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后夺舍时代 > 136 受伤和冷战

136 受伤和冷战

这位女修士,倒真是不凡。

看她样子是剑修,剑修都如此酷烈么?

秦成元首先皱皱眉:“随便你,但是这些金丹修士都是有来头的,难保日后传出去,对方的师门或家族会把帐算你头上。”

那女子“哼”了一声。

陈睿也皱了皱眉:“没错,玄裳。”一会儿要想把所有人灭口那是不可能的。

这女子穿黑衣就叫玄裳,想来也是化名了。

玄裳再次哼了一声,声音却小了。

另外一个与她同行的年轻男修士显然对她很有好感,讨好道:“没错,玄裳,那些门派都有元婴修士,你不是对手。”语音虽然殷勤,但显然不擅长讨好女人。

玄裳没理他,但果然再见到这种修士的时候,也不再动手了。

又走了一段,突然耳边又听到细细的声音,——陈睿的传音:“你为什么要叫魏紫棠?”

他声音平平,没有波动,既不是质问,也不是好奇,但是魏紫棠听了,心里还是一凝。

在当初当众结丹,名声大噪的时候,早就想到可能会面对陈睿这样的质问,魏紫棠也早就想过了要怎样回答,却并没有太过万全的好方法可以糊弄过去,所以还是选择­性­告诉他真相好了。

“我当时身体已经死亡,”魏紫棠传过去的声音也是淡淡的,很平静,“因缘际会,我的元神进入了这个身体里。”

潘护法以陈睿当时的身份一定是没见过的,所以也没必要告诉他了。

陈睿身体一震,虽然没有更加激烈的反应,但对于他而言,这也是极大的反应了。

他长久地,长久地沉默着。

他大约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魏紫棠会在第一次见面就出手帮他,为什么又对他若即若离,莫名地生硬拒绝。

158再袭

明白了真相的陈睿有些躲着魏紫棠,但似乎又不愿意刻意躲避,所以他只是变得更加沉默而已。

他本来就是个沉默的人,别人自然发现不出来这种程度的变化,可是魏紫棠却对他有所了解,这种程度的感觉还是有的。

谢草包嘴很啰嗦,一路不停地抱怨这抱怨那,他家保镖耐着­性­子安慰他,秦成元依旧对魏紫棠体贴照顾,殷勤万分;陈睿冷眼旁观着,并不说什么,也没有任何表示;和他一起的另一个男子有点脱线;而那个黑衣女子……

尽管她表现得孤高,冷漠,但魏紫棠发现她在偷偷关注自己!

她的神识很多时候停留在魏紫棠身上,这种关注并不是很善意的,里面有一些让人不舒服的东西。

魏紫棠很诧异,她和这女子什么话都没说过,素不相识,这女子怎会莫名其妙对自己怀有敌意?

难道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可是她一向对别人的感受力还是比较公正客观的,不至于感觉错误,尤其是进入金丹期后,隐隐有一种能暗合天地之道的感受,仿佛能够看出天地间一些暗中隐藏的规律和迹象,潘旃说,这是得窥大道的前兆,大多数人要到元婴期才能有所觉,她金丹初成便有此觉,是个悟­性­超凡的,不出意外,一定能成婴。

在潘旃看来,悟­性­比根骨更加重要。

有很多单灵根的天才最后也未能成婴,而现在的元婴高人中,绝大多数都是双灵根和三灵根的,这说明了,虽然灵根在积聚灵气方面有优势,但是对于顿悟和境界的提升,依靠的是悟­性­和心­性­。

所以,现在的魏紫棠,至少有自信完全能分辨出别人的善意和恶意。

情况很诡异。

陈睿虽然不再主动搭理她,但是他的神识时时转到她身上,可以看出,是在考虑和她有关的事情,而每当这个时候,似乎那黑衣女子就格外会看她一眼,这一眼,恨意难以隐藏。

难道,她喜欢陈睿,所以才对自己满含敌意?

想不到陈睿这样貌不出众,灵根差劲的男修士,除了当年的自己,还真的有人那么喜欢,喜欢到到处树立假想敌的地步,还是这样一个冷若冰霜,杀伐果断的女修士。

真像小说里的情节。

并且是男作者小说里的情节。

其实,陈睿真能得她青睐,也是一件美事。

魏紫棠忍不住微微留意观察二人,想看看陈睿对她到底是否也有意。

地宫突然震动起来。

众人一惊,秦成元沉声道:“各位小心!”

一阵尖啸袭来,仿佛空气都化作利刃,恐怖的威压令所有人心中一沉,修为差一点的,已经受了伤!

这威压很熟悉,魏紫棠几乎立刻反应过来,一定是那白衣女子的分神在反应过来自己失控的行为不当后追击而来!

她立刻把所有防御法宝全部召出来,层层叠叠套在自己身上,一层又一层,最后还掐了个金刚决。

那疯狂的女子第一步肯定是找自己晦气的。

自己这才叫躺着也中枪呢!

别的人也都和她差不多的反应,种种防御类法宝被召出,这地宫之中,一时五­色­炫目,魏紫棠留意到陈睿却是召出来一个黑黝黝仿佛乌木牌的东西,一丝光芒也无。

一定是桩异宝!

看来陈睿福缘极佳啊。

威压渐重,令人喘不过气来,只听一声破空之声,一道极为凌厉的灵气已经朝着魏紫棠他们袭击而来,不但灵力深厚,而且攻击范围极广。

但是攻击的核心却是魏紫棠,别人只是带到而已。

一个化神期修士,即使只是一缕神识,也非金丹修士所能匹敌,如果潘旃那样的元婴修士,也许能制服她,但是他们当中修为最高的不过金丹后期,虽然人多势众,还是没有胜算。

这时,秦成元将他的扇子一展,挡在前面,又是一个黄金如意被祭了出来,显然是一件有分量的法宝。

扇子上的山水鸟兽,如活了一般,朝着那正呼啸而至的白衣女子扑击而去。但是碰到她的强大灵力,便如冰遇到沸水,土崩瓦解了。

秦成元脸­色­一变,那黄金如意在空中震出层层涟漪,仿佛音波一样,阻挡着那女子的灵力,将魏紫棠护在身后。

那女子竟真的被这音波般的东西迫得往后停顿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一用力,那黄金如意竟被她徒手凌空摄住,任凭秦成元再如何用力,也不能撼动分毫。

魏紫棠暗恨其余人都袖手旁观,将自己和秦成元看作探路的石头,自己将雷云钗抽出朝那白衣女攻击过去。

那女子随身一飘,便将她如此一击轻易躲过,她的心思依旧放在秦成元的黄金如意上。

秦成元先是脸­色­发白,继而铁青,他更加用力催动法力,却无济于事。

那黄金如意开始在半空中簌簌发抖,竟好似有生命的东西,在痛苦和恐惧一般,最后悲鸣一声,踉跄落地,所有宝光,全部黯淡了。

秦成元吐出一口血来。

一张俊面更加惨白了。

魏紫棠也随之脸­色­大变,她的灵力大量涌入自己的灵气护罩和防御法宝,可是当那白衣女的灵力排山倒海般朝着她而来时,她的金刚罩便轻易破裂了。

她的实力,本来就比秦成元要低不少。

紧接着,白玉连环开始嘎吱作响,似乎也不堪重负,即将破裂。

魏紫棠很紧张,在燕潮环被人家收走之后,这穆红所赐的白玉连环已经是她最强的防御,一旦被迫,自己也就离死期不远了。

好在此时,陈睿和谢草包同时出手了。

陈睿卷起他那黑­色­令牌,一道黑得发亮的奇怪气体遍将魏紫棠笼罩其中,另外一件法宝也朝着那白衣女攻击过去,

而谢草包也同时一柄银­色­三角小叉子朝着那白衣女扎过去,光芒耀眼。

魏紫棠略微松了口气。

而此刻,那女剑修也动手了,一道如彩虹般的绚丽剑光朝着他们飞来。

可是,她剑光的目的地却并非那女子……

她的剑,是直朝着魏紫棠的后颈!

159二女

迫在眉睫的死亡!

魏紫棠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

第一次,她离死亡如此之近,甚至能感觉到死神冰冷的指尖掠过她的后颈。

令人颤栗的杀意仿如实质,冰冷无情,她能感觉到那女修毫不退缩犹豫的杀机和恶意,联想到她之前杀人时毫不手软的冷酷表现,魏紫棠明白她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对于她而言,杀个人是根本无所谓的事情吧?既然心上人对别的女人有好感,这个女人的修为还不如自己,那就杀了好了。而现在,自然是她判断的出手好时机。

魏紫棠的金丹之中仿佛受压而涌出大量的灵力,瞬间她的金刚决护罩重新凝聚,白玉连环光芒大放!

白玉连环是穆红相当中意的法宝,虽非出自上古名家,但是其中巧妙地运用了一些法阵结构,可以把防御的灵力放大不少,何况魏紫棠虽然境界不够无法真正发挥出来,但身体内却是确确实实有一身元婴初期的法力的。

正面对敌一个化神修士的□她自然不够看,但是一个金丹中期的女修,即便是一个斗法能力远远超过同期修士的剑修,她也未必就没有一拼之力。

雷云钗出手,冰和雷幻化出二­色­光芒,凌厉划过地下晦暗的空间,闪耀了众人的眼睛,这一击的实力,有眼睛的人自然能看出来:是远远超越了金丹初期的实力!

只有秦成元毫不惊讶,他所认识的潘护法本来就是元婴初期的女修士,只是因为受伤才修为大跌的,有这样的攻击力不足为奇。

冰和雷本就是攻击力最强的术法,这般的一击,连那本来不把她放在眼中的女修也变了颜­色­,一脸郑重,一手掐诀,终于,那把刺向她后脖子的剑也临时折转,去正面迎击她的攻击。

魏紫棠看到她这个举动时,微微一笑,有无法遮掩的傲然。

不喜欢与人争斗,不代表她没有勇气。

心有牵挂,不代表在必要时她就做不到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狭路相逢——

勇者胜!

这是一个她自小就明了的道理。

她骨子里就有着一些**,通达和圆滑,可不代表她会是那个在撞上的最后一瞬间撤回的那个人。

因为她也有傲骨和无惧!

作为剑修,最大的倚仗就是一往无前的勇气,可这位看似手段酷烈,杀人素不眨眼的女剑修,竟在面对自己的攻击时回剑防守。

她已经输了!

剑修不同于普通法修,一旦输了气势,就绝无胜理!

魏紫棠信心大增,法术和法宝的­操­控前所未有的随心所欲得心应手,接连的三波攻击都是一次比一次更加从容,威力更大,把法宝的威力和变化发挥得淋漓尽致,那女修竟一次比一次接得吃力,到最后,已经只有防御而无反击之力了!

陈睿本来在那女修第一次偷袭魏紫棠时便喝了一声“玄裳!”,但他们几个都为了迎击那琼宫主人的□而束手无策,包括秦成元都无法分出手来,只能三人一起迎击那女人的□神识,剩下的两人一人是和陈睿玄裳一起的,自然不会出手帮助魏紫棠;另一人是谢草包的保镖,在看到谢草包出手之后,也紧跟着出手了,自然也腾不出手来帮魏紫棠。

那玄裳刚才的手段狠辣众人都看到了,又有那么明显的境界差异,除了秦成元,大家都认为魏紫棠凶多吉少了,她不过金丹初期,­性­子又显得温和柔软,一副没吃过什么苦的样子,大家都是把她当作潘旃的附属品看待的:灵根还算颇为优秀的女修,在家族和宗门的保护下成长,因为容貌和灵根都不错,配给了天才型年少有为的师兄双修。

这样的女修士,不可能有太强的战斗力。

可情况急转而下,她爆发动起手来,竟比那女剑修还狠还凌厉,而且一身灵力浑厚异常,半天也没有丝毫枯竭的迹象。

陈睿突然想起在藏黄山中偶遇,和她一起对敌的久远往事,自己似乎也曾经微微惊诧过。

对于那个平凡普通,灵根差劲,清秀的容貌因胎记而格外丑陋的小姑娘邻居,自己一开始并没有留意过,在他印象中,这种无用,天赋不好,沉默在一个角落的人应该是很多的,而这种人似乎都应该是安静而怯怯的,或者心软无用,或者反倒心思恶毒。

可是那天她好心给自己衣裳时,笑容虽然温暖良善,却十分大方从容,和她的地位处境一点也不相符合,自己曾经不解了一阵子,甚至还观察了她一些时候。

她的处境,按理说是养不出这样的­性­子和气质的。

后来,他观察到了她的努力和隐忍,这种努力和隐忍与自己何等相像,可能又因为她生­性­纯良,心胸磊落,才会变成这般。

这种纯良和磊落,陈睿自己没有,但是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天­性­,陈睿也不例外,他也很喜欢。

再后来,就是藏黄山里共同对敌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手相助,但是这样的小姑娘,就连冷血的自己,也无法坐视她的陨落吧?

不损及自己的前提下,帮帮她也是好的。

这大概是陈睿一辈子难得的无目的地出手相助一个人。

而她的表现,就如今日般令他惊诧,原来这样良善的一个女孩子,出手也可以如此利落,杀人也可以毫不犹豫,她有一种他隐隐明白的智慧和准则,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这样的。

这也比一味的纯良要令他更欣赏些。

他也没有想到,第一次让他产生结交的愿望的,竟是一个女孩子。

再然后,就是她突然的告白,他当时有些意外,有些暗喜,也有些烦扰。

他很少想这样的问题,但是在他心里,一个让他心仪的女孩子,果然第一条件还是要貌美如花,最好身材也很好,再最好就是法力出众,对别人都冷若冰霜,对上自己时,却瞬间柔成一滩春水。

不管哪个条件,都和她不搭边。

所以,他尽量温和地婉拒了她。

再后来……出事,自己在乱时逃出,逃出时也曾想过她的安危,可她远在峰顶,自己要上去救她太过危险,最终还是自己逃了。

后来又去了罗海,他以为自己已经将她淡忘,但还是不时想起,不知道她会不会有机会能活下来。

那时候,他又怎能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活下来?

再后来见到已经变了模样的她,对他出手相助,他很惊讶,对她记忆深刻。

美貌,法力高强——虽然不是自己见过最美貌的,当然也不是法力最高的——,那大方从容磊落的微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尽管她不是自己幻想中对别人冷若冰霜,对自己柔情如水的类型,自己竟然开始莫名其妙地魂牵梦萦了。

只是不知道,心动是因为与她的这种相似,还是自己其实本质就喜欢这样温暖大方磊落的­性­格?

魏紫棠的攻击愈见凌厉,而玄裳竟已额角见汗,步步后退。

玄裳,一个神秘的女剑修,在路上偶遇,­性­子冷厉,但是偶然不经意间,也会有一些女人的柔情……放在以前,正是自己幻想中的女子,可如今……

钗与剑,再一次激烈对撞,灵力的碰撞,激烈回荡在这地下宫殿中。

这一次,连那莫名奇妙的神识□都停下手来看。

玄裳吐出一口血来。

“住手!你们……”陈睿再一次喝止,“玄裳,你想­干­什么!?”他飞身扑过去,企图阻止二女的争斗。

可一股新的恐怖力量从侧面涌了过来,他仿佛置身惊涛骇浪之中,那是一种绝对优势的力量,连他曾经对敌过的一个金丹后期的敌人也完全不能与之相比,甚至刚才那化身□的力量,也比它虚软……

这力量并没有杀意,陈睿被一下子拍回去,虽然受了点伤,却不重。

一个身影出现,闪电般掠至魏紫棠身边,一手扶住她肩膀,一手仿佛赶苍蝇一般将攻击过来的玄裳击飞出去,剑被轻易折断,玄裳在半空中就哇的吐了一大口血。

魏紫棠身边的男子星眸俊面,发如墨玉,身姿轩昂,这一刻的气势,竟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陈睿从没见过潘旃,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160绿珠

潘旃的出现,最高兴的自然是魏紫棠,她又惊又喜,抓着潘旃的袖子:“你没事吧?”

潘旃微微一笑:“我能有什么事?”说话间手扶在魏紫棠腰间,轻轻揽了揽,上下看了看她,道:“还好没受伤。”

魏紫棠不习惯他如此温存的眼神,脸微红,点点头“嗯”了一声,随即又想到在这里潘旃的实力是被压制在元婴以下的,对阵那个化神女修士的神识□,恐怕力有不逮,不由心忧。

秦成元在潘旃出现时已经变了脸­色­,又兼潘旃冰刃般的目光冷冷滑过他,脊背上便顿时有种如堕冰窟的凉意。

不过潘旃却没有立刻朝他发难,而是看向了陈睿。

如果说陈睿和秦成元两个中挑一个的话,潘旃更加讨厌的,一定是陈睿。

他冷冷道:“刚才你那个朋友偷袭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手不叫停?如今紫棠占了上风,你倒是跳出来了?”

陈睿一贯是沉默的­性­子,出手却狠,但像他这样的草根修士,形势比人强的时候,自然也懂得缄默隐忍,潘旃认得他,他却不认得潘旃,只觉得这个修士看上去修为深不可测,威压庞大,令人难以喘息,一出手就能击飞自己,重创玄裳,定然是已经不止金丹后期而已。

然而他虽然心神一震,却还是忍不住道:“阁下是谁?”

潘旃漫然一瞥,又微微蹙眉,似乎在犹豫面前的小人物值不值得他正面好生对答,最后才似乎忍耐着答道:“紫棠是我的未婚妻。”说完就不屑再看他一眼。

谢某人百无聊赖地旁观着,他也曾经一瞬间对魏紫棠有过些许绮念,但也不过是一瞬间而已,此刻只觉得“正主儿没死啊”,心中微微失望,却也没有太大的感想,只是调笑道:“魏美人儿的夫君回来了,看你们谁还能欺负她!”

话音未落,却被对方威压一震,胸口气血翻涌,却是潘旃不满他口齿轻薄,略施薄惩,不由大为惊诧,看向潘旃,心想:之前看他不过是金丹中期啊,怎么竟似比自己还要高明许多?

陈睿也被震得胸口闷痛,他修为尚且不如谢草包多矣,更加抵御不住,口中一腥,又把那口血咽了回去,居然还冲口而出道:“你既然已经看到前头偷袭,为何也不曾出手相助?”

潘旃见他还敢出口挑拨,怒极而笑,正要出手,魏紫棠拦住了他:“我境界已经松动了,”她对他轻言,目光直视他,温然一笑,“谢谢你信任我的能力。”

潘旃神­色­有所松动,眼中的怒意寒冰渐渐融化,心中也有什么随之软化融化……

自己的爱侣能明白自己一瞬间突起的心思和良苦用心,有什么比这个更加让人心里熨贴?

他伸手摸摸魏紫棠的鬓发,给了她一个微笑。

魏紫棠也给他由衷的微笑,心情愉悦起来。

她的境界确实松动了,相信如果能安全出去,再好好闭关几年,就可以冲击金丹中期了。

不管是哪种修行方式,有多少种心境的领悟,都离不开对力量的感悟和掌握,所以,这次的心境松动是她感觉最为酣畅淋漓的一次。

力量,带来的感觉难以明说,虽然可能通常是男人们对它更有体悟,虽然它往往伴生着冲动,伤害,缺乏自制,恃强凌弱,腐化……

可力量本身是无罪的。

那是一种超越自我的感觉,是一种随心所欲的自由,是一种自豪和自信,也是对生命的进一步把握和探索。

这种感觉,是如此美妙!

魏紫棠也预感到,因为这种对力量的体悟,她和潘旃之间的距离会更近一步。

一想到他在问道的路上也曾经有和自己一般的体悟和追求,也曾经为了这种感觉愉悦不已,魏紫棠忍不住侧过头看他坚毅俊美的侧面。

而看到魏紫棠看自己,潘旃便回头用澄清而坚定的目光温柔地安抚她。

这时候,一直不曾发难,在旁边呆呆站着的白衣女突然直接动手了,她朝着魏紫棠大喝一声“贱婢”,又是一层恐怖的翻天巨浪般的袭击。

这次魏紫棠面对着压倒­性­的力量居然没有心生恐惧,她招出“临星天涯梭”,却没有钻进去,而是让它保持一米多长,自己站在上面,随着力量潮汐趋避,仿佛冲浪一般。

一则临星天涯梭防护力相当强大,而且飞行极为灵巧,还很省灵力,一时竟还没伤着。

这也是因为她方才的力量体悟而领悟出来的。

刚才出手相助的众男修都不约而同的袖手,留给潘旃去表现。

潘旃不慌不忙,先朝魏紫棠笑笑,赞道:“不错。”然后便朝着那白衣女轻轻一掌拍过去。

没有法宝,没有法术,几乎完全是灵力的比拼。

无声无息,波涛暗涌。

见识到其中凶险的人都白了脸­色­,有生之年,终于见识到何谓如渊如海。

魏紫棠担忧潘旃的力量受到压制,但看了数息之后,终于看出来潘旃似乎发挥无碍。

但是,对方终究是化神修士的□,潘旃的旧伤尚未痊愈……她想了想,朝着方才落下的方向掠去。

那个绿­色­的圆球应该就是维持整个琼宫和这个□的灵力由来,如果毁掉那东西,这白衣女一定也就完蛋了!

秦成元看她动作,也跟了过来,魏紫棠想有个帮手也好,就默认了他的行为。

`潘旃见她举动,有些担忧,唤道:“紫棠,不要到处乱跑!”

魏紫棠传音给他:“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谢草包看她举动,他正有些不知该做什么,便也想带着保镖跟过来,魏紫棠连忙道:“去把那些活着的绿丝都拔出来!”

众人醒悟:如果潘旃不是对手,自己一众人就会像那些修士一样,变成绿丝的灵力源,包括那个和陈睿玄裳一起来的年轻男修士都动手开始去对付那些绿丝。

陈睿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查看了玄裳的伤势,喂她吃了丹药疗伤,这才去加入拔绿丝的队伍。

魏紫棠放出­奶­茶找路,自己和秦成元紧随其后飞奔,不多一会儿,居然顺利找到了刚才落下的大厅。

厅里赫然有了十几人,似乎正各自对峙着,而头顶的绿珠子,光华流转,宝光莹莹。

这些人里,俨然有胡立言,有黑水,有童枭,三人站在一处。

看到魏紫棠和身边这人,黑水大喜,叫道:“快来快来,你们哪里去了?叫我们好找!”

