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回到花厅的时候,殷梨亭已经将这几个月来的事情一一说给了俞莲舟等人听。路遥一进门,恰巧看到殷梨亭正站起身,垂首对俞莲舟道:“二哥,相救魔教右使者范遥一事虽然是小遥所为,但是亦有小弟一份,阻挡峨嵋派的人也是小弟所为。本想待到回山在请罪于师父。今日二哥面前,小弟不敢隐瞒。”武当上下可说师徒兄弟关系历来融洽亲似手足,但毕竟门规严谨,殷梨亭丝毫不敢隐瞒,全数告知三位师兄。
俞莲舟等人互视一下,正要开口,却看见路遥三步并两步跑了进来,站在殷梨亭身前,双眉微拧,朗声道:“俞二哥,这件事情怪不得六哥,是我要救范遥的,我们是朋友,便不是朋友身为医生我也没有袖手的道理。六哥担心我安危,才与我一同去的黄山。峨嵋派那日更是要强闯我诊室,六哥不得已才出言阻止。你们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责罚他。”
几人看着路遥秀眉挑起一本正经的模样,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屋中气氛开始诡异起来,一时竟无人说话。殷梨亭此时忍不住,轻轻拉了拉路遥袖子,小声道:“小遥。”
路遥手一抽不理他,又道:“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知道武当和明教算是水火不容,可这次不关六哥的事情。若是以后会有任何麻烦,尤其是峨眉那一边,就说范遥人是我救的,要找尽管来找我好了。”
殷梨亭此时又拉住路遥袖子,轻声道:“小遥你听我说……”
路遥回身,鼓了脸颊瞪眼道,“听你说什么?药是我采的,人是我救的,听我说才是!”
殷梨亭此时颇有些哭笑不得,可是看路遥如此回护自己,心中立时一暖,眸中闪过轻柔光芒,微微低头掩去脸上神情。
“哈哈哈哈!六弟,刚才说你笨,如今看来倒是三哥我错了!哈哈!好!”便在此时俞岱岩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路遥一愣,回身见不仅俞岱岩,张松溪亦是笑出声,就连俞莲舟脸上也明显一副好笑的表情。
路遥彻底愣住,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极是不解。刚才还一副门规森严的模样,如今怎么都跟被点了笑腰|茓一样?
张松溪终于忍住笑意,道:“小路,你何时听到我们要责罚六弟了?”
此话一处,路遥更是瞪大了眼睛,皱了鼻子回身看看殷梨亭,又看了看眼前三人,奇道:“刚才不是六哥他……”
殷梨亭轻叹:“小遥你不让我说话。我救了范兄这事本就当同师兄们讲清楚才是,却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不信你问二哥。”
路遥再次扭过头看向俞莲舟。
俞莲舟咳了一声略略收敛表情,道:“这事需的禀过师父再行定夺才可。但是平心而论,这位范遥范右使的行径颇让人敬重,六弟此举,我们也是赞同的。到时候师父若真的要因为此事责罚六弟,我们师兄弟便一起求师父便是。小路无须担心,武当虽然和魔教并非一路,但也绝不是不讲理的地方。”
“这样啊……”一番话让路遥扎起的毛立时顺了下来,略略放心,眨了眨眼,拍拍胸口笑道:“那就好啦。”
俞岱岩闻言大声问道:“师父要是责罚六弟也便罚了,十天半月禁足练功而已。我们师兄弟从小也不是没被罚过。倒是小路你跟着如此担心,是为了什么?”说着笑意满面,调侃之色尽显。
路遥一看俞岱岩神色,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的确有些……莽撞。如今看着对面三人均是好笑的看着自己,便知自己先行开溜了小半个时辰,估计还是没躲过三人打听自家师弟八卦的兴致。路遥心中哀嚎着堂堂武当大侠们怎么如今都跟三姑六婆一般围观看好戏。摸摸鼻子,嗔怪的扫了殷梨亭一眼:怎么半个时辰了你还没有解释清楚?
殷梨亭眨眨眼:要我解释么?我解释什么……
路遥微恼,使劲挑眉瞪眼:你没解释那这半个时辰都干什么了?
殷梨亭学着路遥的动作无辜的微耸了耸肩:莆田一路过来的事情,还有你三次被劫杀的前后。
路遥咧嘴,揉了揉额角,开始用向来的老办法:权作无事,于是扭头对俞岱岩道:“六哥为了帮我,里外跟着我跑,回头再因为这事被罚,我哪里过意得去?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当然要把这事顶下来才是。”路遥做事风格向来如此,此话也算是真话,加上她脸皮一向厚的可以,从泉州行来更是见惯了这种神情,是以如今脸不红气不喘。
三人相互看看,一径微笑不语。路遥左右看看,发现似乎对方段数也是不低,不禁回头看了殷梨亭一眼:你师兄也太厉害了吧?
