绒结,刚将绒绳松开一半.忽然停住,脸上那股贪婪之色刹那问已不复见、目光也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胡欢瞟着她道:“你发什么呆?还不赶快解开?”
玉流星不但没有继续解下去。反而将绒绳重系好,依依不舍地托到胡欢面前,道:“这件东西,还是请你收起来吧。”
胡欢道:“你不是一直都在动它的脑筋么?怎么又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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