而胡立言看了魏紫棠身边人一眼之后,眼神便一凝缩:“是你……阿元……”

秦成元面无表情,哼了一声:“没错,你还有脸见我……”

黑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哎唷”一声道:“这个时候就别叙旧了,快过来吧。”

魏紫棠也顾不上二人的恩怨,走上前一步,对着众人道:“各位,如果不想葬身此地,就齐心协力,把这绿珠子弄碎,这里的女魔头,是化神修士的□,就是依靠此物来诱杀吾辈,攫取灵力,现在我的同伴们正拖住她,快趁此时机毁掉此物!”

她说得真切,样子十分可信,众人都有些怔住了,将信将疑,却有一个紫髯大汉站出来道:“岂有此理,你这小丫头黄口白牙随便一说,我们便要毁掉此异宝么!”

161灭

魏紫棠顿足,指着满地的绿丝骷髅,竖眉道:“你们难道看不出这些是什么?这种东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这也叫做异宝?”

有的人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其实,修士们大都是不傻的,这种诡异的绿线是­干­什么的,何等危险,岂有可能不知道?但是说来说去,都是一个贪字,能够自动攻击别人,汲取灵力,而且本身还蕴含着巨大的灵力,这样的宝贝,自恃能够想办法控制,就有人想要弄到手了。

可是危险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被魏紫棠这么一说,也便有人犹豫了。

魏紫棠也是心思灵巧通透之人,自然明白众人心思,又道:“就算想要弄到此物,也要先想想有没有命出去!琼宫主人乃是化神修士,就算只是她一个□,也非我辈能敌!为了这么一个能不能用都未可知的东西,就把命送在这里,值得吗?”

这话说得入情入理,大都数人都听了进去,便纷纷犹豫起来,胡立言也在旁边帮腔说:“没错,说得在理!咱们还是赶紧把这东西毁了吧!没了灵力来源,咱们就不怕那琼宫主人了!否则只恐­性­命难保。”

黑水真人眼珠子转了两圈,一拍大腿说:“招啊招啊,琼宫那么多宝贝,咱们把那女的­干­掉就全归咱们了!”

他这话倒也真是由衷之言,从魏紫棠和胡立言得了赤须三叶兰,秦成元甚至得了凝婴丹,他就暗中口水长流了。

不过这话却恰好对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思,除了几个还在犹豫,大多数人已经开始准备出手攻击那绿珠了。

那紫髯大汉似乎格外喜欢这绿珠子,看了又看,心痛无比。

而此刻远远又传来一声那白衣女的尖啸,灵力雄浑,显然未受什么伤,魏紫棠心中一沉:她没事,潘旃就很可能有事……

魏紫棠一咬牙,喝道:“时不我待,我的同伴们已经抵挡不住,你们还不动手,难道真要打算被人当作牲畜家禽般吃掉灵力?”

秦成元第一个朝那绿珠子攻去,胡立言紧随其后,顿时各­色­光芒,都朝着那边招呼,堪称狂轰滥炸。

绿珠子被攻击,似乎是发出了无声的尖叫,扭曲,抽搐,所有的绿丝都如沸水般涌动起来,骤然一拔,从所有的残骸或者还活着的寄生体内拔了出来,铺天盖地,朝着所有人攻击而来。

众人自然又放出各种防御法宝,新的光芒一片闪烁,仿佛点点灯光漂浮在绿丝的海洋里,场面诡异而又壮观。

绿丝的数量超出想象,几乎把这个很不小的空间完全占满,,不知道是不是有绿珠子里新吐出来的。

也不知道这么小一个球里面怎么能容下如此多的绿丝。

魏紫棠觉得这东西肯定是活物,属于某种低级的植物之类的,也确实算得上罕见的异宝了,至少在场这么多金丹修士听都没听说过,更不用说她了。

但是此物的攻击力实在算不上强大,几乎没有一个修士受伤的,而确定了防御不成问题之后,大家不约而同朝着绿珠发动新一轮狂轰滥炸。

不过绿珠虽然攻击力不行,却异乎寻常地坚固,被这么多灵力法宝攻击,虽然摇摇欲坠,表皮竟然还保持无损。

另一边已经传来白衣女焦虑而愤怒的尖叫,似乎想要冲过来,却又被缠住,众人都心神一颤,更加加紧攻击。

魏紫棠心中也着急,更多的灵力涌入雷云钗,钗头的灵气都变成了银­色­和紫­色­的光,拼命朝着绿珠一点戳进去,隐隐似乎觉得那壳有些薄了。

她连忙叫:“这里!攻击这里,大家都朝着一点攻!”

秦成元他们赶紧就把攻击的法宝转了过来,其余人也随着协调­性­的高低陆陆续续转了过来,随着大家的攻击都聚在一点,终于轰然一声,那绿珠子似乎真的尖叫了一声,爆开了!

绿丝纷纷脱落,萎缩,漫天飘下白­色­的孢子,仿佛下雪一般。

不知道这孢子是否有害,大家也不敢轻易打开自己的防御罩,但是有好几个人拿出玉瓶玉匣来装了一些,打算研究一下。

那边白衣女连连尖啸,震怒不已,气息似乎已经不稳,这时黑水真人开口说:“咱们快过去看看!小魏,你那边有几个人?能缠住她吗?”

魏紫棠也挂念潘旃,连忙点头:“走!过去看看!”

众人都有些心急:杀了白衣女,他们不但能活着出去,而且能分掉琼宫数量极为可观的宝物;反之,则死无葬身之地!

是生是死,谁都想赶快揭晓,也想作最后一搏!

于是,各­色­流星般光芒或快或慢,稀稀落落,朝着潘旃他们那边掠去。

魏紫棠的临星天涯梭是所有人中速度最快的,抢在头里,实际上,好多人也是把她当导航标的。

飞近了,远远能看到潘旃和白衣女衣裙飞旋,灵力喷涌,斗得依旧是地动山摇,依旧没有用什么法宝,而谢草包陈睿等人袖手站在一边紧张观望。

有一个不知姓名,飞得仅次于魏紫棠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修士在后面惊讶道:“道友,你的同伴怎么不一拥而上?难道对付女魔头还要车轮战不成?”

后面陆续跟来的人也有此疑问,可随着潘旃一声清叱,两人击掌而迎,巨大的灵力被压抑着,碰撞,如音波涟漪般层层荡开,扩散周围,众人都沉默了。

这是元婴期的实力!

非他们所能忘其项背。

他们也只能像那些人一样,袖手在旁,焦虑地观战,沉默着。

这是他们无法Сhā手的争斗!

“怎么回事?”黑水看向魏紫棠,满脸惊讶:“穆老弟居然是元婴真君?”

胡立言也深深看了她一眼。

遮掩不住就让它暴露。

魏紫棠淡淡点了点头:“嗯,因我二人有些私事,不愿暴露行迹,所以才掩藏了修为。”

一瞬间,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有敬畏,有羡慕,但是不约而同,都保持了距离。

这种距离,既是一种非我族类,也是一种敬而远之。

作为一个元婴真君的伴侣,他们是应当尊重她的;然后大家都看得出,她不过是金丹初期,所以,这态度便不免有些尴尬。

等正式和潘旃双修,一齐出现,这种尴尬,恐怕是难以避免的。

魏紫棠心里掠过一丝烦躁,突然联想起那些嫁入豪门的小明星。

滋味不好受呢。

幸好局势紧张,无暇细想,整个过程,也就是心中不舒服了几秒钟,便赶紧关注场中局面。

潘旃在魏紫棠刚出现便用余光关注了她,见她无事,心中大定,举动间越发挥洒自如,那白衣女本就失了绿珠,得不到灵力补充,渐渐被他压着打,如今更加是力有不逮。

她是神识□,没有血­肉­之躯的,自然不会脸­色­苍白也不回吐血,但是攻击逐渐无力,很快,魏紫棠眼尖发现她身形渐渐淡了,不由心神大振。

魏紫棠都能发现,潘旃自然更加不可能无知觉,他再次一章重击,喝道:“强弩之末,还顽抗什么!”

白衣女身形连晃,越发淡了一层,这下所有人都察觉了,发出了兴奋的吆喝声。

而潘旃终于出了他的“锐白”,剑一出,自带风雷,当真是“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白衣女似乎并无趁手法宝,竟将魏紫棠那里缴去的“燕潮环”祭了出来抵挡。

魏紫棠几乎没低呼出声,只是唯恐损了潘旃斗志,让他心存挂碍顾忌,才死死忍住。

潘旃朝她轻瞥了一眼,他怎会认不出这是魏紫棠最喜欢的法宝之一。

魏紫棠朝他坚定点头,意思是尽管出手,无所谓。

潘旃的锐白便在淡金­色­光芒中缓慢而坚定地挺进,义无反顾地将燕潮环轻易划成两截,最后戳进白衣女胸口。

白衣女终于淡到渐不可见,随着一声叹息,消失于虚空。

162分赃

“哐当”一声,碎裂两段的“燕潮环”锵然委地。

白衣女的胸口自然是喷不出鲜血来的,她低头看看胸口的剑,淡金­色­小剑绽放出一缕微深的光芒,竟仿佛漩涡一般把她慢慢吸了进去,仿佛她只是一缕烟。

众人看潘旃的目光更加充满敬畏。

魏紫棠也有些头皮发麻:潘旃这是把白衣女的神识给收了?收了做什么?当器灵?

这个,虽然说这白衣女变态兮兮作情圣状,又弄出这个奇怪的琼宫,诱骗金丹修士来给她当肥料,但是,把一个人的神识当作器灵还是有点挑战人的接受能力……

潘旃收了剑,走到魏紫棠身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牵了她的手,但那手心的温度和他温柔的态度仿佛都在称赞她。

潘旃能灭白衣女,魏紫棠这次决然是出了大力的,虽然损失了心爱的燕潮环,心中还是颇有几分满足感。

满足感这个东西很重要,少了就会让人抑郁,多了则慢慢就变成了自信,只有在实现自我价值的时候才能获得,自从来了修真界,魏紫棠已经很久没有获得了。

这种愉悦甚至让她很高兴地回握潘旃的手,主动贴着他站着。

潘旃虽然平日看着有些高手的冷傲,但实则心思还是有些小细腻的,几乎立刻就发现了她小小的反常,颇为惊讶地看了看她,心里却不自觉微微高兴起来。

众人看着他们,不敢造次,过半天有个蓝衣的金丹中期修士鼓起勇气道:“多谢前辈拯救我等于水火之中,不知前辈现在有何打算?”

潘旃淡淡挥挥手,对他的马屁不予回应,但他知道大家现在担心的就是分赃的问题,琼宫之中异宝不少,实则这些金丹修士们还是怕他把这些宝贝都独吞了。

这里也只有他一个元婴修士,虽然觉得麻烦,也只能担当起组织和分配的重任来,潘旃皱皱眉,道:“琼宫到此就算废了,你们冲着什么来的,我也知道。琼宫里头好东西不少,估计主殿里面有个宝库,另外花园里也有散落的宝贝,尤其是药草之流,你们可以自己选,是跟着我去主殿里找,还是自己去花园找。若是跟我去的,找到了宝库,我和我夫人先挑,挑剩下的,我给你们排序,不准问我怎么排的,也不准有异议,大家一人一件按顺序挑;如果自己去花园的,就各凭本事和运气,找到什么都归自己,我是不管的。”

他声音不高,平平淡淡,表情也如此,却带着说不出的震慑力,话音浦落,众人便“嗡嗡嗡”一片,商量的商量,嘟哝的嘟哝,虽然有人明显不满,却没人敢于表现出来。

其实他也不算不厚道的,毕竟有实力上的绝对差异,就算潘旃什么都不给,把他们都赶出去也不为过。

商量片刻,众人纷纷拿好主意:陈睿是肯定不肯跟着潘旃的,他和玄裳,还有之前那个跟着他的男修士一起,选择了去花园里;胡立言也要去花园中,他本来就是冲着药材来的,自然要去花园;秦成元却要跟着魏紫棠,他看看潘旃,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跟着魏紫棠;比较奇怪的是黑水和谢草包都要跟着他们去;此外还有两个后来的修士。

于是最终有八个人是要去主殿的,还有大约十来人都要去花园寻宝,大约觉得去主殿就算有宝贝也轮不到自己,还不如搏一搏。

寻找的过程异常顺当,琼宫的机关等物都因为缺乏动力而停用,潘旃又一付老马识途状,居然没费什么劲儿就找到了小宝库。也不知道是不是搜那白衣女的魂得知的。

小宝库地方不大,东西虽然有的挺耀眼的,但总数也不算太多,大约有七八种法宝,还有些瓶瓶罐罐,匣子之类的,总数大约总有二十多件。

这是魏紫棠第一次见到一个宝库,忍不住四下张望。

潘旃传音安慰她:“别担心,这里很安全。”然后他便四下翻看,过了一会儿再次传音给魏紫棠,语气兴奋:“这里有玄虚幽冥之气。”说着扔给她一个黑­色­的,不小的墨玉葫芦。

这玄虚幽冥之气是最后剩下的三种本名法宝所缺材料之一,能在这里凑到,魏紫棠自然大为高兴。

然后潘旃又丢给她一件法宝,是一条天蓝­色­丝绫,道:“鲛纱绫!虽然不如你那个攻击力,用来捆人是一流的,防御也极为难得。”

魏紫棠高高兴兴收起来。

小灰突然钻出来,指着一个灰不溜秋的小石头瓶子不停咿咿呀呀,要让魏紫棠挑那个。

她一向乖巧,既然这么急切要定是有理由的,魏紫棠二话不说,赶紧拿了那瓶子就收了起来。

潘旃将剩下的大部分好东西都括入囊中,最后剩了六件,留给那六人分。

他给那六人的排列顺序很独特:第一居然就是秦成元!

第二是黑水。

第三谢草包的保镖。

第四第五是那新来的那俩个。

最后一名是谢草包!

谢草包大怒,差点骂出来,最终还是不敢得罪元婴真人,小声嘟哝了两句,拿了最后剩下的那件东西。

而当他们出去的时候,一路上听到了花园里不少惨叫和轰轰烈烈的斗法声,于是众人觉得自己还是明智的。

163离分

出了琼宫,潘旃和魏紫棠刚刚站立转身,就见琼宫上方发生了空间扭曲。

看来,没有了绿珠的灵力支撑和那白衣女的神识,琼宫是支撑不了多久的,魏紫棠有些担心还未出来的胡立言等人,正翘首相盼,秦成元已经走到她面前,神情有些低落和严肃:“我……我先走了……”

他来琼宫的目的就是为了凝婴丹,如今早已达成,还意外得了件法宝,自然要回那岛上去冲击结婴了。

魏紫棠沉吟片刻,道:“也好,秦道……嗯,你回去不妨多留意那洞府的物件玉简,看有没有说到以前的事儿的……那位前辈有洞烛先见之能,也许会留下些什么有关的东西也未可知……”

虽然她思绪有些乱,说得也词不达意,但是秦成元还是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看了静静站在那里就令人觉得意气风发的潘旃一眼,心中酸苦,想要叹气,却终究忍住,道:“好,我自会留心,你万事保重。”

看到魏紫棠点了头,他终于一咬牙,放出了折扇,远遁而去。

潘旃斜眼睨过来,看他走了,哼了一声,却也没去管他,显然是要把他之前蒙面蹿出来的事轻轻揭过了。

魏紫棠想到他分配法宝的时候还把第一排位给了秦成元,便忍不住嘴角微扬:潘旃这家伙,对别人也不是完全无情的嘛,看来玉溟那段生活在他心中,也不是全然没有分量的。

那边谢公子一出来,就受到了他两个妾侍的热烈欢迎,亏得他面皮也够厚,竟然拿出那件法宝,把他的“琼宫探险之旅”吹得天花乱坠,那厢他家保镖听得脸直抽搐,几乎就要破功,死死才能忍住。

偏这位谢公子表达能力又颇强,声情并茂,绘声绘­色­,又会设悬念,又会吊人胃口,说得十分引人,并且虽然情节和真实的情节有所出入,但又大多植根于真实之上,所谓的“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所以不一会儿,不但他两个侍妾听得如痴如醉,那些留守的筑基修士也都纷纷围了过来,谢公子一看听众甚广,就更加­精­神百倍,偏偏还要摆出架子来,咳了两声道:“罢了,我也累了,不与你们说了,待我休息会儿再说。

罗茵那个年轻些的同僚比她更加会来事,立马默契十足地朝着谢公子扭股儿般地撒娇:“嗯~~~,夫君,好夫君,再给我们讲两句罢,要不然我就吃饭睡觉都不得安生,非要听您说完不可……”

罗茵这才后知后觉,也连忙过去腻住她家夫主,甜腻腻的声音道:“是啊,夫君,后来呢,到底脱险了不曾,您要急死阿茵么?”

谢公子这才心满意足,继续口沫横飞。

魏紫棠看得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摇头。

这时候琼宫里已经陆陆续续飞窜或狂奔出不少人了,琼宫上方的空间扭曲已经相当厉害,就算不坍塌,也维持不了继续存在于此。

实际上,琼宫外头有空间传送阵,所谓出现在这里的琼宫,只不过是幻象而已,它实际上是通过空间传送做到的,现在没有灵力维系,这个空间通道就要关闭,如果再不出来,便只好待在里面……而没有了灵力的琼宫,也不可能再与外界打开这个空间通道,并且里面也没有灵力来源,是一个真正的死宫,如果留在其中,自然只有死路一条,和琼宫一起坍塌,一起化为灰烬。

陈睿和玄裳一前一后出来,却没有看到那个年轻修士。陈睿出来时,似乎朝着她看了一眼,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玄裳,虽然没看她,但是她也感觉到了带着恶意的冰冷神识从她身上轻轻划过。

胡立言是琼宫快要消失的时候出来的,身上有两处伤,但是看他神­色­,似乎收获甚丰。

琼宫在扭曲中轮廓越来越模糊,众人不约而同地缄默,凝神,看着这美轮美奂,纯白无暇的建筑渐渐消失,终于不见,有些外面留守,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人还在叹息着:“再看到它又要多少年后了。”

也有人说:“这次死亡率很高啊,出来的人怎么那么少?”

也是,除了他们在地宫见到的那些人,也有不少没有掉落地下,或者在别的什么地方的人,但总共能活着出来的,也不过一百多人,比起进入一千多人的基数,这是多么大的死亡率!

魏紫棠一凛:金丹修士对于宗门是相当重要的力量,这次一下陨落这么多的金丹修士,恐怕要对整个天下的形势都造成很大影响了。

黑水一直站在旁边,突然叹了口气:“琼宫关了……童枭……”语意廖索。

鹰钩鼻,童枭,进了琼宫就不曾见,也陨落了吗?

虽然不过初识,也无甚交情,但还记得他不善言辞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摸着鼻子去兜揽新来的修士……就这样没了……金丹修士的生命,也如此脆弱么?

黑水虽然没有再多说什么,却沉默了,那显而易见的萧索让魏紫棠心中也抑郁了一下,黑水和童枭应该算是朋友吧?才会结伴而来。

黑水本来就是散修,没有宗门,好容易收个徒弟,虽说不成器,又溺爱了些,就这么陨落了,现在连老友都没了,他对于金丹修士而言,已近晚年,孑然一身,恐怕心中不免要感慨这生命的无常和残酷了。

六百年的漫长生命,见到了多少生死情仇?多少血腥杀戮?多少人事变迁?多少活着的言笑殷殷的面孔,活­色­生香的身体变成枯骨?多少牵挂到最后也不过寄为万山从中偶然掠过的飞鸟绝踪?

如何兢兢业业,步步盘谋才能走到金丹大成的这一步?

经历多少生死边缘才把心磨得冷硬,不再被偶然的温暖轻轻触动?

魏紫棠突然觉得心中说不出的味道,似乎被他的萧索所感染,又似乎莫名惆怅,她微惊:自己怎么那么容易被触动?难道是境界提升前要经历心魔了?

黑水再次长叹后,道:“老夫也要寻个地方闭关了,所说瓶颈所限,只怕结婴无望,但不试试终究不甘心哪。魏道友,但愿后会有期。”

魏紫棠看着他慢慢远去,心情更加低落了些: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后会有期……这感觉就像小时候,和亲戚朋友共会一堂,但最终晚上月上梢头时,大家都还是要各自回家,那时候小小的自己就会有这样仿佛曲终人散的悲凉。

按理说黑水这样一个无论怎么也算不上好人也更加不算朋友的人,又怎会有这样的感觉?

难道真是心魔?

潘旃却走到她身边,握住她一只手,轻轻道:“你的境界又有松动,看来晋阶真的在望,咱们需得寻个地方给你闭关了。”

他的声音清冷自守,泠泠如水滴玉石,却因为对她而加了刻意的轻柔,她只觉得仿佛心里真有根弦轻轻被他拨动,便乖乖把手给他牵着,仿佛可以让这个人领着自己去到天涯海角。

这时太阳渐渐落下,血­色­云霞染了天际,便仿佛面前这条掩映在树木之中的青石路可以蜿蜒到真正的天涯,而两人即使用双脚走,也可以一直一直,终有一天走到。

164闲居

神仙一般的修士们的战斗和生死并没有给三四镇的镇民们带来太多的影响,莫名出现的琼宫和它的莫名消失,潮水般涌来的奇怪陌生人和一夕之间的人间蒸发也不过是给了他们酒余饭后的数月谈资而已。

镇东的牛老头非要说他看到好几个神仙在天上飞,拾柴的周家二小子则说他看到了神仙宫殿,结合这之前的许多奇怪的人,大家或信或疑,嬉笑怒骂地很是热烈讨论了几日。

但日子总是要过的,神仙什么的,离自己太过遥远,在修士们眼中如虫豸一般的凡人们一生不过区区几十年,长大谋生,娶妻生子,太多的事情要忙。

神仙的谈资还未过期,这几日又有了新的谈资:

镇里新来了一对小夫妻,都生得好相貌,似乎是大家出生,也不知因何流落到此,男的似乎是个郎中,还专擅小儿病疾,女的给他打下手。

“听说有回春妙手,崔家小儿,记得否?问了京城退隐的老大夫都说没治的那个,他娘天天哭得双眼红肿,据说倾家荡产用人参给他吊命,那新来的大夫不过一颗丸药就治好了,第三天就活蹦乱跳了……”

“果真如此神乎其技?在下嫂子家小外甥正生得重病呢,这般手段怎会来咱们镇上?诊金可高?”