殷梨亭连忙低了头,此时他是万万不敢让路遥看见他脸上笑意的。
路遥更加无奈,只得故左右言他。
“俞二哥你们这回怎么忽然来了杭州?”
张松溪接到:“小路放心便可,我们这次可不是来责罚六弟的。”说罢三人随即大笑。
路遥摸摸鼻子,龇了龇牙,心道:“好吧好吧,笑吧笑吧,反正姑娘比你们六弟脸皮厚多了,再怎么样也是你们六弟先抗不住。”想着回头看殷梨亭,果见其低着头不说话,想来被笑到脸红的是他,心理顿时平衡不少。
半晌,待得俞岱岩张松溪笑过,师兄弟一场闲话家常外加笑场终于告一段落,俞莲舟方开口道:“小路,我刚跟六弟说过,这次路过杭州是为了去金陵。莆田别后,我刚回到山上,武当便收到峨眉传讯。灭绝师太在信上相约今年九月初同在金陵清凉山相聚,说是有与谢逊和屠龙刀有关的重要消息。又恰巧赶上八月十五傅庄主相约,于是便一并下了山。一路上据我们打探,除了武当峨眉,似乎有人还暗中联络了少林、崆峒和华山几派。我们在徐州曾和崆峒五老之一的唐文亮碰过面,听他说崆峒也受到同样的匿名消息,只提及了屠龙刀及谢逊,说是到得金陵便晓情由。”
路遥闻言,方才笑闹神色尽去,脸色立时沉了下来,极是难看。想起成昆前些日子顾不得范遥而匆匆离去,如今江湖几大门派被人匿名邀约齐聚金陵,这之中得联系几乎是八九成做实的。几人都观察到了路遥极是难看的脸色,却不明白为何这件颇有些蹊跷的事情会引起她如此不虞的反应。
张松溪怕路遥还有些不明白这里的关系,继而解释道:“二哥三哥和我之所以早上这许多一起出来,是觉的这件事情颇是蹊跷。往年我武当也曾数次因为五弟的事情找上天鹰教查问五弟下落,同来的均是昆仑、巨鲸、海沙等帮派,这些帮派都是在王盘山岛上折损了弟子甚至长老、掌门。双方也曾大动干戈,最后却始终没有结果。”
路遥苦笑:“天鹰教当年抢屠龙刀不过是想立个名头,如今他们大小姐都陪进去了,刀也没了,自家已然够焦头烂额的了。若说他们会害张五哥,这事说不通,没必要,也没动机。”
俞莲舟点头道:“这些年来,我们师兄弟上门要人,都被天鹰教教主殷天正一口否认。我看殷天正统领教众独抗群雄的气魄,就算与之为敌,也极是令人钦佩,想来不似敢做不敢认之人。”
“其实以往几次我们兄弟前来,只是想从白龟寿口中问出五弟去向,到并非如海沙昆仑等人欲灭天鹰教。不过这次却是奇怪,往年除了武当,都只有昆仑巨鲸海沙这些帮派,今年也不知是谁,居然邀约来了少林这几个与王盘山岛一事并无关系的门派。”张松溪道,“我不解之处便在这里。”
路遥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冷笑道:“这些门派不是不想来,估计是因为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罢了。而这次……哼,怕是他们马上就要有了。”
此言一处屋中四人均是不解。路遥听到方才张松溪所述,联系起范遥前些时候遭遇,更想起了傅秋燃所写给她的文稿,觉得这件事情似乎肯定有成昆的份,而且以时间推算,很有可能便是将谢逊是昔年三十起血案祸首的事情公之于众。低下头,拿起桌上茶碗,一边低头思索,一边一口接着一口的喝了个干净,喝完她叹了口气,见对面四人都看着自己,便道:“几位随我来吧,此地说话不方便。”三人见路遥如此郑重,不由得收敛了神色,跟着路遥从花厅后面的门廊出了去。俞莲舟和张松溪兀自思索此事,俞岱岩拉过殷梨亭,看了看正在前面低声嘱咐钱郁的路遥,问道:“小路可有和峨眉的人打过照面?”
殷梨亭摇了摇头:“那日峨眉的贝师妹她们没见到小遥,怎么?”
俞岱岩放心道:“那便好。我是怕峨眉的人若是见过小路,因为她救治范遥而把她看做魔教的人,那么以灭绝师太的脾气,麻烦可是不小。”
殷梨亭道:“当时小弟便也顾虑到这一点,是以才极力阻挡。”
俞岱岩一笑,拍了拍殷梨亭,师兄弟二人多年手足情分,无需多言便了解对方深意。
这时钱郁已经转身去了,而路遥则带着几人东转西转转了好几个弯,穿过一个青藤遮覆的穿花门,进了一间不大的书房。这房间四壁地板均是竹制,很是宽敞,三面临水,一面面对着进来时的青藤小院。近水的一面墙挂着轻纱,看得到外面的景色。轻纱外面压着水晶珠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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