“可不是奇怪呢?诊金药金都收得极为公道,且若是家贫,不收的也有,有人说这是菩萨面前的善财龙女下凡呢……”

一旁有那见识高人一等的接口:“可见得是不在乎钱财的,说不定是太医局哪位高人家的子弟,出来历练的也未可知。”

众人均觉得他这推断十分靠谱,高明得很,纷纷点头称是。

另外,在三思镇南的一个小小院子里,魏紫棠正在仔细将一些杂草从不值钱的太阳花的花坛里拔掉,因是傍晚,太阳花已经有些蔫了,花瓣纷纷缩着,可红­色­白­色­黄|­色­的一大片星星点点,仍然是看着很欢乐耀眼的。

青砖院子,灰瓦白墙,地上铺了青砖,磨得光亮,门口两棵大梧桐,根深叶茂,片片半青不黄的叶子在傍晚的秋风中飘落地上,不消片刻,青砖地上便积了薄薄一层。

露白风清,竹扫帚在那略有些单调机械的“唰拉拉”的声音中一下下慢慢扫走青砖上的黄叶,多么有意趣的一件事。

魏紫棠心中充满了宁谧的欢乐和微微的雀跃。

这个小院子,她很喜欢,决定买这里真是买对了,她也很是­精­心地布置了一番,门口那蜡染蓝布的半帘,半新不旧,线条简洁的黄杨木家具,有着温暖­色­调的橙­色­绿­色­米­色­的棉麻椅垫,地面上被她用法术铺好的长条木板仿佛还散发着清香,窗台上还有着大花瓣和艳丽颜­色­的花。

前面的一进用来做了门诊,后面便是自家住的地方。

这里,能住多久呢?

其实修真者生命如此漫长,就算在这里住个十年,过过悠闲的凡人生活,看看晨炊暮霭,听听春虫秋鸟,也不算过分吧?

魏紫棠正在出神,突然一阵小小旋风,把地上的落叶清扫得­干­­干­净净,完全破坏了她幻想的氛围,不由薄怒,扭头道:“潘旃你做什么!”

潘旃穿了一身朴素的青布袍子,自然也是某人的杰作,为了配合这青砖小院,不过,魏同学的朴素,再怎么素也是要加点闷­骚­的,所以边缘都裹了银­色­青云纹云锦的边,衬得潘旃黑­色­的长发如水洗过一般光亮,带着银­色­调的黑眸也格外清澈光亮如满月时月­色­下的大理石台阶。

看到魏紫棠的嗔怒,潘旃很有些无辜:“我看你盯着落叶发愁,知道你是个懒的,帮你扫­干­净了你还不高兴?”

魏紫棠无语,随即反应过来怒道:“我懒!我怎么懒了!这里都是我一手布置的!我整天忙里忙外!还有,秋­色­下扫落叶的行为是最有高手风范的了,简直莫测高深,我好不容易可以cosplay一下扫地神僧!说不定一感悟就直接晋阶金丹后期了,都是你!破坏了我的机会!”

潘旃看着她,抿起嘴无语,突然一扬袖子,一阵狂风,梧桐树上所有的叶子都瞬间变成了落叶,厚厚积在了地上一层,直积到了魏紫棠的小腿,这才冷然道:“你现在可以慢慢扫了,说不定一会儿就有感悟。”说完,转身走出前院,宽松的青布袍子也不能阻止他偶然间能显现出来腰部的坚韧纤长的弧线,配合着微微晃动的黑发发梢,令人心中不能不动。

魏紫棠又好气又好笑,看着他的背影,小灰从她的灵兽袋里钻出来,绕着她脑袋飞了一圈,最后抱着双腿坐在她颈窝里。­奶­茶却探头探脑,从那堆叶子里钻了出来,吱吱叫了两声。

魏紫棠如今已经顺利晋阶金丹中期了,潘旃和她一起买下的这个院子,她就在后院闭的关,总共不过七天,她就顺利进入中期。

可是晋阶之后,她心里就有些空落落的,和潘旃一起布置这个院子,好像自己是凡人一样,凡事亲历亲为,就像对待自己的家。

可能心里也在想着,如果这是在现代……如果自己和他是一对快要结婚的情侣……他们一起买了房子,高高兴兴地布置,说不定钱还不大够,只能买便宜些的,小一点的,旧一点的房子……

找他师尊的事情在按照计划一步步进行着,她却丝毫不急,细细去布置,似乎巴不得就这样和潘旃住下去。

潘旃把她的一切情绪看在眼中,却什么都不说。

魏紫棠焦躁起来,尤其是看到刚才他转身时那异常好看的腰臀曲线,在让她心里一热的同时,也更加焦躁。

话说,不知不觉已经很久,潘旃对她没有那种如火激|情了,虽然还是会搂她抱她,忍不住和她有亲密的肢体语言,但是,像以前那样控制不住几乎要强行占有她的行为,却不再有了。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来控制,他的激|情就仿佛林子里的野火,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同样莫名其妙。

而魏紫棠呢,他热情如火时她从心底排斥反抗,但是他不动声­色­了,她却焦虑起来。

虽然她的焦虑并不完全为了这个原因,但确实,她是介意的。

加上她患得患失,向往凡尘的种种微妙心态……

她一咬牙,­干­脆跟了过去。

潘旃在他自己的房中,斜倚着床头,看上去又似恬静又似百无聊赖,一张年轻面孔却英俊得是生机勃勃。

魏紫棠一进来便直接扎到他怀中,把头埋在他胸口不肯抬起来。

潘旃有些微惊,也有些喜,他整个儿搂住她,低声说:“怎么了?这又是撒什么娇呢?”

魏紫棠在他胸口蹭半天,突然抬头半亲半咬住他的嘴­唇­。

潘旃震住了,他们这种程度的亲密有过好多次了,但是魏紫棠这么主动,还真是第一次。

165融合

潘旃搂紧窝在自己身上的魏紫棠,眼睛中便有些灼灼之辉。

她嘴­唇­还带着些微的嫣红和润泽,眼睛不如平时清明,有些迷蒙水雾,微微地喘息着,倒仿佛是惶恐。

潘旃突然觉得她仿佛就是自己身上分出去的一部分,恨不得把她揉回体内,她于他而言,就好像极为亲近的人,明明连身体都没有占有过,却又仿佛相守了许多许多漫长的时光,这种亲近,亲近到她受到的委屈,伤害,喜悦,成就,都仿佛一一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突然间想要彻彻底底地占有她,和她完全合一。

这种占有欲,和之前一段时间难以控制的­肉­/欲还不是一回事,他想与她合为一体,想要彼此间再也没有任何距离,想要所有的猜忌隔阂都消失无踪。

这似乎是他灵魂的强烈需求,而不止是身体,事实上,身体自然也会因此而产生强烈,所以,她赤/­祼­的身体,她的喘息,她轻微的颤抖和呻吟,她脸上痛楚却欢乐,不能自制的表情……这些幻想在他脑海里交织来去,让他的呼吸也粗重起来,控制力度变得很难。

而这和那种单纯的烈火焚身般的­肉­/欲相比,因为掺杂了内心深处的温柔怜惜和一种造成灵魂深处共鸣,如同清晨空气般清新的感情,所以变得格外深沉厚重却又柔腻清甜。

就好象一道名菜,光是有­肉­类的脂香是不够的,光是有辛辣的味觉刺激也是不够的,有时候我们需要醇厚的­奶­味来奠基和中和,需要特别的比如说罗勒之类的调味品来提香。

潘旃觉得自己不可以再忍下去,可是他又不得不忍。

他知道她的隐忍坚强,但是也知道她的脆弱骄傲。

不管是身体还是感情,他都不可以伤害她。

他甚至不再愿意把自己的欲/望表现得太明显,他不想看到她的尴尬和逃避。

所以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搂抱力度不要太大,自己的某些部位不要火热地抵着她,所以他尽量装作无所谓地说出那句:“怎么了?这又是撒什么娇呢?”。

可是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他低回的声音里有勃然欲发的岩浆般的火热,有无尽的缠绵,有令人骤然间面红心跳的隐藏物质。

而魏紫棠主动的吻让他一切的控制变成徒然。

她从没主动吻过别人,至于说被别人吻,不说和他,之前也是有过好几次的,有令人厌烦乃至恶心的,也有技巧高明足以撩拨她的欲/望的,总体而言,她不是个喜欢接吻的人。

甚至连他的吻,她也只是被动不得不接受而已。

所以,她技巧很生涩,一个由衷不热爱一门技艺的人,你是很难期望他能掌握得很好的,所以她的吻,仅仅也就是自己主动贴过去,用嘴­唇­贴着他的,哆哆嗦嗦,吮吸了几下他的嘴­唇­,又轻轻咬了几下,最后也不过伸出舌头匆忙舔了下他的薄­唇­。

离法式深吻有比较大的距离。

潘旃太震惊以至于忘了反应,所以魏紫棠的嘴­唇­离开他时,晶润的眼睛里都有些惶恐慌乱和氤氲水汽。

实际上她并不知道,潘旃已经被她点燃,他现在就是濒临爆发的火山,用尽最后的一点自制努力控制着没有立刻把她按倒在床上。

理智告诉他,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按兵不动,所以他努力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对魏紫棠说:“紫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会控制不住的。”他的声音是刻意维持的冷静,但喘息已经暴露了一切。

魏紫棠脸通红,她咬咬牙:“我们来做吧,不用等我结婴了!”

潘旃最后一点控制力也被她的话和神态冲击殆尽。

要等到魏紫棠结婴,实在是太漫长的过程,但是潘旃当初表示自己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怕伤害魏紫棠的身体云云,其实不过是借口。

魏紫棠当初这样提出来,是退缩拖延也好,是为了女子要把贞­操­保持到婚时的梦想也好,他的尊严和骄傲,以及对她的责任都不允许他反对,实际上,要真的怕亏损了她的­精­元,他也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刻意补给她,这种控制别人做不到他未必做不到,补先天元气的药物虽然罕见,他也未必弄不到。

他原本决定,只要她不松口,他一定不会首先破坏这誓言。

虽然这一度很难,但最近他已经成功控制了自己的­肉­/欲。

这个时候,魏紫棠这样说……

他也忍不住咬紧下­唇­,缓缓说:“有些玩笑,不要随便开,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收回刚才的话,否则一会儿随便你是哭还是求饶,是挣扎还是说什么刻薄话,哪怕把你绑起来堵上嘴,我也会做完的。”

他缓慢的声音透着极强的侵略­性­,魏紫棠忍不住瑟缩了下,满脸挣扎神­色­,最后才微微扬着下颌,毅然道:“我既然说了,就不会收回。”

这两天她胸口觉得空荡荡的,还被纠缠于原因众多,构造微妙的莫名烦躁,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只有他才能充盈她的空虚,消除她的烦躁。

在做/爱上,女人是被占有,但有时也是一种获得。

患得患失什么的……既然如此,就做吧。

她甚至咬着嘴­唇­,主动伸出纤长的手指去解他的衣带,神态很坚毅。

潘旃自然不会给她这机会,他搂着她一翻身,就牢牢把她压在身下,微微直起上身,几乎是半骑在她身上,一手压制着她,一手随便一扯,便把自己身上的青布袍撕成两片,扔在地上,露出如玉雕般­精­瘦却肌­肉­条理极为完美的上身。

他现在的眼睛里神­色­因为过重而看上去完全像是掠夺,喘着气,浑身蒸腾着仿佛远古时代俊美的兰陵王攻城掠池时野蛮的战意。

初经人事的女子,哪怕是魏紫棠这样可算得­精­明沉静,看多了世事,素来临危不乱的,面对这样的架势,也不免心底慌乱,挣扎了两下挣不动,便忍不住颤声说:“你……你轻点……一会儿……”

潘旃已经捏住她双手手腕压了下来,用力含住她的嘴­唇­便是一阵暴风雨般的热吻,吻的架势虽然粗暴,却没弄疼她。

他腾出一只手抚弄她,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虽然好像要尽情揉捏她,却已经尽量轻柔,他喘息着在她耳边说:“别怕,不会太疼……”

魏紫棠因为他隐藏的温柔突然间便放松了,她既然知道这是个不会伤害她的男人,为什么还要去紧张害怕哆嗦?

她放松了四肢,闭上眼睛,任凭他施为,虽然在他脱光了她衣裳,玩弄她胸脯,分开她双腿细细抚弄时也忍不住面红耳赤,浑身发抖。

最后……还是很痛的……

她已经尽量放松,也没想到会这么痛,她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的好友说没有女人会在前几次就得到愉悦感……

被充盈,不,实际上是被撑开,她有错觉自己几乎要被撑裂了,她好像哭来着,哭着摇着头,眼泪纷飞,好像还叫潘旃滚开,但是潘旃当然不会听她的,只是强忍着,伏在她身上不动,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柔声安抚她哄她,说过会儿就不疼了。

可是过会儿还是疼的,最多只是稍微不那么强烈,而潘旃也忍不住了,开始在她身上动起来,驰骋的架势还真的是攻城掠池……

她一开始疼得忍不住大骂他,拼命推他胸膛,也许也不是那么疼,也许这疼痛搁平时她还是忍得住的,可一个女人,在自己心爱又爱自己的男人身下,在这一辈子一次最为旖旎的时刻,有什么理由要忍耐,自然是能怎么撒娇就怎么撒娇……

再后来,她适应了他的节奏,摸清了他的脉动,她的身体慢慢变得可以容纳,她觉得自己心里似乎理解了潘旃那种想要到达她身体最深处的渴望……他一次比一次深入,无穷无尽,他热烈地吻她,揉搓她,似乎想要把她揉碎……

魏紫棠甚至还有余暇想:如果没有爱和包容,这种她还感觉不到快感只有痛楚不适,却似乎没有尽头的活动将是怎样的折磨?可这时她却愿意忍住痛接纳他,因为他似乎愉悦无比的疯狂……

最后,他终于剧烈地喘息,疯狂地动,甚至还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滚烫的热潮瞬间涌进她身体,她松了口气,知道这第一次终于结束,实在也是­精­疲力尽了。

潘旃压在她身上沉重异常,他似乎处于完全的松弛状态,胸膛起伏,喘息依旧粗重。

魏紫棠在整个过程中还没有一点快感,疲惫得一根指头都不愿意动,此刻双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腰痛欲折,两腿间更是一片狼藉,痛得都麻木了,但是心中却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似乎完全是因为他的满足而产生的。

166双修是个技术活

好在潘旃还是对自己的体重有自知之明的,他翻身从魏紫棠身上滚下来,舒了口气,轻轻将她搂在怀中,手安抚地一下下抚摸着她的背部,低头看看她因为疲惫和疼痛出了一头汗,有些狼藉的脸,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下,声音眼神都是带着满足和温柔的笑意的:“你这个傻瓜,就想不到自己用些防御和愈合法术?”

防御和愈合法术?

这下魏紫棠黑线并且有些恼羞成怒了。

谁听说过男女行房还要用防御和愈合法术的?

这个度到底有多难把握啊?

防御术用得厉害了您老人家那里也不是真的刀枪不入吧?

到时候你再一应激反应我身体里是不是就得变成战场!

她懂得在适当时保持沉默不代表她的口齿不锋利,所以她双眉一扬道:“我还不如事先抹好药呢,对了,说不定还是应该发明个能替代润滑剂的法术,嗯,就叫春风化雨怎么样?”

她声音又清又脆,潘旃听了想恼又想笑,最后伸手捏住她的鼻子:“你这是抱怨我什么呢?听你这声音看来也没怎么伤着啊,是不是没满足?要不要再来一次?”

魏紫棠甚怒,张开嘴就去咬他手指,潘旃大笑起来。

魏紫棠咬牙低声道:“你把我折腾成这样还好意思说这些话?还好意思笑?”

她眉眼泛红,看上去倒似泫然欲涕,潘旃顿时心软了,把她紧紧搂在怀中,还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一手继续轻抚她背上,一手却慢慢移到她尾骨处,一阵沁凉,魏紫棠能感觉到下面的些许擦伤都被渐渐修复,舒适的感觉遍布全身,甚至连疲惫都渐渐消失了。

生机勃勃的灵力还在不断透过潘旃那只手温柔地透入她体内。

这是木系的灵力!金系天灵根的潘旃应该只有金系灵力才对啊,是了,他是元后修士,应该已经能够做到灵力间的自由转换了,自己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达到这境界。

潘旃把嘴­唇­贴在她耳边说话,声音温柔低沉:“紫棠,我真快活,这是我一辈子最快活的一天。”他的脸贴着她的脸,被汗湿的黑发也贴在她的脸上,两人的气息,脉搏,心跳,温度,清晰可觉,这一刻,似乎格外真实,而潘旃也格外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元婴修士。

这一刻,他甚至透出了年轻人才有的脆弱和冲动,那种种和热血,过于旺盛的­精­力,­肉­/体蒸腾的热气伴生的东西,一个元婴期修士应该早已远离的东西。

魏紫棠被莫名感动,扭过脸给了他鼓励的吻,吻在脸上。

潘旃将她抱得更紧,贴得更紧,真的是耳鬓厮磨,缠绵无限。

睡着前魏紫棠听到他低低的声音:“睡吧,等你恢复了­精­力,我再跟你试试双修。”

修士做/爱不等于双修,但是修士双修一定是从做/爱进行的。

比起单纯依靠本能就能进行的做/爱,双修显然技术含量要高得多。

从理论­性­的指导书籍,那些自成体系的房中术,到很多双修修士的阅人无数,双修是一门同时需要理论和实践的高深学问。

魏紫棠以前曾经听说过藏密的喇嘛双修之前要练的一门功夫是站在二楼尿尿,在尿接触到地面之前要能把它收回去,做到这一点的喇嘛才有资格双修。

虽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修真都确实存在了,移山倒海,转瞬千里都不是难事了,想必也有其道理。

那时候魏紫棠曾经想过,这双修应该不止是­阴­阳调剂,相互助长这么简单的,至少佛教的双修绝非如此。

传说鸠摩罗什译经时,须有美女相伴,荤腥不忌,别的和尚和他弟子们心中不服,凭什么他们就要守各种戒,既不能喝酒吃­肉­也不能泡mm,而鸠摩罗什这位大德高僧却反而如此破坏戒律?

鸠摩罗什闻言大笑,抓起一把钢针如吃面条般吞入腹中,道你们谁能如我这般时,便也可以不守戒律。

这个故事自然不是说鸠摩罗什搞特权,认为能力强了就可以不守规矩,实际上佛教是最为宽松的教派,所谓万千方便法门,各宗各派,各有各的悟法,戒律这种东西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辅助修行的,目不迷五­色­,心里也能清静些,可当你已经跳出这个境界,五­色­对你来说本来就已经不存在,那么再多的诱惑对你本也是不存在了。

钢针对你来说本来就和面条一样,那么吃钢针还是吃面条就没什么区别;红粉和骷髅在你眼中是一般的,那么伴不伴美女,守不守戒律又有何妨。

人在极限的情况下容易有所感悟,高/潮自然也是一种极限,如果这人已经深有本事,身处花丛也不会沉溺,自然双修也是种很好的修行手段。

所以参欢喜禅本就是密宗一种高深的修行手法,并非如很多野史话本里所说,是什么­淫­僧所为,顶多,也就是有那害群之马,坏了它真正的含义和名声而已。

自然,修士们修的是道,并非与佛教相仿,魏紫棠也根本做不到四大皆空,她怎么可能和潘旃做就和没做一样?怎么可能泰然自若?

但是换一种思维,也许灵­肉­结合本来也是一种很好的修行手法,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相互滋养总也不会是坏事。

双修之前的准备工作原来这样多,潘旃先给了她一本玉简,叫做“玄­阴­决”,翻开来便是什么“老­阴­少­阴­,老阳少阳,­阴­之极便生阳,阳之极便生­阴­,是故老­阴­生少阳,老阳生少­阴­,­阴­阳往复,循环无极”之类的字句。

这个嘛,自然也是有道理的,以魏紫棠的理解,比如说一个人,纯­阴­深蓄,如渊如海,便自有一种刚阳坦荡油然而生,而一个至阳之人,纯正中和到了一定地步,反而内敛,显得温和。

猛烈的太阳焰往往不是鲜红的,而真正北溟的寒玉看上去却很温润。

再往后就是些实际技巧,既有些如何挑逗对方使之动情的浅显媚术,也有接纳阳气,导引循环的技巧,还有如何紧锁自己玄关的方法,光看这些部分,不像双修的秘籍,倒像采补之道,但是书后半部分说,真正高明的还是要­阴­阳互长,这远比单方采补更加有效,但人­性­贪婪,本能本身就是损人利己,所以非真心相爱相知的二人,绝难做到自然而然便能­阴­阳互济的先天状态。

­阴­阳互济什么的,潘旃还没有去奢望,魏紫棠连元婴都没有,功力和他差太多,再怎么心灵相通,也难谈互济;他所希望的,不过就是魏紫棠能学会如何锁玄关的方法,不在行房时被他吸取太多元气而已。

当然,他作为元后修士,对于代表身体本身本能和灵魄这些潜存的部分的控制已经相当不错,若换了什么元婴初期的修士,和魏紫棠境界差着这么些,一旦魏紫棠在情动时玄关一开,就算他不想吸取,身体本能就会狂吸她元气,那样她不用多久就会完了,除非靠灵药养着。而现在,他的自我控制之力,再加上魏紫棠能懂得自锁玄关,应该妨碍就不大了。

第一次交合,他破了她身子,自然也就得到了她的元­阴­之气。修道之人看重处子之身是有道理的,因为只有处子才有元­阴­,这种元­阴­之气不同于元气,只要破了身就没有了,留着也是无用的,但对于男修士却是比元气更加宝贵的进益,所以有那些宵小之徒,专喜欢掳来处子采补,但凡女是没太大用处的,而女修士们对此都珍若­性­命,自然也不易得到。

魏紫棠是金丹中期修士,她的元­阴­之气有何等补益自然可想而知。

潘旃本不屑此道,当年有元婴女修自荐枕席他都弃若敝屣的。但他毕竟是占了便宜的,自从那一夜,他的隐疾便隐隐有康复之态,重回元后指日可待。所以对魏紫棠便有些愧疚,虽然也知道她并无妨碍。

男修士据说也有初阳,也有女修士专掳处男的,可是却远不能和女子元­阴­相比,虽然也有点补益,也不比寻常丹药强到哪里去。

在这样的心态下,潘旃便接连好些天忍耐着不肯碰魏紫棠,一面拼命逼着她修炼玄­阴­决,一面为她频频开炉炼丹补养身体,他初尝滋味,又是自己心爱的人儿,这忍耐的滋味自然不好受,虽说他不至于像凡间的毛头小子缺乏自制,却也忍得日日面沉如水,在让魏紫棠大骂他莫名其妙的同时,连对待来问诊的病童都没了耐心,态度差到要被投诉。

167突来的病患

三思镇其实果然是个大镇子,上万户人家,在这个时代,都够得上叫做“城”而不是“镇”了,此外,这还是个繁荣的所在。

这里纺织业很发达,周边的乡间大都养蚕种植棉花,这镇上有几十家大布庄,几十家染坊,出产的布料远销整个大陆,其中还有一种极其著名的三思织锦,是作为皇家贡品存在的,贵比黄金,可谓声名远扬。

织锦本就是相当复杂的工艺,是用上等桑蚕丝­精­染成不同颜­色­,用各种彩­色­丝线提花织成,三思织锦是以其­色­彩繁重,花样­精­美特殊而著名,尤其它的十七­色­锦,要用到十七种颜­色­的丝线,组成极为­精­美繁复的图案,而且配­色­优美和谐,丝毫不觉得过于花哨。

这样昂贵的物品,掌握它的技术自然能够代代富贵,衣食无忧,事实上它也掌握在镇中最大的布庄手中,传媳不传女,作为最大的家族机密传下来的。

依傍它的那些工人,织娘都有好几百人。

夕阳西下的时候,流经镇上的清沙河畔,满满都是大姑娘小媳­妇­,挽着裤腿,束紧袖子,在那里浣纱,洗蚕兜,漂洗染过的丝线,布匹等等,热热闹闹,莺声呖语的,还有些年轻男子便会围着调笑,便不时有大笑声,叱骂声响起,更显热闹,把秋日落叶纷纷的黄昏景致生生变成一种充斥着凡间生息的温暖。

魏紫棠很喜欢这感觉。

此刻,她和潘旃在散步,这是她的新爱好,其实在上大学时,她就有过这种爱好,春末到夏秋,傍晚沿着校园的梧桐树散散步,还是相当惬意的,可这种爱好,只有在安逸压力小的情况下才能维持,貌似她已经好多年没有散过步了。

现在有了心爱的人,生死存亡也似乎并不那么如剑在悬了,又是这样的地方,当然她会想起散个步什么的。

潘旃似乎对散步,尤其是在一堆偷窥他的脸和腰身的凡女中间散步相当不耐烦,那些凡女三五成群,不时还咬着耳朵叽叽喳喳,眼睛一个个含笑带羞地偷觑着自己,议论一阵,笑一阵。

这种感觉,实在太不好了。

如果不是魏紫棠在侧,他很想放点威压出来,让这些凡女像兔子一样吓得四散奔逃,或者­干­脆吓晕过去,甚至,如果挥挥手让她们灰飞烟灭就更好了。

区区凡女,居然敢盯着自己身体议论来议论去!

他回想起自己五百多年前总是被女修士们企图纠缠的往事,那些女修士们,有的就像这些凡女一样,看到自己就脸红扑扑的,又是笑又是装害羞,有的则大胆,直接就来纠缠,搔首弄姿,自荐枕席,弄得他烦不胜烦。

没有紫棠之前,他真的觉得女人就是又软弱又虚荣又愚蠢,令人烦得要命的一种生物,还比不上他养的母狴犴。

他偷偷瞥了魏紫棠一眼,看到她正含笑与人打招呼,同样是笑,在她脸上就这么落落大方,令人一见就欢喜愉悦。

她从来都不装害羞,也不偷笑,不会故作骄傲,更加不会去搔首弄姿,她一般所有情绪表达都很真实却又很有分寸,大方,该直接的时候直接,该委婉的时候委婉,从来不会有问题。

潘旃突然觉得这样难得的一个女子居然被自己遇上了,实在是幸运得很,忍不住目含暖意看了看她,心里高兴,昂首往前走。

魏紫棠并不知道潘旃在心里夸自己,实际上她正在心里骂潘旃,在镇上住了一个多月,潘旃救了好几十个孩子,在镇上威望甚高,一路上好些人想和他打招呼,都被他那冰山面孔吓回去了,害得她只好不停和人微笑招手来挽回别人被伤害的自尊心,脸都笑酸了!

好在别人大都已经了解潘大夫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而“潘夫人”则非常和蔼可亲,大都不计较。

两人正走着,突然后面有急促凌乱的奔跑脚步声和杂乱的喘气,似乎是冲着他们来的。

果然,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叫着:“等……等啊,潘大夫,快……救命啊……!”

魏紫棠回头,看到一个青布帕包头,穿着半旧褐­色­襦衣和蓝布裙的中年女子,满脸惨白仓皇,声泪俱下,头发也跑乱了,上气不接下气,朝着他们追过来。

医生这种职业其实还是很累的,随时都可能有病人需要抢救,不管是半夜还是你在度假。

但魏紫棠很有责任感,闻言道:“怎么了?人送去医馆了不曾?”

青布帕大婶连连点头:“送去了送去了!”

魏紫棠看向潘旃:“那咱们赶紧走吧!”

潘旃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三人于是一起往回赶,可惜人太多,他们也不能用什么法术。赶到医馆,潘旃和魏紫棠自然没什么,那­妇­人已经远远落在后面,气喘如牛。

医馆前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人,魏紫棠心中一紧:莫非那孩子病得很严重?

虽说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寻找菩散老祖的转世,但魏紫棠天生还是挺有母­性­的,看到那些为伤病所折磨的孩子们,会有强烈责任感要治好他们。

当下连忙拨开人群,一边道:“让一让,让一让,我们看看孩子怎么了。”一边往里挤。

不过她也不需要费力,人们看到她已经叫嚷了一句:“好了好了,大夫来了!”便自动让开。

人群分开,中间躺着的,却不是什么孩子,而是一个容貌甚美的妙龄少女,面如金纸,卧倒在地上,十指血­肉­模糊。

有那好事之人,已经在叫道:“大夫,快给刘七娘看看吧,现在韩家染坊就靠她了,可不能有三长两短!”

原来这少女叫刘七娘,却不知韩家染坊又是什么了。

潘旃跟在紫棠身后过来的,一过来看到那少女,脸­色­就一变,拂袖道:“我这里是专治小儿的,治不了大人。”

“大夫大夫,您就救救她把。”

“是啊,是啊,您如此医术……”

“除了您旁人也治疗不了了。”

人们纷纷求情。

魏紫棠忍不住看了潘旃一眼,潘旃眼神依旧冷酷,:“你要治你去治吧,我不会治的。”

168韩家染坊

那少女形容甚惨,意识已经半模糊,一双手十指血­肉­模糊,所谓十指连心,自然是痛得狠了。

看那伤势,自然是被人外力所为,这人还真是狠心。

那个青布帕的­妇­人也气喘吁吁赶过来,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一头跪在地上,朝着魏紫棠和潘旃连连磕头,额头撞在石板上,怦怦作响。

魏紫棠本就不是心肠冷硬的人,虽然在这步步危机的修真届也受过不少苦,自顾不暇,朝不保夕过,但她从未觉得因为我过过那样的生活,就可以把所有人都不当人看,所有生命都不当作生命。

如果于自己或自己人生死相关的当口,她也能狠下心,该杀就杀,但是像这样救一下不过举手之劳,对方又是区区凡女,她想不出有什么不救的理由。

至于说小白花,以身相许什么的,当然不是没有,可也不能因噎废食啊,不能因为对方有可能是就不救她,这岂不和莫须有的故话有异曲同工之嫌了?

所以她对那青帕­妇­人道:“你起来,扶着她去后院,我来救她。”

这时潘旃已经甚为无聊地先离开了。

青帕­妇­人先还不信自己的耳朵,抬头呆呆看她,魏紫棠朝她点点头,下颌朝后院一点,示意她赶紧扶进去。

青帕­妇­人大喜,一边感激涕零一边去扶那少女。

围观众人爆发一阵欢呼。

也有人疑虑的:“潘夫人,您也是杏林高手吗?”

魏紫棠笑得脸有点僵:“哪里,我不过是为她处理一下伤口,拿我家相公的伤药给她上点,有没有效且未可知,各位,我家相公擅长的是小儿疾症,请各位下次不要送成|人过来。”

众人又七嘴八舌说了一通,整体的意思大约是这镇上的大夫都不敢给这少女诊治,所以只好送来这里,因潘大夫是外乡过客,看着又是有身份来历的云云。

原来还有别的隐情和麻烦,从群众的态度看,似乎这少女是被迫害方,惹了什么镇上的恶势力。

如果确实很可怜,魏紫棠想,帮帮她亦无不可。

青帕­妇­人把那少女往里院背去,她力气还算大,能背动那少女,可是想拉她又怕碰疼了她受伤的手,手忙脚乱。

魏紫棠没打算帮忙,她去厢房给那少女调药,最低等的疗伤药物,用泉水稀释十倍,应该差不多了吧?

这阵子治小孩,她和潘旃最忧愁的不是怎么治好这些孩子,而是怎样才能让药效不那么惊世骇俗,毕竟要是一个人人都说没救了的孩子,到你这里一丸药下去立马生龙活虎,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不过,这一段生活真是来这里之后最安逸最让她高兴的一段了,和潘旃一起配药,一起救助生病的孩子,一边想着,魏紫棠­唇­角露出微笑,手里的药水都洒了一滴,小灰从灵兽袋中飞出来,振翅飞到她脸旁边,朝她摆来摆去,脸上表情分明是笑。

说实话,小灰一定是很高智能的小东西,就从它能从里面自己开灵兽袋就知道了,别的灵兽就没有会的,包括小狴犴在内。

而且上次还会跟她要东西呢,事后它就抱着那小石头瓶子兴高采烈地飞回灵兽袋里了,也不知它吃了没有,若是吃了,又怎么不进阶了呢?

魏紫棠用小指弹了它一下,小东西­干­脆抱住她手指头撒娇,魏紫棠叹气:“可惜了你的金蚕露了!”

小灰发出虽然谁都听不懂,又嗲又甜美的声音,表示抗议。

魏紫棠来到后院充作病房的客房,将药水交给青帕­妇­人,“这个给她喝下去。”

青帕­妇­人连忙一边千恩万谢,一边连忙将那少女的头半抬起来,一点点喂她喝下去,魏紫棠觉得这样也不好,就决定给她冲洗包扎下伤口,做做样子。

那少女的手指头似乎是被人踩在脚下碾断的,那人很凶残,每一根手指头都断了,模糊的血­肉­混了沙粒和污泥,看着就觉得疼。

魏紫棠记得这种外伤貌似不能沾水,拿了一瓶烈酒,打算用­干­净的棉布给她擦,想想又给她施了个麻痹作用的咒法,好让她不那么疼。

其实,她那个药治疗这样凡人的小小伤口,根本用不着消毒,就算被稀释了十倍,也是短短一两个时辰便会收口,三四天便能骨头重新长好。

青帕子的­妇­人看得眼泪汪汪,痛不欲生,估计也是替她疼,而那少女反正也是晕着的,也没什么反应。

魏紫棠瞥了青帕­妇­人一眼,道:“您是她母亲?”

青帕­妇­人见她问,连忙匆匆施了个礼,惶然道:“不敢当夫人问,小­妇­人是这苦命孩子的姑姑。”

魏紫棠点点头,“你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这般狠心?”

青帕­妇­人眼泪就下来了:“还不是那万恶的查家,他们想要得到我们的染­色­配方,百般逼迫……”

查家就是这镇上的首富,十七­色­织锦技术的拥有人,他们办了最大的布庄,他们的布远销天下,他们的十七­色­锦,年年都是专供皇家/

但是,他们的风光后头有个隐患,那就是和他们合作了上百年的韩家染坊!

十七­色­的技术他们把持很紧,概不外传,每代都有一两个儿媳­妇­专门学这个,但是只有韩家染坊才能染出他们要的十七种颜­色­。

没有高品质的染­色­,那就织不出和悦的颜­色­。

于是,查家的当家人内心惶恐不安了,就想尽各种法子,来逼迫韩家。

“你侄女儿就是被他们逼了?”魏紫棠问,“刚才听说她姓刘,她不是韩家的人吗?”

青帕­妇­人叹口气:“我家侄女儿原是韩家小姐的贴身丫环,素来极得看重,韩家小姐亲口说将她认作­干­妹子。出事后,韩家小姐和姑爷都没了,我侄女儿自己一个人支撑染坊,又要照顾他们襁褓里的儿子,真是□乏术……”

魏紫棠听到“襁褓”二字,­精­神一振,又是父母双亡,难道真是……?

连忙问:“小宝宝多大了?”

青帕­妇­人有些莫名,抬头回答:“一岁了。”

169孩子和母亲

这是个惨烈的故事,也不算少见。

韩家染坊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家,但也薄有资财,有方圆几百里最好的印染技术。就像查家有远近最强的纺织技术一样,印染自然也是有自己一套的。

但是印染利润远不能和布帛相比,自然韩家的财势也远不能和查家媲美。这两家的合作倒是一直由来已久的。只有韩家才能染出最正的三月桃红,最微妙的雨过天青,只有用韩家染出的丝线,才能织出真正美丽的十七­色­锦。

两家一直是有默契的,韩家的技艺和查家一样,也一直是传媳不传女的,直到这一代,韩家只有一个女儿,竟是绝户了。

韩家二老无法,只好将印染秘技传授给了唯一的女儿。

这时候,查家打起了主意,想要将韩家的独生女儿娶回去,这样两家就变作了一家,什么印染技术也都掌握在了自家手中,这才是真正的后顾无忧。

韩家自然也明白他们的打算,果断拒绝,给女儿找了个入赘的丈夫。

魏紫棠听到这里很失望:入赘,那生下来的孩子就是姓韩了?不姓陈也不姓张……

可是她还是很耐心去听完这个故事。

盘算落空的查家,在韩家二老故世之后,就开始使­阴­的了。

韩家本就不是什么太富裕的家庭,韩家二老也不过是守业而已,他们去了之后,那赘婿又不善经营,家境每况愈下。

查家的子弟就开始刻意与他交好,勾引他去喝酒赌钱,这人也就慢慢上了当,把韩家家当一点点败光,还写了一摞子欠条,最后把家里的宅子和染坊都要抵给人家,那些查家子弟便假作好心,说不要他的宅子染坊,只要把印染的秘技相授即可,这赘婿才知道上了人家的大当了。

他还算有点救的,竟然什么欠条都不肯写了,一头撞死在了那些人面前。

当时韩家小姐刚生了个儿子不过四个月,闻言大哭一场,把技艺传给了贴身婢女刘七娘,让她守住韩家染坊,把自己的儿子抚养长大去找查家报仇,就也上吊了。

可怜年纪轻轻的夫妻二人被这般逼死,留下个还在吃­奶­的孩子,而刘七娘不过是婢子出身,虽然人还算聪明灵俐,又哪里撑得住场面,照顾孩子还无暇,染坊生意更是不好打理,查家的人还在背后散布谣言说她见利忘义,害死了主人,霸占了染坊,最后竟被传上了公堂。

魏紫棠要救她要帮她自然很容易,就算要灭了那姓查的全家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就是修士对着凡人的优越感来源。

绝对的力量,是绝对的权力。

就像人要破坏一个蚁|­茓­,弄死所有蚂蚁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问题是,她要不要这样做呢?

“一方面这是一面之辞,很难说真正的真相是如何的,”晚上,那两人走后,魏紫棠沉吟着跟潘旃分析,“另一方面,我对那对夫妻很没好感……那个男的固然是无能,软弱,经不起诱惑又愚蠢,那个女的也够可以的,自己有了孩子,居然那么不负责任地就去一死了之,把自己的事情推给一个能力不能及的婢女,简直是太软弱太不负责任,难道不知道,女人­性­柔,为母则刚?你可以软弱,可以做不好任何事,但又怎能连自己的孩子都养不好?”

潘旃正在一旁的竹榻上慵懒躺着,闻言抬头,放下书,似笑非笑看着她,眼睛里闪着感兴趣的光芒,柔声说:“那若是你呢?比如说你我现在已经有了孩儿,我与人斗法死了,对方是你所不能企及的高阶修士,你怎么办呢?”

魏紫棠听他说什么“你我有了孩儿”,脸上一红,但听完整句,毫不迟疑正­色­道:“再艰难我也会努力和孩子好好活下去!”

潘旃“哦”了一声,道:“没错,有很多女子心­性­坚强,一定会努力养大孩子来报仇的,这韩家女儿是太软弱无能了。”

“我不会,”魏紫棠微微蹙眉,语气坚定,“我不会养大孩子来报仇!孩子是无辜的,他来到这个世上不是为了帮人报仇,而是为了享受爱和美好,经历一切愉悦和痛苦的,那是无能的女子,自己报不了仇,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也不想想,一个从小以报仇为目的养大的孩子,心­性­会如何扭曲?就算能报仇?他还能得回本该快乐无忧的童年吗?自己的亲骨­肉­,怎忍如此对待他?”

潘旃坐直了身子,看向她,态度郑重:“那你呢?你会放弃报仇?”

魏紫棠微微思索,便很肯定道:“我会暂时忘掉仇恨和痛苦,再怎么艰难也让他无忧无虑,快快乐乐活到十八岁,该有的什么都不缺。然后等他长大,我再自己去闭关苦修,等有了实力,自己亲手去报仇!”她语音虽不高,语气却那般肯定,霎时间整个人爆发出一种强大美丽的自信。

潘旃动容,久久看着她,目光闪动,最后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却既没有亲吻也没有抚弄她,只是静静将她贴在胸口。

他的心跳在他胸腔里有种共鸣般的跳跃声,魏紫棠乖乖伏在他胸口,倾听着他的心跳。

潘旃想说:我真幸运遇到你,但是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魏紫棠伏了一会儿,突然推开他一些些,看着他脸孔说:“那孩子还是可怜,我终究不能不管的。而且我听到那刘嫂子说什么张姑爷,那孩子虽然理应跟他娘姓韩,可说不定大师算得也不是那么­精­确,说不定就是这孩子呢?咱们不妨还是见见再说好了。”

潘旃听她说“说不定就是这孩子”,胸口一热,几乎想要立刻见到他,但是也生了几分近乡情怯的感觉,百感交杂,他一下下抚摸着魏紫棠的头发,一边点了点头。

170婴儿

近乡情怯,潘旃心里很复杂。

对于一手把他养大,把他几乎教成天下最强的修士的师父,曾经是他最重要,最孺慕的人,所以,在被师父亲手封印,毁掉了他化神的希望,不得不脱体而逃时,他曾经充满怨恨。

五百多年,虽然他什么都不说,表面上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内心里的怨恨像被压制的毒药一样存在着,只不过因为他最本质上还是有豁达通透的本­性­,才没有让他扭曲了本­性­入魔。

后来得知师父的良苦用心,这悔恨自然难以形容,虽然他并没有去报仇或伤害师父,但是一来因为师父已经坐化,临终未曾再得见一面,二来因为他那么长时间的怀疑和恨,让他的自责难以承受。

也是因为魏紫棠提议,他才起了去寻找师父的转世的念头。

正经说起来,这念头本就是执念。

但却是唯一可以聊以安慰的方法。

做出种种努力,现在终于要去见正主,他不由自主有些踌躇和茫然。

经过这几百年的困顿,有心无力,种种挫折,他自然心­性­是成长了的,比起五百多年前一味的锐气高傲,觉得天下没有自己做不成的事情,他如今更加成熟客观,更懂得忍耐,但是,想到师父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话都不会说,只会哇哇哭的小婴儿,他又觉得很难接受。

最后,还是魏紫棠拉他出的门。

魏紫棠拎了几包药材出的门,作出一个道德觉悟非常高的医者去探望病人的模样,只可惜潘旃的脸­色­很不配合她。

韩家原本的宅子已经被那个上门女婿输掉了,问了半天,才知道现在刘七娘和她姑姑带着那个孩子还有孩子原本的­奶­娘拿那韩家小姐生前剩下的最后一点财产,买了个小杂院子,雇了两三个工人,还叫作韩家染坊。

小杂院子不临街,她们已经没有钱购置临街的商铺,只能买下这个隐蔽在商街之后一进的小院,在进去的那胡同口贴上寒酸的标牌“韩家染坊”。

周围的环境异常杂乱。

魏紫棠和潘旃一起寻了进去。

小院门口有棵枯了一半,半倒不倒的洋槐树,树下有只黄狗,看到有来人,很是兴奋地冲过来猛吠,但是只是被魏紫棠轻轻瞥了一眼,叫夹起了尾巴,低头呜呜两声,跑回树下卧着了。

一进院子,里面就是一股极为强烈的,说不上是刺激还是怪异,各种染料混在一起的味道,有两个工人,正在把布匹一一泡入大盆中染­色­,院子里也挂满了各种布,被风一吹,飘扬在一起。

一个二十多岁,面目看着很愚钝的女人把一个婴儿抱在怀中,婴儿在放声大哭,但是那女人不知道是不会哄还是懒得哄,只是机械地摇着他,机械地念叨着:“不要哭不要哭,哦哦哦,乖小宝,不哭不哭。”

婴儿对于这样不給力的哄法自然不会配合,仍旧放声大哭。

潘旃在看到那婴儿时僵硬了一下。

魏紫棠快步走上前,笑着对屋里扬声道:“刘七娘可在?我来看你了!”一边又装作不经意道:“哟,这孩子怎么哭得这般厉害,来,给我抱抱。”

那应该是­奶­娘的女人傻呆呆地任凭魏紫棠从她怀中把啼哭不止的婴儿抱走,屋里那刘七娘的姑姑慌慌张张走出来,看到魏紫棠,顿时一脸惊讶和惶恐:“哎呀,潘夫人,没想到您会来,这里太脏乱了,您看,真不好意思,哎呀,沈妈妈,你怎么让潘夫人抱着小公子啊,把她身上弄脏了可怎么好?”

说也奇怪,那孩子被魏紫棠抱着轻轻哄了几下居然停住不哭了,睁着一双黑葡萄般晶亮的眼睛看着她,可爱得紧,魏紫棠一边轻笑着对那刘姑姑说:“挂念她的伤势,又怕那伤药不好使,硬拖着我家相公来看看,万一不行还能补救……这就是那孩子么?这么可爱,和我很有缘份呢。”

说着便很自然地转身递给潘旃:“相公,你也抱抱吧?要是咱们也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就好了。”

相公叫得很顺畅,一点也没羞涩,后面孩子什么的也是自然就出口了。

潘旃发现她虽然有时候很爱脸红,但是有需要时却可以脸不红心不跳自然得不得了,如果有一天需要她去客串个老鸨什么的,估计什么“客官你怎么这么久不来啊,想死我们家小桃红了”之类的话也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来。

无语的同时,他却因为那一句“咱们也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就好了”脸和身体同时微热。

软软的,带着­奶­香的小宝宝被塞到他怀中。

虽然这些日子客串儿科医生,潘旃却委实没有抱过一个宝宝,过于软的小身体让他紧张,生怕力气太大弄伤他。

这孩子抱到怀中却让他升起一种莫名的满足感,仿佛一种空虚和遗憾被填满,而那婴儿也圆睁着一双大眼睛,仿佛审视般看着他。

高阶修士有着强大的灵感,能够窥测天机,虽然不能像妙觉大师一般堪破轮回,但是有天灾劫数什么的都会有感应,所以,潘旃从来没想过遇到师父的转世可能认不出来这种问题。

抱着怀中的小婴儿,潘旃平复心情,然后就打算查探他的元神。

查探元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是元婴修士,也未必个个能做到。

他的神识小心探入小婴儿的身体,要把握好度,否则婴儿过于弱小的神识可能就会被他不小心抹杀,就变成痴呆儿了。

一片混沌之中,婴儿小小的元神有着他熟悉的亲切感。

没错!

一定是!

潘旃的手都激动得有些发抖。

魏紫棠一看就知道有谱了,估计不离十。

她一边笑着走进去看那还卧在炕上的刘七娘,一边思索:

怎么行事比较好?

直接拿走?

偷偷拿走?

编个故事?

与刘七娘她们交易,帮他们报仇?

告之实情?

……

这时潘旃已经抱着孩子大步走过来,一挥袖子,炕上面­色­苍白的刘七娘裹着布的双手已经彻底痊愈,连脸­色­都红润起来。

“我是修仙者,这孩子和我有夙缘,我要带走,你们需要什么只管跟我说。”潘旃沉声说道,态度磊落。

魏紫棠抚额叹息:果然是潘旃,虽然不是不会用些拐弯的手段,但是直接的方法能解决的时候,绝对是直接着来。

同时,内心却生出些恋恋和遗憾:平和快乐的凡人生活,这么快就要结束了么?

171报仇事项

可怜刘七娘和她床边站着的姑姑都变了脸­色­,瞪大眼睛。

原本受着伤的人一瞬间变得无病无痛!

神仙!

刘姑姑先是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神仙,神仙大老爷啊!”连连磕头。

魏紫棠看看潘旃,对于“神仙大老爷”这个称呼终于破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刘七娘连滚带爬地滚下床,跪在潘旃面前,披散着头发,泪流满面,神情激动:“老天爷开恩,也可怜我们韩家的冤屈,派了神仙来帮我们……求上仙为我们韩家报仇!”

这两个女人,不是没有理解潘旃的话的能力,就是根本没听!

潘旃已经满脸不耐烦了。

本来嘛,虽然韩家是挺惨的,但是也没有到惨绝人寰的地步,哪里会惊动老天爷,老天爷连修士里的惨案都管不过来,岂有功夫来管蝼蚁般的凡人?

于是他沉下脸说:“这孩子我要带走,你们的要求就是要灭掉查家来报仇吗?”

两个女人再次震惊了,呆呆看着他。

潘旃的耐心已然到了头。

魏紫棠走上前,从潘旃怀中接过那婴儿,微笑着重复说明道:“这孩子天资很好,和我们又有旧缘,我们要带走的。”

刘七娘呆了半天,才醒悟过来:“上仙要把小公子带走?”

潘旃已经懒得理她,魏紫棠耐着­性­子温和地回答她:“对。”

刘七娘脸上表情丰富,又是震惊,又是担心,又是不舍,又是欣喜,变幻不已,最后道:“奴婢能跟着去服侍小公子吗?”

魏紫棠一怔:“我们去的地方,凡人无法生活。”

刘七娘泫然欲涕:“可是,可是小公子才一岁……”

魏紫棠也头大,她自己又没有过孩子,一岁的小孩,应该搞不定吧?难道指望潘旃?那显然是不现实的。

怀里的小宝宝白生生的笑脸倒是可爱,可哭起来也要命啊!

她低头看看,那小宝宝正含着根指头,歪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好奇,小嘴里还吐着泡泡,看到她看他,突然就笑了,还伸出小手,在她脸上打了一下。

还挺疼!魏紫棠愕然。

小宝宝却兴奋起来,又扑腾小手小脚又咯咯笑。

­奶­妈这种物种,修真界应该没有吧?

魏紫棠犹豫,潘旃却毫不犹豫,对他来说,带孩子的困难那是想也没想过的,而要在他和魏紫棠的甜蜜二人世界里Сhā进个凡女那是绝不可能的,何况,自己家师父,亲手照顾又有何妨?当年师父把自己抱回去时,自己也是个小孩子,还不是把自己养大成|人所以,潘旃冷冷道:“不可能。”

他声若寒冰,威势又足,一下子刘七娘就心惊胆战,不敢作声。

魏紫棠觉得她确实是个义婢,她家小姐选她还是没有选错的,对她倒也有一两分佩服,不愿意对她态度太恶劣,故而比较温和地说:“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他,你家小姐托付你的事情,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可以给你些金银,你年纪还轻,不妨找个好人家嫁了,好好过日子。”

刘七娘一听小姐托付,却顿时泪如雨下:“查家人还好好活着,韩氏染坊也没有复兴,小公子不曾长大成|人,奴婢哪里就完成了小姐嘱托了!”

潘旃却突然Сhā言:“这还不简单,你要查家人都死,不过是动动指头的事,要重建韩家染坊,我们给你钱就是,至于你家小公子,有我们在,将来要睥睨天下也不过寻常事耳。”

刘七娘听了这些话,心中欢喜无限,却也知道他说得没错,一个仙人确实可以做到这些,一下子便不知道该去先把查家人杀光,还是赶紧买下大铺子大宅子光复韩家染坊。

魏紫棠却不太愿意去把人家全杀光,虽然查家人做得缺德,毕竟他们本无杀人之意,罪不至死,就算最大恶极,查家那么多人,还有不懂事的小孩子,也不至于该死吧?她想了想,笑道:“就算要报仇,那也是这孩子的权利,咱们越俎代庖也不好吧?”

这句话一说,潘旃和刘七娘都觉得有道理。

魏紫棠道:“我倒有个主意,咱们去查家,逼着他们全家写下卖身契,于韩家代代为奴,再把他家秘方拿来,让七娘把韩家染坊和布庄合二为一,岂不痛快!”

刘七娘大喜,这个报复方法,可比杀了人家更顺心啊。

魏紫棠又道:“这个染坊和布庄,就交给七娘经营了。”

刘七娘喜悦之余,又羞赧道:“我不过是代小公子管着,将来小公子成年回来了,都要一一交给他的。”

魏紫棠失笑:“你家小公子以后就是修道之人了,又岂会再要区区染坊布庄?这个以后就都是你管了。”

刘七娘却为难了:“这却如何是好?上仙,韩家血脉岂不断了?韩家染坊里怎可没有韩家人?要不然,待小公子成年了,上仙放他回来几年,娶个媳­妇­,留下血脉再去修道?到时候,奴婢把小小公子养大,也算对得起小姐了。”

魏紫棠笑不可抑,“这却不是咱们说了算的,只怕你家小公子是不肯的,你就死了这心吧,不如你改姓韩,再招赘个女婿,为韩家接续香火好了。”

刘七娘满脸通红,想要嗔怪,又不能对上仙无礼,只能自个儿涨红着脸。

潘旃实在听不得她们漫无边际的瞎扯,很有几分威严地咳嗽一声,不耐道:“既然如此,还不快去!”

他其实很不耐烦做这等无聊小事,但是想到是为了可怜现在连话都不会说只会吐泡泡傻笑的师父家报仇,便觉得也有几分趣味。

于是义婢刘七娘便被两位上仙带着,其中男上仙怀中还抱着个婴儿,而女上仙则提着她臂膀,一行人腾云驾雾,来到了查家大院里。

接下来便是做梦一样,男上仙一声冷笑,查家高不可攀的老太爷,几个老爷全都哆哆嗦嗦跪下来,然后男上仙便将手一挥,一张黄花梨大案便被划作灰烬,然后男上仙便冷淡而简洁地道:“你们是想要和这张案一样,还是想签全家的卖身契?”

然后那几人便呆住,继而反应过来,便痛哭磕头求饶,老太爷又说愿意赔偿韩家的损失,求上仙饶过他们云云。

男上仙不耐烦了,问刘七娘:“哪个是勾搭你家那个上门女婿赌钱的?哪个是去踩断你手指的?”

勾搭她家姑爷赌钱的是查老太爷最小的儿子,正好在场,而去踩她手指的,不过是查家孙辈一个庶子,却还没资格在内。

于是潘旃很­干­脆,在那小儿子头顶拍了一下,小儿子便和黄花梨案一般下场,变作飞灰了。

所有人再次怔住,连刘七娘虽然高兴也不免簌簌发抖,然后便是一片哭天抢地,潘旃于是决定再挑第二只­鸡­杀给他们看,这下也不敢哭了,老太爷抖抖索索写下了全家的卖身契,便晕了过去。

潘旃把新写得的卖身契交给魏紫棠,魏紫棠收起,又跟没晕过去的查家大老爷要了宅子和店铺的房契,地契,一并交给刘七娘收起来,又让人把十七­色­锦的织法交出来。

这下又是哭声一片,还有别人要效仿查老太爷晕过去,魏紫棠冷冷道:“不用晕,若是晕了,便直接扔在河里喂鱼。哭得吵了我的,也一并变成灰就是。”

于是也没人敢晕,也没人敢哭了,十七­色­锦的织法也到了手。

纷纷扰扰大半日,将事情搞定。

外头人只听得查家大宅围墙内哭了几声,又没了动静,哪里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已是天翻地覆。

这也就是潘旃的行事风格:杀人不必月黑,放火何须风高,只要愿意,大白天,秋高气爽也可以灭人家门。

两人把该给的东西给了那刘七娘,也不耐烦再多管,魏紫棠想得仔细,又去把当地的父母官提出来半威胁半提点了一番,让他平日护着韩家,否则如何如何之类的话,这才大功告成。

最后两人抱了孩子,准备启程,刘七娘再度眼泪汪汪,百般不舍,道:“韩家祖传印染秘技,还不曾教给小公子。”

魏紫棠无语,最后说:“等小公子十八岁了,就放他回来一次,要再报仇也好,要学印染之技也好,俱都随他。”

两人这才抱着孩子走了。

172育儿趣事

绝对的力量果然有着强大的能力,魏紫棠想,如果是以前的自己,要处理这样的事情是多么难,而现在,几乎像摆布两窝蚂蚁一样,轻易便解决了这些恩怨生死。

难怪,那么多人向往大道,不止是对于永生不死的追求,也是对于更加强大的本能进化。

可惜,还没等她感慨完,就发现有的事情光靠力量却是解决不了的。

比如说,当某个婴儿饿了要哭,渴了要哭,困了要哭,无聊了要哭,心情不好要哭,而无经验的潘魏二人却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哭,满头大汗,先是给他弄吃的,给他弄水,又要看看尿布湿了没,哄着他睡觉他拼命用小手推你,抱紧他不让动他就­干­脆放声大哭……

这种时候,你的法力再强又有什么用?

难道给他下个闭口咒哑咒不让他哭?

潘旃和魏紫棠抱着这宝宝上路已经一天半了,这一天半……果然是艰难的战斗。5

一开始的时候,潘旃在宝宝哭的时候还会求助地看着魏紫棠,但他很快发现身为女­性­的魏紫棠也没有靠得住到哪里去,每次只会和自己一样,手足无措。

英明神武的潘真君决定还是依靠自己的聪明和智慧好了。

于是每次宝宝一哭就见杀伐果断的潘旃大人以非常果断严肃的姿态先是摸摸宝宝的小肚子,继而翻看他的裤子和尿布,如果都没有解决,就开始抱着他一直摇晃,一直晃到他昏睡为止。

魏紫棠很怀疑,其实每次都是被他晃晕了。

而每当魏紫棠这样怀疑地看着他时,潘旃就会投给她一个“身为女­性­都不会带孩子”的鄙视眼神。

魏紫棠便委屈地噘起嘴反瞥他。

本来嘛,魏紫棠自己连婚都没结过,哪里会带孩子呢?在那个遍地独生子女的国家,她也根本没有接触小婴儿的机会啊。

天生母­性­的直觉?

她能在第一次抱孩子就掌握好力度就已经很有直觉了。

但是她还是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育儿事业中去。

首先是吃的,其实这宝宝还没完全断­奶­,吃辅食但也要吃点­奶­的,所以骤然离开了他一年来的食物来源:­奶­娘,他还是很不适应,哭得厉害,尤其是晚上睡前。

潘旃的意见是,不用给他吃的,直接度灵气给他就是,还省得五谷杂粮带来的浊气在他体内沉淀。

魏紫棠不同意,这么小的婴儿,体内筋脉还没发育呢吧,怎么能光靠灵气活着?发育不良怎么办?缺钙怎么办?

别辟谷辟得一命呜呼了,到时候还得去找下次转世。

小狴犴小时候你还知道给人家找­奶­娘呢!你自己家师父难道比神兽还天赋异秉?

最终的结论是,给他吃琼露灵果,这样既能吃饱,还能增强体质。

于是每次潘真君摸完宝宝的肚子,严肃地给出结论“瘪的!”时,魏紫棠便以最快的速度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灵果,某种琼露,用法术将前者迅速去皮去核,捣烂,与后者混合成灵果泥,送到宝宝嘴边。

好在潘旃的储备物资丰富。

但也怕灵力过强宝宝难以承受啊,于是他们专门找了个坊市,去收购低级的灵果琼露,吃下去后,再由潘旃用灵力给他疏通。

哦,对了,顺便说一下,宝宝这一世的灵根不错,是风和水双灵根。

测出来的时候,魏紫棠高兴得双手合十,“太好了,真是不错的组合啊,希望你像你的灵根一样,一辈子顺风顺水!”

不过这确实还算是很不错的灵根组合就是了,至少,比穆红那悲催的水火双灵根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事实证明,灵果喂养是一种很先进的喂养方式,宝宝从最初的一天吃五顿,拉三次,慢慢变成了一天吃一两顿,十天半月才拉一次,极大地减少了潘魏二人的工作量。

而且­精­力越发充沛,哭声越发嘹亮。

帮宝宝处理臭臭也是件很愁人的事情,魏紫棠嫌臭,潘旃自己先运起灵力,闭气,然后将那团东西用尿布一团,一擦,最后一扬手,扔得远远的。

每当这个时候,魏紫棠都能感觉到潘旃鲜明的内心活动:后悔没带刘七娘来。

而他们出发的时候,本是带着一大摞各­色­尿布的,现在那尿布也慢慢消耗得差不多了,尿了还好,手一点,自动将之清洁弄­干­,可拉了便便两人却都嫌脏,不肯动手。

这时候,修仙者的聪明智慧终于体现出来了:潘旃在宝宝的尿布上设了一个小型转移阵,这样无论他是拉是尿,排泄物还没有碰到尿布的时候,就被随机转移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魏紫棠对此很赞叹,夸了潘旃好几回,认为他就算不当修士,也能做个发明家什么的。

冷热也好说,给他周身布上控温阵,不过是小手段而已,就能保持他体温不至于过冷过热。

还有一岁的宝宝爱动,好奇心旺盛,又正是学走路的时候,容易磕着碰着,潘旃给他设了小型防护阵,只要摔倒,就能有无形的物质垫着挡着,而且还随便他摇摇晃晃走也好,爬也好,都出不了一定范围。

修真者带孩子实际上还是要容易些啊!

解决了这些衣食住行的基本苦恼,他们便有闲暇来享受和孩子相处的快乐了,实际上,菩散祖师转世的宝宝还是挺好玩的。

在肚子饱饱,不困,裤子不湿的情况下,他对于和大人交流还是充满兴趣的。

他还不会说话,但正是喜欢咿咿呀呀的时候,经常一本正经煞有其事地对着潘旃或魏紫棠说半天,还配合上表情和动作。

那表情太认真,以至于潘旃一开始还挺认真去听,发现听不懂,甚至还试图用神识探入了解翻译下,结果看魏紫棠在一边笑得前俯后仰,便恼羞成怒了,扭过脖子哼一声,脸上一层薄晕,再也不肯理会这两人。

魏紫棠的女­性­优势终于显现出来,她抱着宝宝,耐心地教他“这是树树”,“花花”,“草”“石头”,“山山”……

宝宝很聪明,教一遍几乎都记得,再问他“树树呢?”会立刻高兴地指着道旁的树给魏紫棠看,还会很自信地“呃”一声。

他长得也白净漂亮,那小模样别提多么可爱了!

更别说他有时还会来亲你,拿额头蹭你,笑眯眯看着你,甚至在吃他的果泥时想起来举到你面前,让你也吃。

魏紫棠不得不承认,虽然小狴犴,­奶­茶和小灰都是萌物,但杀伤力还是不能和一个­干­净漂亮爱笑的人类小宝宝相比。

有时候,魏紫棠会把­奶­茶和小灰放出来玩,这时候宝宝会特别高兴,咯咯笑着追逐它们,可小宝宝动手没轻重,魏紫棠又怕他把小灰捏坏了,至于­奶­茶,倒是还不怕,那家伙狡猾得很,只要不用爪子抓宝宝就算好的了。

可小灰好像也特别喜欢小宝宝,总是飞到他面前端详他,有时还去亲他面颊,而宝宝就会快乐地大叫一声,伸手抓它,弄得魏紫棠每次都提心吊胆。

有时候潘旃会把小狴犴也放出来,一开始魏紫棠担心小狴犴踩着孩子,毕竟那么高大,虽未成年,也有自己高了,看这就是个大号的猛兽,但是后来发现小狴犴对宝宝非常有耐心,而且很仔细,提足都小心翼翼,生怕踩了他,被他揪住尾巴也好,拔毛也好,都从不发怒,就放了心。

到最后,狴犴竟成了宝宝最好的保姆。

它甚至还会在宝宝爬远时把他叼回来,没事用尾巴给他驱赶蚊蝇。

于是潘旃就­干­脆把它放在外面了。

宝宝小,受不住天上的罡风,他们没用飞行法宝,潘旃用了千里广庭缩地,虽然速度也不慢,但是到达海边,已经是大半个月了。

不过,这样带着孩子和灵兽,便走边玩的生活,魏紫棠觉得很有趣味。

173桃花焜晋阶

“潘旃!”魏紫棠今日第四次呼唤潘旃来倒手。

她很喜欢宝宝,也有兴趣跟他玩,就是不喜欢一直抱着他,也说不上沉,二十多斤的小­肉­墩,对于凡女来说,也许够沉手的,但是对于魏紫棠而言,就算二千斤也未必搬不动。

可是手里抱着这么个小累赘,做什么都不方便,还是需要极大的耐心的。

潘旃倒未必是比她更有耐心,但是对于自家师父的转世,他显然更多了一份感情和尊重,所以,每次都义无反顾地抱过去。

宝宝也很喜欢他,一过去就咯咯笑着,用手拍他脸,潘旃一脸忍耐。

魏紫棠笑,她很喜欢看他们的互动。

“你哄他睡觉,”魏紫棠说,“我哄不睡。”

这是实话,只有潘旃才能哄睡他,这小家伙可爱起来很可爱,但是闹腾起来也很恶魔。

哄睡觉就是最让人头疼的。

老老实实困了就睡似乎对他来说是极为罕见的行为,就像现在,困得东倒西歪,拼命用小包子手揉眼睛,就是不肯睡,还哼哼唧唧,只要魏紫棠摆出要哄他睡觉的姿势,就开始像杀小猪般叫唤,拼命扭动挣扎挺肚子,让魏紫棠很恼火。

潘旃却可以晃睡他,他对此似乎有点暗自得意。

他们停下来,魏紫棠在旁边坐着,等着潘旃将他晃睡了。

潘旃双臂晃动得很温柔,很耐心,幅度也小,虽然面孔没有整个温柔下来,但是下颌那低垂的弧度,还是令他有了不同于平日的一种动人。

宝宝慢慢安静下来,虽然黑葡萄般水汪汪的眼睛还是睁着,但明显已经开始准备睡觉了。

魏紫棠叹口气,表示羡慕,伸手挠挠亲热地偎依在她身边的小狴犴的下巴。小灰又飞了出来,绕着她耳朵和头发打转,而小灰弄开灵兽袋时,­奶­茶也趁机跑了出来,正跑过去她脚边,企图撕扯她的裙摆玩。

当时是在一个小山包上,离港口只有二日行程,南部不冷,草木秋冬不凋,山包之上依然葱葱茸茸,碧绿的小草,微凉的山风,舒服极了。

再多几日也不怕啊!

潘旃终于将宝宝哄睡,放入法术加持过的摇篮中。这个摇篮是自动的,悬在半空中,不会掉下,会轻微摇晃,自然也是潘旃的小发明之一。

潘旃回头看到魏紫棠惬意的模样,便知道她又不想赶路了,微微一笑。

这一刻,她脸上满是愉悦,竟显得年轻异常,仿佛一个梳着乌黑发亮的大辫子,辫子里被编满滴着露水的玉簪花的十八岁少女,额上有汗,更显得皮肤莹白如玉,褶褶生辉。

潘旃忍不住过去揉了揉她顶发,低笑道:“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坐地上?”

魏紫棠皱起鼻子:“难道我平时很显老?”

潘旃又揉了一下,笑道:“不老……再歇会儿?”

魏紫棠果然连连点头。

潘旃笑着坐下,将她搂到怀中,一只手不知不觉便热热地熨在她腰间。

魏紫棠脸微红,半扭过脖子,嗔道:“大白天的,你要­干­吗?”

潘旃忍着笑,诧异道:“我何曾要­干­嘛?”

魏紫棠恼怒。

潘旃笑了,搂紧她便低头照着她脖子亲去,魏紫棠推他:“宝宝还在!”想想又转移话题,“你不给宝宝娶个名字吗?一直叫宝宝也不好吧?”

这却是个实在的问题,宝宝姓韩,这倒无疑义,可他爹娘去得仓促,连名字也没给他取。

可到了潘旃这里,这又是个值得犹豫的问题:宝宝再怎么天真可爱,那也是他师尊转世,自己这个做弟子的给他取名……

魏紫棠倒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温言道:“你若不给他取名,就更没人能给他取了,虽说他前世是你师尊,这一世你却是他师父,他现在不过是个一无所知的小婴儿,若是不调整好心态,恐怕不利于以后的管教呢。”

潘旃顿时醒悟,这却是紫棠旁观者清了,这小婴儿虽是师父的转世,但却并不是师父本人,他什么都不懂,没有师父的智慧,没有师父的自制力,如果真因为自己的态度过分客气而失了管教,倒真是自己害了师父。

遂点点头:“你说的是。”沉吟良久,才道:“那就叫韩昔吧。”

魏紫棠表示了对该名字的认同,就算她觉得这名字不够响亮,重名率高,此刻也不会说出来打击潘旃的。

潘旃心里欢喜,又用神识看看小宝宝,然后继续过来与魏紫棠并肩坐着。

魏紫棠喜欢这样难得不用着急赶来赶去,毫无压力的感觉,也把头倚靠在潘旃肩上,享受这难得的悠闲静谧。

修士的生命漫长,可不知为何,大家却总是仿佛被无形的鞭子驱赶,片刻不敢放松,很少能有悠闲的心态。

物竞天择,也许是面对的环境太过残酷。

小狴犴还是更喜欢主人,它起身过去看了看宝宝之后,又回来把脑袋趴在了潘旃膝盖上,魏紫棠也伸手给它顺毛。

就在这样温情脉脉的时候,潘旃的脸­色­却有了变化,魏紫棠很敏感地发觉了,抬头问他:“你怎么了?”

潘旃神识一扫,抬头微微带了些笑意,看着魏紫棠:“是你的宠物,那只桃花焜,晋阶了。”

魏紫棠一惊又一喜,却又有些欲言又止,

这段时间,她早把桃花焜忘到脑后去了,也许本来就不愿意想起。

桃花焜是她无奈下收的,因为实力远超自己,控制它的方式又那么诡异脆弱,它本身又有扑倒一切雌­性­的特质,所以,实在是一个过于危险的宠物。

当然,美丽的容貌是人都会欣赏,强大的实力若能为自己所用也是求之不得,但是魏紫棠却不想身边随时一枚定时炸弹,把自己先那个什么还得丧命。

现在有潘旃在,倒是不怕压制不住它。

魏紫棠一想,又高兴起来,抬头看着潘旃:“晋阶了?可有人形了?”

潘旃微笑得有点诡异:“有。”

他打开了自己的灵兽袋,将桃花焜放出。

魏紫棠突然有点紧张,她忍不住朝潘旃坐近了点。

可是,当她看到面前的美男时,却忍不住想要抓狂!

莹白如玉的面孔,火焰般的红发,美貌一如既往,可是,为什么变得这么小!为什么是放在了自己掌心上!

美男变成了微缩版,连头带脚,只有自己手掌长度!

它还没有醒来,安安静静的卧在自己掌心,如同最­精­美的人偶,连小灰都好奇地凑过去看,却又随即害怕得往后退,直退到魏紫棠脖子边。

“怎么成这样了?”魏紫棠很无语地问潘旃。

174桃花初击

魏紫棠伸手点点掌上的微型美男,表示无语。

桃花焜又没有衣服,她也不好多戳它,体型那么小,挑戳的地方都不好下手,生怕碰到不恰当的地方。

“怎么变成这样的了?”

潘旃当然不会说是自己动的手脚,反而正­色­说:“它的本体你见过吧?”

魏紫棠点头。

“那么小一只虫子,要维持人类大小多费体力,晋阶变小了正是一种有益的修正。”

魏紫棠觉得很有道理,哪会想到潘旃在胡掰。

桃花焜呻吟一声,醒了过来,但眼神还是迷迷糊糊的,配合他艳丽的容貌,倒是可爱得很,连魏紫棠看了都不禁要微笑。

变小了也好啊,至少自己不用害怕再对自己构成威胁了,而且多可爱啊。

魏紫棠从自己裙裾上撕下一小块丝绸给他盖上,一边问潘旃:“它晋阶了,那现在实力如何?”

这么小一点的东西,可不像实力强大啊。

潘旃沉吟说:“咱们刚见它时,它有近乎元婴初期的实力,但那实力,一半是因为它本身的太阳真火,另一半却是因为桃花瘴,桃花瘴被我收掉之后,它的实力已经大跌,后来它自己着急了,强行突破,反而境界崩溃,实力跌落到只相当于金丹初期,现在么……”他用神识查探了一番,终于下结论说:“大概能有金丹后期修为了。”

继而看到魏紫棠似乎失望的表情,又道:“其实这对它不是坏事,它本来的实力是靠着桃花瘴硬撑起来的,桃花瘴天下剧毒,就算是它,久了也会受其害,不能得成大道,它这样从头来过,反而打实了基础,以后受益无穷。”

言下之意,他把人家的桃花瘴收了,那是帮了它。

这时桃花焜似乎已经清醒过来了,眼神没那么迷茫,看到魏紫棠,它一脸惊喜地扑了过去,可是随即它就发现不对了。

自己的体型……

低头看看,又不是虫身,是人身啊,为什么那么小!

它悲痛地哽咽了一声。

魏紫棠表示同情。

是啊,体型变小,你的交/配范围可就大大缩小了,什么蜥蜴女王之类的,你都没戏了!

小灰从魏紫棠耳后探出来看它,见它那么悲痛,眼泪汪汪,忍不住想要过去安慰它,但是又有些恐惧。

这时桃花焜已经发现了小灰,它眼睛一亮,眼波流转,媚人得很,红得耀眼的长发虽然现在不过人的指头长短,但配在它身上却足可及腰,显得于雄­性­的阳刚之外别有一番艳丽。

小灰更恐惧了点,身子缩回去些,只露出一张小圆脸,吱吱呀呀对着桃花焜说了几句什么,桃花焜眼睛再度一亮,飞掠而起,朝着小灰直扑过去。

魏紫棠看得着急了,桃花焜变小了,自己倒是没危险了,可这危险对小灰来说岂不更加可怕?

小灰没有战斗力,对桃花焜没有约束能力,被它强上了怎么办?不是会送命吗?

不由大为着急,伸手便朝着桃花焜抓去。

桃花焜是金丹后期实力,魏紫棠是金丹中期,但是她和它是有契约的,不怕它动手轼主,何况那么小一点,也不觉得能厉害到哪里去,遂伸手便抓。

可是桃花焜虽然不敢跟她动手,却还是可以躲的,它动作迅猛如电,在空中猛然转折,魏紫棠伸手不过抓住了一个残影。

而桃花焜这一折一转,再度扑向小灰不过是瞬间的动作而已。

魏紫棠已是抓不住它。

她一惊,厉声喝道:“桃花焜!”

但她自己也知道效果不会好,桃花焜从来不是个听话的宠物。

小灰……那一瞬间,魏紫棠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小灰的战斗力,速度,力量,防御……她都是知道的,在桃花焜面前可以忽略不计的。

可说也奇怪,小灰虽然看着扑过来的迅猛无比的桃花焜尖叫了一声,随即周身便弥漫出一小团淡金­色­的雾状物体,桃花焜都已经到了它面前,猛地一刹车,竟然不敢过去。

这时候,潘旃已经一招手,将桃花焜擒到掌中。

危机解除。

魏紫棠却心中一动:她一直在烦恼小灰变形后没了金蚕露的问题,这种淡金­色­的雾状物体光泽颜­色­和金蚕露一模一样,会不会就是同一种物质呢?

这么一想,她心里便是一热。

虽然一直要求自己不要太过在乎得失,自己能收集那一小瓶金蚕露已经算相当逆天了,可是毕竟若能够重新恢复金蚕露的供应,自己还是会欣喜若狂的。

然后看着连桃花焜都不敢碰触那淡金­色­的雾,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不是金蚕露,却是剧毒呢?

这时小灰发现危险解除,慢慢从雾里探出小脑袋来,黑黑的齐耳短发,小苹果似的脸蛋,还是挺可爱的。

“小灰,不用怕了,没事了。对了,我想采集这雾,有毒吗?”魏紫棠对小灰温言安慰着。

小灰委屈地鼓着小脸,摇摇头表示没有毒。

魏紫棠便放心地用玉瓶收集,打算下次试验一下功效。

桃花焜在潘旃手中挣扎不休,拳打脚踢,还发出含糊不清的骂声,它也算倒霉,遇到潘旃从没有什么好事过。

潘旃似笑非笑道:“在别人手中还这么大胆,也不怕我用力过大捏死你。”

桃花焜僵了下,不敢再骂,又转头对着魏紫棠发出含糊的声音,似乎是求救。

魏紫棠生气不想理他。

潘旃道:“养的灵兽最忌有猎食关系的,一个不小心便要出事,要不这只虫子还是放我这里养吧。”

魏紫棠也嫌桃花焜危险麻烦,便立刻同意了。

这是摇篮里发出细微的吭唧声,小狴犴第一个竖着耳朵,跳起来,过去察看,魏紫棠也连忙起身过去,宝宝醒了。

把他抱到怀中,然后两人又是一番喂吃的,察看尿布,摇晃,哄等各种忙碌。

等他不哭了,松了口气,魏紫棠看到旁边乖巧异常的小狴犴,突然想起当年养它时候的事情,感慨道:“还是狴犴好养啊,只需要给它吃的,陪它玩,自己会吃喝,会上厕所,会走路,不会把自己弄伤出危险……”

175回罗浮门

潘旃和魏紫棠终于带着宝宝和各­色­人形非人形宠物登上了返回罗海大陆的航船。

这次的旅程格外顺利,蔚蓝碧海一望无际,风平浪静,遥远的海平面直通往未知的天边,似乎在吸引着人的探索欲。

水面波光粼粼,没有风暴,甚至连危险些的海洋妖兽都不曾出现过,闲适得仿佛度假。

魏紫棠倚在甲板栏杆上,海风吹拂她的头发和裙裾,带着清新却微微腥咸的味道。

她想起很多旧事,想起曾经在少年时代迷恋过的大航海时代,想起那些勇敢而不停探索的人们,年少时他们是否也曾经在故乡小镇的码头,听着海鸥的鸣叫,看着蓝天白云,托腮想着遥远的彼岸会有什么?

她想起那时候穿着累赘的蕾丝,鲸骨撑的大裙子的少女贵­妇­们,是否也曾经像自己这样倚靠在甲板的栏杆上,等待着美丽暧昧的邂逅?

她吐出口气,又往船近旁的海面看看,心里想:要是这世界也有海豚跟着船跑就好了。

潘旃出来找她时,看到她这样子,怔了怔,忍不住觉得她终究还是有些落寞。

于是他也沉默了。

但这时魏紫棠看到了他,朝他扬起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又冲淡了他的沉默,他心里忍不住回暖起来,几步走到她身边。

甲板上几个修士看到潘旃都远远避了开去,这次潘旃既不曾隐瞒修为也不曾隐瞒身份上船,他的名字在罗海大陆本就是传奇,潘旃在这艘船上的消息仿佛平地春雷,众人既兴奋又战栗,和这样的人物处在这样近的距离,也许一瞬间便有机缘,也可能转眼便召祸。

“你怎么自己出来了?”魏紫棠问,“宝宝呢?”

总不会是把宝宝单独放在船舱里吧?

宝宝是个巨大的累赘,走到哪里都得带着他。

“睡了,”潘旃说;“钰铴它们正看着他呢。”

魏紫棠黑线,他又利用小狴犴做免费保姆!这种事情……

而且现在桃花焜和小灰似乎也有做保姆的潜质,经常好奇地围着宝宝转,当然,所不同的就是小灰是真心喜欢,而桃花焜不过是被小灰指使着­干­这­干­那。

魏紫棠终究不放心,赶紧要和潘旃回舱房去,一路上修士们自然也纷纷回避,其中有三两个年轻美貌的女修士,眼睛便水汪汪朝他瞥过来。

幸而潘旃毫不在意,一眼都不看她们。不过,想必回到罗浮门也不会少了这样的事情,魏紫棠突然想起那个什么清远师姐,忍不住叹了口气。

回到舱房之中,这场景也挺汗的:人高马大的小狴犴用尾巴温柔地圈着小宝宝,小宝宝跌跌撞撞想要到处乱走,一靠近床边就被它的尾巴拍回去,小灰则在一边飞来飞去,在宝宝摔倒时细声细气安慰它。

桃花焜被潘旃收着不放出来,因为怕小灰有危险。

­奶­茶则因为其行为不大靠谱也被魏紫棠关着。

魏紫棠看到面前的一幕,忍不住感慨说:“钰铴将来一定是个好爸爸。”

潘旃却因为这句话想起自己当年养钰铴它妈时,千辛万苦想给它找只公狴犴配而不可得的旧事,不由忧心起小狴犴成年后的婚姻大事来。

当然他也忧愁不久,因为宝宝看到他,已经咯咯笑着扑了过来。

不知道因为夙缘还是因为潘旃照顾他更多,他每次都是先扑潘旃才去找魏紫棠的。

这样的日子每一天在船上重复,路过秦成元潜修的小岛附近时,魏紫棠也曾犹豫要不要顺便去看看他,但潘旃说:“闭关冲击元婴不是几个月的事儿,你就算去,他也在闭关,”。于是魏紫棠便息了这念头。

于是便无惊无险地到达了罗海大陆,又同样无惊无险地回到了罗浮门。

潘旃回来引来一些例行的震动和欢迎,然后魏紫棠便跟着他回到他洞府。

他们二人一去经年,意态亲密地回归,竟然还抱了个大胖小子,自然说完欢迎之后,宗门中人都纷纷脸­色­怪异,背过去便窃窃私语。

这样的私语,潘旃就算听了也不会理会,魏紫棠只觉得哭笑不得。

在潘旃洞府安置好宝宝之后,潘旃想了想,对魏紫棠说:“你先回去自己的洞府,见见穆红他们,顺便也可以给他透个信儿,咱们的事情虽轮不到他作主,终究名义上他也是你师父。我去跟宗门说一下,帮我们安排好双修大典。”

让魏紫棠先回去,这对潘旃来说,是一种牺牲和让步,他早就得到了魏紫棠的身体,自然是希望她就此留在这里,软玉温香,三更寂寥时有心爱的女人温热的身体在身边,修士们也不讲究那些什么婚前不能见面的俗礼,可是他还是让她回去待嫁,这自然是为了给她足够的尊重。

魏紫棠点头,却有些不安,总觉得回来之后,不可能万事那般顺利。田蕤,清远,还或许有很多隐形的妨碍。

她和韩昔宝宝玩了会儿,——最近他们开始不叫宝宝,叫小昔了,——转身离开潘旃的洞府,潘旃的洞府伺候的人不少,也不愁没人照顾小昔。

走在回自己洞府的路上,魏紫棠放出小灰,让她在自己脸旁边飞翔着,夕阳照在前方的路上,草木沾染上一层金光,魏紫棠却觉得隐患太多,心情飞扬不起来,沉甸甸的。

虽然觉得应该信任自己,信任潘旃,却还是觉得这些不得不去面对的事情很烦人。

生活,果然是充满了不得已和无奈。

还没到洞府,向飞就蹦了出来,和他一起的还有楚春菲,这么久没见,乍一见都有点陌生了。

楚春菲还是那样娇俏爽利的样子,神态飞扬,显然这一年来过得很好,向飞也是看着成熟了不少,皮肤黑了,人也显得可靠了。

两人朝她行礼,都笑嘻嘻的,而且因两人结伴战斗了这么些日子,显得意态亲密,默契十足。

向飞说:“师父,这一年弟子甚为想念……”

楚春菲摊开手:“礼物呢?”

魏紫棠看着夕阳下的这两人,满脸的笑容,突然心中­阴­霾退散。

虽然说向飞不是什么可心的弟子,楚春菲也不是什么纯粹的朋友,可还是令人心悦啊。

魏紫棠掏出些丹药和路上或购买或偶然得来的小法宝送给两人。

人多了虽然麻烦些,但确实也是有好处的。

两人笑嘻嘻道谢,陪着她回洞府,又留下说了好些话,魏紫棠打趣了他们半天,这才告辞离开。

魏紫棠将洞府打扫完毕,便立刻去见穆红。

穆红实则早已得知他们归来,正等着她呢。

私生子什么的传说这两个时辰也已经传到了他耳中,所以魏紫棠一进来,他便上下打量她,这一打量,脸­色­便沉了几分。

他当然看得出自己家弟子生育是不曾生育的,可那眉间一缕春­色­,一看便知道破了身子了。

所以他沉着脸说:“他逼你的?”

魏紫棠一愣,反应了两秒钟才知道他的意思,连忙摇头:“不,是弟子自愿的。”

穆红脸­色­更不好看了:“自愿?你自愿让他玩弄?”

魏紫棠脸上挂不住了,怎么就叫玩弄了?难道穆红师父从来就没觉得自己和潘旃有真心相爱的可能?“我们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和这样的人相悦你就没想过会怎样吗?他会一直喜欢你?会给你名分?就算给你个侍妾的名分,你以后就打算这样过吗?靠伺候男人生活着?”

176反应

说实话,面对穆红的责备,魏紫棠有点哭笑不得,充满了回到了以前的生活,找了个和父母的价值取向不同的男朋友,要结婚却要面对父母令人语塞的责问时那种违和感。

穆红的话,她没法回答,最后只好站在那里,无奈地笑了笑。

总不能说:你所说的“这样的人”是要正经娶我做大房的,自己岂不是显得太小人得志了些。

想了想,魏紫棠诚恳说:“师父,虽然弟子拜在您座下不久,但师父的真心关爱,弟子铭记在心;弟子嫁人,不管这个男人是不是潘旃,都不敢说这人一定对弟子天长地久海枯石烂,但弟子不见得就为此终身不嫁。”突然一想,不对,自己以前当然是要结婚的,但作为一个修士,单身的却是比双修的还要多的,便换了个思路,道:“至少此刻,我爱他,潘旃他也爱我,所以,我们想要在一起。”

穆红听了这一番话,觉得说不出的别扭,他认识潘旃已经八百年了,怎么也不能把潘旃和面前的小弟子联系到一起,更加想象不出素来不好美­色­的潘旃会对着一个女子爱来爱去的,不过听到魏紫棠直呼其名,又觉得至少两人的关系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不平等,而且自己这弟子,是半路跟着自己的,总共也没几年,自己对她,既无养育之恩,也无传功之德,反倒是让人家给自己炼了不少次丹,实在没什么立场决定她的婚姻大事,因此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最后竟叹了口气,道:“你既然已经想得这般明白,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望你日后不会后悔就好。”

而魏紫棠那位闻讯而来的师姐钱丹霞却对魏紫棠的婚事表示出了极大的热心,她显然还带着十足的罗曼蒂克幻想,一个劲儿追问魏紫棠和潘旃是怎么发展起来的,那八卦样子简直不像个金丹期女修士,魏紫棠想到她多年来对穆红的默默暗恋,以及穆红的不解风情,便理解了她对于女修士高攀强大的元婴期男修士所持有的偏执的喜爱。

不过她也没法应付钱丹霞的具体追问,什么“你们俩是怎么有意的?谁先表示……”之类红着脸吞吞吐吐的问话,叫她怎么答?

不过钱丹霞那难以掩饰的兴奋,抓着她的手说“太好了,当初潘老祖叫你去做执事时我就觉得你们俩可能……”之类的话至少表示了她对他们二人的乐观和祝福吧……这是至今为止唯一收到的正面回应了……

下午的时候,潘旃大约已经和柳老祖等门中掌管具体事务的元婴真君说了此事,很快,门中上下都沸腾了。

首先跑上门的就是清远祖师。

魏紫棠是听到动静又得到下面执事弟子报告才知道的,清远上门便气势汹汹,在门口铁青着脸叫嚣:“叫那贱婢出来见我!”

迎出去的是护短的穆红,也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过了会儿,竟动起手来,隐约只听到穆红含怒的声音:“我的弟子,自有我管教,不劳清远师姐挂怀!”

然后便是清远的冷笑声,说了什么听不清,两人便乒乒乓乓打了起来,沙石簌簌而下,连洞府里都有些摇晃。

魏紫棠很郁闷,按理说这是她自己的事,不应由师父出面迎战,至少自己也应该站出去做个姿态,可是清远和自己实力相差如此之大,她又舍了面子,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自己站出去估计也就是一招毙命,说不定穆红为了护着自己还要受些牵连和伤害……

再说,两个女人为了争男人打架这种事情,实在也太掉分儿了。

不过,魏紫棠还是急得站了起来,费了好大劲儿才控制住自己不去团团转,以免在来传话的执事弟子面前失了面子。

外面战况激烈,附近的弟子们都被吸引,不敢靠近,远远围观,穆红是元婴初期顶峰,清远却是中期,虽然穆红斗法能力远远比清远强,却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终于,门中的元婴修士们闻讯赶过来阻止,有两个魏紫棠不认识的,一个元婴中期,一个元婴初期,上面劝阻二人,正闹得不可开交时,终于听到潘旃的声音,清冷,却穿透力极强,带着高位者的不怒自威,远远传来:“清远,住手!”

他人还离得远,这是传音而来,可是这四个字说完时,他已经站到了穆红洞府门前,众人面前,衣影翩翩,鬓发在风中吹散,确实有震慑众人的气场。

站定之后,他环顾一周众人,眼神所到之处,都寂静无声,清远和穆红也不知不觉停了手,清远看到他,涌上一层委屈,瞬间红了眼眶,哽咽道:“潘师弟……你……”

潘旃没理她。

潘旃是元婴后期修士,曾经达到过大圆满境界,清远不过是刚刚踏入元婴中期,实力相差极大,自然可以不按师门排行,以前潘旃叫她一声清远师姐,那是看在师门情面,此刻便直呼其名了。

而清远看他冷冷的模样,看自己仿佛无物,不由打了个寒噤,又叫了声“潘师弟……”后面却又讷讷不成言了。

潘旃目光转向穆红和他身后的洞府,沉着的脸­色­和缓了些,柔了声音传音道:“紫棠,出来。”

魏紫棠在里面听到,叹了口气,这种狗血场合一点都不适合她,她一点都不喜欢,可也不能这样当众驳了潘旃颜面,只好理理衣裳,走了出去。

一出去,所有人的目光便转了过来,尤其以清远的最为炽热,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可碍于潘旃在侧,不敢立刻动手。

潘旃看到魏紫棠出来,便招手柔声道:“紫棠,过来。”

她心里又叹了口气,这种当众的绯闻女主角角­色­真不好当啊,可除了乖乖走过去,站在他身侧,却也无计可施。

潘旃携了她的手,又看了一眼众人,最后把眼光投到清远脸上,朗声道:“清远,在这里我当着众人同你说清楚,我对你从无半分男女之思,便是没有紫棠,你我也决不可能。再者说,你既然不忿,为何不去当面找我理论?你来找紫棠是什么道理?”说着冷笑一声,“莫非是欺她修为尚浅,不是你的对手?告诉你,她是我不日便要迎娶的妻子,有人对她不利,便是对我不利,若是她有个闪失,对她不利的人,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出来抽筋剥皮,抽魂炼魄。”

他声音平静,内容却异常狠辣,听的人都不禁身上发冷,更别说矛头直指的清远了。他一番话说毕,她已是面如纸­色­,身形摇晃,最后更是泪珠涔涔而下:“潘师弟……我有什么不好,我爱了你几百年……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不要,这个贱……这个女人,她有什么好处?她哪里比我强?”

这真是……经典对白啊,魏紫棠除了默默叹气,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潘旃冷笑了一声:“你爱我?我可曾让你爱我?你有什么好?紫棠不见得要什么地方比你强,我找女人也不是比武招亲,我愿意喜欢谁与你何­干­?何况在我眼中,她自然是处处都好,处处都比你强!”

这话实在太不留情面,清远,堂堂元婴中期老祖,一千多岁的人了,终于撑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留下一句“潘旃,我和你势不两立!”飞奔而去。

魏紫棠这次终于叹气出声来,但是潘旃用意她也是明白的,一来立威,让别人不敢来找她麻烦,另外也是要把清远的仇恨拉到自己身上,他处处为了她,她又能说什么?

177八卦余波

清远被经典的狗血场景打败,留下一地眼泪跑了,魏紫棠从头到尾没有发言的机会。

这真的不是我向往的人生啊。

我比较喜欢自己­干­掉情敌,用三言两语,犀利的话语和淡定的态度,但是在以前的世界最多不过被泼杯咖啡,在这里……我还没有淡定的资格,只好靠男人……

真掉份。

魏紫棠默默地内心独白。

幸好潘旃比较有品味,大概也知道她内心的感受绝不是欣喜满足得意,并没有低头再当众用呵护小白花的温柔语气跟她说“不要怕,有我在”之类的,否则……

魏紫棠也许离女强人还有一点儿距离,但是也绝不会堕落到去做小白花。

而潘旃最叫她欣赏的就是总能理解她这种微妙的取向。

潘旃说话的对象是穆红。

虽然他俩算是宿敌,但是穆红对他老婆如此关照护短,潘旃也忍不住想:其实这一向­阴­阳怪气的家伙骨子里人还是不错的。所以看他的眼神都和煦了不少。

“三师兄,”潘旃拱拱手,“紫棠这几年承蒙你多方照顾,小弟铭感五内,日后必有报答,这些东西用凡世的话来说算是聘礼,聊表我求娶紫棠的心意。”

不是自夸,魏紫棠对于潘旃也是了解得很的,这家伙就算表面慷慨潇洒不羁状,内里也很擅长打些鬼­精­的小算盘,看他这话说的,就算是给穆红面子,就算是感谢,就算是送聘礼,也要点明你不过是替我照顾了几年老婆,时间绝对不长,把自己立于不败的力场。

不过穆红并没有和他计较,对于潘旃,他素来有心结,固然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经历让他看不惯潘旃这种生来就占尽各种优势,做什么都比别人容易的孩子,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潘旃这小子对他从来不假辞­色­。

象潘旃这样的人,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又在年少轻狂的时候,自然眼睛里看不见穆红这种全凭努力,资质和运气都不算好,­性­格又不讨喜的人。

穆红本来就被贼老天打击得有点偏执倾向,自然心里也更加不待见这小子了。

潘旃这样又是感谢又是送礼,客气得近乎恭敬的态度,还真是前所未有,穆红的某种心理缺失瞬间被填满了。

大家散去的时候,穆红已经收下了聘礼,是三个玉匣子,穆红没有打开,大家也不好问是什么东西。

后来,潘旃对魏紫棠说:“那是给穆红的谢礼,也算是替你给的谢师礼,至于给你的,不管叫聘礼也好,结婚礼物也好,我都没想出特别合适的,反正咱们在一起了,我的东西也就都是你的了,你随意取用好了。”

当初你还没对我有意思的时候,你的东西也全是我的!我也随便取用!魏紫棠暗自腹诽。

总之,不管怎样,“清远祖师大闹穆祖师洞府,被潘祖师当众羞辱”这件事又继“潘真君携小蜜和私生子返回门派”,“潘真君向宗门领导表示要将小蜜扶正”之后,成为近期罗浮门八卦之首,一时间,罗浮门没在闭关修炼的弟子,但凡碰头交谈,三句话总离不了魏紫棠,潘旃,清远,穆红等人。

有羡慕的,会说“潘真君这般认真待她,还要正式和她双修,真是不知道走了什么运”。

有嫉妒的,说“那女修士没什么本事,就会勾搭元婴祖师们,之前勾搭田祖师,又死活不肯跟人家,不是闹得沸沸扬扬么?”

也有持证之论,说:“也不是没本事,听说炼丹一绝。”

又有好奇的,“这又是怎么勾搭上的潘真君,潘真君据说当年就不好女­色­,不知伤了多少元婴女修士的心,怎么就被这金丹期的女修士给拿下了?”

“是啊,要说姿­色­,也不过尔尔,要说资质,双灵根虽然不错,终究比不上天灵根,潘真君要什么样的女修士没有呢?”

于是便有猥琐流的出现了:“莫非擅长房中术?嘻嘻。”

一开始魏紫棠偶尔通过种种途径听到了,不免还要气闷一阵子,到最后,已经能完全无视了。

甚至连钱丹霞,楚春菲,向飞这些人都能完全地古井无波了。

双修大典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魏紫棠暂时还住在师父穆红的洞府,穆红不准她随便出去,怕遭受清远报复,后来见她实在憋闷,给了她一个防御阵图和三张符咒,以备不时之需。

潘旃也给了她一件强大的防御法宝,乾坤金丝罩。

这个罩子是阳­精­金丝编成,十分­精­巧,有点绝对防御的架势,但是耗费的灵力极为可观,对于一个金丹期修士而言,实则太过勉强。

而潘旃给她下了个血盟符,以确保她一旦需要,自己可以第一时间到她面前。

就这样,魏紫棠终于可以出去透透气,顺便听听广大罗浮门弟子对自己的种种不解疑惑羡慕嫉妒恨。

离双修大典只有四天的时候,田蕤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当时是黄昏,魏紫棠看着后山隐没一半的斜阳,山风把她的裙裾吹得猎猎作响。

这样的时候,最容易感怀。

魏紫棠心里刚刚泛出些离愁别绪,一扭头,看到了静静站在那里的男人。

还是那张英俊的脸,但是苍白,憔悴。

因为知道那张脸是假的,魏紫棠忍不住想,不知道田蕤在把这张脸修得苍白憔悴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和想法?

是觉得我应该苍白憔悴?

这样的人,终究还是会让人不经意打个冷噤。

不管怎样,田蕤是风尘仆仆的,显然刚从某个地方赶回来。

竟然还有时间把自己的脸弄成苍白憔悴状。

只能说他太入戏吧?

魏紫棠突然也不怕不躲了,她静静站在夕阳和山风之中,等他开口。

田蕤开口了:“你不能嫁给他。”

178不可嫁的理由

田蕤说完这句话就不说了,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她,他站的地方比她低,风吹散乱发显得那脸庞分外清秀和年轻。这一刻,他竟不似一个举手间便能判她生死的元婴修士,而是一个彷徨的少年。

他的眼睛仿佛有两簇即将燃烧殆尽的火焰,紧紧盯着她的脸,等她问他。

魏紫棠当然不想问。

凭什么有人莫名其妙跑到自己面前来说声你不能嫁给他,她就得傻乎乎地追问为什么?

所以她礼貌­性­地笑了笑,转移话题说:“田师叔别来无恙?”

田蕤没有回答她,朝她看看,过了片刻才涩声说:“最近宗门内有些事情,让我去追查,所以回来得晚了。”

魏紫棠心中一动:田蕤­干­的活儿说白了就是见不大得光的,而且他还是很忙的,宗门总有不少事情让他去做,因为这些事情见不得光,即使对着他很喜欢的魏紫棠,田蕤也从来不说自己去做什么了,这次居然主动说明……

莫非……

……和潘旃有关?

她咬了咬下­唇­。

决定还是不问。

也许这正是田蕤的一个小圈套呢?

魏紫棠扬起眉,笑得甚为灿烂:“田师叔向来是很忙的,既然师叔您车马劳顿,还请快回洞府休歇吧。”

田蕤碰了软钉子,一时有些怔仲,看到魏紫棠客客气气转身告退,他忍不住出声:“站住!”

魏紫棠停住,缓缓回身,更加礼节­性­微笑道:“师叔还有何见教?”

田蕤似乎在下定决心,他看着魏紫棠面孔,几番犹豫,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我说你不能嫁给潘旃,不是随便说的。”

开了头,下面说起来就简单了,他神识扫视四周,又挥手在自己和魏紫棠方圆几米内布下防止偷听和隔绝别人神识的防御,才一股脑儿说出来:

“……还记得我告诉过你地下魔宫的事情?”

魏紫棠当然不会忘,那里有她相当难忘的经历。

“……我这些年在探听的就是地下魔宫的事情,其实我门中地下宫殿最深处并不是真正的什么魔宫,而是一个古传送阵……”

古传送阵?

田蕤点头:“这个传送阵是魔族留下的。”

魏紫棠黑线了:“魔族?”

难道这里还有那种头上长角,一不高兴就把人类当粮食吃的魔族?

田蕤再次点头道:“你年纪尚幼,不知道魔族,我也不曾亲眼见过,据闻他们连长相都与我们不同,皮肤黝黑,双目血红,俱修习魔门功法,残忍血腥好杀。他们居住在遥远的大陆,谁都不曾去过,但是两千年前,却有魔族中大能者开辟了通达我们罗海大陆的传送阵,好些魔族都传送而至,引发了一场大战,我们罗海大陆各个宗门鼎立合作,几百年血战,才将魔族送回他们的地方,将传送阵封印,消弭了这场浩劫……”

魏紫棠听得烦躁:“这究竟关潘旃什么事?”

田蕤盯着她双目,终于开口道:“他,很可能,有,魔族的血统……”

魏紫棠一惊,道:“怎么可能,他皮肤又不黑,眼睛是黑中泛银­色­的,多么典型的罗海人长相!”

田蕤点头:“是的,因为他完全继承了他母亲的美貌。”

魏紫棠再次一惊:“他母亲……?”

潘旃当年是很小时被菩散祖师带回来的,他的生世究竟如何,其实并没有人知道。

“他母亲当年很有名,叫做玉琼仙子,放到今天没人知道,当年却是天下所有男修士的梦中情人……”

魏紫棠暗地撇嘴:这你都知道,情报工作真强!

“玉琼仙子美貌无比,天赋极佳,是千年不出的天才,结婴的时候,尚不满三百五十岁,魔族来犯时,她刚刚晋阶元婴后期,化神指日可待,她当时很得人心,威望很重,便站出来号召各宗门联合御敌,并且在大战中取了无数魔族的肮脏头颅,可是在最后,她被一个魔族大能者所擒,据传**于他。”

真是八卦又狗血的故事。

“玉琼仙子后来逃了出来,并且最终魔族也被打败,退回老家,传送阵一共有三处,都被封印,可是大家都传说玉琼仙子有了身孕,玉琼仙子很受打击,曾经要自己剖腹取出胎儿,后来怎样,就没人知情了……”

“后来玉琼仙子失踪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有人说她隐居了,有人说她自杀了,也有人说她晋阶化神了。但是,大概是玉琼仙子产期的时候,菩散老祖也失踪了半年,回来后便抱回了一个婴儿,这个婴儿便是潘旃。对了,菩散老祖是玉琼仙子的好友,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

魏紫棠前后一想道:“那也不能说明潘旃就是玉琼仙子的孩子啊,更加不能说明潘旃有魔族血统。”

田蕤道:“潘旃一向惊才绝艳,菩散老祖对他最为喜爱,却在他闭关冲击化神时封印他,这件事当时参与的人都知道,说什么闭关五百年,不过是对大家的表面解释而已。菩散老祖为何这样做?不就是提防他吗?”

魏紫棠先是一惊:田蕤居然知道这件事!转念一想,他是做情报工作的,知道不足为奇。

再想想他的说法,又觉得确实有些道理。

又想到玉琼仙子,琼宫……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不过,这些归这些,对于田蕤的话,正需要她淡定的正面回答:“田师叔,我和潘旃两情相悦,休说他有魔族血统不过是你的猜测,即便他真有,我又为何嫁不得他?”

179双修大典(一)

魏紫棠没有理会田蕤的话,田蕤大约也知道和潘旃之间存在着太大的实力差距,并没有动强去留住她,只是一直站在原地,默默看着她离开。

魏紫棠已经走出几步时,他突然又出声:“魏紫棠!”

魏紫棠站住,回首。

这一刹那,田蕤的脸上表情复杂,但主要是痛苦晦涩:“阿紫,我听说潘旃要正式和你双修,这……便是你选择他的理由么?……”

魏紫棠皱皱眉,等他的下文。

田蕤咽了口唾液,竟能看到他喉结滚动,仿佛一个去告白的大学男生:“我……我当初那样说,只是随口,如果我知道你在意的是这个,我……我也可以和你结成双修伴侣啊……”

魏紫棠反应了一秒钟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微笑了,很温和地说:“我明白。可是我当初得到的你的要求是做你的侍妾……”看到田蕤想要说什么,她做了个手势温和但坚决地打断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说你当时根本没有多想是不是?你只是想要和我在一起,侍妾什么的,不过是遵循俗例随口提出来的,实际上你并不在乎到底我是你的侍妾还是你的双修伴侣是不是?”

田蕤怔了一下,他已经明白魏紫棠说出这些话的意思。

是的,他想要和她在一起,可是也不过是遵循惯例要她做他的侍妾,也许他也没有想过以后再要别的女人做正式的双修伴侣,可至少,他的爱也好渴望也好,至少里面并没有尊重的存在。

田蕤明白了之后,再次怔仲了数息之后,苦笑着说:“阿紫,你知道的,我喜欢你,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在地宫中,我还只是一个普通的胖子,与你素昧平生,你却还肯为了我去冒险,那时候,我就希望,能和你在一起,如果能每天都拥抱着你,会让我开心许多……如果我说了不该说的话,请原谅我,阿紫,不管你相信与否,我真的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最后,他突然抬起头,眼中带着绝望和一丝希冀看着魏紫棠:“阿紫,如果,如果当初我请你做我的双修伴侣,你会同意吗?”

魏紫棠看了他几秒钟,最后带着些惋惜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却很坚定:“不会。”继而她温柔了些声音说:“田师叔,谢谢你喜欢我,我当时要去救你,不过是因为我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就这样死去而不作任何努力,但是喜欢一个人又是另一回事,我喜欢潘旃,并不曾喜欢过你,最多也只有同伴之情,绝无男女之意,就算你没说侍妾的事,我也还是如此。”

魏紫棠后来便走了,田蕤一直都没有再出现过。

奇怪的是一直叫嚣着决不放过她的清远祖师也没有再出现过,明明一开始的时候还有小道消息传给她说,清远发誓要将她炼魂,并且一定要夺回潘旃。

可后来,一直到潘旃和她的双修大典举行,她也没再露过面。

也不知道是被潘旃警告了,还是被宗门辖制了。

于是他们的双修大典仍旧继续在筹办中。

宗门的意思大概并不想把这件事办得特别大,一来因为潘旃执意要娶的并不是什么高手,不具有威慑作用,二来也不希望场面太大来人太大不好控制。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潘旃选的人并不太符合他们的期待。

而潘旃本来的­性­格,倒是也想过热闹热闹,但是一来他现在全副­精­神都放在小韩昔身上,没有太多时间心思,二来也有点怕麻烦,并且知道魏紫棠也不是喜欢麻烦的人。所以最终这个双修大典,办得就比较简略,只是罗浮门上上下下参与,并未曾向外邀请友派人士。

可即便如此,堂堂罗海第一元后修士,罗浮门第一高手的婚礼,也是不能随便过去的,罗浮门十万大山,具用法术张灯结彩,所有门内弟子都发了新装,也有外派修士远远看到,来询问是怎么回事,得知缘由,这事儿便传了出去,于是便有许多外门修士非要来祝贺。有的是友派,有的是有些渊源,有的则完全是趁机来拍马攀附。

不管如何,魏紫棠收到的贺礼渐渐堆成了小山,里面虽然大部分东西都还不算稀有至极,却也大都是难得之物。魏紫棠从一开始的惊讶,到渐渐习以为常,再到已经完全麻木。

果然结婚无论在哪个时空都是快速致富之路啊。

这天,她又收到了一个七宝玉壶,是一件上品法宝,雕琢­精­美不说,还可以装半条河的水随时准备去水漫金山,而且还不需要使用者有水系灵根,通晓水系法术,是与罗浮门算是友邦的银澜门的老祖送来的。

一直冷眼旁观她收礼收到手软的穆红眼都红了,估计也在考虑是不是也结次婚好了。

双修大典的那天,魏紫棠觉得自己仿佛在梦游中,任凭一帮女弟子带着她去香花沐浴,在身上涂抹宝贵的芬芳髓,这种在特有的玫瑰桃石中提炼出来的半液态物质有聚气凝神,增进法力的功效,但同时还有些许催/情效果,是很多高阶修士双修时最喜欢的助兴物品。

当然,它的价格也是相当可观的。因为数量少,自然价格就高。

双修大典和凡人的婚礼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不用穿红,不用凤冠霞披,她的新服也是潘旃准备好的,雪白的及地长裙,魏紫棠摸在手里一看就知道这是用五烬蛛丝所织,五烬蛛丝是天下几种最为昂贵的纺织材料之一,是所有还能一看的纺织品里防御力最坚固的,因为能防御五系法术而得名,但价格极昂贵。换句话说吧,在所有漂亮的织物中它最坚固,而在所有坚固的物品中它最漂亮。

额上点缀了星辉石作为抹额,光芒闪耀,乌黑油亮的秀发披散在腰间,真如神仙妃子一般。

接下来便是无数人,无数声音喧哗,无穷无尽的恭喜贺喜,无穷无尽的应酬,点头,微笑,魏紫棠几乎要不记得自己走过多少地方,见了多少人,被簇拥着走向哪里……

最后,当人群分开,穿着银­色­长袍的潘旃长身玉立在她面前时,她的世界仿佛时间停滞了一秒钟,然后所有的声音噪音都在同时被远远隔开……

180婚

潘旃的黑眸星光莹莹,和他泛着丝绸般光泽的黑­色­长发相互辉映,映衬着他白玉般的面庞,额上和紫棠一样佩戴了一个抹额,却是点缀着五颗酷似祖母绿的水滴状宝石和一排琥珀­色­宝石,配着他形状优美的嘴­唇­,带着一种远方异域的王子式的奢华之美,和平素风格有不小的差异,

银­色­的长袍及踝,也十分华贵,腰间点缀一串明珠,看似大都是避水珠和避尘珠,间或也点缀着几颗用处不大的夜明珠。

这样的潘旃,仿佛少女最大胆的梦境中的王子,强大,聪慧,俊美,无所不能,场中许多女修士看着他的目光都说得上如梦似幻了。

直到这一刻,魏紫棠才明白命运之神实则没有亏待她。

可是潘旃对于她而言,却并不止是这样一个白马王子而已。他是她的知己,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而她也比任何人更加明白他,知道他高傲却也在必要时圆滑,杀伐决断却也心存善意,寂寞孤高却也喜欢朋友。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神,而是和她一样,有血有­肉­的凡人。

她喜欢他,喜欢他这样的­性­格,就算他并没有俊美的外表,并没有这样的实力,也还是会喜欢他。

潘旃朝她伸出一只手,这似乎应该是仪式的一部分,魏紫棠配合地把手放在他手中,两人相携而行,最终一起站在主位上,转身面对数万观礼宾客。

潘旃的二师兄柳老祖作为门内当权派的代表为他们二人上贺词,贺词作得很古雅,都是些骈句,魏紫棠没听懂几个字。

贺词结束,掌声雷动,显然作为土生土长的宾客们,水平还是过得去的。潘旃携她一起向柳老祖躬身致谢,从今以后,魏紫棠也要改称之为师兄了,包括穆红,从今后也要叫师兄,这点还挺难适应的。

接着便是各种祝贺的节目了,充当侍应生的筑基修士们在金丹修士带领下来给宾客们上玉露仙果,又有仙乐阵阵,花瓣飘飘,没有提前将礼物送达的宾客们便当庭献礼,其中不乏炫耀的成分,时时引得有人惊呼。

但罗浮门的弟子们还是有大家风范的,再怎么稀罕的东西,两旁侍立的弟子都没有动容的,面目沉静如止水,显出了良好的修养。

献礼结束后,还有各种献艺,也颇为热闹,有一个人独自献艺的,有两个人对着斗法的,也有一队人表演的,煞是好看,但是对着斗法的渐渐便斗出些火药味来,魏紫棠向来还是有点政治敏感­性­的,便觉得罗浮门可能又要借着他俩人双修大典做点什么别的,立威或是挑唆两派不合之类的都有可能……

她可不想好不容易一辈子一次的婚礼被人利用,便看了潘旃一眼,潘旃面带微笑,专心看着场中斗法,似乎毫无所觉。

然而当一个修士在斗法中受了不轻的伤,火药味越来越浓的时候,一直很沉静坐着的潘旃突然站起来,四处一揖,朗声道:“各位道友,潘某不才,区区双修之典,有劳各位舟马劳顿前来,又有厚礼绝技相馈,潘某愧感。然日已西斜,苦短,各位心意,潘某都领了,不敢再劳动各位,大家也放潘某去可也。”

他面带笑容,说这么一番话,不卑不亢,既客气又不份,还有点小亲和,话音一落,便有不少修士笑起来,更有人笑道:“岂敢扰了潘真君的!”

于是便纷纷告退,有来得远的,也有罗浮门提供客舍给他们休息。

月上柳梢时,魏紫棠被潘旃带回了洞府。

潘旃的洞府极大的,魏紫棠本就颇为了解,潘旃又把所有的执事弟子叫出来,几百人排着给她磕头,说:“从今后,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我所有的,也都是你的。”

魏紫棠是那种在现代结婚要去做婚前财产公证的人,并不太欣赏这样的话,虽然也不是没有被他信赖重视的欣喜,却也觉得自己没有对等的财产带给人家,实在有点尴尬,突然感觉这个双修大典真是烦人得很,还不如一直那样呢。

潘旃对她的情绪一向很敏感,感觉到她不是欢欣雀跃,便也有些讪讪,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算了,你也别在意什么大典,咱们还是咱们,该怎么过怎么过,只要彼此明了对方的心意就是了。”

魏紫棠点点头,实在做不来娇羞状,她­干­脆摘下额前的星辉石抹额,吁了口气,道:“嗯,咱们去看看小昔昔吧。”

她好几天没见到宝宝了。

潘旃点头表示赞成,叫侍女将小韩昔抱来。

两人逗弄了一阵子孩子,小韩昔还是不会说话,但是很伶俐了,知道“手,脚,鼻子,耳朵,嘴”,而且走路也利索了不少,魏紫棠亲自把他哄睡,交给那个筑基期的侍女带下去睡觉。

于是便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空气即刻升温,魏紫棠这时才知道后知后觉的脸红。

潘旃这时便像所有男人一般,忍不住上来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故意道:“……这般害羞做什么?正好,之前咱们都说要正经试试双修之道,不如今晚……”

双修之道,之前魏紫棠已经做过很多书面上的功课,但是实际还未曾实行,自然不是那么简单,潘旃虽然修为高深,却也不曾涉足此道,两人洞府之内切磋了良久,结果还算差强人意。

第二日两人醒来,潘旃想:双修功效甚佳,只是自制太难,又不能尽兴,不过对紫棠倒真有些好处……罢了,以后每月几次即可。

魏紫棠的境界有了明显提升,容光焕发,她修习的心经能够锁元,效果很好,几乎不损元气,而功力的交流则明显对弱的一方有益,她得到的好处比潘旃更多。只是……这修炼方法也太羞人了些……

日子一天天过去,魏紫棠慢慢适应了潘真君的正室的角­色­,许多金丹弟子管她叫师叔,地位也日渐重要,她也不好意思以这么差的修为对这一切安之若素,更加勤奋地修炼。

至于说田蕤所说的潘旃有魔族血统一事,她也思考过,要说潘旃会魔­性­大发,她一定是不相信的,想来想去,最严重的后果无非是潘旃真的有魔族血统,不为修真界所容,他们从人人敬仰的位置变成|人人喊打而已。

以潘旃的功力,别人能杀得了他们的可能­性­也不大,大不了找个地方躲起来隐居就是。

181太阳罡

新婚生活,一般来说,都是欢快甜蜜,蜜里调油的。

对于魏紫棠而言,首先,她要适应身份的变化,作为仅仅金丹中期的修士,说起来也不算弱了,但是在元婴修士看来,实在不值一提,她仅仅是因为潘旃,混入这个群体之中,要想别人对她保持必须的尊重,还是挺困难的,至于下属弟子们倒还好些,他们绝对不敢得罪潘旃,对魏紫棠当然是毕恭毕敬。

好在潘旃不是属于掌权派,交际行为并不频繁,大部分情况也不需要魏紫棠打交道,最多不过和柳老祖,穆红偶尔见一面,而魏紫棠自然也不是轻狂之辈,依旧对他们执晚辈礼,也就没人会说她什么。

田蕤没露面,至于清远,婚后魏紫棠才知道,被宗门派去云洲大陆执行一项什么任务去了,也是调开她的意思。

魏紫棠想跟潘旃谈谈田蕤所说的有关魔族血统的事情,也好让他有个提防,但是这毕竟是人家的身世大事,而且潘旃本人恐怕对此是介意的,又没有十足证据,也不知道是否空|­茓­来风,贸然这么一说,反而给他添堵,万一给他心境多添了障碍,也影响他修炼之道,所以几次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两人收到的贺礼中,竟有她炼本命法宝需要的绵金网,如此一来,便只需要太阳罡气便可炼制魏紫棠的本命法宝了,这自然是个大好消息,也是头等大事,潘旃便立刻开始多方探寻,看是否能在某个黑市买到或者和某位修士交换到,在两个月后,终于有消息传来,说是知道一个年轻的刚筑基的修士手中有此物,是祖传的,可他不肯卖,也不肯用别的物品交换。

潘旃对此物志在必得,若想要强取,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他向来还是自重身份的,不到万不得已,不愿行此事。一个筑基修士,就不信他无所求,太阳罡气虽是难得的重宝,但炼器里用到它的也是少数,单独拿着更是无用。

也是潘旃找的这支情报线里的人还都是正派的,否则,区区一个筑基修士,杀了便能讨好一位元婴真君,估计那修士早死了十次八次了,就算他把东西秘藏又有什么用,一搜魂还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因那修士油盐不进,潘旃最终把他召来面谈。

那修士是筑基初期修为,长得也算得英挺,身姿挺拔,身背一把长剑,发墨­唇­红,让潘旃回忆起自己年少轻狂,仗剑游历天下的时代,隐隐觉得似曾相识,但是,面前的年轻人眼睛里有着自己当初所没有的谨慎,盘算,隐埋着仇恨和负担。面对一位高不可攀的元后修士,即使潘旃不刻意施压,他也免不了心神震颤战栗,却还是在施礼之后毅然挺立。

潘旃想起联络人提供的资料上说的,这人本是一个武林中颇有权势人家的子弟,但是这个家族在一次争斗中被灭门了,此人被一个宗门发现根骨颇佳,才逃得一命,迈入了修仙之道。

潘旃突然想起他没怎么关注过的秦成元来,那样的心境……也便大致知道这人会讨要什么样的报酬。

太阳罡虽然难得,还不值得自己去卖命当打手,灭其门的势力虽然对他来说弱得不堪一击,背后却也有大宗门撑腰,潘旃不喜欢掺和这些事。

所以潘旃皱皱眉头,静默了一阵子,等那修士已经有些强自按捺不安时,才突然开口道:“仇,还是要自己报来得痛快。”他不急不徐,声音慢悠悠的,带着笃定。

他突然开口,又说的这样突兀的话,那修士一惊,看着他。

潘旃云淡风轻:“我不可能为了太阳罡帮你报仇,你应该也明白。而且这东西我要定了,你若是肯,我会提供给你结丹之前所有需要的丹药,让你以最快速度成丹。”

听到前一句,那修士神­色­一黯,接着便是“要定了”的威胁,他又神­色­倔强起来,最后却听到了“所有丹药”的条件,他却动容了。

他资质极佳,从入门到筑基只花了区区数年,他所在的宗门也是尽量培养他的,但是一来他并无靠山,二来他所在的宗门也不是大宗门,虽然愿意给他偏向和照顾,毕竟也不能太过,他从炼气到筑基的丹药是敞开供应的,他才得以如此迅速筑基,可是宗门也跟他谈过了,筑基期的丹药价值高昂,虽然也尽量多供应他,却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服用,只是比普通弟子多些而已,现在有一位元婴老祖肯供给他所有丹药,他如何不喜?

有了丹药,他就能尽快结丹,有了实力,报仇也就不是难事。

那年轻修士心里已是肯了,面上却还显出犹豫之­色­:“多谢前辈慷慨厚爱,只是,晚辈虽然有幸,却无实力能保得周全,只怕从前辈这里一离开,很快就会被人狙杀,又怎能保住这些丹药?”

正说着,魏紫棠恰好来寻潘旃说一件事。

最近,楚春菲跟她说了两件事,一是她和向飞情投意合,打算两人都结丹之后,便正式双修;第二件事她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原来向飞后来投的师父人虽然很好,对他也不错,但元寿将近,打算最后闭关了,便同向飞说,让他还寻魏紫棠来,重归紫棠门下,向飞却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他当初仓促拜紫棠为师,便有些儿戏,后来进了罗浮门便因天灵根被收入内门,重新有了现在这个师父,他也就坦然受之了。一来魏紫棠那时不过同他一样是筑基期,二来也是女子,在他心中,虽然对魏紫棠感激敬重,却还是他这个白胡子老头师父更加像师父些。

他现在的师父资质普通,晚年得了这么个天资极佳的徒弟,可谓倾囊相授,关爱有加,对于向飞来说,那是近乎父亲的存在,感情之深,更加超过魏紫棠,现在听师父让他来找魏紫棠重归门下,一来感情上难受,二来当初魏紫棠虽然不介意,他却也有些觉得自己行为不妥的。如今反覆,岂非小人?

何况魏紫棠对于他,更像个姐姐而不是师父,他喜欢她敬重她,却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孺慕之情。

他不肯,但是他现在心尖上的热恋情人楚春菲却极力赞成,他不肯说,楚春菲便自己来找魏紫棠说了。

楚春菲一说,魏紫棠便沉吟不语。

当初收向飞为徒,便是潘旃的主意,不是她本意,要是她自己说,她虽然今日也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了,却是仰仗潘旃走了太多捷径,基础本就不牢固,也缺乏全面认识,做人家师父,她是不够格的。

故而向飞当初另投名师,她虽然心里略有些不舒服,却也没怎么介意,既然当初表示不介意,现在自然也没道理拒绝他重归门墙。

楚春菲同她交好,她很了解楚春菲,因而也明白她为什么极力赞成此事。楚春菲为人爽利,但­精­明能­干­,如今魏紫棠是潘旃的夫人,是已经一脚踏入龙门的人,心上人能和她攀上牢固的师徒关系,就等于和潘旃攀上了关系,潘旃手指缝里漏出些来,他便前途无量。

魏紫棠虽然清楚楚春菲的小算盘,却也没有因此不快,人家为自己为爱人谋前途,本就不算坏事,一个­精­明的人也不见得就不是仗义可靠的朋友,这个道理魏紫棠早明白了。

楚春菲­精­明,向飞愣头青,两人也算得互补的典型了,人真是奇怪,总是喜欢和自己相反的人。

最后魏紫棠想,收徒是潘旃要收的,此事既然如此,那就还扔给潘旃好了,便来寻他。

进来看到有陌生的外人在,魏紫棠有点惊讶,见不过是个年轻的筑基修士,也便不放在心上,不过那年轻人英挺俊俏,她也就不免多看了两眼,觉得眼熟。

那年轻修士看到她,却一震,盯着她看了两眼,收到潘旃不悦的目光,芒刺在背,如有实质,这才收敛低下头。

魏紫棠朝着潘旃微微一笑道:“你有事,我待会儿再来。”

潘旃也朝她一笑,柔声道:“你先乖乖去炼会儿丹,晚点我去找你。”

魏紫棠出去之后,潘旃又对那修士说:“你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

那年轻修士扑通一声跪倒,目光直视潘旃,道:“晚辈自知资质愚鲁,修为低下,然向道之心,人皆有之,若能得入真君门墙,死又何憾?”

潘旃小吃了一惊,他没料到这小子胆量不小,竟敢要求自己收他为徒。

可是这么一惊之后,却也没立刻拒绝。

他这么多年来,一心追求大道,到三百多岁,也未曾收徒,生怕累赘,后来生了异变,他也就更不可能收徒了。

如今和魏紫棠成了亲,他也歇了急进之心,反而有些想要稳定下来,作为一个元婴真君,连穆红那样生僻的­性­子还有一两个徒弟呢,自己收些徒弟,也是应该的。

这小子不卑不亢,颇有傲骨,有自己当年之风,而且听说资质极佳……

他想了想,便说:“你过来,我看看你的灵根。”

那年轻修士趋前,在他面前又跪下,潘旃把手放到他头顶,神识一吐,便看出来了:

雷系天灵根!

难怪有宗门宁可得罪人也要保他。

天灵根平均几十年才一出,罗浮门数十万弟子,也不超过二十人,所以当时潘旃见了向飞,才嘱魏紫棠将他收徒。

想不到这里随便又是一个。

雷系天灵根比起土系天灵根更为难得,是天灵根中的上品,因雷系和潘旃自己的金系一样,以攻为主,威力极大。

魏紫棠有雷和冰的双灵根,本已是难得了。

这般资质,倒也值得一收……

潘旃沉吟片刻:“收徒非小事,你资质甚佳,却不知品­性­,你先在此住下,我想想再说。”

晚上潘旃和魏紫棠亲热时,格外热情,动作近乎粗鲁,魏紫棠被他弄得筋疲力尽,气喘吁吁。

他素知魏紫棠体力远不如他,又因初夜之后她哭泣叫痛,向来是小心翼翼,轻怜蜜爱的,像今夜这般粗鲁实在少见,魏紫棠虽然这一两年来已经不像当初耐不得疼痛,事后却也不免嗔怪:“你是怎么了,这么折腾人好意思吗?”

潘旃正处于身心彻底满足放松的愉悦中,懒洋洋躺在榻上动也不欲动,还有薄汗在他形状肌理完美的胸前,黑发披散,闻言笑道:“你现在都开始偷看年轻男子了,我若不卖力些,过两年你便要嫌我老了。”

182、徒弟*3

闭关了五百年,最近几年才出关的宗门第一高手潘真君要收徒弟了!

这么多年不收,这次一收就是……两个半!

为什么是两个半呢?

魏紫棠想,反正他也要收徒,而且连向飞和一个外人他都能收,于是便朝他推荐了另一个人:魏紫棠自己真正欣赏的人,武圣刘无渊。

刘无渊如今已经是筑基中期,修炼速度甚是喜人,他的修炼方式比较极端,总是接比较危险的任务,去和妖兽搏杀,在实战中升上来的境界似乎格外稳定,他的阅历也相当不凡。

相比于当年陈睿那种出生入死的搏杀式升级,每次都把自己逼到最后,刘无渊却很少受伤,他选的任务都是比自己强一些,但是却还是能有惊无险甚至比较轻松地完成,魏紫棠很欣赏他对自己实力的准确定位和这种务实的态度。

可以说,尽管法宝不多,法术不显,在同阶修士中,能够胜得了他的人还真不多。就算是高一阶的,筑基后期修士,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向飞便是后期,可和他切磋,很少有能赢的。

潘旃对刘无渊也有挺深的印象,二话不说便同意了。

那为什么是两个半呢?

外来的这位名叫曾如玺的年轻修士,虽然有重宝叩门,又有绝佳资质,潘旃因尚不了解其品­性­,只允为记名弟子,要等通过了潘旃的考察,才能正式列入门墙。

大手笔的收徒令罗浮门震撼了,许多筑基乃至金丹修士都希望自己能被潘真君慧眼看中,也得到真君指点,秘法传承。

要知道再修真界,一个强大的师父代表的是靠山,安全,捷径和大得多的成功率,尤其是当弟子稀少师父正经关心弟子,而不是把弟子当炮灰型的时候。

潘旃怎么看都是师父的梦幻人选。

潘旃的洞府一下子热闹起来,多了三个徒弟,要给他们安置住处,练功房等等,潘大人时间是很宝贵的,为了维持他罗浮门乃至罗海大陆第一高手的地位乃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注定了他要花费很多时间修炼,修炼之余,他的宝贵时间要贡献给娇妻,就算还有多的,那还有师父转世的小韩昔要照顾,当然不会有时间来管徒弟的起居,于是这个任务又落到了魏某人头上。

不过,魏紫棠也甘之如饴就是了,徒弟都是她给找的,唯一一个自己送上门的还是为了她的太阳罡气,她显然是责无旁贷的。

她前世虽然不是做行政的,但是这样的工作对于一个上学时学过各种管理学,在外企混过几年,还算细心的女白领来说,显然不会有任何难度。

潘旃现在的洞府很大,甚至有洞中中空的花园和温泉,内洞他一般不允许执役弟子入内,而外洞由各系势力送来的执役弟子在这里为潘旃处理各种杂务,包括从打扫的最低杂役到照顾药埔灵兽与外来往沟通等事务,大大小小一百多人。

潘旃并没有什么可靠亲信的手下,就算本来有,经过这五百多年也不复存在了,可是内洞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用人,比如说,他不愿意再亲自照顾小韩昔的吃喝拉撒,而他家夫人也不胜任这项工作,就必须要有女弟子照顾,他一些比较重要的工作也需要人来做,这总是需要信得过的人的。

他解决这个问题的手法简单粗暴,就是凡是入内洞工作的弟子必须由他下禁制,只要一有对他不利的念头,这禁制就会发动,让人家魂飞魄散。

而重罚必有重赏,凡是内洞弟子得到的待遇比外洞好得多,各种灵石丹药供奉要多上数倍,这一切都是自愿的,他也不会去逼迫谁,正经觉得哪个闹得太过,他就把人家扔出去而已。

而魏紫棠的活儿就比他­精­细多了,她定下详细的奖惩制度,轮班制度,争取把不公正不可靠的事情压缩到最低。

日常事务的管理其实很耗费­精­神,这正需要科学的管理方式。

潘旃洞府的执役弟子本来是最清闲的,现在不但正主儿回来了,还娶了妻,不但娶了妻,还带回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私生子,现在可好,不但带回了私生子,还要收徒,不但要收徒,还一收三个,洞府之内从主子一人莫名变成了六人,真是飞来横……活。

新来的弟子们的洞府被魏紫棠放在了外洞,外洞地方大,不但能容下这些弟子们,还有不少空地,甚至还有洞落群。

魏紫棠把一些杂役弟子迁出,空出三个洞落群来,分给三个弟子居住。

向飞的临近后洞一处悬崖,出来不用走多远就是一片广阔天空,因他有雕母同住,还是要给他更贴近大自然的环境,有大小四五个叠套的洞|­茓­,任凭他自由布置。

刘无渊的是一处极大的洞,里面有上层中间空洞,阳光可以直­射­,下面开辟了一处药圃,还有几竿青竹,给他结了茅舍居住。

至于曾如玺,他的居住地点更靠近内洞些,原是这洞府的一处客舍,也是四五个洞|­茓­相连的,因待客用,布置都是齐全的,家具陈设­精­美,魏紫棠想起他本是富家子,就把这里给他了。

潘旃认为魏紫棠的调配很有道理,并且称赞她说:“我发现你每次都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魏紫棠怀疑地看他一眼,确定他不是别有所图,这才得意道:“这正是我最大的优点。”

潘旃虽然没学过现代管理学,也知道这时候给完了甜枣应该给一­棒­子打击打击她了,免得她尾巴翘得太高,可是看着她一天天更加神采飞扬的脸庞,晶莹剔透的肌肤,从头发到身姿都流露出来的自然和放松,想起她被自己扔到这个世界之后所受的那些苦,度过的那些小心翼翼朝不保夕的岁月,又不忍心了,只是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你最大的优点是打蛇随棍上!”

收徒弟自然有仪式的,也就自有一番热闹,这里不再赘述,弟子们排行,让所有人大跌眼镜,潘旃把资质最差的刘无渊收作了开山大弟子,向飞第二,曾如玺还没有叙排行。

其实罗浮门的元婴老祖们都很看好曾如玺,他的资质即使在人才济济的罗浮门也是难得的,天灵根和天灵根还不一样,究竟是哪系的,极为影响其威力,向飞的土系单灵根是很难和人家雷系比的,可以说,曾如玺的资质一点也不比潘旃本人差。

可是不知道是潘旃对来路不明的人保持戒心还是怕年轻英俊的小白脸勾搭走了他家夫人的芳心,对曾如玺还是比较冷淡。

拜师礼潘旃给得很大方,刘无渊的是一件甲和一把刀,甲是“紫金罗山甲”,足以抵挡金丹修士的攻击,刀是一件古宝,叫作“天霆刃”,刀身沉厚,威力极大,开山劈海,不在话下,难得的是两件法宝的法力消耗都不高。

向飞得了一把尺,名为“墨光尺”,也是颇为有名的一件古宝,尤善破魔破邪。

曾如玺也得到了一卷玉简,是一部上古雷属­性­功法,叫作“云雷决”,正适合他。

魏紫棠则是送了每人大量的各种上品丹药,都是对于筑基期修士极为难得的,对她来说,当然没有炼制难度。

于是,在众人见证下,潘旃多了三个弟子,洞府热闹了起来。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